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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征伐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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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局勢如行船,無論其下有多少暗流湧動,大船也得穩穩當當走在上面。黎司非在長寧寨的這些日子發現了,它完全沒有名字上那麽和諧。暗處似乎有無數的人窺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在黎司非打死了第八只爬到他屋子裏來的蠍子後,他終於妥協,主動去找了危月燕。黎司非提著那只蠍子“砰砰”敲了兩下房門,很快門開了,危月燕探出頭了:“喲,黎少將軍。怎麽,有事?”

“幫我個忙。”黎司非擡起手,把那只蠍子放到她面前。危月燕皺了皺眉:“你不是……?它傷不到你吧。”

“我倒是希望它只是來要我的命的。”黎司非把那只蠍子翻過來,蠍子的背上有一個圖騰,“這不是普通的蠍子吧。”

危月燕看了那個圖騰一眼:“你很聰明。是西嶺的蠍子,一般是用來探查的。不止一只吧?”

“已經是第八只了。”黎司非說,“大軍即將開拔,有什麽辦法擺脫它們麽?”

危月燕搖了搖頭:“很遺憾,不能。這座寨子裏至少有五百只這種蠍子,你才碰見多少只?你來了這麽多天,還覺得這個寨子這是個和平安寧的地方?”

“這是你們的地盤,西嶺的東西出入自在,沒有人管麽?”黎司非盯著她的眼睛。而只得到了危月燕的冷笑:“我們的地盤?這座圓樓不是你們瑞州人的領地麽?你稍稍清醒一點吧。長寧寨是瑞州人建立起來的,而這片土地上的人和你們有血海深仇。我們只能盡力去約束各部的行為,讓它表面上安靜些。你大可猜猜,這些蠍子有多少是你們口中的‘自己人’弄進來的?”

黎司非沈默了一會兒,想到他在瑞州圓樓以外看到的那些人,他們的眼神。他打了個寒戰,沒再說話。危月燕頓了一下:“這種蠍子是群居的。你把屍體拿到你的住處以外,處理得稍微幹凈點,就不會再有太多了。你們的圓樓向來是各部重點盯著的地方,這種事沒辦法根絕。我言盡於此,你自己看著辦吧。”

“多謝。”黎司非垂下眼簾。

黎司非花了一點時間,處理了屋子裏蠍子留下的痕跡。前兩天他為了留存證據,把那些蠍子的屍體留下了,看來根源在此。他心情很沈重,也想明白了一點問題。他對南疆各部落的態度好像是錯誤的。黎司非以前覺得,雲詔是弱小才不得不向瑞朝求援,所以他們該低聲下氣,該畏懼瑞朝。可是瑞朝幫他們,真的是在幫麽?不過是借他們的手做自己的事罷了。黎司非還在因雲詔把他們當成棋子憤怒,可他們不也是這麽做的麽,他又有什麽理由去憤怒呢?黎司非打來水,洗了一把臉,清醒了一點。

黎司非想,他或許不該怪危月燕,但他還是過不去。

他嘆了一口氣,把那些蠍子丟出門去。收拾幹凈的時候單永暮來叫他。後天他們倆就將作為先頭部隊出發,單昭還要囑咐他們一些事情。黎司非便跟單永暮過去,單昭拿著泰格諾的回信。看來是要跟單永暮說一說這件事。他見兩人進來便開口道:“準備得差不多了?”

“是。末將隨時可以出發。”黎司非抱拳。單永暮有樣學樣:“末將也是如此。”

“那好。這幾天在寨子裏,有什麽看法麽?”單昭並不著急。單永暮皺了皺眉:“他們……似乎很討厭我們。我和瑪圖索在寨子裏逛的時候,總感覺有人盯著我。而且他們看見我和看見瑪圖索的時候,是兩幅臉色。我們,我們不是來?”

“你以為我們是來幹什麽的?來幫忙?”單昭擡眼看他,“我們是來平南的,在他們的土地上殺他們的人,只是為了我們的私心。”

“……”單永暮說不出話,黎司非則是默默點了點頭。單昭又說:“所以老夫要告訴你們兩個,如果遇上不能抵擋的情形,不要多留,立刻離開!我們的目的是讓瑞朝南境穩定,而不是幫二詔滅了西嶺。若是他們出現頹勢,即刻撤軍!”

黎司非心中一凜:“如果雲詔要被滅了呢?我們至少還和雲詔為盟——”

“盟又如何?”單昭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和你們帶領的軍隊都是我朝的精銳,現在北線戰事吃緊,你們不能全折在這裏!南境終有能平靜的一天,退一步又能如何?”

