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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番外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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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大越開國帝後的長子, 四歲時榮宏淵便被立為太子。

雖說是略早了些,不過帝後這些年便只得這一個麟兒, 大皇子看起來也十分聰明伶俐,便沒有朝臣上奏反對。

就帝後那脾氣,誰又敢說個不字。

於是, 榮宏淵就順理成章地從大皇子變成了太子。

對於他來說,除了稱呼變了, 其他基本上還同往常一般,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因著年歲還小, 他一直住在坤和宮的後殿,日常也由帝後親自教養, 同爹娘便更親一些。

這一日早晨, 榮宏淵早早便醒來了,今日是他的啟蒙日,打完早拳之後便要跟父皇一起去前朝讀書, 再也不能有往日的自在了。

他是個相當聰慧懂事的孩子,知道這個也沒鬧,依舊早早起來, 洗漱完畢就去了前殿。

為著他, 帝後安置在坤和宮的時候更多了些, 這一日怕他鬧情緒, 顏青畫特地給安排了豐盛的早膳,就為哄孩子開心。

榮宏淵到的時候,見父母已經起了, 便上前行了禮:“兒子給父皇母後請安,早晨吉祥。”

顏青畫便過去牽起他的小手,把他領到飯桌邊上。

榮桀也跟著出了寢宮,笑著說:“淵兒昨日休息如何?”

一家子坐穩之後,宮人們便開始傳膳,榮宏淵老老實實回答:“回父皇話,兒子睡的很足。”

為了怕他小小年紀傷了眼睛,顏青畫是不許他晚上看書玩耍的,每日太陽落下便要早睡,再加上宮裏頭錦衣玉食,小太子雖然年歲還小,可個頭卻不矮。

他一雙眼睛像極了顏青畫,又黑又亮,臉盤鼻梁卻同榮桀有七八分相似,因為年歲小又添了幾分可愛,實在是叫人見了就心生歡喜,十分得天獨厚。

榮桀滿意地點點頭,捏起筷子開始用早膳。

一家子在宮裏是自在極了的,從來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剛吃下一個水晶蝦餃,顏青畫便叫人上肉糜蛋羹來,親自端給兒子:“此後日日都要在勤學館讀書了,給你請的太傅和講師都是大儒,你且要好好聽講,切不可荒廢玩鬧。”

別人家都是慈父嚴母,他們家卻反了過來,作為皇帝的榮桀反而更溫和些,倒是顏青畫對他管教極嚴。雖說才四歲,便也已經學完了啟蒙讀物,比其他七八歲的孩子還要聰慧。

不過,榮宏淵倒也十分懂事,從來不鬧騰這個,父皇母後教他什麽便學什麽,倒是令人越發喜愛他。

作為帝後唯一的孩子,他若是調皮搗蛋都沒人能說他半句不好,便是正因為如此,他平日裏若是想玩或者想學些新東西,顏青畫也盡量滿足他,從來不曾阻攔過。

“兒子知道的,”榮宏淵吃完一小碗蛋羹,仰著笑臉沖母後笑,“母後不用太過操心,兒子定不負父皇母後期待。”

他這麽一說,顏青畫頓時心軟了。

她便看向榮桀:“不若下午的政論課再縮短半個時辰,也好叫淵兒能回宮玩鬧。”

雖說她對榮宏淵更嚴厲些,倒也十分有限,一覺著兒子辛苦就要心疼,每每都是自己先堅持不下去,許多事情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榮桀看了一眼認真用膳的兒子,轉頭安慰顏青畫:“朕也在前朝,有什麽都能看顧他,你就少操點心。”

顏青畫這才覺得好過些。

低頭吃飯的榮宏淵悄悄撇了撇嘴,父皇還是老奸巨猾,這次又失敗了。

用完早膳,一家子略坐了一會兒,榮桀就拎著榮宏淵去打拳了,他是在巷子裏竄大的,從小到大都沒怎麽生過病,人也康健硬朗,比之旁人更是高壯幾分。

是以對待自己唯一的骨肉,他也按小時候那般來,特地請了長拳師父,陪著他一起做早課。

每日都是半個時辰,分毫不差。

等一節早課做完,也不過剛天亮,朦朦朧朧的日光透過雲層照亮京城,沈睡一夜的京城這才蘇醒。

榮桀也帶著榮宏淵上了步輦,往前朝而去。

他要上朝,兒子要上課,正巧能同行一段時間。

榮桀叫榮宏淵的步輦略往前趕了趕,扭頭跟他說道:“侯大人是有大學問的人,雖說還是不如早年聖賢,卻也是飽讀詩書。”

