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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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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暖第二天早上揉著腦袋起來的時候, 是在床上。

坐起來在床上緩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昨晚自己小了點酒,後來聊天聊困就睡著了。

大約紅酒催眠, 至於是怎麽回到的床上, 她是記不起來了。

洛暖沒再繼續多想,起床換衣服去洗手間洗漱。

洗漱好了出來,只見客廳裏昨晚布置的蠟燭花瓣都被清理幹凈了。

茶幾上的那一捧花和長形禮盒,還在的。

再轉過一個頭來,又看到姜印白的身影在餐廳裏。

她邁開步子慢慢往餐廳走過去,看到餐桌上已經擺放好了兩份早餐。

模樣不是很精致很好看, 卻能看出用了心。

洛暖站在桌邊, 好奇地問姜印白:“你自己做的?”

姜印白遞一雙筷子放過來, “盡全力了, 樣子不是很好看, 湊合吃吧。”

洛暖眼神軟而亮地看他一眼,在餐桌邊坐下來。

所以為了道歉, 連早餐也親自做了?

伸手拿起餐盤邊的筷子,先吃了一口蛋餅。

雖然模樣不好看,但味道還算不錯,軟軟滑滑的。

洛暖笑著道:“還挺好吃的。”

姜印白毫不謙虛道:“憑我的智商和能力,這點小事還是難不倒的。”

洛暖沒再懟她,嘴角微微含笑, 順著話道:“對,你做什麽都是最厲害的。”

姜印白聽到這話, 也不自覺擡起了嘴角。

仿佛是難得的驚喜,說洛暖:“終於知道誇我了?”

洛暖低下頭吃飯,聲音小小的, “誰讓你以前那麽壞……”

就因為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所以他才在這“贖罪”呢。

姜印白沒多去辯駁什麽,放在旁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看一眼便伸手接了起來。

洛暖目光下意識瞥過去的時候,也看到了,來電人是——關楠。

她自然是不認識這個人的,所以也沒出聲說什麽。

姜印白接起電話後,聽到關楠說:“難得湊巧,趙醫生剛好今天下午有時間,姜總您這邊下午方便麽?如果方便的話,下午我帶您過去吧。”

姜印白聽電話的時候,目光落在洛暖身上。

對於這件事,他自然不想拖,想著越早解決越好,所以也便答應了下來。

洛暖看著姜印白掛了電話,猶豫著問了一句:“下午有事?”

姜印白點點頭,“本來想在這陪你一天的,現在可能要早點走。”

洛暖倒是無所謂,看著他又問:“去看心理醫生?”

姜印白沒有出聲否認,片刻後又點頭,“我會早點好起來的。”

洛暖給他眼神鼓勵,“加油。”

一會又說:“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到的,一定不要跟我客氣,不要像小時候那樣,連真實的名字都要隱瞞我。”

姜印白嘴角含著笑,眼底布滿溫情。

最後點了頭,柔聲應:“好。”

***

吃完早飯,姜印白又陪了洛暖小半天,之後便掐著時間下山去了。

洛暖還有工作要跟,看著他上車,自己便回了片場。

姜印白下山後找到關楠,和她一起去見她嘴裏的催眠師。

這個趙醫生是一個男醫生,戴著黑框方形眼鏡,看起來格外嚴肅認真。

見了姜印白以後,對他算是很客氣。

對於姜印白的病情,他從關楠那了解了不少,現在當著面又都詢問了一遍。

最後雙方約定,催眠只找以前丟失的記憶,不能窺探別的東西。

對於姜印白的戒心,趙醫生表示能理解,只道:“沒有起碼的醫德,還做什麽醫生?”

