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常頓時啞然，半晌，才無話可說地轉回目光，向上清正兒八經地說正事：“那陛下把這幾個孩子交給小神吧，小神帶她們回地府。

正好，趁著還未到除夕，忘川府的奈何姑娘還坐在橋頭繡花，可讓她順手用繡花針將這幾個孩子暫有的靈魂肢體給重新縫一遍。

奈何姑娘的手很是靈巧，經她手縫補的嬰靈魂魄，下輩子的肉體不會留疤痕，看著，就像完好無損一樣。”

瞟了眼幾個怯懦的小娃娃：“這凡間雖是太平盛世，海晏河清，可這些古時陋習還是有些迂腐之人奉為圭臬，用這種傷天害理的辦法為自身謀取利益。

其實哪有什麽鳳凰落地搶氣運，無非是他家財運走到了頭，該落敗了，洗女換胎，明為女兒帶走了娘家氣運獨享富貴，他們為了保住自家香火延綿才不得已這樣做。

實際上卻是父母殺了女兒，繼承了女兒的氣運，搶女兒的福祿壽，維持自己的家庭。

從古至今女性都承受了太多不公的對待，受了太多冷漠的白眼，就因為不能綿延香火，女兒就要被遺棄，出了什麽事，女兒永遠是第一個犧牲者。

即便現在的人間倡導男女平等，可又有多少情況下，是真正的男女平等呢？

有人獨寵女兒，有人卻依舊重男輕女，女孩自幼就被稱作別家人，女兒上不上學無所謂，兒子必須得出人投地。女兒掙了錢，要扶持娘家，給弟弟花。而弟弟掙的錢，卻從不會分給姐姐一分。

弟弟找姐姐借錢，姐姐不借是白眼狼，姐姐找弟弟借錢，弟弟不借，就是理所應當。男孩結婚，父母會為兒子準備好車子房子和彩禮，女孩結婚，父母甚至連給點嫁妝都要看心情。

婚後，女人要負責做飯洗衣服打理家務帶孩子，男人享受著女人帶來的便捷，還要得寸進尺地對女人要求更苛刻。

明明夫妻倆都在拼命的掙錢，可在外人的嘴裏，永遠都是女人在消費男人的血汗錢。

男人吵架後可以摔門而出，回自己父母家訴苦，而女人摔門而出，等待她的只有寒夜的徹骨寒風，回去後，還要受丈夫的冷言冷語譏諷。

男人離婚養孩子是男性模範，人人稱讚的好男人，女人離婚養孩子，卻要遭人指手畫腳，口誅筆伐。

男人離婚，身旁的親人會勸他想開點，早點再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但女人離婚，會被人戳脊梁骨，被人罵不正經，甚至連自己的親父母都覺得她丟人。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年輕時期一身反骨敢於反抗命運，反抗現狀的姑娘們在經過生活大環境的壓迫後，漸漸地，都活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樣子……

苛刻、刻薄、勢力、隨波逐流……繼續荼害下一代年輕姑娘……就像，這喬家的當家夫人曾經也恨透了洗女換胎這種造孽的封建舊習俗，可現在，同樣也在逼迫荼害著自己的兒媳婦。

墮落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這世間的濁流同化。洗女換胎，原本就是個彌天大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事，早就是命中註定。

那些女孩，那些嬰靈，不過都是這個謊言中的受害者。”

真不愧是無常元帥，看事，就是通透！

“嗯，這世上有清就有濁，有善就有惡，有好的一面，便有壞的一面，也屬正常，有些東西，根除不掉。她們，算是比較倒黴，撞上了這些。”

上清更通透！

他回首，朝我身邊的孩子們招了招手：“過來。”

小丫頭們還躲在我身後瑟瑟發抖不敢靠近他，無奈之下，我只能親手牽著她們，將她們送給了黑白無常。

“對她們好點，她們還小……”我把嬰靈冰冷的小手遞到了黑無常的手裏，鬼無常握住孩子的小爪子，低頭謙恭地承諾：“明白，娘娘無需擔心，小神等，下去後會對她們多加照料的。”

“謝謝。”我向他點頭示意。

白無常平易近人地牽住了剩下三個孩子，瞧著小娃娃們輕輕嘟囔：

“這奶娃娃挺可愛的，個個都生的極好，長大也必然是個小美人胚子。哎，現在的人吶，身上的戾氣太重了，她媽媽怎麽舍得……嘖嘖嘖，虧了，太虧了。”

上清湊過來，握住我的手，淡淡道：“去吧，帶她們先下去安置，快過年了，讓這幾個孩子有個去處。”