“……是,末將領命。”黎司非拉住單永暮,向單昭道了聲同意。單永暮不解地望著他,黎司非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出去以後再說。單永暮眨了眨眼,沒有說話。單昭點了點頭:“好,那老夫麽來說另一件事。南疆還有另一個地方的駐軍,在靠近越川的地方。他們的將領是黎暉的舊部,名叫泰格諾。他們不會隨我們一起行動,而是會抓住時機從背後突襲越川軍隊。若是出現什麽狀況,可以轉移他們的視線,也有利於你們撤退。你們到達雲詔大寨後記得和他取得聯系。”

“是。”黎司非和單永暮一齊道。單昭又囑咐了幾句,才讓他們離開。黎司非出了門後,拍了拍單永暮的肩膀,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司非哥,我不明白。”單永暮眼簾低垂,“危月燕和瑪圖索……都是很好的人,雲詔也沒做錯什麽。他們已經向我們求援了,我們為什麽不能幫他們到底?爺爺以前告訴我做人要善良,可,可是如果他們要被滅族我們卻放任不管,這算什麽善良?”

“這是沒辦法的事。”黎司非也垂下眼簾,“永暮,很多事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善良也不是什麽時候都該做的。我們只能盡力,讓它不要發展到那種地步。打贏這場仗,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們一定要贏,要贏才行。”單永暮說,“拉勾麽,司非哥?”

“好。”黎司非伸出手來。

七日後

瑞朝的先頭軍隊抵達了雲詔大寨。這裏比長寧寨要繁華得多,周圍人的目光也從純粹的敵意與窺探變得更為平和。寨子中地方有限,黎司非帶來的軍隊駐紮在外,他和單永暮只能一人各帶五十親兵進入大寨。瑪圖索和危月燕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既是領路也是表明身份。黎司非看出她一點私心,她想光明正大地帶著危月燕出現在故土之上。危月燕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但又不那麽平靜。她聽著故鄉的人們,用熟悉的鄉音歡慶著她的到來,眼睛不由自主地翻泛紅。瑪圖索看得出來,便湊過去:“依諾凰,這是高興的時候,可別哭出來啊。還要見老師的,千萬別哭啊。”

“我知道,高興的時候不該流眼淚。”危月燕深吸一口氣,“瑪圖索,我回家了。我真的回來了。”

“嗯。”瑪圖索點點頭,“所以見完老師以後,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讓你悄悄地哭一會兒。”

危月燕沒有說話,她的手握緊韁繩,最後露出一個笑容。

有專門的人在迎接他們,指引他們到兩座吊腳樓前。黎司非和單永暮分別與親兵住在一棟樓中。瑪圖索和危月燕則去了另一個方向。接待黎司非的人說:“請將軍安排好自己的手下以後,和另一位將軍一起去見頭人和大巫師。聖女她們也會在那裏等著您。”他給黎司非指了一個方向,那裏是整個寨子的中央。黎司非見到有一座似塔非塔的東西,高聳入雲,便問:“那是什麽?”

“鼓樓。”使者說,“也是您要去的地方。”

另一頭,瑪圖索帶著危月燕回到了她的住處,亦有人出來迎接:“瑪圖索大人,依諾凰大人,烏朵大人在裏面等你們,快進去吧!”

“烏朵來了?”瑪圖索相當驚喜,拉著危月燕往裏走。一個白發齊肩,銀飾簡素的女子正坐在裏面等她們,她的眼睛亦是相同的紫色:“瑪圖索,依諾凰。”

“烏朵。”兩個人一齊道,然後坐到她對面。烏朵露出一個笑容,對著危月燕道:“依諾凰,回來以後覺得怎麽樣?你的屋子就在瑪圖索隔壁,現在還在收拾清理。等見完老師以後你就可以過去了。”

“回來是好事。”危月燕說,“雲詔怎麽樣?一切都還好吧?老師的身體怎麽樣?”

烏朵挑了挑眉:“你見了老師以後就知道了。你只在乎我們好不好,不關心你自己?”

危月燕沒說話,而瑪圖索非常讚同地點了點頭:“就是,你一點都不關心你自己!烏朵,趁著這家夥回來,趕緊好好教訓她!”

危月燕也挑了挑眉:“我哪裏有不關心我自己?烏朵,別聽她胡說。”瑪圖索則反駁她:“你看你幹的那些事,我哪裏有胡說?”眼看兩個人就要邊吵邊告狀鬧起來,烏朵連忙從中間制止:“好了好了,你們倆都不要鬧了,先說些正事。路上的事我都聽說了,那群瑞州人應當有了戒心,你們打算怎麽處理這攤子事?”

