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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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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算得上是表白的話了, 穆王聽了,眉頭凝起,道:“別開玩笑。”

因他實在看不出她是鐘意他的, 不說她兩次主動離開, 便是平日,她對他亦沒有什麽特別。穆王不是沒有見識過女人的柔情,於他而言, 自薦枕席的亦不在少數,他知道一個女子有意一個男子, 是何模樣。

瑤姬語氣古怪, 問道:“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穆王皺了眉問她:“什麽意思?”

瑤姬方才畢竟見了同自己有些淵源的凡人身死,心中沈郁, 有些心灰意懶,便低頭道:“便當我在開玩笑吧。”

說罷, 越過他向前走去。

瑤姬一直以來擔著些風花雪月的名聲,確實多情, 容易對他人在道義上和感情上生出憐憫維護之情, 如此卻也容易自傷。蚩尤曾說巫山神女最是心軟也最是心硬, 當真算得上是很了解她。

她回去之後, 懨懨了一會兒,巫鹹亦看出她情緒不高,便也不知該如何開解。他一個方得道的小神, 天庭還未去過一回, 自是不知該如何安慰一個從來居於神仙之地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女的。

幸而瑤姬既有心軟的心性,心硬起來也快。她整理好了心緒,開始反思為何蚩尤覺得自己在開玩笑。她自覺話已說得如此明白,他何以不懂。她卻是不知, 正因為她說得太輕松,太隨意,太坦然,便顯得像是假的。自來女子向心上人表明心跡,無不含羞帶怯,心如鹿撞,氣氛應也十分旖旎,不是在戰場上的隨意一句,場合和話都不對。

便是相愛,也需天時地利成全。

那廂穆王心緒亦被瑤姬攪合得七上八下,無處著落。他想起瑤姬那副神情,無可無不可地說,便當我在開玩笑吧。這種事情,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嗎?

她難道不知,有些人聽了玩笑,亦會當真。

一身黑甲的穆王從戰場回來,一臉煞氣,大步往營地走去。

結果不久便撞見有士兵在與瑤姬私相授受。

“方才我們幾個收拾他遺物發現的,是阿榮之前在城裏買的,一直不敢給你,如今他人已去了,東西我放在這兒,怎麽處置你自己看吧。”

那人把一方帕子放在了她腳下,她拿起一看,裏頭是個香囊。她嘆了口氣,矮下|身用帕子包好香囊,起身準備收了起來。

此時轉眼一瞥,正好看到了甲胄未解的穆王。

此地已十分偏僻,離大營稍有些距離,恰穆王回營之後心緒不寧,便也拐到這偏遠之處散心,卻不想竟還是同瑤姬狹路相逢。

也算有緣。

如今物資越發匱乏,醫師的冠服不過一套,換洗十分勉強,救治人和上戰場時為了軍容才穿上,平時已是隨意。瑤姬她如今已脫下那身冠服,簡單拾掇了自己,緋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讓她的氣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她已恢覆了平時的從容姿態,倒顯得如今還心緒不寧的自己有些幼稚可笑。有些人總是有辦法在旁人的心裏燃起一把火,然後自己在一旁好整以暇,隔岸觀火,再不顧旁人的死活。

因為一個人的一句隨意之言而患得患失想東想西,實在是不像他。他內心一哂,轉身便走了。

瑤姬覺得有些莫名,怎麽才過了這麽一會兒,他見了自己就要繞道走了?

她蹙起眉,喊道:“將軍留步。”

那邊大將軍聽到,停了下來,人卻未轉過身來,只道:“有何見教?”

瑤姬走到他面前,看著他道:“見教不敢當,只是將軍既然來此,自有來此的目的。若將軍不想見到我,也該是我回避。”

她這招以退為進用的倒是老道。

穆王道:“你實在不必如此。”瑤姬的辭鋒他領教過,用辭令拿捏人,也是她的拿手好戲。

瑤姬擡著頭追問:“將軍是何意?將軍若對我有什麽不滿,大可直接講出來,若哪裏有得罪,還請明示。若真是我哪裏做的不好,便也該向將軍請罪。”

她竟到如今都沒有覺得自己哪裏不妥。穆王真心有覺得被冒犯到,冷著臉反問道:“應該是我問你是何意才對?稍早些時候你同我說那話是什麽意思?”

瑤姬楞了一瞬,恍然大悟,坦然道:“便是字面意思。將軍是哪裏有什麽誤會?不若敞開了說。”

穆王深深看著她,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陰影掩映住了瑤姬的身形。

男子高大身形帶來的攻擊性在一瞬間壓迫了過來,瑤姬心神一顫,朱雀差一點便要發動攻擊手段了。只聽他漫聲道:“你讓我猜,又給了我答案,便是為了告訴我,我便是你的心上人?”