榮宏淵面容肅穆,聽得十分認真。

榮桀便繼續道:“前些年他做閣老時,安和殿可是太太平平的,如今他年歲大了榮恩致仕,安和殿可就熱鬧多了。”

侯儒以前不過就是梧桐鎮的師爺,他的學問自然說不上頂好,甚至連當世大儒都算不上。可在朝為官,卻並不一定非要有大學問,他能把安和殿那些個刺頭調理的服服帖帖,就是難得的本事人。

再加上他懂得急流勇退,不貪戀權勢,家中兒女也都穩重大方,就越發顯得他有能耐來。

同他一比,陸安舟就略差一籌,到底是年紀輕,還沒練就他一身圓滑本領。

欽點他為太子太傅,榮桀和顏青畫都是考量許久的。

別看榮宏淵年歲小,卻也十分機靈,聽聞父親這般誇獎侯太傅,他心裏邊更是掂量一番,官場上的門門道道他不懂,卻也一下子就明白了這老頭肯定不好惹。

不好惹……就要采用迂回路線了,榮宏淵如是想。

榮桀也知道兒子聰明,不過年紀還小,太深的話他也不說,只又點他:“反正你母後你是知道的,若是功課做不好,叫侯太傅告了狀……吃苦頭的不光有你,還有朕。”

榮桀盯著兒子,意味深長說了一句。

榮宏淵便羞澀地笑了:“諾,兒臣自當勤學不輟。”

榮桀心裏罵一句:這小兔崽子,一看就笑話老子我呢。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再訓斥幾句,轉眼穿過魚躍門,便到了勤政殿。

榮桀便只匆匆交代一句:“若有大事,便讓身邊黃門稟報勤政殿。”

榮宏淵規規矩矩下了步輦,給他行了禮,等目送父皇儀仗消失在宮門之後,才又上了步輦。

他身邊的上監也姓張,是父皇身邊張大伴的養子,這會兒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十分的穩重。

張大寶見太子殿下看起來心情不錯,便湊上前小聲說道:“給幾位先生準備的禮物都已經備齊,太傅那還要不要再加一等?”

畢竟剛剛皇帝陛下特地囑咐一句,便叫人不由多想幾分。

榮宏淵倒是灑脫,他還沒生出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腸來,只是憑借直覺,擺了擺手:“不用,之前備的已經很好了。”

他準備的禮物,不是母後那裏珍藏孤本的刻板,就是上好的徽硯和松墨,不打眼又文雅,送這些給夫子先生最是合適。

他說不用,張大寶就閉了嘴,老老實實跟著沒再吭聲。

別看太子殿下年紀小,主意可正的很,他從來都是以太子殿下的旨意為先,輕易不敢擅作主張。

他義父早先選他伺候太子的時候,便就知道他穩重懂事,也語重心長對他說:“殿下年紀再小也是主子,他說什麽便是什麽,只要不太出格,你照辦就是。”

因這一句勸告,他在太子身邊便漸漸拔了尖,把其他幾個中監都壓了下去,成了唯一的大伴。

如今宮裏頭人人見他,都要稱呼一聲小張大伴,沒人敢不給面子。

之後往勤學館去的路途,太子儀仗便安靜的多。

榮宏淵趁機補了會兒眠,等到了地方,一下子卻又醒了。

他被張大寶扶著下了地,進了勤學館先去偏殿凈面更衣吃了口茶,這才往書房裏去。

因著整個宮中就他一個小殿下,書房裏便也空空蕩蕩,只擺了一對桌椅,其他皆是存書。

榮宏淵進去的時候,書房裏只有兩個伺候的小黃門在,他也不著急,坐下後便開始讀書,今日要學的是《龍文鞭影》,這書以前母後哄他睡覺時讀過,那時候年幼,他幾乎全都忘了,此番既然要學,自然要先溫習。

侯儒和另一位講師尹學義到的時候,從窗邊就瞧見太子殿下小小一個人,正端坐在書桌前讀書。

別看他年歲小,儀態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端方優雅,跟旁的小孩子完全不同,一點不叫人覺得幼稚。

侯儒便滿意地捋了捋花白的長須,示意黃門通傳之後,便領著尹學義進了書房。

而榮宏淵已經起了身,親自上前過來攙扶侯儒:“太傅晨安。”

侯儒是太子太傅,是太子的老師,自是不用沖他行禮,不過,也萬萬沒有叫儲君給他行禮的道理。只叫太子輕輕扶了他一下,他便往後退了半步,笑容可掬道:“太子晨安。”