“能怎麽處理?”瑪圖索說,“瑞州人本來就對我們極度防備,尤其是那個黎司非,這種結果也無可厚非。就算真的是禹谷或者西嶺出手了,他們就不會疑心到我們頭上麽?”

危月燕點點頭:“來大寨這邊的一個是瑞朝皇帝的外甥,另一個則是主帥的次孫,都不是什麽純良無害之輩。他們戒心本來就重,我們此時無論是示好還是疏遠都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倒不如維持現狀,只要能平安過這場仗,沒人能也沒人會再說什麽。”

“那就姑且這樣吧。”烏朵點了點頭,“走吧,去見老師。”

黎司非和單永暮簡單安排了一下,就隨著使者去鼓樓。走了以後才發現鼓樓比想象中要遠。鼓樓之下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它位於中央,危月燕等人就在廣場的一頭等他們。黎司非看見一個白發女子,她的飾物雖然簡單,但比瑪圖索和危月燕的都更為精細,身上的靛藍花紋也更多。使者見他們略有疑惑,便主動介紹道:“這位是烏朵大人,現任大巫師的繼承人。”

現任大巫師的繼承人?黎司非更是疑惑了。使者又繼續解釋道:“原本的大巫師繼承人應當是依諾凰大人,但依諾凰大人被送到瑞州去,大巫師不能後繼無人,自然會有新的繼承人被選出來。之後依諾凰大人怎麽安排,還是要看大巫師的意思。”

黎司非沈默了片刻,沒有說話。危月燕在這事上竟然真的沒有說謊。或許是因為沒有影響吧。瑪圖索本來在和她們兩人,見到黎司非過來,立刻轉過頭來:“磨磨蹭蹭的,快一點!頭人和老師都在等著呢。”

“瑪圖索,對客人不要那麽沒禮貌。”烏朵皺了皺眉,然後她轉向黎司非,“兩位將軍,老師和頭人已經恭候多時了。請吧。”

黎司非抱拳行禮:“勞煩幾位,黎司非惶恐。”單永暮也有樣學樣拜了拜。烏朵掃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幾人往前走,穿過廣場,抵達鼓樓下。鼓樓不止一座,周圍還有一些吊腳樓和回廊,其實是個延綿成片的建築群。他們要去的是最高的一座。黎司非類比瑞朝皇宮,覺得這可能就是雲詔的皇宮。他認真打量了一會兒,又發現這鼓樓實際上是一個巨大的涼亭,實際能用的只有幾層,之所以顯得那麽高是因為層層疊疊的屋檐不斷向上。

一行人進了鼓樓,一個男人和一個黑袍婦人坐在大廳裏等他們。那就是雲詔的頭人和大巫師。危月燕等人率先行了一個很覆雜的禮,應當是雲詔的大禮:“頭人,老師。”黎司非和單永暮學不來,只能按瑞朝的規矩來:“末將靖遠黎司非,末將長州單永暮,見過雲詔國主,雲詔大巫師。”

“不必多禮。瑞州來了兩位很年輕的將軍。”雲詔國主打量著他們,“大巫師,您要和這兩位將軍說些什麽麽?”

“既然您有吩咐,我便說吧。我等很感謝瑞州能出手援助雲詔。”大巫師點了點頭,蒼老且沙啞的女聲從黑袍之下傳來,“同時我要給兩位將軍一個忠告,用瑞州人的話說,就是勿聽勿看勿說。寨中有很多瑞州人未曾見過的東西,但其它部落的人是能夠明白的。兩位將軍若是見到了那些東西,權且當作沒見到,亦不要聲張。可否?”

他們倆點了點頭。而雲詔國主則笑道:“大巫師,每次有人來,您都是這些話。還有別的要說麽?”

大巫師搖了搖頭:“沒有了。如果當年你的兄長和那個叫黎暉的孩子聽了我的話,就不會發生郎青那件事。我現在要帶著我的弟子們回去了。烏朵、依諾凰、瑪圖索,跟我到樓上去。”聽到父親的名字,黎司非一楞。而大巫師帶著危月燕三人離開了。雲詔國主好像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轉頭看向黎司非:“你也是靖遠人,姓黎。黎暉是你的什麽人?”

黎司非說:“他是我父親。我聽母親說過,家父曾在南疆歷練,國主認識家父麽?”

