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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藥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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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總有一些令人費解的癖好,比如蕭聽,突然喜歡上馴鳥,這不禁讓她想到鳳行族的晨曉行與巫師。

清冷的灘塗濕地,有些寒瑟荒蕪。一陣清風吹來,蘆葦悠悠搖晃,漫天飛舞的輕絮紛揚,宛若下起一場風雪。

蕭聽取了根骨簫,聲音悠揚婉轉,蘆葦裏振翅而飛的小白鷺紛至沓來。滿天白雲翻湧而來,百囀千啾,聲音甚是嘈雜。

旁邊撐船的小藥童取來竹簍遞給蕭聽。

蕭聽用竹夾子夾了一些小魚鋪在濕灘上,小白鷺們聽話而悠閑地仰頭吃魚,恍若嵌在蘆葦裏的一幅畫,陶然自在。

望年滿心歡喜地跟著照做,用長勺勾小白鷺到她身邊。

有一只小鷺膽怯又饞腸若蠕,試探地朝她走來,猶豫了一下,低頭用長喙叼住長勺裏的小魚,模樣凜冽高貴,又帶著一絲絲倔強與可愛。

這不就是樓玉樹嗎?

她莫名地笑出聲,想到樓玉樹這幾日的反常,很不對勁。

之前逗他,他還會罵罵咧咧,抨擊她不知羞恥,現在完全一幅冷漠的模樣。

她走神地覆盤,想著他是不是吃醋,可他腦袋上的進度條才那麽點,怎麽可能會吃醋。

“你這身衣裳甚得我心,你該如此模樣,多打扮打扮。”蕭聽坐在船頭,給她遞了一袋花茶水,低柔地呢喃,“這飄絮委實煩人,坐不到片刻,都飄來到頭上。”

蕭聽本就一頭霜發,細細柔柔的飛絮落在他腦袋上,別有一番俊美。

望年癡迷地看帥哥,眉眼染上幾分笑意,接過他的水袋,一只手忽地落在她發髻上。

“頭上有飛絮,”蕭聽頓了一下,“你有蘆葦飛絮這般戴花也好看。”

是這個帥哥先動手的,不能怪她博愛!

瘋狂心動的望年被逗笑:“谷主,你這般嚴肅正經地誇讚我,我若說溢美之詞,擡愛罷了,顯得對不起您的真摯,所以我還是說謝謝。”

“你倒也不用謙虛。”他望著滿灘的蘆葦,若有所思,娓娓動聽的聲音宛若夜色笙簫,“蘇子韞那般好色,呵,應該是謝景宸讓你去的吧。”

這幾日他有收到好友歐陽知曉的信件,大概知曉他們的計劃。

想想也知道,謝景宸必然不會讓他徒兒黃橙紫冒險。

“樓玉樹不是良婿,你莫要一頭紮進去。倘若他為難你,你大可與我說,我幫你。”

自從醫治方坤以來,他時常聽到了方坤口中關於樓玉樹與望年的只言片語,一直覺得很奇怪。

她是個聰慧的女娃,像樓玉樹這種名聲不好的江湖殺手,既給不了她安穩的生活,又對她不好,她怎麽會不聽勸。

所以在她回來時,管閑事管多的他沒忍住,立馬找她談談這事。

望年對上他的眸子,宛若飄逸春風的笑意尤為加深:“除了看病,你還會看姻緣?”

蕭聽看到她眼裏艷麗奪目的笑容,花面與天際交相映,此意旁人未覺,他卻覺此刻定雲止水中有鳶飛魚躍的美景,好生綺麗。

“望五色,聞五音,問五味,切脈診經,姻緣同疾病,虛實皆可知。”蕭聽認真地同她交心,“只要你願意,我可以不救樓玉樹。”

望年一楞,苦笑地說:“不成不成,他是壞了點,我得留著他的命。”

樓玉樹一死,她還搞個啥?

蕭聽以為她在密謀大事,深沈而篤正地點頭:“你若有需要,我可為你差遣。”

他要樓玉樹嘗嘗被割脖子的滋味,報那一劍之仇。

回到藥齋,望年正巧遇到小花與方坤,發現她的腳踝與手腕處的鎖環被柔軟的絹布圍住,皮膚不像之前被磨得發紅。

“誰給你弄的?”望年好奇地問。

小花抿了抿嘴唇,腳下的繡花鞋蹴踏著塵土,赧然地拖著鎖鏈躲在方坤後面。

方坤瞧她扭捏勁,恨不得替她宣揚:“還能是誰?張堯光唄,這小子心思倒是挺巧的,哼,哪像某些個人。”

某些個人熟視無睹,跟在望年身後,目光宛若藏了千裏冰封般的陰寒,夷然不屑地朝方坤投了一個冷漠的眼神。

方坤頓感弱小無助,沒敢與他對視,現在轉頭躲在小花身後。

“丫頭,他瞪我。”方坤指著樓玉樹,膽慫地對向望年控訴。

望年瞥了一眼面色凜然的樓玉樹,想跟他說句話,可樓玉樹一副“莫挨老子”的神色,讓人不敢靠近半分。

她應該沒做錯事吧?

晚上,為了討好樓玉樹,望年再次下廚,煮了綠豆粥。好在之前她偷偷讓黃橙紫幫忙買點棗泥酥以便討好他。

有了棗泥酥,這還拿不下你?

