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卿噗嗤笑出聲：“這不就得了，哪有姑娘能忍得了這個委屈……換而言之，哪個好男人，會這麽傷自己女人的心，會這麽幼稚的在兩段感情中，來回反覆橫跳，舉棋不定。

像你家龍祖，他便做不出這麽惡心的事情！如今那位宋小姐還是有夫之婦，若是哪天，她孑然一人了，沒人能保證，他不會一腳踹了我們的小人參，小人參那麽蠢，在他手裏可是會吃虧的……

不過，他或許也活不到那個時候！”

“我家上清，那肯定是極好的，這世間所有男兒郎，都比不過他。他值得我，真心托付，舍命相伴。”我雙手托腮看天，心底滿滿的幸福。

“瞧瞧，又開始了。”月卿寵溺地擡手敲了下我腦門子，還像當年那樣，沒大沒小的教訓我，“你什麽時候能改一改一提他就犯花癡的臭毛病？上輩子你就是這個沒臉沒皮的表情，我都看膩了！”

“改不掉了。”我不管他，繼續對著月亮開心：“你不懂，把愛慕已久的男人睡到手，太爽了。”

月卿頓時臉黑：“你一小姑娘，何至於臉皮厚到如此境界！”瞧了我一陣，又低聲嘆息：“我也挺想，把心愛的姑娘娶回家的……”

我回眸與他對視，很有深意地沖他莞爾一笑。

他被我這麽一笑，給勾紅了臉，目光飄忽地立即別過頭，躲著我：“不過你可別指望以後你和龍祖吵架，我會拋棄自己的新歡屁顛的過來哄你。

兩口子的事情就應該兩口子自個兒解決，在我沒有新歡之前，你倆幹架，我倒是還能幫襯你一下。

我若是有了新歡，除非有原則性的原因，比如危及到兩界秩序了，我才會站在魔界的立場與你並肩作戰，否則，你可千萬別叫我，你叫了我，那就是對龍祖，對我新歡都不禮貌了！”

我嘁了聲，信心滿滿道：“那你倒是多慮了，我和上清，與別的夫妻不一樣，我倆是經過大風大浪，好不容易才牽手一路走來的。

按照我對他的了解，他即便和我吵架，也頂多就是我倆內部消化一下。

他大度著呢，當年我把他珍愛的琉璃塔給砸碎了，他都沒給我甩臉色，還帶我去吃了頓麻辣海鮮火鍋，小小提醒了我一下，以後不能玩那麽危險的東西了。

在他眼裏啊，我比他命都重要。”

“行，那就是我多慮了成吧？”他守著月亮，滿眼欣慰：“咱倆雖然成不了一對，但九娘娘，咱們還是多年的摯友，對吧？”

我晃了晃一雙腿，主動一把圈住他的脖子，似前世那樣，和他稱兄道弟：

“狗月卿，你可是從我三百歲時起，就一直守在我身邊，陪著我禍害三界，不厭其煩地幫我收拾各種爛攤子，從小到大，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哥哥在一起的時間還有，你在我心中，是摯友，更是親人！

月卿，你算我二哥，我現在，很想喊你一聲，月卿二哥……”

他眼底有光沈了沈，神情微變，少時，突然勾唇笑出聲：“所以，你就是這麽對你哥的？鎖你哥的喉？”

我不好意思的立馬放開他：“嘿嘿，怪我，習慣了……”

當年鎖他喉鎖習慣了。

“月卿。”

“嗯。”

“你說的，救大黑的法子，到底是什麽呀？”

他沈默片刻，道：“靈梳的心。”

我一怔，不由驚愕：“什、什麽……”

小阮阮的心？！那豈不是意味著，想救大黑，小阮阮就得……

月卿打斷我的思索：“這就是代價。這世間，你想逆轉結局，便必然要付諸代價。”

他這樣說，我更惶然了，坐在月下喃喃自語：“小阮阮想救大黑，代價是心，那月卿，上清想救我，代價又是什麽呢？”

“娘娘……”

我抱住頭，咬緊唇角，過了一會兒，才心情五味雜陳地說：“月卿，從遠古時期我降生至今，你陪在我身邊的時日最長，現在除了上清，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上清同你不一樣，他是所愛，所愛，需保護。

正是所愛所以才會有太多難言之隱，可我你，是摯友，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我向來不和你拐彎抹角，你也向來沒隱瞞過我什麽，我不希望，這一世重見，你會待我有所改變，會開始變得事事瞻前顧後，學著將我蒙進鼓中……

