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測驗是由獵人協會的會長尼特羅主持, 他於飛艇中有自己的房間，在降落前，所有的考生都要和他進行面對面的會談, 考生將其稱之為面試。

集塔喇苦，或者說伊爾迷排最後一個，也不知道是尼特羅故意的還是偶然為之。

他拉開房門, 關上, 頂著獵人協會會長的註目禮，淡定地伸手, 抽出喉嚨附近的一根針, 雖然西所能聽懂他“卡塔卡塔卡塔”的釘子語, 但是尼特羅能聽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歹是世界第一的念能力者, 怎麽著也要對他抱有最起碼的尊重不是嗎？

他的手速越來越快，三下五除二將自己臉上所有的針抽盡，尼特羅笑呵呵地看他面皮不斷變動，像一個普通的老爺爺。

如果忽視他眼中射中的精光的話。

“初次見面, 尼特羅會長。”伊爾迷先開口打招呼, 看在獵人協會會長是唯一一個在他高祖父出手後還活著的人的份上，他也得先打招呼，這是禮貌。

“我是伊爾迷.揍敵客。”他頓了一下，做到桌子另一面，“獵人考試化名集塔喇苦。”

尼特羅身手捋他長的可以梳辮子的白胡子，呵呵笑了幾聲，看上去還挺慈祥：“伊爾迷嗎？雖然是老友的孫子，但我們還得按程序來，先來說說你這次考試中最在意的人是誰吧。”

老友的孫子，這名頭一點都不虛，伊爾迷想，這場考試走到最後的10名考生中，能被冠以老友孫子名頭的人足足有三個。

伊爾迷、亞露嘉和奇犽，不都是桀諾的孫子嗎？

伊爾迷看攤在桌子上的考生名單，他低頭，似乎在打量，而坐在對面的尼特羅則正大光明地打量伊爾迷，目光如炬，比1000瓦的燈泡還要閃亮。

能夠躋身十大念能力者的青年嗎？他還在捋胡子，這和庫洛洛一思考時就摸下巴一樣，是個下意識的招牌動作。

尼特羅想到了金，年紀輕輕就實力比他強勁的青年，是這世界上為數不多的五個念能力者之一，野性直覺更是高得驚人，之前聽見金評價伊爾迷.揍敵客的實力時尼特羅就是一驚，如果能讓金這麽講，那伊爾迷的實力究竟有多強？

“我選好了。”聽見青年說話，只覺得圍繞在對方身邊厚厚的纏與他語音語調一樣，平板但是不見底，如同深淵，不知下方是奔騰的流水還是陡立的巖石。

“我最中意的人自然是奇犽。”他說道，“等到考完試後，我要帶他回家。”

尼特羅能說出伊爾迷的身份，這就代表很多事，他猜測對方一定見過他爺爺，兩個當世強者像路邊下圍棋的小老頭一樣一邊做任務一邊閑扯，否則也不會見到伊爾迷一點都不驚訝。

既然這樣，也沒有隱瞞的餘地，伊爾迷想，反正到最後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抓逃家的弟弟回去這一件事。

這可是他送給奇犽的驚喜大禮包XD。

“那你最想交手的人是誰？”還是公事公辦的問題，一點都沒有夾帶私貨。

“也是奇犽。”一點猶豫都沒有，接話接的流暢極了，“因為我要讓他學會聽哥哥的話。”真是十分的義正言辭呢！好像他真是個一心為弟弟著想的好大哥。

小仙女：我當然就是啊！

尼特羅點頭，面試好像就輕而易舉地結束了，沒有多餘的問題，也沒有多餘的聊天，揍敵客的名頭並沒有給伊爾迷特殊待遇，就像獵人協會會長說的那樣，公事公辦。

但是在伊爾迷站起身，抓住門把手準備旋轉時，快要禿頂的會長說了一句話：“比楊德受你照顧了。”就好像他真的是一個關心兒子的老父親一樣。

事實上，和比楊德合作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他爹，把他驅逐出獵人協會很久了，只要尼特羅還活著一天，他野心勃勃的兒子就永無出頭之日。

