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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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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舜欽與喬景剛認識的時候,喬景還是個好欺負的沒用小子。

裴舜欽向來無法無天,有這樣一個好捏的軟柿子天天在眼前晃悠,他便當然可勁兒欺負。

毫不誇張地說,有段時間裏裴舜欽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換著花樣惹喬景生氣。

發現喬景是姑娘後,裴舜欽收斂了不少,他以為自己是不屑與小姑娘計較,結果近來他才發現,他不是不屑與她計較,而是生怕她和自己計較。

就比如現在,他就很怕喬景和他認真計較阮凝笙,畢竟當初他確實算得上是色令智昏。

他小心措辭道:“阮姑娘就是尊菩薩,我敬菩薩,卻不想娶菩薩。”

喬景其實也沒與裴舜欽認真置氣,她只是想著當初裴舜欽對待她與阮凝笙態度雲泥之別,有點兒不能釋懷罷了。

“算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她輕輕一笑,巧言帶過。

裴舜欽也不惱喬景暗暗踩了把自己,他心念一轉,卻是看著喬景故意道:“這算什麽自知之明?我喜歡的姑娘不見得哪裏就比不上她。”

他喜歡的姑娘……,他身邊的姑娘不是只有她嗎?喬景楞了一瞬,頰邊染上層淡淡的紅暈,不自在地微微低下了頭。

裴舜欽滿意地瞇了下眼睛:他就是想看看她打算和自己裝傻裝到什麽時候。

“你喜歡的姑娘什麽樣又不關我事。”

喬景卻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裴舜欽裝傻裝到底。

她不知道裴舜欽這段時間若有似無的親近和試探算什麽,她怕自己多想,便早已想好不管他怎樣撩撥,她這回都要狠下心不為所動。

她勉強抵擋了這一下,但可惜裴舜欽不是個一步不得就退回自守的人。

“不關你事嗎?”

裴舜欽笑著追問,語氣雖然是如常的跳脫輕松,說的話卻是讓喬景差點跳下床狼狽而逃。

喬景幾不可見地往後縮了一點點,裴舜欽好整以暇地看著,有種勝券在握的從容。

一時一刻都被拉得無比漫長,喬景心虛覷一眼裴舜欽,見他在笑,更是羞窘。

“我……我不知道。”她臉面發燒,蚊子哼哼兒似地說。

喬景慌亂畏怯的樣子活像只白絨絨的小兔,裴舜欽怕逼得急了她要咬人,便站起身笑著彈了下她光潔細膩的額頭。

“不知道那是你傻。快些起床!”他輕快說著,轉身走遠了一點。

喬景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氣。

及至晚間,兩人踩著時辰去寧夕館吃年夜飯,遠遠看到寧夕館燈火輝煌,似是將燈盞全點齊了似的明亮,都有點兒意外。

“想不到阮姑娘挺能幹的,我先還怕她就請我們喝杯茶當守歲呢!”

裴舜欽隨口與喬景調侃,喬景噗嗤一笑,不及應聲就聽得背後有人大聲嚷道:“你們暗地編排人,可叫我聽到了啊!”

書院裏這麽大嗓門的除了陸可明再不會有其他人,兩人轉過身,果然看到了穿著身花裏胡哨新衣裳的陸可明。

陸可明一走近,大剌剌地一胳膊掛著裴舜欽將他拽到了自己這邊。

“元月十五,下不下山?”

上元節擱哪兒都是個熱鬧日子,裴舜欽斜眼看向陸可明,兩人對上目光,心照不宣地同時笑了起來。

“去。”裴舜欽痛快答應。

“夠意思!”陸可明心滿意足地輕輕捶了一拳裴舜欽,放開他滿臉期待地笑道:“太平鎮上的慣例,上元歌樓群芳盡出選美人兒,可算是叫咱們趕上了。”

裴舜欽一聽這話直覺不妙,他悄悄瞟一眼喬景,見喬景在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自覺與陸可明遠了兩步距離。

陸可明一人走在前面,裴舜欽和喬景並肩跟在後頭晃蕩,走到一曲徑拐彎處,陸可明的身形不見了,喬景輕輕撞了下裴舜欽,放低聲音問他道:“你說是宣城的美人兒美呢,還是這兒的美人兒美呢?”

裴舜欽幹笑兩聲,暗嘆喬景到底是不會放過自己。

他搪塞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我去做什麽?”喬景含笑瞧他一眼,輕輕柔柔地說:“我又不喜歡看美人,你就不怕我壞了你興致?”

