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我？”

果然是大瓜……

我這次是真的頭腦迷糊了：“為什麽要殺我？”

“因為你……身上有天界畏懼的東西。”

我身上有東西？

我頓時就想起了奶奶說，我的心臟有問題……

上清也說過，他會幫我化掉體內的東西。

難道真相要從他的口中洩露出來了麽？

“什麽東西？”我不加掩飾自己的緊張，追問他：“我難道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嗎？我的身上為什麽會有天界畏懼的東西？我不太相信……你能不能再講明白些？”

玉顏眉梢微擡，攥著我，表情冰冷道：“你真的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類？你一出生，就父母雙亡，你還在娘胎時，未足月，母親就難產死了。

你是你奶奶從墳墓裏扒出來的，偏偏你奶奶養了你沒幾年，就重病纏身，差些撒手人寰。

你尚還年幼，就被你舅舅舅媽算計，搶奪了你的撫養權，還將你父母留下來的遺產占為己有，多年揮霍，等你發現時，早就已經被散掉的差不多了。

你舅舅舅媽撫養你的那幾年，雖然並未被任何厄運纏上，但撇去你父母留下的那些財產不說，你仔細想想，你舅舅舅媽那幾年的運勢究竟怎麽樣？

要麽被人攆在屁股後追債，要麽就是忽然破財，動不動就見血光，要是沒有你爸媽的遺產做支撐，你舅舅一家還能瀟灑至去年麽？

還有那些要娶你的人，最後都莫名其妙地死了，留在你身邊的親人朋友，到現在還剩下多少？

你難道沒有好奇過，為什麽所有靠近你的人都會在不久後趕上黴運，為什麽上清誰也不選，偏選你做王後，為什麽你的心臟自從阿玉哥離開後，就一直不舒服，隔三差五地疼一次……

還有，你小時候上山采草藥，那只老虎為什麽誰都不攻擊，偏偏追著你不放，想一口吞了你。

你十六歲那年撞進了紅煞陣，那陣是鬼王為了挑選新娘特意設下的法陣，別的女孩撞進紅煞陣都再也沒回來，而你被林英推進紅煞陣，卻能安然無恙地被送出去……

還有，你就沒有發現，自從你六歲開始，別人求神拜佛都能如願以償，可你求神拜佛，卻次次無法靈驗，就連你被鬼纏上時念誦佛咒，都毫無作用了。

阿玉哥告訴你，因為自從你六歲開始，諸天神佛就再也不庇佑你了……而且，他們會拿走你所擁有的一切，親情、愛情、運勢、財富，以及你所求的所有。

這也是為什麽你會遭舅舅舅媽虐待，為什麽你明明有家有奶奶卻不能回，為什麽你父母留給你的遺產明明足夠你富裕生活一輩子，卻被他人占有，你一分錢也沒落著。

為什麽……你的阿玉哥也要離開你。

所有不幸的根源，都只來源於老天爺，它不想讓你好受。

來源於你的身體中藏了件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東西。神佛不庇佑你，上清他欺騙你，上清他一定沒和你說過，他其實是天界請出山專門對付你的神仙吧！”

我對上他那雙寒冽瘆人的眼睛，根本不知道他的話，哪句該信，哪句不該信：“你說天上的神仙會為了殺我一個凡人，特意請上清這麽厲害的人物出山對付我？我何德何能，竟讓天上的神為我這麽煞費苦心。”

他將另一只手也搭在我的肩膀上，湊近我，一身杏花香熏得人頭疼，目下閃過一縷狡黠，緩緩地說：“落落，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他們都騙你，上清他想殺你，只有阿玉哥不會欺負你，留在阿玉哥身邊，落落才最安全。”

輕淺的聲音像暗中帶有魔力，無法抗拒的清涼順著他的掌心，沿著我的肩膀、脖頸，攀沿而上，進入頭顱，匯入神識……

朦朧裏，我於一片天火熾烈中，看見了面無表情，眼神兇狠且一身是血的墨衣上清提劍極慢地向我走來——

卷起的火舌舔舐過他揚起的衣角，卻不傷他衣上金絲龍紋分毫，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用著最冷酷無情的語氣和我殘忍地說：“天下和蒼生，我只能保一個。”

