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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江家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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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江家古怪

羲和國的朝堂經歷過很多次血洗,來來回回死去的人數不勝數,官職上的名字一換再換,但也有一些人是怎麽換也沒有換走的,這些人從不拉幫結派,也不成為誰的黨羽,他們中庸平和,只求安穩,張家就是這樣的,張家在朝中任著一位不起眼的小官職,日子僅是富足,比不得那些大戶人家,但也樂得自在。

既然沒有跟那些大戶人有過多來往,那張家裏頭出來的人也沒有那麽多壞心思,還保留著一些最基本的善良和憐憫,比如張家的這位小姐,她比不得江柳意那般金貴,也就沒有江柳意那麽殘忍,張春花小姐天真爛漫,一如春天的花朵,時時都透著蓬勃的朝氣和青春氣息。

春花小姐此時左手提著酒,右手拿著一包花生米,手忙腳亂地跟在一個戴面具的人後面,戴面具的人走得太快,她手上又拿著東西,於是跟得極為辛苦,惱得她撅著嘴直喊:“你等等我啊。”

“張小姐,我與你無親無故,你何必總是跟著我?”戴面具的男子聲音難聽得令人想捂住耳朵免受荼害,唯有那春花小姐卻歡天喜地。

“阿忠你一個人總是獨來獨往的,多寂寞啊,我陪你呀。”春花小姐把手中的花生米往阿忠懷裏一放,抱著酒壇子與他並肩而行。

自幾年前她在街上與阿忠一遇之後,她對阿忠的遭遇深表同情,每日都會江家附近等著這位醜陋至極的阿忠,後來她摸出了些規律,每月的初七阿忠都會出門,一個人去城外的荒山上喝酒獨坐。春花每月初七都會跟在他後面,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有個人陪著就不一樣了,可以陪著說說話,談談心。

當然,大多時候總是春花小姐一個人在自言自語,說出來的笑話也是一個人在發笑。

偶爾她會問從江家過來的陳嫂子:“那阿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啊?”

陳嫂子回想著當初她撞見了阿忠和江柳意茍合之事,阿忠叫她趕緊離府保命,想來這還算是個勉強善良的人,便對春花說:“他或許只是不太會說話。”

今日又是初七,於是春花買好了酒和花生,早早就等著阿忠。

奇醜無比的阿忠也不管春花,仍是自顧自地走著,由著春花一個人說話說得口幹舌燥。

“小姐你看,這就是那個阿忠了,後面的是我們家春花小姐,春花小姐是個好人,這位小姐你……”站在遠處有兩個人並肩正看著春花與阿忠,一個是當年在江家掃地,如今在張家伺候春花的陳嫂子,另一個是頭戴鬥笠的靈姬。

君臨讓靈姬去找這兩年來從江家離開的下人,以打探阿忠的來路,靈姬費了些銀錢便找到了陳嫂子,自然便知道了春花小姐和阿忠的古怪行徑。

靈姬拿了些之前與陳嫂子說好的銀子遞給她,說道:“我對你們家小姐並沒有興趣,你不必擔心。陳嫂子不如來跟我說說,那阿忠到底有何特別之處,令得江家小姐也對他青睞有加?”

陳嫂子回想了片刻,說道:“這阿忠極是了不得的,當年江老爺一夜落敗,江家情景淒慘無比,朝中的大臣們都不樂意跟江家來往,後來這位阿忠過來之後,一切都不同了,拮據了好久的江家手頭也松動了好多,跟江家不來往的大臣也漸漸上門,我覺得,江小姐許是看中了阿忠這點吧。對了,聽說他力氣還很大,會武功,又會下棋又會看書,比起江府裏頭其它的下人不知要強多少。”

“原來如此,那他是什麽去江家的?”靈姬又問。

“我算算啊,應該是三年半之前,江小姐從天應寺把他撿來的,來的時候都不成樣子了,渾身臟兮兮的,臭得熏人。”陳嫂子顯然對阿忠印象深刻,說起來條理極為清晰。

“天應寺?”靈姬追問。

“對啊,就是天應寺。”陳嫂子肯定道。

“好,多謝了,今日你沒有見過我,也沒有告訴過我這一切,知道嗎?”靈姬叮囑一聲。

“知道的。”陳嫂子連連點頭,她不知這位戴鬥笠的女子是何來路,但看她出手寬綽,只怕也不是好惹的人,她自然不會到處宣揚今日有人來找過她,給自己惹麻煩。

靈姬回到胭脂鋪,仔細將今日打聽到的消息寫在紙上,放了鴿子去天應寺,將所見所聞都告知了君臨。

君臨看罷信,推算著時間,三年半以前,那就是君家出事之後的一年半,江柳意從天應寺帶回的阿忠。

“小和尚。”君臨對著正掃地的小沙彌喚了一聲。

小沙彌念了聲佛號:“女施主是想開了嗎?”

