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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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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逃避起因,逃避經歷,卻死死記住結果。

拒絕理解,拒絕原諒,卻同時拒絕遺忘。

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

……是什麽讓蕭水那麽決絕?

其實也沒什麽。

她不過是想試著自己處理一些事。

不是任性,也和冒險無關,那是一個自我修覆的過程。

是重新面對一個人的狀態。

她相信自己可以面對任何人和事,她想重新找回這種力量……

——不再懦弱,不再無助。

事實上,真正可以依靠的人永遠只是自己。

清風拂過,荷花池水面波光瀲灩。

擡頭望去,夜空中高懸新月如鉤。

物是物。

……人非人。

深夜。

已是神劍門蕭水的房間。

蕭水坐在梳妝臺前,月光映著她玉色的臉,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她將束發金簪拿在手裏把玩,神色淡淡,嘴角帶著得意的笑。

紅衣人只是立在一邊,很安靜,很安靜。

他戴著鬥笠,沒人看到他覆雜的眼神。

“既然走了,為什麽還要回來?”蕭水忽然開口。

她語氣很淡很淡,如月如風,嘴角彎著,卻顯得有些落寞。

紅衣人不語,擡手摘下鬥笠。

夏末的風有些涼,草木花朵也開始雕零。

這就如同鬥笠下那張臉帶給人的感覺——很惆悵,很惆悵。

“小姐不希望見到屬下?”沈伏息神色略顯憔悴,但卻不耽誤他無限的絕世風韻散發出來。

蕭水睨著他,“我還記得你曾告訴過我,你的心不在右邊。”

“是。”

沈伏息和蕭水的第一次是在神劍門。

那時他的確有告訴蕭水這件事,卻不想她一直記著。

“我刺你那一劍在右邊。”蕭水低聲說道,語氣三分柔弱,七分堅強。

“是。”

蕭水笑而不語。

命運是一場賭局,誰贏誰是王者,無病呻吟毫無價值。

而對於那些利用她傷害她討好她的人,她有理由笑而不語。

“四姐說你和她早就認識,而且關系匪淺,此話當真?”蕭水忍不住問道。

沈伏息眉宇間盈滿寒氣,身上也散發著殺氣。

劍就握在他手中,雪白的劍鞘,漆黑的劍柄,普天之下還沒人能躲過這把劍的刺殺。

但蕭水一點都不擔心他會動手。

是他讓她委屈,是他讓她心痛,是他讓她絕望,他走了還回來作甚?

莫非他不知道失去的東西就再也回不來了嗎?

“恐怕是的。”沈伏息開口,聲音不大,雙眸似鷹一般盯著蕭水。

蕭水平靜的外表有了裂縫,她眸中雲霧散盡,只剩下黯淡的顏色。

“原來如此。”

她靜靜坐在那,手中金簪轉來轉去,有四個字大概可以形容她的樣子,但也不太合適——

無所適從。

沈默。

長久的沈默。

半晌,蕭水拍桌而起,似乎忍無可忍。

鋒利的金簪劃破她的手背,鮮血立刻溢了出來。

沈伏息皺起眉,但蕭水卻不打算理會。

……和心傷比起來,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麽?

“你到底來神劍門幹什麽?”蕭水緩緩起身,滿臉茫然。

“小姐想知道什麽?”沈伏息微掀眼皮,覆又垂下。

蕭水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我想知道什麽你都會說?我那麽相信你,你卻還是背叛了我。”

略頓,蕭水輕聲道:“如果當時我不刺你那一劍,我爹應該早死了。”

沈伏息年紀不大,在武林大會上被眾人當面指責也溫潤如初,這不難看出他早有準備。

珠子不是偶然,雖不知他拿珠子究竟是為了什麽,但若要得到珠子就必須從神劍門下手。

神劍門最大的就是蕭君亭,天下間能與神劍門一爭高低的也只有伏息宮,沈伏息不算計蕭君亭都不符合正常邏輯。

“是。”沈伏息沒否認。

他是想殺蕭君亭,但禍害遺千年,照蕭大掌門的心計,蕭水即便不出手,蕭掌門也能永遠長命百歲下去。

可他的坦白反而讓蕭水無法平靜。

她不介意他騙她,但她介意他的謊話騙不了她。

事情已經敗露,既然他所做一切都與她毫無幹系,他還回來幹嗎?

“這就是小姐讓屬下走的原因?”沈伏息盯著蕭水的眼,身影浸在橘色燈火下,宛如一幅無聲的畫卷。

美。

美到疏離。

“上場前四姐將你們的事告訴我,我卻不信。”蕭水臉上帶著淡淡的憂傷。

沈伏息低頭,沒言語。

他認識蕭盈的確早一些,他不想對她說謊。

可他並不覺得這些事有費腦記住的必要。

那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存在的價值。

“上場之後,我提醒過你,讓你走,你卻沒有依從。”

“是。”

蕭水伸手捋著耳側一絲長發,美麗容顏上掛著隨意的笑,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這樣看來,你自己也覺得被我刺一劍是活該了?”