姜印白知道這是正規機構,但還是做了一陣心理準備。

催眠開始後,姜印白躺去沙發椅上。

屋裏只留下他和趙醫生兩個人,從進入催眠狀態開始,趙醫生就在想方設法引導他去聊小時候的事情,意圖把他意識深處的記憶激發出來。

關楠在外面等著,倒不是很擔心。

平時看多了各類病人,有能治好有不能治好的,早都習慣了。

她安心等著,只想得一個結果。

一直等到趙醫生開了門,她起身,往趙醫生辦公室裏進去。

趙醫生很是遺憾地跟她說:“他潛意識裏非常排斥與福利院相關的記憶,不管怎麽引導,都不願意去碰觸回憶,我盡力了。”

關楠回頭看看還沒完全回過神的姜印白。

他如今恢覆以前的記憶,也不過是和一個女孩有關的一切。

大約那些都是讓他開心的,所以慢慢都想起來了。

至於那些痛苦的,他不願意想起來。

十分鐘後,姜印白和關楠在停車場站定。

關楠輕輕吸口氣道:“不好意思,還是沒有幫到你。”

姜印白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道:“是我自己的問題。”

說完沒再站著多聊,姜印白上了車走人。

開車到半路上,給洛暖打電話,問她人在哪裏。

得知她已經結束工作下山回家休息了,便沒再去打擾她。

他開車回到家,陪俞婉玲吃了晚飯。

雖然俞婉玲一直對他很好,但因為恢覆的那點記憶,姜印白此時再看她,還是會覺得少了幾分親近感。

畢竟,她非常有可能不是他的親生母親。

雖然如此,姜印白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來。

心裏有著別的打算,他暗下裏偷偷收集了樣本,第二天找來王大發,給他安排了一個私人任務——讓他拿著樣本,找正規機構,做親子鑒定。

雖然很多事情想不起來,但有些事實是能夠靠科技手段確定的。

他和俞婉玲是不是親母子,鑒定報告出來就能知道。

王大發不知道具體情況,也沒有細問,只領東西辦事。

而在王大發拿了東西走人後不久,關楠又給姜印白打來了電話。

她在電話裏對姜印白說:“我仔細想過了,也多方咨詢了一下,如果姜總您能接受的話,我建議您回到記憶中那個福利院,親自再去看一下,或許能把丟失的記憶激發出來……”

說著沈默片刻,又道:“但是可能對您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求比較高……有點太過冒險……”

畢竟那是他連想都不願意想起來的地方,又怎麽能做到直接面對呢?

姜印白聽了關楠的話,心裏確實下意識悶得厲害。

他能感受到自己心理上的排斥,導致身體也會產生許多不好的生理反應。

看他不說話,關楠又繼續說:“你最近想起來的那個女生,她之前在飛機上也幫過你,所以我就想,如果你答應去的話,就把她也帶上,她應該還是能幫到你。”

姜印白又沈默片刻,方才開口:“你讓我考慮一下。”

關楠並不著急,“你慢慢想。”

這不是一拍腦門就能決定的事,得讓他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才行。

掛了電話,姜印白仰身靠到椅子上。

看著玻璃幕墻外的綠化景色,心裏來回掂量著這件事。

他確實很怕,也確實想把一切都記起來。

這樣猶豫了兩天,他給洛暖發了信息,問她:【要不要去我以前的福利院走走?】

說實在不是很想讓她看到自己過分恐懼痛苦的樣子,讓她難過讓她擔心,可理性上又知道,他確實非常需要她。

洛暖回信息也快:【好啊,周六還是周日?】

姜印白又猶豫一會:【我想把以前的記憶都找回來,有你在,我會覺得安心一點,你介意嗎?】

洛暖看得明白他的意思,只道:【如果能讓沈問哥哥徹底回來,我做什麽都可以】

***

姜印白和關楠約的時間是周六下午。

洛暖掐著時間趕去和他們碰面,隨後一起往姜印白記憶中的福利院去。

自從見面開始,關楠就一直盯著洛暖看。

等坐上洛暖的車,坐在副駕上,還是不時就轉頭看看洛暖。

洛暖被她看得怪不自在的,只好猶豫著問了句:“關醫生,我是怎麽了嗎?”

關楠笑笑道:“只是對你很好奇,所以想要多看兩眼。”

洛暖略有些不好意思,“姜總經常說我?”

關楠還是笑,“說的也不是很多,但能看得出來,你對他很重要。之前記憶完全沒有恢覆的時候,就已經為你魂不守舍了。”

洛暖聽得心底不自覺生暖,面上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說的卻是:“在我面前可不是這樣的。”

關楠沒忍住笑出來,“是不是特別不近人情?呼來喝去的不知道尊重人?說話也專挑讓人不痛快的話說?”