“沒有,我想不開。”君臨覺得這個固執的小沙彌可愛得緊,又說道:“三年半之前,天應寺是不是收容過一個相貌醜陋的男子?”

“天應寺每年都要收容很多人,皮相並不重要,女施主說話過了。”小沙彌顯然不能同意君臨對別人的外貌加以攻擊。

“那個人後來被江家的一位小姐帶走了,是個男子,聲音嘛……很是獨特。”君臨可不好再說阿忠聲音粗嘎難聽,不然又要惹得小沙彌嘮叨一番。

“我記得那個人。”小沙彌點頭,“那是個怪人,他在天應寺住了些日子,從不出門,一天只吃一頓稀飯,然後就跟江小姐下山了,再沒有其它了。”

“這樣啊,那你記得他說過什麽話嗎?”君臨又問道。

“沒有,他從不跟我們說話。”小沙彌說。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小和尚。”

“女施主,今日師父在前殿講佛經,女施主要來一起聽嗎?”

“……”

君臨回到自己屋中開始翻閱江家這兩年的各種卷宗,零零碎碎之事太多,君臨連熬了數個時辰才牽出些一點線頭,最終整理出來的時候連天都已經黑了,雲之遙不知何時過來了,手裏還端著些吃食。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沒吃過東西,過來吧。”

君臨抱著謄抄整理出來的本子坐到桌子邊,喝了兩口稀飯,又覺得不太餓,便推開碗筷說道:“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說說看。”雲之遙替她擦了擦嘴角,溫柔地笑著。

“之前靈姬就告訴我,這個阿忠幫著江家殺了不少君家的人,今天我又知道了這位阿忠到了江家之後,江家的進帳便多了起來,後來我又想到江家曾想借海上航運之事與離玦做生意,也是這位阿忠的提議,我將所有的事情總起來了一看,這位阿忠先是殺盡了我君家當時尚還活著的人,鳩占鵲巢做起了君家當年的生意,只是規模不及君家,並且準備做海運。”君臨慢慢說道,將這些事盡量清晰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

雲之遙看著君臨寫在紙上的林林總總,說道:“按你這麽說,這個阿忠只怕是個勁敵。”

“不錯,你與金錢豹去查一下,來往離玦國和羲和國做生意的商人中,找到江家的人。現在航線才剛起來,真正敢做生意的人並不多,但按這位阿忠行事的手段,他定然知道這是一個極好的機遇,不會輕易錯過,所以他們一定有商船,為了避人耳目,很有可能換了別的名號。”

那條海上的航運線路開通之後,兩國的海上稅收都還未能及時定出一個合適的規章來,於是來往商人兩邊都要繳稅,海上說是安全的航路也不時有風暴暗礁,而大部分商人在此之前並沒有想到顧星樓打敗海盜的速度會如此之快,也就沒有準備好下海的船只,所以普通商人大都還在觀望,籌備。

既然江府的阿忠有著如此了不得的才能,那他應該是早早備下商船的那批人之一,要找出江家的痕跡,並不是很難。

“找到之後你準備怎麽做?”雲之遙問。

“我不能坐看江家強大起來。”君臨說道,還有半句話是,她要看看江家這個阿忠會如何應對自己的招數。

“阿臨,你有多久沒有睡過了?”雲之遙突然問起。

君臨擡頭,越見清瘦的臉頰上都沒有肉了,唯有那雙藍色的眼睛越來越精亮,與她雪白的臉色相映襯時,透著驚心動魄的美感。

“我不再追問在離玦國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也放過自己好嗎?你這樣強迫自己裝作什麽事都沒有,太累了。”雲之遙心疼君臨,為什麽他的小阿臨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當年在天機山上無憂無慮總是口出胡言的她去了哪裏?她像是換了一個人,原來的她呢?要怎麽找回來?

“我沒事啊,我只是想,快些報仇,我不想讓君家的人等太久。”君臨低下頭去,她越來越不敢面對雲之遙的眼神,他總是透著清澈,而自己則像汙泥。

而她夜夜不能成眠,閉上眼便是故人在眼前,那些她曾經日漸看重的親人們一個接一個的死在她面前,她卻毫無辦法。還能看到離諸像是詛咒一般的聲音,阿臨,你這一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最親的人,殺了她最親的人。她還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讓自己接受,她所經歷的痛苦,只能掩藏,不能忘懷。

還有顧星樓,總是能夢到顧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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