黑白無常低頭敬畏遵從：“是，陛下。”

隨即轉身，要帶五個孩子走。

可兄弟倆還沒來得及化作流光飛走，老五就突然掙脫開了他們的手，扭頭步步艱難的朝我們蹦了回來……

猛地撲撞進了我懷中，摟著我的腿，奶聲奶氣地含著奶嘴沖我撒嬌：“媽媽，抱抱……”

“媽媽……”我一震，不可思議與上清相視了一眼，上清深呼吸，好脾氣地和我解釋：“小家夥還小，誰對她好，她能感覺到，就會認誰當媽媽。”

“誰對她好，她就會認誰當媽媽？”我低眸對上小家夥一雙圓溜溜、亮晶晶、充滿期待的大眼睛，心裏一時很不是滋味……

彎腰將那輕盈的小家夥抱了起來，摟在懷中，不嫌棄的在她被血弄臟的嬰兒肥臉頰上親了一口，溫柔地哄著：“小五乖，聽話，跟著無常叔叔們走，他們帶你去地府，帶你們去另一世找自己的新父母……

小五很漂亮，小五和幾個姐姐都是世上最懂事的好孩子，下輩子，會有爸爸媽媽代替老天爺疼愛你們，照顧你們……別害怕，來世，耳朵就不疼了。”

小家夥摟著我的脖子也吧唧在我臉上親了下，奶聲奶氣地和我說：“媽媽，我會記得你的，我喜歡你……也喜歡叔叔。”

旁邊的上清聽見這個稱呼，俊臉瞬間就冷了，沒好氣地霸道糾正：“亂叫什麽叔叔，叫爸！”

叫爸……我沒忍住的噗嗤笑出了聲，這位蛇仙大人，斤斤計較的時候還蠻可愛的。

小家夥被他繞的有些迷糊，趴在我懷裏楞半晌，才聽話地乖乖沖他喊：“爸、爸爸！”

一聲爸爸喊出口，黑白無常徹底控制不住手裏的小娃娃了，幾個孩子像洪水野獸似的，撒腳丫子就猛朝我和上清撞了過來，扒在我們的身上就淚眼盈盈地激動喊：“爸爸媽媽，我們也要爸爸媽媽……”

上清一臉慈愛的伸出玉手，揉了揉扒在自己袍子上舍不得撒手的兩個奶娃娃小腦袋，無奈嘆口氣：“好了，莫再哭了，還想把一雙眼睛也賠進去麽？”

從袖中掏出了一把拴著紅繩的金水滴吊墜，給五個孩子一人戴了一枚。

“見面禮，不許弄丟了，有這枚吊墜在，你們姐妹五個，來世還有再見之緣。”

老二拿起胸前吊墜，塞嘴裏啃了口：“哇！純金的！”

老大拎著吊墜，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符合她這個年齡的純真與呆萌，傻乎乎地說道：“值不少錢吧……”

我放下小五，很認真地和她們說：“你們這個老爹是位土財主，一輩子最不缺就是金子。送你們的見面禮，當然是真金啦！”

老大寶貝得把胸前吊墜塞進衣領裏，懂事地向上清道謝：“謝謝爸爸！”

剩下幾個奶娃娃也跟著沖上清喊這句話，一聲聲親昵的爸爸叫的此起彼伏。

上清溫和地摸摸老大頭頂，“這只吊墜，能保你們來世不受邪祟侵體，身體安康，和樂無虞的過完一生。無需害怕投胎輪回，若是想念我們，下輩子壽盡，再來找本座同你母親。”

老大軟軟的點頭答應：“好。”

上清拍拍她的肩膀，“去吧，跟著兩個叔叔下去，我們，來世再見。”

“嗯……”

幾個孩子感動的勁過了，才聽話地重回黑白無常身後。

白無常揣著袖子羨慕的眼紅：“這幾個孩子命真好啊！竟然能做陛下的閨女，前途無量啊！這是多少人八千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今兒就讓她們撞上了！”

黑無常淡定的覷了他一眼，“瞧你這出息！也許，這就是緣分。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交差了！”

言罷，攜著白無常再向上清行禮：“龍、蛇君陛下，吾等告辭。”

“告辭。”

上清微頷首：“嗯。”

驀然一道星辰流光罩在了他們一行人的身上，小娃娃們也從兩位無常身後探出頭來，依依不舍地向我們告別：“再見了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來世再見！”

“爸！下輩子找你們，還有金吊墜嗎？”

“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給你心！”

倆娃娃臨走還不忘沖我們彎腰比個大愛心。

我心酸地挽住上清胳膊，向她們揮了揮手：“再見，你們，都要好好的……”

