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問問他幹嘛突然換身衣服的，但他卻先一步帶我安全著陸了。

雙腳陡然沾地，我站不穩的是打了個趔趄。

好在有上清扶著我，在我快一頭摔下去的時候拉了我一把，這才助我站穩了腳跟。

昂頭放眼看去，我發現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古老的宅院。

宅院裏到處都垂著紅艷艷的綢條，梅花綻放在假山後，疏影橫斜，如火如荼。

空氣中彌漫著濕冷的氣息，梅香裏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老宅的雕欄畫棟早已荒廢，不少建築已經化成了斷壁殘垣，風中飛塵。

偌大的花園子裏除卻梅花還在妖嬈生長，於森森冷風中搖晃，其他的植物全都盡數枯死了。

有的甚至根莖都折斷粉化了，腳一碰就碎。

望著正對面的垂花兩扇門，我好奇地和上清說：“這是古代大院子裏的單獨小院……女鬼為什麽要造出這麽個詭異的結界？”

一扭頭，耳邊竟傳來了叮叮當當的玉珠碰撞聲。

我怔了下，再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變樣了。

和他一樣的白色廣袖長裙，只不過我的裙子上繡著的是桃花和白鳳。

裙擺上是大面積的金色並蒂花與鳳尾紋，裙衣沈重，白衣下面還有件朱紅色裏裙，提起來，像花瓣一樣，層層疊疊。

腳上是雙淡黃色的翹頭繡花鞋，這種款式的鞋子，我記得奶奶當年就有一雙，但她的那雙鞋是配和爺爺結婚時的嫁衣的。

他們那時候結婚，用的還不是現在的婚紗與什麽秀禾服龍鳳褂，就是很正統的古代紅嫁衣，因此那雙翹頭鞋也是十分華麗，鳳凰翹首，花枝繚繞。

我身上這會子穿著的也是古代衣裙，配這雙鞋子，倒是剛剛好。

腰帶系得不緊不松，勒得剛剛好，上有白鳳銜花，仙氣十足。

袖子上的流雲紋也挺素雅有質感，就是胸前的金色桃花裝飾讓我總覺得這麽穿是在炫富。

放下層疊長裙，我擡手，卻摸到腦袋上全是花簪子，還有玉石步搖。

短發被梳成了雲髻，雖然我看不見自己此刻的發型是什麽樣子，但光憑這手感，我就能確定一定很富貴！

這穿著打扮，大小也算個富婆了！

“我的衣服……”我不理解地問上清，扯過袖子欣賞了一陣，又抓起他幾乎同款的廣袖，兩件一比對，繡紋都是一模一樣的，“情侶款？”

他目光溫和地握住我的手，勾唇淺笑道：“嗯，情侶款，喜歡麽？”

我誠實地點點頭：“喜歡！很好看！”

他牽著我的手走近垂花門，從容解釋：“通陰是元神入陰，現在出現在這裏的，便是你的元神。普通人元神出竅模樣衣著都不會變，可娘子你已經嫁給本座了，所以你的元神衣著會隨本座而變化。”

“這樣啊，怪不得咱倆掉下來以後都換衣服了。”我擡起胳膊低頭欣賞這身華貴好看的裙子，“做仙家的老婆就是好，這身衣服一穿，我都覺得自己是在編制內了！”

“娘子不是一直都在編制內麽？”他溫柔地用拇指指腹捏了捏我的掌心，字字鄭重道：“自你我成婚當夜，你的名字就已經入了本座的元靈宮，天地共鑒，娘子賴不掉的。從此後，娘子就該是，蛇王後了。”

“那做你的蛇王後有工資麽？”我厚著臉皮地抱住他胳膊問。

他在垂花門外的三層臺階前停住了腳步，低眸深情看我，擡手刮了下我的鼻梁，寵溺道：“有，本座的錢，隨你花。”

我滿足地沖他一笑，點點頭：“好，你養我。”

目光回到正前方那兩扇破舊結了蜘蛛網的大門上，我揣測著問道：“你說，這扇門後，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上清挑眉：“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麽？”

說完，擡手一掌法力劈了過去，那兩扇高大沈重且早有損壞的大門便發出了一聲宛若老人痛苦呻吟的吱呀響動——

古老的門扉敞開，目光所及原本是一片荒蕪內院的，可眨眼間卻有一道紅光自內迸發出來。

隨著紅光的蔓延，凡被那道詭異光澤籠罩住的地方全都換了一副天地。

荒蕪內院變成了高門樓閣，枯死的草木化成了花期正好的牡丹，杜鵑鳥站在梨樹枝頭聲聲泣血。

昏暗的宅院裏點滿了喜氣的紅紗燈，丫鬟們端著喜餅喜酒井然有序地魚貫而入，不疾不徐地往庭院裏的十幾張紅木桌子上擺茶酒點心。

紅光拂過垂花門，古老掉漆的門扉頃刻也化成了上百年前的嶄新模樣，左右門扇各貼了一張紅色喜字。

看起來，像是在準備婚嫁事宜，可宅子的正廳內卻傳來了幾聲淒厲的哭喊。

“沈老爺，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求求你了，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我和阿牛哥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能這麽強搶民女！沈老爺，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能嫁給少爺！”