你不是說過麽，我需要一盞燈，能為我指路，能為我掌舵，給我安全感的明燈。而你就是我的這盞燈。

月卿，你知道我曾經為什麽執意要給你改名嗎？因為你就是我身處暗夜時，掛在天邊的那輪明月，看見你我就安心。

月卿這二字，我送你，是想告訴你，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年我跌入神影谷，被有毒的荊棘草劃得滿身是血是傷，被那些野獸咬住胳膊啃噬血肉，奄奄一息幾近絕望時，是你從天而降，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伸手把我抱進了懷中……

那晚，我昏昏沈沈地躺在地上靜待死亡來臨，無力睜眼，朦朧中，只見一名白衣人從月亮中飛了出來，墨發飛舞，白衣飄逸，手執玉笛，衣袂飄飄。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神仙，和凡間的書冊記載描述的一樣，一身清華，如玉如霜，身披月影，俊逸非凡。

神仙落在我的眼前，溫柔的把我攬進懷中，那個懷抱，和哥哥的懷抱一樣溫暖，那時我就在想，這麽清冷的神仙哥哥，怎地懷裏氣息，如此醇暖……”

他臉色愈發陰沈了，不等我再多誇，就受不住地出聲打斷：“好了！別講了……你慣會用苦肉計！你想知道的真相，殊不知卻是你心愛的男人最想隱瞞的東西。

我告訴你，代價，輕則元神受損，修為大傷，重則……可能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壞的結果。”

最壞的結果……那就是丟掉性命魂飛魄散了。

我雖然還沒想起來這太昊鼎的厲害程度究竟到達了什麽地步，但從上清與月卿這幾天的言談中，還是大致了解到了太昊鼎的危險系數可能保持在哪個水平上……

之前，我以為上清有法子化掉太昊鼎，太昊鼎的危險度可能就存在於能要我性命，但上清還可控的範圍內。

現在月卿的話卻是告訴了我，太昊鼎的真實殺傷力，很大概率不僅能搞死我，還可能對上清的生命安全也存在威脅……

以往上清總是以最風輕雲淡的語氣和我提及太昊鼎，總是輕描淡寫地抱著我承諾，他一定能找到化掉太昊鼎的法子……他表現得太信心滿滿，胸有成竹，以至於讓我低估了太昊鼎這件事的嚴重性。

所以，我們現在的情況，實際上要比想象中的不可控、難操作太多。

“我的身體，能鎮壓太昊鼎……”

“在數十萬年前，你的元神過於強大，太昊鼎也沒有這麽厲害，你倆姑且可處於力量持平，甚至你高他些許的狀態。

但，準確來說，不是鎮壓，是同歸於盡。當年你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要與太昊鼎一起歸於混沌的。

只是中間也不知陰差陽錯撞上什麽機緣了，也有可能，是君上的問題，畢竟你與君上同誕生於一處，你體內的靈源，來自於君上，按理說，只要君上不死，你就不會徹底被毀滅。

後來，到如今，才演變成了你以元神封印太昊鼎……總之就是沒死成，你的元神卻變成了束縛它的封印。但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你這個封印幾乎與太昊鼎融為一體了，強行解開封印取出太昊鼎，你會死。

唯一的萬全之策，就是設法讓太昊鼎於你體內融化掉。可是，還有太多其他的問題同時存在，比如一掌震碎太昊鼎容易，隔著你的元神，既想保全你的元神不受損，又想毀掉太昊鼎，難！

比如我們現在所剩的時間並不多了，你體內的太昊鼎在經過數十萬年的封印，雖不能像在外界那樣，吸收天地間的煞氣快，魔性魔力增長得快，但時隔這般久，他的魔性，即便是以滴水之速，也該增長了點，至少，比以前更厲害。

可我們不確定，娘娘元神的力量是否也增長了，娘娘當初與太昊鼎同歸於盡時，元神本就大受損傷，按理說，這些年來能修養如初，便已是很不錯了，想要增長，簡直是奢求。

太昊鼎與娘娘元神兩者的力量，之間一旦產生懸殊，就會造成現在局面。

太昊鼎不停傷害你的元神與軀殼，妄圖破封印而出，你的記憶也在慢慢蘇醒……這些年來，娘娘體內的元神雖在沈睡，但娘娘的元神之力還在束縛著太昊鼎。

或許，喚醒娘娘元神的意識，能讓娘娘元神之力得以增加，能讓娘娘有更多力量去控制住太昊鼎，至少，能拖延點時間，讓龍祖能有機會，去尋找更好的萬全化鼎之法……”