他們像是陰溝裏的老鼠，一切小動作只能接著夜晚的掩飾，暴露在陽光下？只要尼特羅還活著就不可能。

他會用盡自己一切的力量打壓V5，禁止黑暗大陸開放，這點權利，世界第一的念能力者還是有的，即使他明面上還要受到沒有念能力的政客驅使。

伊爾迷回頭，半張臉暴露在陽光下，半張臉掩蓋在陰影中，黑白分明，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伊爾迷的特質。

“你客氣了，尼特羅會長。”寵辱不驚，沒人知道這一刻的伊爾迷在想什麽。

然後他關上了門，輕輕的，和來時一樣。

沒有人發現尼特羅在說出比楊德名字時猛然爆發出的念壓，精準地壓在伊爾迷的身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像他比山還要巨大的百式觀音，深沈又厚重，但是控制力卻精準地能夠托起羽毛，除了被他猛然針對的伊爾迷本人，沒有人能感受到尼特羅忽然爆發出來的念壓。

很難說尼特羅為什麽這麽做，就像他心血來潮和幾個小孩子玩踢皮球一樣。在出門前，伊爾迷還以為尼特羅會含蓄一點，而不是如此直接到不入流的試探。

也許這就是他的目的也說不定，伊爾迷想到，出其不意，而且簡單有效。

用念壓來試探，是清楚一個人實力最為簡單快捷的方法。

又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

一個人在房間獨處的尼特羅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往後背椅上一靠，看他的樣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越活越小的老小孩兒，只可惜，身為獵人協會的會長，他還很精明，要不然也壓不住下面不聽話的年輕人。

“是個和帕裏斯通一樣棘手的人物啊。”他仰頭看天花板，半個世紀的時光作用在他身上，即使強大的實力讓他穩穩地坐住獵人協會會長的交椅，但是尼特羅知道，他的身體已經不再強健，五十年前的他是世界第一的念能力者，但是現在接二連三有超過他的小輩出現，比他強的人已經有5個了。

現在，第6個可能已經出現了，他想起念壓在伊爾迷身上時對方的不動聲色，是真不動聲色，而不是刻意強撐，這起碼證明了他的纏已經厚重地足夠扛過自己超過七成的力量，並且，輕而易舉。

尼特羅笑了，胡子也吹起來：“新生的強者，果然未來就寄托在他們的肩膀上。”

當然，這可不證明他服老，年輕人還是要被年長者壓一壓的，特別是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個都野心勃勃，對黑暗大陸充滿了探知欲，要不然就是像帕裏斯通一樣，性格惹人厭到極限。

將討厭的人放在身邊，很有趣。

尼特羅清楚，這一屆獵人考試，絕對不太平，不僅是因為伊爾迷、西索這樣新生強者的存在，還有未長成但是前途遠大的幼苗。

值得關註，值得期待。

伊爾迷遇見了站在走廊上的西索，他看上去很興奮，可能是因為遇見了尼特羅，但事實上，從獵人考試開始，他哪一天不興奮？

這場考試的變數太多，人才也太多，因為小小的蝴蝶效應，原本的287期獵人考試變得面目全非，值得慶幸的是，該進入最終決賽的人也都進去了。

“有一點很讓我難過。”伊爾迷對系統說，“到最後阿奇也沒有發現我。”

在最後一關只剩下十個人時，亞露嘉就可以基本確定究竟誰是他大哥了，沈默寡言的集塔喇苦，雖然怪異而且不符合伊爾迷審美的易容一定程度上妨礙了亞露嘉的辨認，但誰叫最後留下來的人太少了？排除法做下來，和西索住在一間的釘子怪人就很顯眼了。

亞露嘉：大哥和西索總是住在一起。

但認出來就認出來了，他並沒有給奇犽更多的提醒，事實上，亞露嘉已經做得夠多了，按他一貫的表現，在伊爾迷千叮嚀萬囑咐後是絕對不會跟別人通風報信的，但奇犽不是別人，伊爾迷和奇犽都是他很重視的哥哥，夾在兩人之間左右為難，他只能隱晦地提醒，至於有沒有想岔只能靠奇犽自己來判斷。

但是，奇犽哥哥，真的沒有問題嗎？亞露嘉憂心忡忡地看了奇犽一樣，自從昨天開始，哥哥就很奇怪，他在強顏歡笑，然後不動聲色地疏遠小傑，晚上，在飛艇上晃蕩的小孩兒意外撞見了奇犽，他的半張臉倒映在玻璃上，眼神死寂，比工作狀態還要陰沈，整個人就像陷在了黑暗中。