洛暖仿佛找到了知己,連忙沖關楠狂點頭,“他對你也是這樣嗎?”

關楠翻一下眼,“對我可比對你不客氣多了,我真希望他早點好起來,我就能功成身退了。”

洛暖也笑起來,“看來你也是備受摧殘啊。”

關楠瞥過目光來,“所以如果他真的好起來了,你一定要好好調-教他,千萬不要心軟手軟。把在他那裏受的氣,全部都要討回來。”

洛暖鄭重點頭,“好。”

關楠又笑了一會,心情很是放松。

然後再和洛暖認真聊起姜印白的病情,就又不放松了。

既然這趟去福利院算是冒險,她自然要把一切可能的情況都和洛暖說清楚,以免她到時候驚慌害怕。

洛暖也認真起來,對關楠說:“我見識過,有心理準備。”

關楠點點頭,“希望這一次,真的能幫到他。”

而關楠做的準備,可不止心理上的那些。

為了能解決所有突發情況,她能醫療救護車隊都準備好了。

如果情況失控,也能及時就醫,不至於鬧出大事來。

三個人驅車到達福利院。

下車之後才發現,這個福利院早就荒廢了。

也就是地塊還沒開發,所以留著幾座平房還沒有拆除。

姜印白從看到銹跡斑斑的福利院鐵欄大門開始,眉心就微微蹙了起來。

腳脖上像綁了一千斤石頭,一步也擡不起來。

關楠轉頭看他,“進去看看吧。”

洛暖站在他旁邊輕輕吸口氣,伸手捏一下他的手,想要給他安心。

姜印白轉頭看她一眼,這才應聲:“好。”

三個人往院子裏去,只見到處都是雜草叢生。

十幾年這裏環境就很差,現在更是到了看都不能看的地步。

姜印白每走一步呼吸就困難一分,但他努力撐著。

因為到了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場景裏,腦子裏果然開始隱隱滑過一些畫面。

不是很清晰,像是打了一層厚厚的馬賽克。

洛暖陪著他走,不時就轉頭看一眼他的表情。

他雖然一直都在極力控制,但還是能夠看出來,他正在經受無形的心理折磨和痛苦。

而關楠領著他走,同時像導游一樣在那講解,“全是通鋪,這裏應該是宿舍,這一間房,應該能睡個十幾個孩子吧,可能還更多……”

除了宿舍,還有飯堂廚房以及學習的教室。

這些地方看起來就條件極差,唯一看起來好一點的地方,是當時工作人員呆的地方。

尤其是院長辦公室,是整個福利院最好的一間房。

姜印白逛過這些地方,整個人的狀態越來越差,似乎隨時都要發病。

關楠看他這樣,也很擔心,只好問他:“怎麽了?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姜印白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逛完吧。”

關楠看看他,猶豫一會還是問了句:“有想起來什麽嗎?”

姜印白深深吸口氣,“很模糊。”

關楠覺得有希望,便帶著他繼續往下走。

走到院子最邊的角落,看到一間不大的小房子。

也是一打眼看到這個房子,姜印白的臉色變得更為難看。

關楠盯著他,自己的表情也繃緊,猶豫一下說:“最後一點地方了,過去看看吧。”

姜印白擡手按了一下胸口,忍著心裏的劇痛和即將沒頂的窒息,“好。”

洛暖卻覺得不好,對關楠說:“陰森森的,真的要過去看嗎?我感覺他快不行了。”

關楠想了一下,“如果他不去面對,難道要一輩子這樣?”

姜印白自己也頓了會,用自己僅剩不多的一點意志力,做了最後的心理建設。

他邁開極重的步伐往小屋子前走去,仿佛走向的是一座裝滿無盡黑暗的鬼屋,裏面有一千只一萬只鬼怪在張開血口與獠牙。

洛暖跟在他旁邊寸步不敢離。

關楠到小屋前,伸手推開門,往裏面看了一眼。

這是個小雜物間,堆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如今有一股發黴的氣味。

姜印白看向推開的門,只覺得門內是無盡的黑暗深淵,要把他吸進去。

而他本能的,恐懼害怕,想要逃卻又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仿佛逃不過的厄運,永遠都要承受。