裴舜欽終於懂了什麽叫溫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你饒了我吧,那小子色迷心竅,我就是個被拖下水的。”

說話間兩人繞過了段假山石,裴舜欽求饒得幹脆,喬景淺淺一笑,也不多說了。

宋衍與岑寂隨後不久也到了寧夕館,阮凝笙雖然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但因著是個冷清性子,在席上也只是款款笑著看眾人交談,極少發言。

岑寂和陸可明的爹現在在朝中勢同水火,幾人原擔心他們同席會劍拔弩張,不過好在岑寂性子持重深沈,就算是被陸可明夾槍帶棒地嘲諷了幾句,也只是三兩撥千斤地回敬回去噎得陸可明無言以對。

其實席上除了裴舜欽和宋衍心思坦蕩,剩下幾人皆是各有顧忌。

近年岑安施行新法,令農戶編組成團在農隙時操練武事以衛鄉裏,本意是減省養兵之費且能讓全民皆戰,不想推行之後卻是引來了怨聲載道。

岑安此法要求每家都出一個壯丁前去巡檢處服役,雖是一月只得十天,但還是影響了不少農戶的生計。

更何況大齊收賄成風,官府到巡檢處一層層勒索下來,許多農人役完想要按時回家反得還要倒貼一筆錢用於疏通活動。

今年十一月,一個農人受不了欺淩壓迫,竟自斷其肢逃避服役,辛九山得知此事,寫就一篇檄文托陸淵呈上召討岑安,此文行文尖銳而朗朗上口,是以沒過幾天就以極快的速度在民間流傳了開。

一時間朝野震動,民怨沸騰,岑安迫於形勢,不得不告病在家休養以避風頭。

眼看陸淵就要坐穩監國位置,喬襄忽然殺出呈上了陸淵賣官斂財的鐵證。他這招又準又狠,掐死了聖上多疑的命脈,聖上雷霆大怒,馬上叫停了陸淵太子監國一職,並請喬用之重回京城任太子之師輔佐朝政。

所以青崖書院這一桌人坐下,雖然各個手上幹幹凈凈,但內裏卻有著千絲百縷的利益牽扯。

就如喬景,她知道自己若是機靈點兒,就該與陸可明疏遠與岑寂親近,但因著父親一直有意將她嫁給岑寂,她便一直能不和岑寂說話就不和岑寂說話。

撤席之後,大家湊在一起守歲。宋衍是青州人,青州多河流,慣有三十晚上折舟祈福的風俗,他見大家興致寥寥,氣氛沈悶,便提議就如家鄉習俗,將來年心願寫好折成小紙船放於溪流之中。

阮凝笙與喬景終歸是心思輕敏的少女,聽得宋衍這個提議,皆眼前一亮地附和答應。裴舜欽輕笑一聲,要雲歌取來了紙筆。

眾人寫好折成紙船,一人手提著個燈籠往聽溪亭走,積雪猶未化完。地上結了冰滑得很,喬景和裴舜欽慢騰騰地落在後面,裴舜欽瞅著前面的人不註意,手籠在披風裏悄悄扶著了喬景。

他目光落在喬景手裏拿的紙船上,好奇問道:“你寫的什麽?”

昏黃的燭光隨著步伐的輕晃照得喬景的臉上光影搖曳,她輕笑:“這哪能告訴你?祈福的東西說出來就不靈了。”

喬景清亮的眼眸在這黑沈的夜裏靈動明澈得很,裴舜欽眼神一轉,無賴問道:“那你就告訴我和我有沒有關系。”

喬景被裴舜欽說中心事,臉驟然一熱。

“你別再問了!”

裴舜欽懂了喬景這聲嗔怪裏欲說還休的意思,揚唇得意一笑,心裏登時像抹了蜜似的。

來到溪畔,眾人依次將紙舟放入溪中,紙舟順著潺潺的流水向前飄蕩,拐過幾曲便消失在溶溶的夜色中。

喬景默默望著自己那片小舟,雖然曉得它最後的結局必然是被水流裹挾沈入溪底,但仍覺得它像能承載著自己的祈望一直飄下去似的。

從此無別離,百事長如願。

她不知道老天爺會不會責怪她太貪心,但她想要的最完滿的未來便是如此。

敲鐘人早回家過年去了,這夜天陰無月,也看不出時辰早晚,大家散了三三兩兩地往回走,裴舜欽正和喬景閑笑著扯七扯八,忽而聽到聲嘯響。

一朵金色的煙花在天空綻開,短暫劃破了靜黑的夜。

喬景沒想到在山上也能看到鎮上放的煙花,驚喜望向了裴舜欽。

裴舜欽也在望著她。

一朵又一朵,璀璨的煙花照耀得人臉上明明滅滅,裴舜欽掃過眼旁人,見他們都在仰頭看著天上,飛快地摟過喬景在她額上吻了一下。

“新年快樂。”他輕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 小喬:從此無別離,百事長如願。

小裴:娶她回家。

作者:忘了我今天不到3000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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