“為什麽，上清明知道喚醒我的元神對現在的情況好，卻還是遲遲不肯動手？”我聲音很輕。

月卿卻是直接灑脫率性地在草地上躺了下來，“這涉及你們夫妻倆的私事，你應該去問他，我沒資格發言，評頭論足，但你只要知道，他是為你好就夠了。

我也瞧出來了，現在的龍祖變了很多，或許是因為肩上再無護佑一族生靈的重任的緣故吧！

他做龍祖的時候，天生就是帶著使命而降生的，偏偏那個使命，也會成為他的宿命，幾十萬年前的他，躲不掉為龍族，為天下而獻祭自己的悲慘結局。

人啊，一旦提前曉得了自己會怎麽死，何時死，就會有顧慮。當年的他喜歡你，但卻礙於肩上的使命，自己的宿命，不敢回應你，因此才導致你們白白錯過了那麽多年。

他啊，當初只知道自己會死，他沒想過自己還會重生，他怕自己耽擱你的終生，怕沒有了他，你在天界會更受人欺負，所以他寧願不要你，不娶你，他還你幹幹凈凈的身子身份，他想讓你，餘生沒有後顧之憂，他不得已，才要同你保持距離，時刻註意分寸。

但現在不一樣了，上清境，有了新主人，龍族有了新族長，他再也不必用自己的性命去拯救龍族生靈了，他此生，可以全心全意的待你，沒有顧慮的寵你愛你……

他啊，還和從前一樣不善言辭，但他對你的愛，全都藏在你不知曉的那些細節裏。

他為了控制你體內太昊鼎的發作情況，穩住你體內的封印，帶你去收集凡人氣運，隨著太昊鼎越來越厲害，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元神之力來灌入你體中，幫你壓制太昊鼎的力量。

元神之力，對於我們神仙妖魔來說，何其珍貴。更何況，他連萬象水靈都給了你，這是等同於把他身上所有最有用、可以救命的東西都給了你。

你啊，命好，遇見了個傻子！這幾日，我一直都在想，若真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那天，他必然會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你平安。

上輩子，他舍棄自己，為蒼生。這輩子，他自滅本身，只為護住一人。

不過，我的這些想法，絕非是憑空想象的，他之前和我單獨聊天時，我感覺，他的確有做犧牲自己，保全你的準備。”

我更慌了，咕咚咽了口口水：“犧牲自己保全我？我不要！”

月卿安撫我：“他只是有這個意向而已，這也只是，最壞的打算……你先別急著擔驚受怕，我可以向你保證的是，你現在的情況，還用不上這個最壞的打算。

你體內的太昊鼎現在雖然蠢蠢欲動，但目前來看，還可控，如果，你被喚醒了元神，那你就更安全了兩分，你就有足夠的能力自保，無需上清龍祖再明著暗著用自己的元神之力來幫你壓制了。

短時間之內，太昊鼎不會再興什麽風浪，就能為我們，爭取更多尋找化鼎之法的時間了！”

“那，除了上清出手喚醒我的元神，還有沒有其他法子，能讓我元神蘇醒？”我著急地抓住他袖子問。

他想想，搖頭，“你的元神沈睡太多年，就像是一個人陷入了深度睡眠，除非制造出很大的動靜，否則一丁點聲響，根本喚不醒她。上清龍祖道行高深，又是娘娘的心頭執念，只有他，才有機會叫醒娘娘……”

我咬住唇，暗暗攥緊雙拳：“那只能，設法逼上清出手了！”

——

臨近月圓之夜，大黑又有了毒咒要發作的跡象。

小阮阮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幾乎都黏在大黑身邊照料著大黑，對於大黑的病，上清終只能用一聲嘆息表達看法。

月卿最近回魔界了，聽說是和魔君淩闕商量何時公布我的身份為妙了。

那羅自月卿走後，就整個人焉巴巴的，日常除了按時去公司上班，進組拍戲，回父母那看望爹媽，處理那石上學事務，就一個人在家頹廢著，完全沒了往日和月卿在一起打打鬧鬧的好精神了。

家裏的氛圍，不知從什麽時候沈靜了下來。

如今整個家聲最大的，應該就只剩下大黃了吧。

不過大黃近來倒是好事將臨，因為何奶奶家的小白要生了！

是大黃的娃。

大黃狗逢喜事精神爽，都已經連續好幾天白日不著家了。

連那羅餵給他的精品狗罐頭，他都光明正大的一口咬住全轉移給了自己的小白老婆了……

對此情況，那羅表示，大黃是只好狗，他忒懂疼老婆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像流水般。