白紗輕掩著半窗的忙碌,明明暗暗的身影映在墻壁上。樓玉樹並沒進廚房,而是像個無所事事的門神候在門外。

月夜庭院外,紈質的素輝落在深深淺淺的樹梢上,碧綠泛著粼粼的銀光,似真疑幻。

許久,望年端著綠豆粥與棗泥酥走出廚房,小聲地湊到他身邊,聲色俱柔:“樹樹,我給你做的。”

佇立不動的樓玉樹濃密的眼睫下兩處澄澈的眸光,卻泛著冬日般的冷芒。

點著紅心的棗泥酥散發出幽幽的甜膩味,咬一口似乎牙齒都會軟掉。

“你在我眼皮底下還能買到這玩意兒?”他眼裏的幽暗不覺漫出來,捏住她的後脖子,“望年,我說了別耍花招!”

她好心體貼地想來討好他,結果潑了一臉冷水。不信邪的她再次進攻:“樹樹,我想給你驚喜呀,你不喜歡我下次不做就是,你吃點吧。”

“不必。”

她就像一根難以拔出的齲齒,讓他難受,讓他恨不得連根拔起。

花言巧語能哄得男人們為她前赴後繼,他可不是蘇子韞那個蠢人,被她的花招欺瞞。

“我已經哄過你了,你別不識好歹。”望年越想越來氣,“拿給蕭聽吃。”

這話裏的刺如山如陵的磅礴氣勢壓得他呼吸不得。隱隱怒起的他挑了劍,把那托盤劃成兩半,東西盡悉碎在地上,濺了她一身。

“我剛買的裙子……”望年氣得要打人,迎上他的利劍,膽慫地退後一步,輕笑道:“沒關系,我還有新衣服。”

“我說了,當你有別的選擇,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他的眸裏滿是冷厲與沈郁,不知為何,近期以來所有的酸澀與怒氣都似江海朝宗一樣,齊齊向他的方寸之地傾註。

“樓玉樹,你吃醋了,死不承認。”

樓玉樹佇立於黑漆漆的回廊,冷笑一聲:“自作多情。”

她驀地噙著淚花,姣美的臉上汩汩淌濕,哭得戚然悲涼,哽咽地控訴他:“人家給你做吃的……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摔了,你別想再得到我的體貼。”

樓玉樹靜靜地盯著她的淚目,令他徒生一陣憐惜,就像是一條噴在墻壁上筆直的血跡,不忍心擦拭,而為之向往。心間不覺柔軟,卻泛著苦澀。

見多了她哄男人的把戲,他沒法信任她是真心的。

“你們在幹嘛?”黃橙紫見望年哭得傷心,急忙扶起她,安慰道:“姐姐你怎麽一身臟,去我房間吧。”

樓玉樹不悅地提劍上去,想要拎回望年。

“你要是跟到我房間,你就別想治病了。”黃橙紫顫著雙腿跟他理論,急急忙忙把望年拉走。

待察覺樓玉樹沒來,望年擦了擦眼淚,罵罵咧咧:“這都不心軟,他石頭做的吧?”

黃橙紫回頭看她,關切地安慰她:“樓玉樹是不是欺負你?姐姐,你別哭了,你不是說多試幾個男人嘛,何必為一個男人落淚?”

她擡起頭,望著月亮,一心想放棄攻略,無奈地嘆氣:“我裝的。”

黃橙紫:“……”

第二天,蕭聽早早地為兩人治療隱藏在他們體內的頑屙痼疾。桃花香有洗髓清毒的功效,一顆附上藥引再入口。

樓玉樹猶豫了片刻,把手遞給蕭聽:“我可有心疾?”

蕭聽冷漠地瞅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為他把脈:“沒有,心口有何癥狀?”

“無事。”

樓玉樹懷疑他故意不給自己醫治,所以佯裝說他沒事。

萬藥谷谷主也不過如此,連他心疾都看不出來,庸醫!等出了萬藥谷,他自行去看大夫。

兩人爽快地吞咽下去,一陣惡心的氣味由內到外地散發出來,瞬間反胃想吐。

蕭聽神色恬然,不慌不忙地把他們引到藥浴,需要泡整整六個時辰。

入了藥浴,樓玉樹臉上宛若霞光烘烤,漸漸紅潤起來,渾身經脈抽疼。他輕輕蹙眉,額角泛著點點汗珠,但他依舊忍著,好似這些痛苦都不在話下。

門外響起蕭聽的聲音:“望年姑娘,同我上山采藥如何?山上風景很美,你會喜歡的。”

望年還沒回答,方坤隨後積極回答:“我要去,悶死我了。”

小花的鎖鏈哐哐作響:“方叔去,我就去。”

黃橙紫立馬舉手:“我也要去。”

“小花去,我也要跟著去。”張堯光附和著說。

只有大徒弟李留聽話,留下來照顧房間裏的兩個病人。

蕭聽郁郁不樂地看了一眼黃橙紫等人,嘟囔一句,沒眼力見。

耳畔是他們的歡聲笑語,樓玉樹身上的抽疼愈發強烈,如爛如腐,如鑿如剮,反覆回旋。

他想開口,然而身上的疼痛讓他喉嚨沙啞,如鯁在喉。

他多麽希望望年留下來,像往日那樣甜言蜜語地哄哄自己,或許沒那麽疼了。

心裏的酸澀漸漸擴散,他方才問了心疾之事,可蕭聽的敷衍以及妄想撼動望年的想法的種種舉動,讓他更加厭惡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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