“碧落，我從未愛過你。”

“我要的，由始至終，都只是你的心罷了！”

“一顆，血淋淋，肉做的心。”

“碧落，夫妻一場，本座給你個痛快，本座、親自送你去死！”

一字一句，冷硬無情，何其誅心。

而當那柄劍真真切切地插進我心口時，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炸裂感頓時充斥滿了我的整顆心臟……

疼得我差一點點就要淚崩哭出來了。

不對，這些不是真的……都是幻象，都是玉顏設出來的幻象！

上清，他不會拿劍捅我的。

上清，上清……

也不知在心裏暗暗呼喚了他多少聲。

終於，一點冰涼在心底慢慢滋生、鋪開，漸漸地壓住了我心口的劇烈疼痛。

再度從地獄般的幻象中清醒過來時，我已是滿頭的熱汗淋漓。

迎上那人比嚴冬歷雪還冰冷的眸光，我心有餘悸的喘著粗氣，頓了一會兒，說：“阿玉哥哥，我跟你走！”

他聞言，眼底一亮，唇角抿起了一個柔和的弧度。

伸手撫了撫我的頭，像對待一只聽話的寵物一般，刻意放低聲，溫柔哄著：“乖，阿玉哥是世上最愛落兒的人，阿玉哥會保護落兒的，落兒跟阿玉哥在一起，誰都別想傷害我的落兒。”

目光下移，落到我的胸口，他諄諄引誘道：“你身上，有一枚鱗片，那鱗片能掌控你的去向，落兒若想阿玉哥帶落兒走，須得先處理掉這枚鱗片才行。”

我想了想，下定決心：“怎麽才能處理掉它？”

他向我伸手，一臉和善的說：“摘下來交給阿玉哥處置就行。”

我沒有多猶豫，掏出貼著心口存放的晶瑩鱗片，從脖子上取下來，遞給了他。

鱗片放在他的掌心，他見到，煞是滿足的把鱗片收進了自己的袖子。

“落兒，哥哥先送你回家，你收拾收拾，今晚，哥哥就帶你離開。我們去找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好地方，過隱居避世的生活，讓天界，再也找不到你！”

我對上他幽深清寒的眸子，神使鬼差的點點頭：“好……落落想和阿玉哥走，想和阿玉哥，永遠永遠在一起。”

“真乖！”他擡袖來攬我，在抱我的同時，一只手好像把什麽東西按在了我的背上：“落落你要聽話哦，不能改變主意呢！

你要是突然反悔了，哥哥可是會生氣的，哥哥生氣就會懲罰落落，便罰落落，永遠都離不開哥哥……”

“阿玉哥哥……”

——

回到家，我剛訥訥的走到樓上自己臥室門口，猝不及防就被一抹黑影給扯著胳膊，拽回了隔壁的房間。

“這是、傀儡符！他終於要對你下手了！”

那羅神色凝重的指尖捏訣施法，猛用一把力，就將東西從我背後撕了下來，“疼麽？還好這傀儡符才剛種上，置進你體內的時間不久，與你的血肉融合不深，所以撕下來時還不算特別疼……

如果再遲上半個小時，傀儡符在你體內紮了根，與你的身軀徹底融為一體，那就不好取出來了！更不好被發現……好險！

看來都是天意，我要是按著他們的命令，早二十分鐘就離開家裏了，以阮阮和大黑的道行根本無法在第一時間看出來你身上有東西，不對勁……等我晚些時候再回來，就一切都遲了！”