我總覺得看著身邊那位俊俏人兒……看著看著，時光就逝去了……

照這個看法，一百年一千年，也都只在彈指之間。

我的上清，真是怎麽看都不夠。

後來，還是那羅見不得自己這麽頹了，見不得我總是那麽看上清了，才拉著我出門看一看外面的太陽，找個話題，企圖和我重拾昔年美好回憶……

“小時候，每到春暖花開的時節，我們都會約著出門玩。

放學的路上，還能一起撲蝴蝶。小時候的落日晚霞，真美。西邊金燦燦的一片，像揉碎了滿盤的金箔，路邊的雛菊肆意開著，蝴蝶飛舞，倦鳥還林。

那會子總覺得回家的路，好長好長，想早點回到家，現在卻覺得，如果能重回當年，希望那條路再長點，這樣就能看日落了。”

那羅走在路邊望著落山的夕陽長長嘆了口氣。

我把編好的一個柳藤花環戴在她的頭上，“我們從不是少當年的落日，當年的雛菊與蝴蝶，只是少了小時候無憂無慮的心境罷了。”

那羅撅嘴想了想，無奈嘆說：“對啊，只是少了當年的心境罷了！”

走到一片開滿雛菊花的荒地前時，我倆竟然撞見了靠在一起坐花海裏同看日落的大黑與小阮阮。

我正打算上前和她倆打招呼，但那羅卻拉住了我。

我不明所以，那羅則瞧著兩人的背影，壓低聲和我說：“他們沒多少在一起的時間了……讓他盡力彌補一下阮阮吧，咱們就不去打擾了。”

我恍然了悟，點點頭。

轉身要走，又被那羅給臭不要臉的扯著胳膊藏進了一棵參天大樹後。

那羅：“噓，我們不出去，可以偷聽一下下的……呃，我就是想看看大黑那渾蛋知錯了沒！”

我：“……”

你分明就是想聽八卦！

落日餘暉下，小阮阮倚在大黑的懷裏輕輕說：“上一次這麽看日落，還是在狐族……在小木屋前。你那時候還摘了一把小野花給我。”

大黑嗓音發啞：“現在還想要花麽？想要我給你摘。”

小阮阮搖頭：“就這麽坐著就好……狐貍哥哥，我們以後多出來看日出日落好不好？”

“當然好，只是我不知還能陪你……算了，不說別的。人活一日，就要開心一日。”

“嗯吶。”

“身上還疼麽？”大黑握住小阮阮的手。

小阮阮搖頭，“都過了那麽多年了，有傷疤，也不疼了。”

“怪我，我不知道你們鵲族會遭劫，不知道你會去找我……”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狐貍哥哥，你能不能答應我，這輩子別再忘記我了啊。”

“怎麽會忘記你，靈兒，我知錯了，我以後不會再不做人了！”

“你記得我，就好。自從恢覆記憶以來，我恨過你，想念過父君母後，我懷念從前做公主時，無憂無慮的日子。前些天我總是夢見父親母親，夢見他們說，要來接我一起走。”

“胡說八道！你好好的，怎麽會跟他們走！靈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好不好……我活不了多久了，餘生的這些天，我會好好待你，我死了，也不會再把你忘了。”

“狐貍哥哥……”

大黑拿起小阮阮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嗓音悲慟渾濁道：“上輩子，我讓你受苦了，這輩子我想陪你，我是真想陪你白頭到老，可惜沒機會了。靈兒，我後悔了，當初我若是娶了你，該多好。”

小阮阮輕輕一笑，現實的戳破真相：“不好。還不如現在這個結果呢。我死了也好，嫁給你，看著你心心念念，拼盡全力的愛別人，比將我千刀萬剮了都難受。

我沒你想象的那麽大度，你不願意和我成親，我是真的很生氣，只是我不想丟臉，不想讓整個狐族與鵲族看不起我，我不想當笑話，所以我才裝得，放手那麽灑脫……

如果你真的逼不得已娶了我，卻還因為別的女人冷落我，在婚後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我肯定會咽不下這口氣的。

到時候我無理取鬧，和你天天一哭二鬧三上吊，會將你最初對我的星點好感都磨滅的，我可能會不再愛你，更恨你，我倆，就沒機會再像現在這樣，靠在一起看落日了，會從族人們以為的佳偶，變成孽緣怨偶的。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比誰都清楚，假如你還有選擇，就輪不著我現在守在你身邊了。

她嫁人了，你也接受了她不愛你的事實，假如她沒有狐族族長，你倆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對。”

“靈兒……”

“月卿公子說，男人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娶到心愛的姑娘做老婆……我們家，只有上清哥哥得到了。”

“你別胡思亂想，你現在也是我心愛的姑娘。”

小阮阮驀然昂頭，哽咽問他：“那你願意娶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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