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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笑傾城(上) (367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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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洛冰風掛帥出征,洛王府上上下下,都在府門前列隊相送,上弦月第一次沒有去,每一次見洛冰風,對她而言已快變成一種煎熬,洛冰風對她的冷漠像一把刀,在眾目睽睽之下淩遲著她的自尊,她不喑世事,卻也已感覺得到,自己的存在,已經是一個笑話。

窗外天色黑沈,分外壓抑,素帛為她沏上一碗新茶,陪她靜靜坐著,上弦月看著窗外,自言自語道:“又要下雨了。”素帛站起身來,“我去關窗子。”衣袖忽然被人拉住,上弦月仰臉看她,眼中無助仿徨,“別關,關了窗子,我就覺著更孤單……”素帛心疼的握住她手,“娘娘,你還有我,素帛會一直陪在娘娘身邊。”

上弦月緩緩把頭靠進素帛懷裏,“素帛,我是不是錯了?”

素帛一楞,她明白上弦月說的是什麽,但卻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才慢慢的道:“娘娘,其實……這世上男女之情,無關錯對。”

上弦月搖了搖頭,“不,有關。我知道,對著我他並不快樂,他討厭我。”頓了頓又道:“從前的皇後娘娘,也是這般的吧。”

自從那年嫵嬪中毒的事,洛司嚴對皇後沈氏更加冷落,就連場面上的虛以委蛇也懶得去做,沈皇後在後宮之中威信地位一落千丈,皇後之位形同虛設。兩年之後,因皇後之父丞相沈原貪汙國庫銀兩之事,沈氏一族問罪,皇後也奪去封號,打入冷宮,改立嫵貴妃,也就是當年的嫵嬪傅如歌為後,號懿嫻。

素帛聽她突然提起前皇後,心中一酸,不管如何,到底是主仆一場,即便曾經萬丈榮光,母儀天下又如何,身為一個女人,沈皇後的一生同樣悲哀。

上弦月道:“素帛,當今皇上到底有沒有愛過沈皇後?”

素帛轉過頭去,“娘娘…為何要問這個?”

上弦月笑一笑,“我只是想知道,帝王天子後宮佳麗三千,待一個與他同床共枕的女人,能有幾分真心?”

窗外已經下起了雨,強勁的風挾著雨點打進窗內,書桌濕了一片。

素帛看著窗外已經連成一片的雨幕,輕輕撫著上弦月的頭發,很久沒有回答,就在上弦月以為她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她卻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幾乎湮沒在風聲雨聲裏,“…帝王天子,哪還有幾分真情可以給人,娘娘若真是想要過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便不該…嫁到這王府裏來……”

上弦月忽然緊緊的抱住她,“素帛,我想我爺爺,我想回家……”

“娘娘再不要王爺了麽?”

上弦月不說話,素帛嘆了口氣,“其實洛王千歲他……,娘娘和王爺之間恐怕是有什麽誤會在裏面,娘娘…不要輕易放棄。”上弦月心裏也同樣舍不得洛冰風,給素帛一說更加堅定了信念,想了想忽然道:“素帛,洛大哥不在,我也不想整天在王府裏面呆著,我想出去!”

素帛睜大眼睛,“出去?娘娘要去哪裏?”

上弦月笑道:“京城這麽大,我都從來沒有逛過,光是通州城內,就夠我逛一個月。”眼睛盯著素帛,笑得燦爛,“素帛,你同我一起去。”

素帛也笑起來,“這主意好是好,但堂堂正一品的王妃怎能隨便拋頭露面,再說我們又怎麽出得了王府。”

上弦月跳起身來,拍拍手道:“出了王府,誰認得我是什麽王妃,我們只裝成普通百姓不就行了?至於怎麽出王府……”看著素帛,笑得諱莫如深,“你知道你當初是怎麽出的皇宮麽?”

上弦月的心性,說要出去,立刻便要出去,素帛沒法子,只得說這兩日下雨,等雨停了再說,一時等到雨停了,又說王爺剛剛走,總要做做樣子打理府中事務,就這樣東說西說,好歹拖了一個月,天天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看著上弦月發光的眼,只得將早已準備好的兩套尋常衣服拿了出來。

洛王府的墻比皇宮的還矮,但素帛從前終究是小家碧玉出身,從沒有爬墻的經驗,雖然有上弦月在下頭接著,還是崴了腳。她打小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在家做女紅,到了十四歲上進宮做了宮女,皇宮的門檻,想邁也邁不出去了,現在終於站在光溜溜的大街上,竟然有種說不出的新鮮,何況身邊還有上弦月這麽個山裏來的,兩人拉了手,素帛一瘸一拐的跟著上弦月走向了從沒見過的花花世界。

兩個人去茶樓裏喝了茶,又去京城裏最大的承恩寺燒過了香,中午在街邊買了兩個熱騰騰的肉餡燒餅,就著滾燙的大碗茶吃了,又去趕著逛百香集的廟會……

上弦月最大的優點就是知道“錢”是做什麽用的,當日她大婚的時候,皇帝賞了她花也花不完的金子,做王妃每月也有例份,出門絕不會犯千金小姐身上沒錢的錯誤。百香集的廟會是通州城裏最熱鬧的廟會,裏面刀槍棍棒吹拉彈唱胭脂水粉應有盡有,上弦月兩個在王府不缺首飾衣物,專撿了新鮮好玩的玩意兒買,到夕陽正濃的時候,身上不知已經掛了多少小東西,手裏還舉著一只紅艷艷的冰糖葫蘆,轉眼又看見那頭有捏面人兒的,生意興隆,旁邊裏外三層的圍了很多人,本想拉著素帛去看,卻見素帛走了一天,腳瘸的更加厲害,又擔心那賣面人兒的收攤了,一頭跑,一頭回頭向著素帛嚷道:“素帛你慢慢走,我…哎呦——”