瑤姬看住他,點了點頭。

他輕捏著她的下巴,又問:“我是什麽時候成了你心上人的?”

瑤姬閉了閉眼,覆又睜開眼嘆道:“很久以前。”

穆王的臉色微變,看著眼前這張臉,覺得她當真能迷惑人心。她明明在撒謊。

那個眼神確實在看著他,卻又像是透過他,在看別人。她在他身上,找到的是別人的影子。她應該確實有一位心上人,但不是他。

他搖了搖頭,越發確定,道:“你的心上人不是我。”

像是終於確認了什麽,心中有了決斷,他放下了手,退了一步,冷靜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太過冷靜了,仿佛剛才那暧昧的姿態和那關於心意的試探都不存在,他們又退回了君子之交的安全距離。

瑤姬略顯迷茫,看著他,問道:“是我表達得不夠準確嗎?”

蚩尤搖了搖頭,道:“再明白不過了。走吧。”

瑤姬跟在他身後,抿著唇,覺得無辜又委屈。

要向一個人證明自己的感情,不外乎是言辭和行動。言辭上,她已剖白了心跡,行動上,她亦追隨他陪著他,不曾退縮過一步。

從前蚩尤雖混蛋了些,但也不至於這樣否認她的感情,叫她傷心。他看不見她的感情,不外乎是因為他不想看見。

她索性發了狠,在他背後說道:“對,你不是我的心上人。因為我的心上人,不會叫我如此傷心。”

說罷,便不再理他。

蚩尤亦不說話。

當夜,焚燒屍體的時候,瑤姬把那帕子連著香囊亦一並化為飛灰。火苗吞噬了香囊,而空氣裏卻留下了淡淡的香味。凡是經過,便留痕跡。便如瑤姬經了這一回,心境已然改變。她開始有些迷茫,不知道一意孤行來到凡間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朱雀安慰她:“殿下確實是心系戰神,但穆王不是戰神。”

瑤姬迷糊了,道:“可他就是呀。”

朱雀嘆道:“但戰神並不知道自己就是戰神,在他的意識裏,他如今只是凡間的穆王。”

瑤姬覺得自己遇到了解不開的迷,誠然朱雀說得沒錯,蚩尤現在並沒有作為戰神的記憶,他自然是穆王,但他本質是蚩尤啊。

瑤姬便執拗道:“但他就是蚩尤,因為是蚩尤,他就不該這樣否認我的感情。他或許沒有那些我們在一起的記憶,但是感情是騙不了人的。若他也心系於我,便不會看不到我的感情。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為他並不在意我罷了。”

朱雀便也無話可說,他總覺得應該不是這樣的,可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

感情之事由來如此,當事之人的千頭萬緒,在外面的人來看不足為道。而牽涉其中的人,越是敏銳便越容易多思多慮,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再是瀟灑,也掙脫不得。

所謂慧劍斬情絲,而沒有慧劍之人,便只能沈溺其中,迷失自我。

瑤姬拿起一枚塤,吹了起來。

那是《薤露》,乃是哀悼之樂,此情此境,亦是正好。塤聲淒婉,幽然不絕,在朦朧夜色裏,盤旋籠罩在這片營地之上,連同那灰敗的心事,一並付與這天地之間。

穆王聽著這塤聲,心中想起先前發生之事,心中並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平靜。

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以為自己想通了,卻還是心緒不平。

他確實不懂,瑤姬之前面對他時,如此游刃有餘,不過是因為她心中有被愛著的篤定。因心知肚明蚩尤對自己的感情,方才從容不迫。瑤姬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優越姿態來到他的身邊,雖囿於形勢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她內心深處,是知道那是蚩尤的,故而十分坦然。

便是這份坦然,顯出了不甚在意來。

他們從一開始,便是不平等的。

他閉了眼睛,又想起了她那個眼神。她的眼神,溫柔而又殘酷,她看著他,卻好像並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亦是十分驕傲之人,不甘心陪她作此等戲,當即快刀斬亂麻,了結了此事。

那塤聲纏繞不去,他心頭煩亂,便起來耍起了槍法,本打算耍幾遍便休息,不知不覺卻到了天明。

而瑤姬曾是萬事萬物不縈於心的性子,如今因了蚩尤之事有些郁郁。但她想起他從前為她做過的事,便決定應該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她同螣蛇那個賭約,只要她不放棄,便還沒有輸。

是以第二日,眾人看到的瑤姬,依舊是那個從容不迫的瑤姬。她給了自己一個晚上的時間,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準備繼續挑戰這座名為愛情的高山。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是來找老情人的,一個失憶了在經歷初戀,狀態不一樣,容易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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