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走廊除了燈火的光芒別無其他，馮默站在一道門的背後來回踱步。

他不敢進去，能活著回來已經超出他的意料，現在要推開這道門，他內心是害怕的。

既害怕人已經走了，又害怕沒有走的話，該怎麽面對。

手放在把手上又縮了回來，馮默繼續在外面踱步，看看緊閉的門時不時嘆息一聲。

終於，他的手放在把手上，輕輕按下。

緩緩推開門，房間裏一片安靜。

待馮默走近床邊的時候，才發現林蕭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或者說是盯著房門的方向。

“蕭。”馮默小聲喊了一聲。

林蕭沒有理會他，保持著被捆綁的樣子，趴在床邊，目光半天也不曾改變。

“蕭。”馮默走近，提高聲音，看著旁邊不曾動過的刀子心疼地將他拉進懷中，“我馬上……啊！”

林蕭一轉頭張口就咬住馮默的胳膊，尖銳地痛滲入骨髓。

但是馮默在叫喚一聲後再沒有聲響，任由對方這樣靜靜咬著。

“解氣了嗎？”馮默另一只手順著林蕭的背，慢慢安撫著，“我知道是我錯了。”

瞪著的通紅的眼睛慢慢合上，林蕭口中的力道也漸漸輕了。

留下鮮紅的口齒印，一出口是沙啞的聲音：“給我解開。”

“好，你等一下，馬上好。”

繞過背後的繩子因為捆綁得過於牢靠，馮默硬是撤了半天才弄下來。

雙手一得到解放，林蕭扭扭酸痛難耐的手腕，面無表情地看著馮默，後者歉意地笑笑：“蕭，對……”

林蕭二話不說，還沒有等馮默說完那聲道歉，拳頭就已經送上去了。

不過原本就有些僵硬的手，此刻也發出不了什麽大力氣。

那一拳頭對馮默來說還不如被一顆小石子砸到呢！

不過這時候他可不敢這樣表示，捂著臉裝作很痛的樣子。

“蕭……”

林蕭依舊不說話，第二拳繼續送上！

林蕭沒想到身下的繩子還沒有解開，一時激動，被絆倒倒下。

“蕭！”馮默緊張地接下林蕭跌下去的身體，小心扶到床上。

待他安靜下來不再有其他動作的時候，馮默才松開他去解開腿上的繩子。

“你知道我多擔心嗎？”林蕭眼神紅腫地看著馮默，聲音慢慢喑啞。

一張臉從剛剛的面無表情轉換成後怕的樣子，“你知道我多害怕那個門再也不會打開嗎？”

“對不起，對不起……”馮默攬過林蕭的肩，輕輕拍著他的背，“我們回來了，很安全的回來了，別怕了！”

“安全的回來了？你特麽知道我一個人在這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是什麽感覺嗎？”

本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林蕭眼中聚集的淚水終究還是溢出來了。

“你特麽試試你一個人被綁在這裏，你的朋友全部在外面不知死活的感覺，你特麽知道這是感受嗎？馮默，你特麽還是不是人啊！”

感覺到肩膀上的濕潤，馮默知道了林蕭心中巨大的害怕。

他別無他法，只能不停地拍肩安慰。

當時他只想保護好林蕭，卻沒有想到這個保護讓他經歷了何種的害怕。

外面的任何消息都不知道，無望地等候可能再也趕不回來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你特麽還想要下次！”林蕭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十分貝。

“不是不是，不會有下次了。”林蕭還在氣頭上，任何刺激到他的話語都不能說，“先讓我看看手上有沒有淤青。”

被那種東西綁了一晚上，而且他敢肯定林蕭先前還不停掙紮過，手上沒有受傷是不可能的。

“咯，給老子揉揉！特麽都要腫了！”

暫時不和馮默計較的林蕭，遞出自己紅腫的手腕。

隱隱有青色的痕跡，看到一旁的繩子，眼中劃過奇異的光芒。

這東西還真是賊結實啊！

“嗯。”林蕭從未幹過粗活的白嫩的手現在染上青紫。

顏色碰撞的區域讓馮默的眼神變了又變，看了眼旁邊的繩子，不說話，轉過頭了，捏著林蕭的手輕輕揉著。

“嘶……輕點！”翹起腿，架在對方腿上，“還有腿，感覺沒有知覺了，好好捶捶！”

像個大爺樣，生完一小會兒氣之後，林蕭直接躺在床上，身旁是盡職盡守的馮默小仆人用心的按摩。

在那扇門沒有打開前，憤怒、擔心、傷心、絕望的感情，就像一個個小惡魔一樣，每時每刻都在心中纏繞。

用馮默留下的東西割開繩子趕過去也是不可能的，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

剛過去不是送死就是坑隊友，這個時候他就會怨恨自己的一無所長，怨恨曾經的二十年都劃水過去了！

所以他只能夠在房間中等，甚至不願意解開身上的繩子。

即便很難受，他也想這樣子虐|待一下自己，讓自己知道自己的無用。

等待絕對是漫長的，期間他一點都不敢睡。

因為一睡下，腦中就是馮默等人慘死的模樣，他甚至連眨眼的頻率都不敢太慢，生怕慢一下就睡進那種夢中去了。

房中一丁點的響動都會激起他的註意力，然後又是失望地趴在原地。

繼續瞪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所以當馮默推門進來的時候，已經被各種響動弄的已經麻木的他以為是自己出現的幻覺。

直到對方走近，他觸碰到那種熟悉的溫暖，他才知道是真的，是真的馮默，他們回來了！

可惜內心的歡愉是瞬間的，高興了一秒之後，憤怒的情緒充滿內心。

對馮默的擅作主張，對自己腦海中那個可怕的幻象，還有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惱怒！