流光下的朦朧身影漸漸消散在我們的視線中。

目送著他們離開人間後，我歪頭靠在了上清肩上，惋惜道：“你說，為什麽她們不是我的女兒呢……我要是有這麽懂事的閨女，做夢都能笑醒！”

“那娘子，可要努力了。五個女兒……你我爭取在百年之內完成目標。”他眉眼溫潤地拍拍我手背道。

我咬唇想了下，覺得很不對勁，“百年！那我得一百二十歲才能給你生完這個小目標？！先不說這個生孩子的速度為何這麽慢了……

我，超過三十歲，四五十歲人老珠黃了，你對我還能下的去那個手嗎？一百二十歲，牙都得老掉……”

他忍俊不禁的挑挑眉，“娘子這個小腦袋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呢。娘子莫不是忘記了，自己現在並不是人……

你是生存於三界五行之外的靈，雖然表面和普通人類沒什麽區別，可實際上，早就擺脫了凡塵生老病死的輪回，你不會人老珠黃，會同本座一樣，容顏不老，你更不會死，因為有本座在，你永遠都不會魂魄遠去。

等再過些年，本座解決了你身體內的……屆時本座帶你修仙，成了仙人，娘子就徹底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

嘆口氣，接著解釋：“神族孕育後嗣的速度，很慢的。問題不在娘子，而是在本座……

隔壁的那條龍，與他夫人成婚近百年，也才只得了一對雙生子。

不過他們也是志不在此，他夫人怕疼，生雙生子的時候還有難產的跡象，在產房裏撕心裂肺的哭了整整兩天，他也在產房外度日如年，幾度推門闖進產房陪他夫人，都被他夫人給哭著攆了出去。

後來實在是怕狠了，他就連夜爬上了本座所在的神山，二話沒說便跪在了本座的神宮門口，紅著一雙眼，不住的磕頭，本座在後面的寢殿內都聽見了他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那還是本座頭一次見他哭的那樣狼狽不堪，就連當年他被剔骨抽筋，劈散龍魂的時候，本座都沒見他掉一滴眼淚，彼時，卻像個孩子一樣，趴在本座的宮門石階上放聲大哭……

本座見他整的這般嚴肅，委實嚇了一跳，本座還以為他是來喊本座去給他夫人接生的……

後來本座出門見他，才得知他只是想找本座討一粒祖神昔年賞的護心丹。為了一粒護心丹就那般哭死哭活，著實自損身份……”

他說到此處，突然頓住，然後目光深深的看著我，臉色愈發沈重。

擡袖將我緊緊攬進了懷中，保護住，意味深長道：“那時甚至覺得他很膽小可笑，全然沒了往日冷靜自持，穩重從容……

如今有了媳婦，才恍然明白過來，妻子命懸一線，丈夫是沈穩不得的，但凡有一絲生機，他都願拿命去換……彼時的他是，換做本座，亦會如是，或許，本座還能比他更沒下限點……”

緩了緩，目光忽而堅定：“罷了！婦人產子自古以來皆是九死一生，子嗣什麽的，都是浮雲，生孩子那樣痛，我們還是不要生了，娘子重要！”

我聽完他這些話，沒忍住的噗嗤笑出了聲，一手環住他的腰沖他甜甜撒嬌：“以前也不知道是誰總嚷嚷著要生孩子，現在反而被自己嚇怕了。還沒到那個階段呢，現在就開始擔心……更何況，神女有心，襄王無意，我和空氣生孩子麽！”

他體貼的幫我揉揉腰，眉眼情深的凝望著我：“襄王有意，但襄王不敢胡作非為，神女有心，可神女的身子太差……襄王怕神女，承受不住。”

“去你的！”我嗔怪著一拳頭砸在了他的胸口上，臉紅說：“但是我喜歡你，容易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那本座親親娘子？”他攬住我的腰，低頭就照我唇上吻了過來……

四瓣唇親密相觸，他銀眸內漾起層層情漪，緩緩合上，雙手握住我的腰，不許我避開他。

溫柔至極的貪婪啃咬勾的我心底一陣情波洶湧，心尖癢癢。

稍稍張唇換口氣，他便見縫插針的侵占了進來，軟軟的舌攜著清涼甘冽，送進了我的口腔中，舌尖故意抵觸我那上顎那片敏感地，在上面淺淺勾勒描繪……

“嗯……”

不經意間，鼻頭溢出了一聲低微暧昧的輕吟，他聽見，睜開氤氳的銀眸，雙目下的情欲之色彌漫的更濃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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