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安個子不算高，小短腿跨上樹幹，憑借自己小巧的身子一個借力，躥上了樹，又哆哆嗦嗦的攀上了圍墻，由於還不夠高，蘇小安打探不到墻對面的情況，只能雙手用力撐住圍墻邊沿，借力跳起來看看，沒想到...用力過猛，一個不小心翻了過去。

笛聲驟停，院子裏一片寂然，蘇小安毫不顧忌的站起來，放聲“哎喲”了一句，格外引人註目。

溫言先是愕然，隨後目光淡漠的打量了面前這個秀氣的少年一會，才緩緩開口道：“蘇小安，你怎麽在這裏？”

蘇小安定睛一看，這少年倒長得頗為俊秀，詩意翩翩的，一雙氤氳的眸子璀璨如星辰。

“為何要翻墻？”溫言的目光疏離，言行也很疏遠，蘇小安也不知該如何作答，更加不敢隨意套近乎，總不能是說想偷看你不成翻下來的吧。

溫言見蘇小安久久不解釋，也不打算聽，又坐回了石桌上，將玉笛放置於石桌，上邊擺著兩三本書和一個瓷碗。

蘇小安咧嘴笑著看向溫言，指著石桌上的書本問道：“你也是要參加科舉的？”

“是童生試。”溫言淡然抿了口茶，童生試則是科舉的開始，需經過歲考和科考兩門，只要考過了就可以成為生員，也就是大家所說的秀才。

的確，還未考過童生試的人都算作沒有功名的，只能叫做童生，白發蒼蒼仍稱童生者大不乏人，可見不是人人都有資格能參加科考的。

蘇小安對這些知道的也是甚少，看溫言吃茶正香，蘇小安不禁咽了咽唾沫，索性不說話了，二人沈默良久，溫言倏得站起道：

“天色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溫言緊抿薄唇，眉宇間透露著堅毅的神色，仿佛有些刻意的疏遠。

就這麽走了？不行不行。

蘇小安略有些不甘心，急忙拉著溫言的袖子說道：“我年紀與你一般大，又一同去參加科舉，何不交好，我正愁沒認識的人呢。”蘇小安與溫言對視上，見他一襲白衫，孤立於寒光下，當真是宛如畫中仙人。

“蘇公子自重，還請離去，不然你我都會受罰。”溫言看起來有些著急，謹慎的言行讓蘇小安心裏是越發佩服。

“雖然不知溫兄有何難言之隱，君子之交淡如水，呃……定……定不為世俗所困，何必在意別人的目光？”蘇小安目光真摯的看向溫言，從前她總以為這句話是荒謬之談，可今日見到溫言，她偏鬼使神差的扯出這番話，頓時氣氛一轉。

溫言聽後，眉宇間的緊繃漸漸舒展開，薄唇抿出一道好看的弧線，莞爾道：“你倒是比你那愚蠢的爹聰穎些。”

嗯？他這是在罵我爹？

蘇小安思來想去總覺得這句話有歧義，像是連帶著罵了自己，於是很沒心眼的回了句：“彼此彼此。”

溫言聽見後黯淡的眸子又亮了幾分，忍著笑意回了句：“的確。”

他這是連自己老爹也罵了？

蘇小安低聲問道，“笑什麽！”說完自己也忍不住開始發笑，對上溫言那對含笑的眸子，好像想起了什麽，突然墻的另一頭傳來呼喊聲，蘇小安心裏暗想，糟了！

那呼喊聲漸漸逼近，蘇小安踏著碎步迅速挪回墻腳，短腿又一陣撲騰，骨碌一下滾了過去，月光下，那個沈思的少年，望著恢覆清冷的墻壁，眸中閃過一絲柔軟。

私塾裏每日緊鑼密鼓的覆習著，蘇小安只覺得每天過得渾渾噩噩卻也略有收獲，對於古文的詞義和詞性竟然能理解的差不多，雖然還比不上那些念了好多年“之乎者也“的書生們，好歹也算是半個書生了。

