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老師傅和助手不可思議地相視一眼，楞了幾秒，忽哈哈大笑了起來。

年輕助手還有些小興奮，搓搓手氣喘籲籲道：“三百年了，爹！咱們終於又等來了一對有緣人！”

老師傅捋著胡子欣慰點頭，笑吟吟地答應上清：“三錠黃金，為佳人一笑！好啊，我們年年都在等這樣一對懂打鐵花的有情人，年年都做足了準備，好在今年，終究是讓我們等到了。”

走過來從上清手裏取過荷包，掂了掂分量，心滿意足地頷首，再同表演結束還依舊舍不得離去的那些看客們中氣十足地說：

“各位看官，托這位仙尊的福，今晚大家都有眼緣見到我打鐵花生涯中最拿手的一招：龍鳳呈祥了！讓我們大家一起祝福這對郎才女貌，般般入畫的神仙眷侶吧！”

直到身邊的熱心群眾們都一個勁地扯嗓子叫好，耳邊爆發一陣如雷如鼓的拍掌聲，我才恍恍惚惚地反應過來他到底要做什麽……

想阻止一下的，但還沒開口，就被上清一眼看破了小心思。

他的玉指在我唇角撫了撫，溫暖的大掌捧著我下頜，深情凝視我，低低哄道：“乖，看這最後一記鐵花，會很漂亮的，看完，足以銘記一生。”

我望著他如畫的癡情眉眼，話到嘴邊，卻卡在喉頭。

算了，既然是他的一片心意，他又不是外人，我欣然接受就是了！再多說反而顯得我有些不識好歹，不辯真心了。

其實，我還很想告訴他，不管有沒有這場打鐵花，他的名字都已經被烙印在我的心底了，他這個人，待我的種種好，每一樁，都值得銘記一生。

最後的這一槌鐵花改由老師傅親自拎著工具上場了，鐵花揚起直沖雲霄的那一刻，破碎的星辰在天空中湊出了一龍一鳳交纏和鳴的圖案，且這次的火光，還是五色的……

眾人見此壯觀，反而屏氣凝神，半分不敢吵鬧。

回蕩在耳邊的，僅有接二連三的倒吸冷氣聲……

我昂頭呆呆看著夜空中的美景，附近所有的煙花綻放與它同框的那一剎，都黯然失色了。

本以為能把鐵花打成龍鳳呈祥圖案就已經是最大驚喜了，萬萬沒想到，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火花散落在花亭上方時，更讓人內心震撼的一幕出現了——

火花從亭頂的花縫間灑出去，又落回了似錦的繁花內，與前面九十九次不同的是，這次火花引燃了亭頂花被下埋藏的爆竹煙火，花亭屋頂炸開的那一刻我嚇得趕緊躲進上清懷中，‘上清快跑有炸彈’幾個字都已經到舌尖了。

虧得眼睛及時發現了真相，腦子也第一時間阻攔我說出這麽不著邊的荒唐話了。

之後，一掛掛喜慶的紅鞭炮從亭頂滾落下來，掛在上揚的頂檐上，垂滿花亭四邊，歡喜熱鬧的爆竹聲震耳發聵，劈裏啪啦間火光一明一滅，暈紅了我的臉。

一連串的煙火飛上天際紛紛炸裂散開，墜下的流光化作朵朵嬌艷欲滴的紅彼岸，自空中飄搖而落，擦過我的肩頭，他的一片袖角……

整個鬼市霎時間，數上這裏最熱鬧。

爆竹聲聲，煙花旖旎，紅彼岸攜著熱烈的情意，落下一朵，在他手中。

他拿著彼岸花細心幫我簪進頭發裏，欣賞一番，覺得滿意，方收手，再輕輕擡起我的下巴，溫存繾綣的眸眼與我四目相對，即便是在眾目睽睽的情況下，也絲毫不掩飾心底對我的愛意，湊近我，在我唇上印了輕淺的一吻。

“娘子，記住今晚……”

我感動的鼻頭發酸，癡癡瞧他，倏然按捺不住，一時腦熱就雙手攀著他的肩，主動回吻了回去……

忽略身邊人們的歡呼雀躍叫在一起，祝長久聲，也忽略塵世間這種種喧囂與熱鬧。

我如今只想，認認真真的告訴他，我喜歡他，喜歡的，想把自己整個人都送給他……

——

看完打鐵花後，我們又去旁邊看了游神，看了舞龍，看了雙獅戲繡球，看了師傅噴火、胸口碎大石，靈獸雜耍……

十一點半，我們去了路邊的面館吃了頓特純正的紅燒牛肉面。

十一點五十三，我拉著他去雜玩鋪買純手工制作的檜木龍女面具。

一張精心繪制的女仙面具遮在臉上，我問他：“好看麽？”

他向我溫柔一笑，不等我主動開口要，就掏出碎銀給了老板，把東西買下來，“好看，但沒有娘子好看。”

面具下的我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害羞嬌怪：“你啊，什麽時候學會油嘴滑舌了。”

他親密地攬住我腰，挑眉道：“事實而已。”隨手又選了個木質魔方：“娘子要玩麽？”

我搖搖頭：“腦子不夠。”

他笑，“那本座帶娘子去前面買花燈。”

“好。”

走了一半，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放開我的腰，輕聲囑咐我：“本座去買樣東西，娘子你留在這裏，不要亂跑，本座三分鐘之內定回來尋你。”

我楞楞點頭：“哦……那你去吧。”

他走後，我無聊地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吹了一分鐘冷風。

伸手進口袋想掏手機回覆信息來著，卻一不小心把原本揣在口袋裏、小阮阮總玩的那枚金色虎頭鈴鐺給帶了出來。

鈴鐺嘩嘩啦啦地掉在了地上，我見狀趕忙蹲下伸手去撿，卻瞧見那鈴鐺滾著滾著，就滾到了一名墨衣男子一塵不染的青雲紋墨綢面長靴前……

男人先我一步伸出骨若修竹的玉手拾起了那枚鈴鐺。

我站起身，昂頭，卻對上了一雙清澈如月光的皎皎清眸。

眼前的男人，仙風道骨，容貌俊美，墨衣古袍，長發如瀑，松散及腰。

男人眼裏噙著淡淡的笑意，攬袖將鈴鐺送了過來：“姑娘，你的鈴鐺。”

我反應慢半拍地哦了一聲，擡手去拿，指尖觸及了他的掌心。

他陡然一僵，眼底的笑意也瞬間沈進了寒淵墨潭。

“謝謝你。”我拿過鈴鐺禮貌地向他頷首。

道完謝就打算先去附近的鋪子看看小玩意兒，順便等上清回來。

與他擦肩而過五步後，我才聽見他後知後覺地低喃了一句：

“是元儀宓月花的氣息……娘娘，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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