“算吧,他是個很有意思的瑞州人,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樣。”雲詔國主笑了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希望你也和他一樣。”

一行人來到了鼓樓的第二層。大巫師坐到主座上,示意瑪圖索和烏朵站到兩邊。她對著危月燕伸出手來:“孩子,過來。讓我好好看一看你。”

“老師。”危月燕走上前去,任由著大巫師撫摸她的臉頰,“我回來了。”

大巫師撫摸著她的臉,輕輕地嘆息:“好孩子,苦了你了。你是蛇神的孩子,卻在瑞州吃了很多苦,那些北傖平日裏一定對你不好。是雲詔對不起你,而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回到家。此仗是個好機會,老師會盡力,解除你的質子身份,將你接回來。”

“老師……”危月燕低低地道,眼圈泛起紅。大巫師把她抱進懷裏:“想哭便哭一會兒吧。我們把你丟在外頭那麽多年,你該委屈的。”危月燕吸了吸鼻子,隨後搖了搖頭:“老師,我不哭。回來是高興的事情,高興的事不該哭。”

大巫師摸了摸她的頭,沈默了一會兒。大巫師又說:“孩子,既然你回來了,就該做出決定了。烏朵,去把它帶過來。”烏朵點點頭,向後面走去。很快她帶回來一條黑鱗紫瞳的蛇。大巫師接過那條蛇,遞給危月燕:“孩子,你要做出選擇了。你在瑞州多年,身體裏的蠱還沒有醒過來。我也無法教導你如何使用它。但你已經耗不起了,你的身體正一點點被蛇毒摧毀,而這只蠱能救你的唯一途徑。可它同樣有可能摧毀你。趁著你還在雲詔,我們還有幫你的機會。你得去選擇。”

危月燕雙手接過那條蛇,神情鄭重:“我會好好想一想,然後做出決定。”

黎司非在雲詔頭人那裏聽到了他父親的消息,很是意外。在聊完公事以後他又單獨留下來,想詢問一些以前的舊事。可是雲詔國主似乎不願意和他多說,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防備心在其中。黎司非到最後只問到了他父親少時駐南,與國主的哥哥成了至交好友,最後因為一些事情分道揚鑣。他對父親的過往產生了更多的好奇。或許其中某處,就是他被殺的原因呢?黎司非印象中的黎暉不茍言笑,對他也相當嚴厲,從來不願意談起過去。他偶爾會從長公主的嘴裏聽到黎暉的零星過往,但都是一些瑣碎的雜事。而建寧帝又有意將他與黎暉的舊部、與靖遠黎氏隔絕。他想調查父親的死因,就變得更無從下手。黎司非越來越覺得這背後有一個極大的陰謀。他甩了甩腦袋,想把這些念頭都甩出去,當務之急是穩定南疆。只有借此一役站穩腳跟,他才能夠通過那重門檻,真正前往真相。黎司非回到他住的吊腳樓附近,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白發的人影。

“烏朵閣下。”黎司非還記得她的名字,“您在這裏做什麽?怎麽不進去坐一會兒?”

烏朵靜靜地不知道在望著什麽,聽到他的聲音,才從那種狀態中回過神來:“啊,我是來找你的。我剛到沒一會兒,覺得不用進去,就站在這裏等你回來。黎將軍怎麽慢了一步?單將軍已經先回來了有一會兒了。”

“在下找國主有些自己的事。”黎司非已經猜到她的目的了,“烏朵閣下,外面說話不太方便,裏面請吧。”烏朵點點頭,黎司非跟她進了吊腳樓,到自己住的那一間。他翻了翻屋子,找到了一包看起來還能喝的茶葉,示意烏朵等一會兒。烏朵就坐在那裏,看著他折騰。黎司非找完茶葉又找杯子,找完杯子又去找熱水,終於折騰出一壺茶來。他給烏朵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一杯:“您要問什麽?”

“客人來了這麽折騰,是瑞州人的習慣?”烏朵挑了挑眉,顯得有幾分好奇。黎司非頓了一下:“額,在下只是覺得,您要問的事或許很長。我們習慣在談這種很長的事情時喝茶,是在下事先沒有想過您會來,一時疏忽罷了。”

“原來如此。”烏朵說,“有機會的話我給你送一點茶葉來。這包茶葉並不好,應該是為了你想要喝茶隨便放在這裏的。瑞州人很喜歡我們的茶葉。”

“嗯,雲詔的雲山青葉和早春霜遲都是很好的茶。”黎司非喝了一口,味道確實不怎麽樣,又默默把杯子放下並挪開。烏朵笑著看他:“你們起的名字還真是文雅,雲山青葉,早春霜遲。既然你喜歡,我回去就命人找一些送過來。”

黎司非點了點頭:“多謝。不過您今天來,不是要和在下談雲詔的茶葉如何吧?”