沈伏息斂起氣息,緊蹙眉頭,平聲音調中不見分毫情感:“我籌劃多年,最終功虧一簣,的確活該。”

蕭水心下不快道:“這麽說都是我的錯?莫非要我明知道你有陰謀卻不行動,任武林正道和家人由你宰割?”

沈伏息擡眼,姣好面容上浮起一抹冷笑,“小姐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屬下會停手。”

蕭水渾身一震,她的確不信。

除非親眼所見,否則她絕不相信沈伏息可以放下那麽深刻的仇恨。

蕭家欠他的自不待言,武林正道就更不用提了。

蕭水半閉上眼,深深吐了口氣,在腦中梳理著一切。

這次武林大會完全是場陰謀。

武林盟主不是武林盟主,家仆也不是家仆,每個人都深藏不漏,稍不留神便會命喪黃泉。

而這只是伏息宮一統江湖的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如果這次成功,沈伏息便可輕而易舉顛覆江湖。

但若失敗,天下武林也都將與伏息宮為敵。

蕭水刺那一劍極為講究,既保全了神劍門和武林各界人士,也保住了沈伏息和伏息宮。

只是沈伏息可能並不懂得她的心。

所以他才真的走了。

那日雨夜他被十二少帶走後她等了整整一晚,卻毫不見他的蹤跡。

她故意做戲給暗處的人看,卻不想沈伏息竟沒發現他們。

他們就是蕭盈和蕭綽。

當晚蕭綽並未現身,但他就在附近,他不會無緣無故跟著蕭盈胡鬧,必是蕭君亭吩咐他來的。

蕭水承認她曾因蕭盈的話懷疑過沈伏息,但最後的相信也堅定的不容置噱,只是沈伏息辜負了她的信任,他背叛了她。

“你和四姐,真如她所說的那般親密過了?”蕭水又問了一遍,她一字字道,幾乎咬牙。

沈伏息皺眉不語,淺薄燈光下,他紅衣如血,黛眉如畫。

女人怎麽會輕易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沈伏息無法理解,所以他完全想不到蕭盈會說出已和他發生關系了這種話。

但蕭水不同,這些話她早八百年就說過了。

當初為了替沈伏息洗脫偷神劍雙絕的嫌疑,她當著全神劍門人的面說出了“一整晚都與他在一起”這種話。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但沈伏息畢竟是沈伏息,看著他事情全部敗露卻仍氣定神閑的樣子,蕭水的心像被什麽刺中了。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她低聲道。

沈伏息玉色俊頰上泛著牛奶般的光澤,“什麽?”

“為什麽一直留在我身邊?”蕭水直視他雙眼,似乎想從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中看出些什麽。

但她什麽都沒看到,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黑暗到可怕。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緘默不語。

……這景象若放到其他時候定是春色無邊,但此刻卻有人打了差。

“水兒,休息了嗎?”蕭君亭敲門問道。

房內亮著燈,屋裏人影成雙,這要如何去睡?

——明知故問。

蕭君亭一定是得到消息才趕過來的,沈伏息眉頭皺得更緊了。

蕭水也皺起了眉,她本就郁結,被蕭君亭這一攪合幹脆吹滅了蠟燭。

黑暗中,沈伏息閃閃發光的眼睛凝視著她,她有些不自在,卻只字未言。

蕭君亭若就這麽走了他就不叫蕭君亭了。

“水兒?你在裏面嗎?不說話爹進去了?”

他根本不是在征求蕭水的同意,話未說完就推門而入。

只是房裏已空無一人。

蕭君亭負手在房內繞了一圈,並未發覺不妥。

他不禁皺起眉,又呆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沈伏息半抱著蕭水躲在床下,替她斂去氣息,幽深的眼睛望著她。

蕭水被他盯得不自在,可他抱得太緊,她根本無從拒絕。

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推他,卻見他食指比在唇間噓了一聲。

“有人來了。”

——他用唇形道。

蕭水忽然憶起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他也是這樣不準她出聲。

想起當時的情形,蕭水面色忍不住溫和下來,沈伏息見了,總算露出了自武林盟歸來後第一個微笑。

蕭水臉一熱,不去看他,專心聆聽外面的動靜。

這次來的人也不陌生,是蕭綽。

他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進來了。

蕭水困惑蹙眉,她何時與大哥這般親近了?

連門都不敲——便是沈伏息都不曾有過這般特權。

想到這蕭水下意識朝沈伏息望去,後者正一臉陰陽怪氣地盯著她,欲語還休。

“盈兒,五妹她果然不在房裏。”是蕭綽的聲音,柔軟的語調讓人骨頭都酥了。

蕭水驚愕無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蕭綽那口氣充滿情人間的愛昵,根本就不是哥哥叫妹妹該有的樣子!

沈伏息搭在蕭水肩膀上的手也忍不住一緊,蕭水痛的要叫出聲來,所幸沈伏息反應夠快……

——他迅速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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