說著，又不明所以的皺了皺眉頭，驚訝道：“不對，有上清的龍鱗在你身上保護你，這些陰毒法術根本無法沾上你的身子……你脖子上的鱗片呢？！鱗片被你弄丟了？

不行！這可怎麽辦呢！我就知道他們會趁著上清上天回旨的機會對你下手，但現在……上清在天界我根本聯系不上！

我和他不是一條道上的，我連南天門都進不去……大黑更沒用了，他沒資格上九重天。

如果真的出事了，我倒是可以臨陣倒戈保護你，但我修習的法術都是沒多大屁用的凈化渡人之法，殺傷力根本不大，我壓根不是師兄的對手，屆時說不準咱倆都得完犢子！”

不給我插話的空隙，她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先替我做決定道：“恐怕你這次是真的在劫難逃了！不然這樣，我將我的護體佛光傳給你！

如果他們真選擇在今天動手，危急關頭，我替你擋住那些人，你就趕緊讓大黑帶你去你老公的神宮躲一躲！

你老公的鱗宸宮是仙家重地，有天兵天將把守，佛界不敢輕易亂闖的！

就算是來不及回鱗宸宮，你就去附近的神廟，不管是誰的神廟！都可以暫時避避，如果有選擇，就去一百裏外的天帝神宮！

那裏供奉著神界諸神，還有天帝，那是整個月城香火最鼎盛，神靈最靈驗的地方，那裏發生的事情，天帝會知道的一清二楚，天帝和你家老公是親戚，現在大抵就和你老公在一起。

你去他那躲，雖然有可能會落進神界的手掌，但神界有上清在，他們要的只是化掉那東西，可佛界，卻是想要你死！

你記住，落入神界手裏不可怕，你老公護得住你，落入佛界手中，就全都完了！”

慌亂緊張的把話說完，她擡手就要施法將什麽佛光強行塞進我的身體裏。

我及時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面無表情的阻止她：“我不要你的護體佛光，那羅，你和他們是一夥的對麽？

你也是來殺我的。你不是人，你是菩薩，是佛家的緊那羅菩薩對麽？

既然你下凡的任務也是為了消滅我，為什麽……遲遲不肯動手？

與其等著你師兄來殺了我邀功，不如，你現在就弄死我。別讓這個功勞，落到了外人手裏，如此，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她僵了下，隨即眼底晃過一縷心虛及恐慌，唇瓣抿動，大約是想找理由忽悠我，卻終是欲言又止，放棄了繼續隱瞞我。

定了定心，她深呼一口氣，再次擡眼，目光堅定的望著我，打算向我坦白：“是！落落，我的確不是普通人，我是佛門緊那羅王菩薩轉世，而我轉世而來的任務，就是不計所有代價，找到那只鼎，殺掉以身封印魔鼎的那個人……

那個玉顏，根本不是你印象裏，曾經對你百般疼愛的初戀阿玉哥哥。他也是佛門中人……不，應該算是半個佛門中人。

他原本是天帝身畔掌管下降文書擬草法旨的文官，兼管天河聖壇的萬千仙花靈草。

有一年佛界世尊釋迦佛祖開壇講佛，他向天帝討了請帖前去大雷音宮聽佛論學，期間，他對佛法的獨到見解吸引了釋迦佛祖的註意，佛祖留他在含光殿單獨為他開智點撥，對他偏愛青睞有加，而他也向佛祖袒露了想要拜於佛門下，參悟佛理的心思。

佛祖見他天生有佛緣，又是萬年難得一遇的好材料，於是就破了先例，親自前往九重神宮八荒大殿謁見天帝，央天帝將他暫借給自己當幾萬年徒弟，等佛祖將往常傳授弟子的那些佛學全部教授給他以後，再放他回天宮擔任神職。

原本他在天宮就並非擔著什麽要緊的神職，僅是區區一文官耳，天帝見佛祖都親自開口問之要人了，便特許他同當年的三十三重天宮上古大神文韻師叔一樣，以天神的身份前往佛家拜師學佛，此後可以佛道兩家法力雙修。