榮宏淵以前大典時見過他許多回,不過從未講過話,倒是今日這一下相互問安,才算第一次見禮。

兩人客氣過,侯儒便請榮宏淵先行坐下:“殿下,以後每逢雙日都是老臣的早課,單日則由尹大人講,他出身青城書院,比老臣的底子更好,今日老臣帶他一同過來,也好熟悉一番。”

榮宏淵身份尊貴,榮桀對他又上心,給選的講師足足有四位,經史子集治國農經,不一而足。

不過能叫侯儒親自領來給榮宏淵見禮的,這位尹大人想必不簡單,榮宏淵便也起身沖他拱手,兩人互換一個小禮,便算是見過了。

從這一日起,榮宏淵便開始了讀書生涯。

他每日上午兩門功課,下午則是一門文課一門武課,等下了課偶爾也不急著回後宮去,不是留在勤學館做課業,便是在校場練習騎射,日子倒也過得充實自在。

冬雪融化,春花爛漫,一晃兩年過去,榮宏淵已經習完啟蒙書本,開始讀四書五經。

兩年時光,他的個子猛的竄了一個頭,如今站在那裏,已經是個小大人,有點子太子威儀了。

臨近顏青畫的千秋節,他想著給母後準備個別出心裁的禮物,下了課也沒急著回宮,反而留在勤學館裏苦思冥想。

張大寶就跟在身邊,低聲勸解:“殿下就抄份經書,聊表心意罷了。”

皇後娘娘最是簡樸人,往年裏千秋節,朝臣夫人都不敢上太過華貴之物,別等著馬屁拍到馬腿上,自打臉可就不好了。

殿下前兩年還小,一般也就準備些幼稚禮物,什麽親自做的絹花風箏之類不一而足,在大人看來,自是沒有一樣能拿的出手的。

不過他那麽小一個娃娃,能給準備出來已經十分有孝心,可是得了滿朝的誇讚。

到了今年,他越發懂事起來,一想起自己做的那個紫了吧唧的大絨花,就羞愧得滿臉通紅。

當時的自己怕不是個傻子吧。

是以今年,他便立志要做個別出心裁的禮物,好叫母後高興高興。

到底要做什麽呢?

太子殿下苦思冥想,還是沒什麽頭緒。

也難得今日侯儒整理書庫,沒來得及回宮,路過書房門口見他在那發愁,不由轉身邁步而入。

師徒二人也是兩年的情分,榮宏淵對這個賊精明的太傅也是越發了解。

個別老學究肚子裏的墨水或許比他多,但絕對沒他的黑,前朝那麽多大臣,榮宏淵也就看他鬼主意多,平日裏倒是一派仙風道骨,私底下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不過越是如此,榮宏淵也更願意同他辯論,每每都能從他那聽到新的辯解,這也是他越發刻苦的因由。

辯論從來沒贏過,當然要認真讀書了。

“殿下怎麽還沒走?”

師徒兩個感情倒是不錯,因此侯儒這般一問,榮宏淵便利落答了:“學生還是想給母後準備一個新鮮禮物,若是同旁人一般,便也沒了趣。”

到底是小孩子脾氣,什麽都想比別人做的好,侯儒心裏頭偷偷笑兩聲,臉上卻依舊是很嚴肅的。

“陛下送給娘娘的賀禮,無論是什麽自然都比旁人的要用心,”侯儒頓了頓,“您便是送一份剛摘的花兒,娘娘也會十分歡喜。”

榮宏淵倒是一楞。

侯儒輕聲笑笑,耐心說道:“殿下對娘娘心是最誠的,娘娘心裏頭最是清楚不過,便是去歲那一朵絨花,娘娘都特地戴了兩日,從未說過半句不好。”

榮宏淵微微偏了頭,倒是一副沈思狀。

侯儒知道他聽進去了,便道:“給親近之人送禮,只要用心,便比別出心裁強。同理,為人辦事也是如此,雖不說事事一定都要做到最好,但只要盡力而為,便也能問心無愧。”

說完這句,他自是風輕雲淡走了,留下榮宏淵坐在那,一直留到金烏西斜,才回過神來。

張大寶小心翼翼問:“殿下,這就擺駕回宮?”

榮宏淵心不在焉嗯了一聲,被他扶著出了殿門。

門外,一陣微風吹拂,竟是滿園飄香。

自是“有木名丹桂,四時香馥馥”,榮宏淵終於露出一個舒心的笑來:“走,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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