全部化為一股動力，讓他看到還受著傷的手時，一口就咬上去，力道大的，連他自己的牙齒都痛。

還好，眼前的馮默會喊痛，是活的！

“默。”

“嗯？”

“我要和你後面學習怎麽射擊，最起碼以後有危險的時候我能夠和你一起戰鬥，我不想在成為你羽翼下面那個長不大的雛鳥了……”林蕭靠著馮默的肩，眼神望著遠方，十分地堅定，“我要學會飛翔！”

“好。”保護了那麽多年的雛鳥，終於有要變得堅強的時候了，“你先睡一會兒，我給你繼續放松肌肉。”

“嗯，眼睛也要揉一揉，瞪著疼！”

“好。”

本來閉上眼睛享受的林蕭突然睜大眼睛，看著馮默。

“怎麽了？”

“你還記得……那個事……嗎？”林蕭有些扭捏地詢問，說完後特別不好意思地看向別處。

馮默滿臉疑惑，不知林蕭所雲。

“什麽事？”

“算了，沒事，我睡了！”哼，忘了算了，他也不想記得，他可是直男！

看著林蕭別扭的模樣，馮默疑惑地回想自己到底遺忘了那件事，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臨走時候的……

疲倦的臉上，終於有著撥雲見日出的笑容。

看著林蕭安靜的睡顏溫柔地笑著，然後睡在他身邊小小動作地為他全身放松了起來。

***

白日的城堡中難有的安靜，一場大戰之後，即便是不用睡覺的吸血鬼們，也覺得精力用完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吮吸著鮮美的人工造血，享受大戰之後靜謐的感覺，人生似乎愜意如此，便滿足了。

洛初和墨啟本身消耗就不大，還是魔之軀，自然比旁人恢覆得快一些！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也不去詢問慕斯的同意，直接取走了那懸掛在地下墓穴的骨翼。

墨啟接觸到骨翼的一瞬間，本來了無生氣的死東西撲通撲通扇了起來，似乎在慶祝自己主人的到來，然後化作一縷黑霧，侵去墨啟的眉間，消失不見。

那一瞬間，洛初明顯能感覺到魔與魔之間巨大力量的差距。

墨啟融合好骨翼在背後綻放的時候，壓在洛初身上的力量像是一座大山，讓她喘不過氣來。

簡單現在裝扮的墨啟，背後一雙巨大的骨翼。

宛如跌落凡間的惡魔，美麗、危險又邪惡惑人！

即便忍受著巨大的壓制，洛初也不願移開腳步、移開目光。

“又看呆了？”收回骨翼，墨啟還是人類的模樣。

走到洛初面前彈彈她的額頭，心疼地拭去上面微微冒出的冷汗，“等你變得更加強大的時候，就不會這樣子了。”

沒有了之間的壓制，洛初才微微喘口氣，微笑著回應：“會有那麽一天，我們彼此並肩而立。”

“嗯，在這之前，我只會走在你前面一小步，等著你。”

“好。”握著墨啟伸過來的手，洛初側過臉笑著看墨啟，“等著我！”

執手天下的日子不會太久，在此之前只要一步步做好努力，只要堅持！

***

此行的目的就在骨翼，到手之後此地也不宜久留。

離開的時間中隔絕與家中的通信，還不知道家中是怎樣的擔心，現在必須盡快趕回去才是。

幾個人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對此刻就出發也沒有任何異議，但是一旁的圖門雪卻笑得牽強：“我會回來的！”

她看著慕斯，眼中滿是不舍，這一別不知當何時才能相見，他日再見時還是此刻的一副光景嗎？

“好，我等你！無論多久我都會等！”

慕斯站在送別的隊伍中，眼中只容得下那一道身影，心中卻隱隱不安。

為何會有種這一別將再無可能見面的感覺？

撕心裂肺的痛席卷著堅硬的心臟，慕斯盡力壓下那突如其來的不好的感覺。

想著一切都會好的，溫柔的目光一直追隨那個不停回頭的人，他等她回來。

出了密林，即便吸血鬼有再好的視力，也看不見幾人的蹤跡，洛初等人回到原先借宿的旅館。

“我的天啊，是你們！”

旅館的大嬸，看到洛初幾人安然無恙地回來大吃一驚！

十幾天過去了都沒有回來的人，她都以為這幾位已經喪命於吸血鬼的牙下。

想不到還活著，都活著，救出了他們的同伴。

面對大嬸滿臉的不可置信，洛初無奈地笑笑：“是我們，謝謝大嬸前段時間的照顧，我們已經救出我們的同伴，也是時候回家了。”

“啊是啊，你們得趕緊走，你們把人救回來了，說不定吸血鬼還會找你們麻煩，趕緊回國吧，這個地方不要再來了！”

心裏焦急的大嬸連忙幫洛初等人收拾行李，因為吸血鬼的原因，旅館的生意不是很好。

加上她一直慶幸想著這幾位還能逃回來什麽的，就一直不曾將他們的房間推退掉，行李什麽的還好好地和原來一樣擺放。

“不用擔心了，以後都不必擔心吸血鬼了，因為沒有了喜歡吃人的吸血鬼了！”

圖門雪代替洛初回答大嬸的擔憂。

在她眼中，慕斯這樣的吸血鬼，簡直就是救世主一樣的存在。

不僅之前就不曾吸食人類的血液，現在還剿滅了專門幹那種燒殺搶掠的吸血鬼的老窩。

怎麽想她都就為慕斯感到驕傲，如果不是時間不對，她一定會親自帶著慕斯在人群中炫耀一番，這是她的好吸血鬼頭頭！

“什麽意思？”難不成羅地的吸血鬼都已經不在了？

“因為……”

“就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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