他被什麽絆住了，鉆了牛角尖。

這樣的奇犽哥哥，真的能挨過大哥的教育嗎？亞露嘉問拿尼加，拿尼加也只能給一個淚眼汪汪的表情，他們倆都覺得奇犽這樣下去要出事的。

“奇犽。”拿尼加出來了，像一個娃娃一樣掛在少年的身後，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鼓勵哥哥，因為亞露嘉束手無策，便讓更加可愛討巧的妹妹出來嘗試。

“拿尼加。”在不明物面前，他偽裝成了一個正常人，但卻沒有將自己心中煩惱吐露出來的打算，奇犽是一個很要強的人，而且習慣性將真實埋在心底，他說的話亦真亦假，哪怕細心判斷，也不知道哪一句說的是真話。

失敗了，意識空間中的亞露嘉和拿尼加抱在一起，垂頭喪氣。

“奇犽是不是不高興？”亞露嘉能意識到奇犽的不對，身為被疏遠對象的小傑就更加明顯了，但他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對小夥伴突如其來的變化一無所知。

嘿，誰能告訴他，為什麽朋友忽然不和他在一起玩了？

小傑不知道原因，亞露嘉不知道原因，自信滿滿以為是阿奇幡然悔悟的小仙女也不知道原因。

真正的大贏家是深藏功與名的西索=v=。

“你遇見什麽事了嗎，哥哥。”亞露嘉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對奇犽問道。他們已經站在了最後決戰場地的邊緣，尼特羅會長宣布了考試題目，身為弟弟的責任心終於爆發出來，那題目似乎很簡單，但是亞露嘉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提醒他，不能這樣讓哥哥上場，會出事的。

來自雙生子之間微妙的心靈感應，或者說是，第六感。

然而，奇犽依舊沒說實話，他只是對亞露嘉露出了一個安撫人心的笑容，事實上，比他小上幾秒鐘的孩子一點都沒有被安慰到，因為奇犽的笑容實在是虛偽爆了。

“別擔心，亞露嘉。”他聽見不說實話的哥哥對自己安慰道，“什麽事情都沒有。”

我再也不要理哥哥了！亞露嘉鼓著臉，很氣。

因為奇犽哥哥是大笨蛋！

善解人意的小孩兒自己鼓著臉生悶氣，而沒有選擇對他精神纖細並且岌岌可危的哥哥施以暴擊，因為誰都知道，那是雪上加霜，他大概能猜到奇犽等一會兒會面對什麽，所以體貼的亞露嘉選擇了收手。

即使奇犽獨自扛下所有事孤膽英雄的態度讓他氣憤極了。

每一次都是這樣，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小孩兒想到，哥哥覺得他和拿尼加是易碎品，可能是揍敵客當年漠視態度的後遺癥，奇犽自己也明白，他當時差一點就失去了妹妹，如果不是伊爾迷一力阻攔的話。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也知道當年資質出眾但沒有力量的自己什麽都不是，他沒有對亞露嘉起到任何幫助，所以從過去到現在，他一直在努力補償亞露嘉，順著妹妹，要什麽是什麽，把他當做易碎的玻璃制品來保護。

奇犽眼中的家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亞露嘉，其他，沒有一個值得他付出真情與耐心。

他繼承了基裘偏執的一面，就算是奇犽自己也沒有發現，他以為自己更像爸爸，甚至揍敵客家所有成員都這樣覺得。

不對等而且偏執的愛，如果將奇犽的愛看作蛋糕，其中超過百分之九十五都分給了亞露嘉，剩下則是糜稽和柯特，他們得到的是奇犽的一丁點兒註視，但是兄弟情？奇犽和糜稽的關系可以被稱為互惠互利。

至於伊爾迷，別把他和愛掛邊，他占有了奇犽目前為止超過一半的人生，在他靈魂上留下了深到不能再深的烙印，奇犽恐懼他、敬畏他，並且下意識地模仿他，精準如機器的工作模式就是習慣性培養的產物。

這很可怕，因為在對上伊爾迷的那一剎那，他所有的勇氣都分崩離析，所有的理智在那一瞬間丟盔棄甲，連維持最基本的判斷都做不到。

一面掙紮著要脫離他，一面又打心底恐懼他。

簡直像籠中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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