那種無助的感覺,讓他渾身忍不住發抖。

洛暖看出他狀態已經極差,臉色極其難看,脖子額頭青筋暴起。

呼吸也全亂了,仿佛溺在了水中,想要大口吸氣。

越恐懼越要窒息,忽而又想像要渴死在沙灘上的魚。

洛暖忍不住跟著害怕,一把抓住他的手,緊緊捏住,出聲安慰他:“姜印白,我在這裏呢,關醫生也在這裏,不會有事的,什麽可怕的事都不會發生,你不要害怕。”

關楠面色也微微緊張,連忙從包裏掏出藥和水,送到姜印白手裏讓他吃下去。

藥效起了一點作用,然而姜印白的臉色和狀態還是很差。

關楠也不敢再堅持了,“要不先回去吧。”

姜印白的目光還停留在門洞裏,狹小又漆黑的空間裏。

他沒聽關楠的話,仿佛突然要赴死一樣,脫開洛暖的手,徑直往小屋的門口走過去。

走到門口扶住門框,打眼看進去,腦子紛紛閃過無數痛苦難挨的回憶。

胸口劇痛,痛到找不見呼吸,他擡手死死按住胸口,根本已經完全沒辦法再冷靜下來。

之後一口氣沒喘上來,他雙腿一軟,身子順門框滑下去,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

洛暖幾步奔過去,只見他滿臉漲紅,額頭全是汗。

此時她是真有些慌亂了,擡頭就對關楠說:“昏過去了,快送醫院啊。”

雖然提前做好了準備,關楠也還是慌的。

她打電話讓在外面守著的人進來,快速把姜印白擡上車,直接送往醫院急救。

洛暖跟過去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慌亂不已的。

之前在飛機上,姜印白好歹是扛過去了,這一次卻是直接昏倒了。

可想而知,他心理上承受了多大的恐懼和痛苦。

一直等到姜印白急救脫離危險,被推進病房,洛暖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可心裏還是後怕的不行,不知道這一次去福利院,對他來說是好還是不好。

在姜印白情況穩定下來後,關楠先離開了醫院。

洛暖留在病房裏守著他,等他醒過來。

在姜印白持續陷入昏迷的時候,洛暖便坐在病床邊看著他。

仔細描摹他沒了痛苦之色的面容,再一點點與記憶中的那個男孩兒重合。

這樣守到天黑,姜印白才慢慢睜開眼睛醒來。

看到他睜眼,洛暖驚喜了一下,連忙找了醫生過來給他做全面檢查。

得知身體沒有問題,才完全放松下來。

姜印白靠坐在病床上,臉色還有些蒼白,好像是極度充血過後又失了血色。

他盯著洛暖看,目光溫和虛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洛暖回視他的目光,問他:“在想什麽?是不是……想起來什麽了?”

姜印白看著她還是沒說話,好片刻,輕輕出聲:“過來。”

洛暖起身,坐去床沿上,認真看著他。

他忽一伸手,把洛暖輕輕擁進懷裏,之後便抱著她沒再動。

好像在從她身上汲取溫暖,也好像是在抓緊她。

洛暖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任他抱著沒動。

她也沒再多說話,想讓他通過這樣的方式,找回心裏的踏實和安全感。

姜印白靜靜地抱了她一會,胳膊又微微收緊些。

而後在她耳邊出聲,話語輕輕的,“我從來就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從小就很壞,挺不招人喜歡的。常年生活在泥潭裏,滿身陰暗,身上唯有的那點陽光和溫柔,都給你了。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是這世界上最溫暖最美好的存在,再也不會有任何一樣東西,能和你一樣。”

聽著姜印白的話,洛暖的身體一點點變得僵硬。

心底和眼角都泛酸,眼眶漸漸濕潤,染開水意涔涔的紅。

她只記得她沈問哥哥的好,可又什麽時候見過他的不好呢?

她確實不知道,他那時候是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能藏起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在她面前笑得那麽溫暖陽光,才能給她那麽多的溫柔和體貼。

沒能控制住眼角的濕意,洛暖微微抿住嘴唇不讓自己出聲,伸手抱住姜印白。

她怕自己一開口,整個人就徹底情緒崩潰,收也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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