烏朵笑著看他,紫眸之中意味不明:“如果我說是呢?”

黎司非撓了撓腦袋:“如果真是,那在下也只能奉陪了。大敵當前仍有心思品茗鑒茶,烏朵閣下這份心性和氣度倒叫我佩服不已。”

“瑞州人說話都是這樣的麽?你們的話怎麽說,巧舌如簧?”烏朵又端起茶來喝了一口。“不過我還算比較喜歡,你今天晚上可以拿到那兩種茶。我是守信用的人,我的人會親自給你送過來。”

黎司非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他點了點頭:“那就多謝烏朵閣下了。您想問什麽?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烏朵敲了敲桌面:“不必那麽啰嗦,叫我烏朵就好。這是你說的。我要問的當然是依諾凰的事。你在瑞州時,與她熟悉麽?”

果然如此。黎司非搖了搖頭:“在下…不,我,我與她很少能夠見面。在我們從京華出發之前,甚至沒說過幾句話。”

烏朵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我聽瑪圖索說,你是瑞州皇帝的外甥。像你這種人應當是位高權重並且要結交許多人的。可你說你和雲詔聖女並不熟悉,這是怎麽一回事?”

黎司非苦笑道:“她有她的不便,我自有我的難處。據我所知,危月燕的衣食住行與人交游是處處受限的。她雖然住在城南眾多顯貴的府邸附近,可陛下的心思極重,如若沒有皇命,是沒有人敢去她的質子府的。我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這樣的兩個人,怎麽可能有熟悉的機會呢?”

烏朵垂下眼簾:“所以依諾凰離開雲詔這麽多年,在京華城中別說是朋友,就連一個可以托付後路的人都沒有,對嗎?如果她死在那裏,就是死了,沒有人會想過把她送回雲詔的,對嗎?”

黎司非嘆了口氣,而後點頭:“我想是的。憑我的見聞,除了她府上的人,根本沒有人敢接近她。每年群臣宮宴她都是坐在角落裏,能得到的名帖也是最少的。她的地位應當是僅僅高於那個北羌世子的,至少她不會被任意欺辱,也不會被放任不管。”

烏朵的手緊緊握著杯子:“可是聽你這麽說,其實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對嗎?依諾凰是雲詔的聖女,是蛇神的使者。她為了雲詔千裏迢迢北上,就這樣過了十六年。她本來不應該這樣活的,不應該的……”

“烏朵……”黎司非想不出什麽話來安慰她。烏朵很快就平靜下來,對他道:“你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嗎?”

“嗯······讓我想一想……”黎司非歪著腦袋,竭力搜尋腦海中有關危月燕的傳言,“好像盡是些無聊的傳言。比如她生時危宿大盛,沖撞帝星,所以雲詔將她送來。還有她能馭使群蛇,為洩心中不滿常在京中傷人什麽的。都是一些沒有意義的市井傳言。”

他沒註意到他說到“馭使群蛇”時,烏朵眼中一瞬劃過的冷光。她掩飾得很好,附和般點點頭:“的確很無聊。原來你們有這麽多的時間來嚼舌根麽?”

“因為危月燕她很神秘吧。”黎司非說,“她來自對我們而言神秘莫測的雲詔,生得美麗,又極少在人前出現。雲詔質子府所在地方又是京華之中的繁華之所,總有人能夠遇見她。一傳十,十傳百,這些流言便傳開了。人不都是這樣麽?”

“我知道了。”烏朵點點頭,“多謝你能夠同我說這些。晚上我會差人把茶葉送過來,記得不要攔。”

“等等,烏朵閣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麽?”黎司非心裏一動,忽然叫住她。烏朵回過頭來看他。黎司非問:“這是你們族中的事,我本不該打聽。但我想問,雲詔真的只有一位聖女麽?那聖使是從何而來的呢?”

“這個啊。我們的的確確是只有一位聖女的,你大可不必擔心。聖使是沒能成為大巫師的孩子,但她們亦是大巫師的臂膀。”烏朵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還好你問的是我,如果是瑪圖索或是其他人,你可能已經死了。這不是你該知道太多的東西,我言盡於此。剩下的東西你別再問了,記住老師給你們的那句忠告。”

“是。”黎司非說,“勿聽勿看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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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又解鎖了新角色:烏朵。20歲,現任雲詔大巫師的繼承人,危月燕和瑪圖索的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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