“別脫我衣服，求你們了！”

“啊——別碰我！至少不要在這種地方碰我啊，我好歹也是個清白姑娘！”

聽這聲音還很稚嫩，應該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女孩。

正廳房門上忽然映出了一個挽著婦人頭的中年古代女人身影，女人的耳墜在糊門的白紗後晃啊晃。

不知打那拿出了一把火鉗樣的東西，對著裏面的女孩惡狠狠說：“清不清白，得驗過才能知道！薛小姐，老婦我尊稱你一聲小姐，你已經被咱們少爺買回來了，就算是咱們沈家的人了！

如今老爺開恩，把你許配給少爺，這八擡大轎與九十九桌喜宴都已經在門口候著了。要驗出你當真為處子，奴仆們立即將這大紅喜服給你穿上，從此你就是咱們沈家的少奶奶，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您就要飛黃騰達了。

可若是驗出你並非處子身，不好意思了薛小姐，大家只能伺候你穿這身淡紅的嫁衣了。沈家門楣高，門第幹凈，可容不下臟了身子的姑娘進門。只是看在少爺心悅你的份上，老爺開恩，允許你做少爺的妾室，貴妾。

做了咱們沈家的貴妾，以後可就不用再擔心繼續被發賣了。沈家一時沒有少奶奶，你就享福一時，若是你肚子爭氣，能給咱們少爺生個大胖小子，日後就算有新少奶奶進門，你的地位也會穩固無憂。

薛小姐，以你這樣的出身，沈家肯這麽厚待你，你就知足吧！要不是有少爺保你，你以為你還能有什麽好下場嗎？不做少爺的女人，你就得被賣給別人，到時候無論是被老財主看上，還是被殺豬的看上，你都沒好日子過。

咱們現在先和你講道理，讓你分清利弊，知曉局勢，以沈家在本地的聲望，多少清白姑娘想嫁進來都沒門呢！給你驗身，你別覺得受辱，怪只怪你之前名聲不好，咱們沈家再大度，也不能讓一個破鞋玷汙了門庭。

萬一你肚子裏懷上了別人的孽種，到時候亂了沈家的血脈，那可就不好了。”

門內影子慢悠悠的用毛巾擦幹凈辦事的工具，一揮手招呼裏面丫鬟：“梅花菊花，把薛小姐給我按在椅子上坐好了！”

“不要、不要！”裏面姑娘恐慌慘叫，拼命的掙紮反抗：“我不要驗身！你們憑什麽驗我的身子！放開我，放開我，我求求你們放開我！”

姑娘喊到最後，嗓音已成了顫顫巍巍的抽泣。

門上的女人影子緩緩往屋內走過去，兇巴巴的向她呵斥：“該說的都和你說了，你要是再不識趣，我可就對你不客氣了！一個姑娘家，還沒出嫁就和別的男人不清不白還到處宣揚，果然是個沒教養的小雜種！

你這麽護著自己的肚子，難不成已經與人茍合珠胎暗結了？！那就真要查一下不可了！梅花菊花，把她的褻褲給我扒了！”

“別碰我，別碰我……”姑娘瘋了般哭泣大喊：“你們憑什麽這麽對我，我說了我不嫁，不嫁！”

“嫁不嫁現在可由不得你了！”屋內竟真有中年男人說話了，男人震怒的一拍桌子，教訓道：“薛晚晚，是你勾引我兒子在前，讓他對你動了心，你現在還敢和我玩欲擒故縱這一招！你把我沈家當什麽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薛晚晚……

沈家？

“這裏難道是沈明朗和薛晚晚的前世？”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上清帶我踏上三層鋪了落花的臺階，進了那道深宅內的垂花門，在一眾丫鬟仆人來往中沿著主路緩緩前行，靠近那間不怎麽大的主屋正廳。

“嗯，這裏的時光流逝和陽間不同，陽間一分鐘，此處一個月。薛晚晚和沈明朗前世的孽緣已經在這個幻境裏重演了十幾遍了，薛晚晚便是用這種法子把沈明朗困在前世的人生中，讓他無法清醒過來的。”

他的話音剛落，屋裏就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祈求：“別、求你們了，別在這裏……我給你們驗，去裏屋，別在外面……男女有別，你們這樣難道不是在辱沒門楣嗎！我嫁，我都聽你們的，我嫁還不行嗎！”

姑娘最終還是堅持不住的向屋內的惡魔們妥協了。

但那中年女人卻根本不吃她服軟這一套，依舊厲聲不留情面的冷酷說：“怕什麽！這是你公爹，你是他兒媳婦，他又不是外人。腿掰開，早點驗完早上妝！別耽擱了吉時！”

“不要、啊——”

隨著姑娘的嘶啞哭喊，中年女人的言語裏終於有了笑意，激動地趕緊去向沈老爺覆命：

“哎喲餵，恭喜沈老爺，賀喜沈少爺，見血了，是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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