時間很快跳轉到了一月，溫度雖然還低著，但是太陽還算好，和煦的日光洋洋灑灑的照射在地面，曬的蘇小安渾身暖暖的。

童生試的內容幾乎能理解了，蘇小安得了老爹的應允，可以挑個日子去外面玩，瞧著今天這個大太陽天的就很不錯，不如喊上溫言一起吧。

蘇小安搬來凳子放在墻腳，踮著腳尖趴在圍墻上觀望，果然溫言正在石桌上靜靜的看書。

“餵！溫兄，咱們出去玩嗎？”蘇小安由於身高不夠，踮著的腳尖也是重心不穩搖搖晃晃的。

溫言遁著聲兒望去，見蘇小安伏在墻上碰了一鼻子灰，又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墨玉似的發絲高高束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直溜溜的盯著自己看。

溫言頷首，微涼的指尖端起瓷白的茶碗，輕抿了一口點點頭，眸子裏的笑意越發明顯。小安見溫言答應，高興的連眉眼都染上了一層笑意，蘇小安欣喜的蹦跶下凳子，快速的跑向門口，大喊道：“出門啦。”蘇小安被放出去的那一刻，小碎步使勁踏著，噠噠噠噠的一溜煙跑了出去，檀念在身後追的大汗淋漓，溫言叮囑他換上平常的裝束即可，這樣比較容易甩開家丁。

這是要帶著自己偷溜去玩的節奏啊。

蘇小安反過頭，一臉壞笑的看著迎面跑來的念媳婦，見他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喊著：“少爺，別……別丟下檀念。”

丟的就是你！

蘇小安扯過溫言的手，便開始小跑起來，檀念邊跑邊喊早就體力不支，停在一旁大口喘氣，再擡頭一看，蘇小安早就跑的沒影了。

溫言的手涼涼的，大日頭天的握在手裏竟生出一絲寒意，蘇小安跑的全身發熱，黑眸亮晶晶的像是被汗洗過一般清透，白皙的額頭上也漸漸浸出汗珠，頭發濕濕濡濡的亂作一團，溫言擡手將蘇小安鬢間的頭發捋至耳後，紅撲撲的小臉端看著竟有幾分秀氣。

蘇小安麻溜的抽開手，覺得此時的氣氛有些尷尬，只楞楞的看著溫言不做聲，溫言又拉著蘇小安走了好久，看見旁邊正在鑼鼓喧天的鬧著，蘇小安一時好奇，顧不得溫言的存在擠進了人群中，溫言擡頭一看，木牌上赫然寫著幾個字，繡球招親。

溫言覺得略有些不妥，被哄鬧的氣氛惹得原本透著冷意的臉也多了幾分異樣。

“蘇小安！”溫言佯怒的喚了一聲，蘇小安竟然真的從人群堆擠了出來，黑漆漆的眸子還帶了幾分興奮的光彩，溫言黑著臉打量著蘇小安手中的繡球，一把搶過，扔在了地上。

蘇小安三步作五步的快速撿起來，嘴裏興奮的喊著：“那麽多人在都搶不贏我。”

溫言臉色又沈了幾分，從牙縫裏生狠的吐出幾個字：“蘇小安，你屬狗的？”

“我搶來送給你的，別辜負我……”蘇小安笑的正開懷，見溫言拂袖離去頓時慌了，快速跑到溫言面前，將繡球塞到溫言手中，一臉認真的說道：“送你繡球還不高興，你要上天啊？”

溫言用力的將繡球砸在地上，只留給蘇小安一個清冷的背影，那背影就像是從來只有他一人獨行，背影漸遠，像一縷輕煙般，轉瞬即逝。

“公子是哪家的？”招親的夥計正興沖沖的朝蘇小安走來，蘇小安心思全無，失了魂似得將繡球扔給夥計，快步朝溫言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沒過多久，身後的嘈雜聲又開始喧囂起來，蘇小安見溫言正站在池塘邊賞魚，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拿你的人生大事開玩笑的。”

溫言負手而立，悄悄瞥了蘇小安一眼，語氣依舊冷淡：“知錯便好。”

從來都是孤傲如他，淡漠如他，溫和如他，但蘇小安從來都猜不透這個生性淡漠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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