而他，雖然現在已經重新回天界撿了個閑職當差養老了，拿著天界的俸祿，卻在背地裏還為我們佛門辦事……

這次，是師尊再三遣人來催促，我都沒能得手，所以師尊就動用了他來代替我……殺掉你。

他冒充玉顏，是為了接近你，更為了挑撥你和上清的感情，因為上清他不會舍得讓任何人傷害你，只要有上清在你身邊，天界佛界誰都別想碰你一下！

所以，天界和佛界現在都在想方設法的將你和上清分開……

只不過，捫心自問，天界雖在有些事情上反應過激，處理手法太過狠辣，可他們也是害怕自己苦心經營億萬年的三界六道被什麽人給毀了，他們也是為了讓天下眾生能少受一場劫數就少受一場劫數。

他們有苦衷，其實也並不是那麽冷血無情，像是這回，他們縱使也想早點處理掉你這個威脅，可有上清苦苦堅持，決不允許他們對你動手，他們也只能各種威逼將上清逼回天界打嘴仗，並不敢真的自作主張現身捉拿你。

佛界，就不一樣了，佛門普度眾生，可當佛門真正放棄一個生靈的時候，他們會選擇斬草除根，讓這個生靈徹底消失，他們會比任何人都殘忍……”

對上我淒涼失望的目光，她再度心虛嘆氣，不敢直視我，“落落，我知道現在和你說什麽，你都不會再信我了……我也不想再向你狡辯些什麽，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和你成為朋友，不是我的算計。

我有過想殺你完成任務的想法，但我卻從未做過任何利用你、傷害到你的事情！

我的那些浮誇不現實的想法，我一次都不曾付諸行動！因為我下不去手。小時候，我和你做朋友，根本不在我下凡的計劃之內。

當年，我師尊釋迦傳喚我去含光殿聽法旨，他說，他算了一卦，發現我和那只破鼎有緣分，於是根本不問我樂不樂意，就一腳把我踹來了人間。

那時候根本沒有人知道那只鼎的最終下落，是在你體內。我和你相識，甚至成為了好閨蜜，都是陰差陽錯。

轉世以後，我前世的記憶都是封存的，六歲那年，師尊把我的元神召回過含光殿一次，師尊說，那只鼎就藏在一個小女娃娃的身上，命我在人間留意身上有紫煞之氣的女孩。

我的元神那幾年的確一直都在留心這樁事，但由於我已經是轉世的普通人了，所以十分之九的時間我的元神都在沈睡，只有遇見特殊靈力波動的時候，才會蘇醒一次。

在去年之前那二十多年，我的確不知道自己是佛家緊那羅，我的元神，也根本沒有在你身上感應到過任何靈澤波動。

在我的意識裏，你只是我的好朋友，我唯一的發小閨蜜，能傾吐心聲的女孩。你運氣是差了些，也挺倒黴，但我想，我可以保護你！我有能力養你！

直到前些年，你身上的紫煞之氣終於壓制不住，洩露出來了，一時間天界佛界皆是動蕩，各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你根本不知道你那太平安穩的生活陰暗處，究竟藏了多少雙想殺了你的眼睛。

佛家在此之前不是沒對你動過手，但你身上，有上清下的保護咒，不，也許應該不能說是上清下的……

該說，是玉顏，玉顏在臨死前，用自己的元神之力在你身上藏了一層保護咒，而這層保護咒的另一頭，同上清心意相通，那些年裏他雖說在閉關，但只要有人觸發這層保護咒，他的法力就會自動出現保護你……

再後來，天界下旨，不許佛界插手那只鼎的事情，佛界為了不惹來抗旨的罪名，安分了一段時間。

前年八月份，師尊他收了放在我身上的封印，允許我記起前世的事情，那會子他還不敢讓我直接動手。

至去年上清和天界的人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你身邊，佛界才終於穩不住陣腳了，在夢中給我下了法旨，讓我以你閨蜜的身份，回到你身邊，伺機殺掉你，奪回那東西。”

“原來我一個區區凡人，真的有這個本事，能讓神仙和佛祖，都派了這麽多大人物來殺我……呵，太擡舉我了。”

我越聽越頭疼，但困擾我多日的那些疑惑，卻終於思緒越理越清晰了。

“那羅你說……玉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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