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消失，虎嘯風聲也早就停了下來，山林四周再次恢覆了寂靜，寂靜得只剩下偶爾的山風，裹出樹葉嘩嘩的響動。

已經是半夜12點，頂著漫天的繁星，郝晨卻毫無睡意，他穿著一身快被那些小精怪撓成布條的衣服，被凍得渾身冰涼。

換衣服？

郝晨看了看還在旁邊的女琴靈，無奈地嘆了口氣。

雖然面前這女……琴靈，上上下下也活了一千多年的時間，但怎麽說她也是個女人，而郝晨長這麽大，除了團子時期被親媽看光過之外，自打懂事時候起，他就從來沒再在任何女人面前脫過衣服，童以初也不例外。

可眼下，深山老林，秋風瑟瑟，自己又不是合丹期，能完全依靠經脈抵禦寒熱的情況下，裏裏外外還都被撓成了布條，再不換衣服，就只剩下感冒發燒一條路可以選了。

“琴……姬無顏？”

為了不凍死自己，郝晨硬著頭皮，抱著胳膊，踮著腳一邊跳，一邊小步跑到了琴姬無顏的身邊。

“要換衣服趕緊，回頭凍死了，就沒人告訴琴身藏哪去了！”

琴姬無顏輕輕捂著嘴一笑，她早就用餘光，看到郝晨那一臉神色不對的模樣，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人肯定是想換衣服，又怕自己介意。

“得！”

郝晨看見琴姬無顏捂著嘴笑，差點沒想扇自己個嘴巴子，跟個千年女琴靈面前害羞，這要是被程濟宗他們知道了，絕對又是聚會飯桌上的笑料。

可……

郝晨拎著包，站到了那顆一人粗的老樹後面，一邊往外拿著之前那身穿了多少天的臟衣服，一邊靠著樹幹，神情恍惚地想起了從前和程濟宗、童以初一起吃喝玩樂的日子。

山風吹過，剛剛還凍得色色發抖的郝晨，現在完全忘記了冷，因為程濟宗，那個幾乎跟自己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死黨，現在就在山下，說不定已經進了方丈的禪房，發現了自己的蹤跡，正等待著天明時分，帶著一對人上山搜捕。

洗不清冤屈，估計都再在一起吃飯的機會，恐怕就只有下輩子，或者自己真正被抓進去，吃牢飯的那一天了。

搖了搖頭，郝晨利索地脫下已經快撕成草裙的褲子，丟在一邊，可他剛撿起那條雖然葬些但依然完好的外褲時，卻從餘光裏掃到了本不應該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琴姬無顏。

“臥槽，大姐，你幹嘛？”郝晨下意識的將褲子捂在身前，一臉驚訝的看著面前，跟欣賞雕塑似的看著自己的琴姬無顏。

“看看……”琴姬無顏聽見郝晨的話，連表情都沒帶變一變的，她只是擡了擡眼，回應似的看了一眼郝晨的眼睛，又繼續上下地打量。

“看……看什麽？”郝晨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心想這深更半夜的，我換個褲子，你要幹嘛？

琴姬無顏根本不理郝晨的話，徑直走到了郝晨面前，探著頭，仔仔細細地仿佛要將郝晨臉上痘坑都看明白似的，然後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掃了一下郝晨的鼻子。

“嗯……臉紅了！”

說完，琴姬無顏點了點頭，仿佛一臉失望似的轉身走到芒君的面前，她蹲下身子，摸了摸頭，又撓了撓芒君的耳根，然後了清了清嗓子，忽然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小精首，原來你家主人……真是個處男啊！”

郝晨見琴姬無顏走開，剛松下一口氣，將褲子又抖了抖，一條腿剛伸進褲腿裏，就聽見了琴姬無顏這句，讓他整個此刻心中，猶如被一萬匹神獸呼嘯奔騰而過的絕望感。

“琴姬無顏！”郝晨站在樹後，怒吼了一聲，要不是他褲子只穿了一半，他肯定會立刻走過去，封上琴姬無顏的嘴。

可眼下，他只能加快換衣服的速度，免得這女人，呸，女琴靈，又冒出什麽他完全不想聽見的鬼話。

“這有……”

琴姬無顏一邊笑，一邊逗著芒君，可話說了一半，她忽然站起身，瞇縫起眼睛，看著遠處漆黑的山林裏的動靜。

與此同時，剛剛還在享受撓耳朵的芒君，似乎也察覺到了空氣中與之前不同尋常的氣息，它突然跟著從地面蹦了起來，一臉警備。

“看來你也感覺到了……”

琴姬無顏手中電光乍現。

“呼呼……”

仿佛是聽懂了琴姬無顏的話，芒君連身子都壓低了下去，嘴角一翹一翹，與之前動怒時的情形如出一轍。

“這回暖和多了……”

郝晨換上了那身有些汗臭味的舊衣服，剛從樹後走出來，就看到了這一‘人’一‘貓’，完全戒備的模樣。

二話不說，他立刻抽出了紫炎，尋著芒君呼呼聲的方向望過去，之見山林那深邃黑暗的盡頭，若隱若現著一雙與芒君相似的金瞳，而那眼睛由遠及近，如鬼魅的幽靈般，忽上忽下，左右搖擺不定。

但這雙眼睛的主人，似乎並沒有靠近的意思，它不露面，不做聲，似乎也在觀察這邊的動靜似的。

“另外一只精首？”郝晨看著對方的眼睛，立刻想到了芒君的身份。

“是的！”芒君戒備地盯著對方的眼睛，絲毫不敢懈怠，嘴裏呼呼地聲響不斷，像對方發出警告。

“八成是聽到了你家這精首的虎嘯，又被這山林精怪們告了狀，首領過來來替他們報仇的。”

琴姬無顏聽不見郝晨與芒君的對話，但她瞟了一眼郝晨手中的紫炎，就知道這人已經猜到了對方的來歷。

“這仗避不開的，精怪和動物一樣，地盤意識強烈，現在你帶著另外一個地方的精首竄進了人家領地，還又打又殺又啃又威脅的，換你你能忍？”

琴姬無顏臉上瞬間神采奕奕，他微微一笑，手中的電光立刻暴漲了數分，一副人多不怕踢館的模樣。

聽她說完話，郝晨撇了一眼琴姬無顏興奮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

心想，這琴姬無顏不是戰爭受害者麽？怎麽每次打起架，她都能比自己還興奮。

就這樣僵持了數分鐘，郝晨看著對面那雙飄忽不定的金色眼睛，心底一陣不安焦躁。

他不喜歡這樣浪費時間的互相觀察試探，而且對方應該已經從那些小精怪嘴裏知道了自己這邊的情況，現在還在試探的原因，就只有對方還在等幫手趕過來而已。

一陣不安感隨即湧上心頭，郝晨立刻看向芒君的位置，才發現芒君已經調轉了方向，它看著自己側的樹林深處，整個後背都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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