由於後腦勺上沒長眼睛,正正撞在一個人身上,撞的又重,身上的小玩意掉了一地,瓷的琉璃的全碎了,手裏的糖葫蘆也倒栽蔥到了旁邊的水溝裏,上弦月回頭看著糖葫蘆直瞪眼,這麽大的糖葫蘆她才咬了兩個……

雖然知道不能全怪人家,怎奈太過郁悶,還是擡起頭來瞪向那個“罪魁禍首”,跺腳道:“你……”

只說了這麽一個“你”字,下面的話再也沒說出來。

那個撞人的人就站在她對面,身後夕陽紅的像血,這人雙眉之間的一點朱砂卻比血還紅,清透的雙目盯在她臉上,忽然笑了一下,說:“我叫顧笑。”

這明明白白是一個男人,這個笑容也是無比的清淺,但上弦月心裏還是浮起了四個字,一笑傾城。

素帛這時才跛著腳蹭到上弦月身邊,看著顧笑,也楞了一楞,但她到底是皇宮中出來的人,比上弦月更懂得禮數,拉了拉還在呆呆和顧笑對視的上弦月,小聲道:“娘娘,…別看了。”

上弦月“哦”了一聲,收回目光,低頭去看地上的一片狼藉,顧笑和她一同看,仍舊微笑:“這些東西,我可以賠給姑娘。”

上弦月擡頭看他,沒來由的臉上一紅,“不用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再說,這些東西也不貴。”向著顧笑笑了一下,扶著素帛,慢慢走過去。顧笑看著素帛的腳,忽然道:“這位姑娘的腳扭傷了麽?不如到我那裏小坐,上些消腫化瘀的草藥。”上弦月擡頭,“不用了,草藥我家也有,不勞公子費心。”

顧笑看著她,眸子之中雲淡風輕,“我就住在離這不遠的回春堂,與人方便而已,姑娘不必如此多慮。”

回春堂上弦月來的時候見過,是通州城中最大的醫館,原來這個俊雅男子竟同是杏林中人。有此一想,上弦月頓時如逢知己,明亮的眼睛直直看向顧笑,“原來公子是回春堂的大夫?”顧笑擡袖,拱了拱手,“不敢,只是一名小小學徒而已。”

回春堂排場很大,光是裏面坐診的大夫就有四五個,來來回回穿梭抓藥的學徒更是眼花繚亂,顧笑將上弦月和素帛帶進一間小小的耳室,裏面清新幹凈,只有一張被褥整齊的床鋪,然後便是一張長桌,上面擺滿了各色各樣的瓶瓶罐罐。

顧笑從那些瓶罐之中調了些藥敷在素帛腳踝之上,清涼沁骨,上弦月聞到那股草藥的香氣,心中便已有數,向著顧笑彎起雙眸,“多謝公子!”

顧笑看著她,回了一個淺淡微笑,“姑娘當真不記得我了?”

上弦月愕然,“我和你見過麽?”

顧笑不語,低頭從懷中摸出一個碧綠的小瓶,手指輕輕摩挲,擡眼看著上弦月,“當日贈藥之情,顧笑始終不敢忘懷。”

上弦月看見那個小瓶,“啊”了一聲,“原來你是那個……”顧笑點頭,“姑娘的藥確實獨到,用了之後果然很快好了。”

上弦月呆呆看著顧笑,實在想不到當日那個骯臟衰弱的少年原來竟是這般絕色的容顏,見顧笑盯著她,臉上又不由自主的紅了,“那…你怎麽會到回春堂來?”

“我無家可歸,流落到回春堂門前,恰逢堂中的袁先生出診歸來,見我如此,便收留了我,讓我在回春堂跟著他做夥計。”目光灼灼,盯著上弦月,“我記得,上一次姑娘對我說自己是洛王府的王妃,怎的今日竟會在廟會上出現?”

上弦月給他一問,才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眼睛四處看了看,笑道:“我這個王妃是打山裏來的,不是什麽大家的小姐,天天悶在王府,憋也要憋死了。”忽然想起了什麽,看著顧笑道:“顧笑,我也會一些醫理,你能不能和那位袁大夫說說,讓我也在回春堂做夥計?”

顧笑一楞,還未答話,素帛已拉了拉上弦月衣袖,“娘娘,這如何使得?給別人知道傳了出去,王爺的臉面要往哪裏擱?”

上弦月回頭道:“素帛,我在醫館行醫濟世,正大光明,就算被人知道又有什麽心虛,再說,你不說他不說,又有誰認識我是什麽王妃?”

素帛還想說什麽,顧笑已開口道:“本來醫館中從來沒有女孩子來做夥計,但姑娘既然通曉醫理,也許袁先生會開了這個先例也未可知。”他雖然知曉上弦月的身份,卻還是只喚她做“姑娘”。

上弦月向著顧笑嫣然一笑,“顧笑,今後你叫我‘弦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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