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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涯淪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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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涯淪落人

大火把我家燒的一幹二凈,卻沒有一個願意來救火的,人們甚至都不願意出來看一下,好在我家棺材鋪地方偏,沒有殃及他人。

從此時此刻起,我就徹底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但是我的心終於徹底放下了,不用在擔驚受怕了。

我蜷縮在城隍廟裏待了一晚上,凍的我渾身瑟瑟發抖,我好餓啊,好冷啊,手又是殘疾了,不能幹活換飯吃,我今後可怎麽辦?

我開始仔細的尋摸能投靠的人,親戚們都避之不及,朋友也就只有一個王二蛋,對了!王二蛋,我去他家最起碼能混幾個饅頭吃,之前礙於顏面,我現在還有什麽顏面可談!他如果不給我東西吃,我就把他和我一起看趙寡婦洗澡的事情一起告訴老趙家!

想到這裏,我一大清早就朝著王二蛋家走去,可是令我失望的是,他們家的門依舊是緊閉的。

出遠門兒了?不可能啊?最起碼他娘是每天在家的,又沒有什麽工作。

強烈的好奇心讓我透過門縫往裏看,只見他家墻壁上,桌椅上,到處都是黑色的血漬,已經幹涸成痂。

“啊!”我驚的失聲叫了出來,腿肚子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我連滾帶爬的離開了王二蛋家,逃也似的往村外跑,我現在知道張鳳翠兒當日拿回來的那些死屍是怎麽回事了,心中一陣陣後怕。

我漫無目的的在大馬路上游蕩著,手掌的疼痛陣陣傳來,不過好像不腫了,只是摸起來像帶個手套一般,知覺不怎麽明顯。

我晃悠到了鎮子上,滿街的小吃攤琳瑯滿目的食品讓我胃裏一陣陣的發酸,國慶節過後的天氣也是讓我凍得渾身瑟瑟發抖。

衣服寬大,我索性把手都縮進了袖子裏,蹲在馬路邊兒,看著來來往往的汽車。

漸漸的我迷迷糊糊有點兒困了,但是冰冷的寒風又一次次的讓我激靈的清醒過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面前開始多了幾張一塊錢、或五毛錢的紙幣,我想伸手去拿,可是張鳳翠那一腳把我手掌踩斷的行為給我帶來了嚴重的心理陰影,我好怕我伸出去手後,再被人一陣踐踏。

看見紙幣馬上就要被風給吹走,在確定周圍沒人的情況下,我伸出左手就要去撿。

突然,我後腦勺被人猛打了一拳,震的我腦子嗡嗡直響,我驚慌的扭頭看去,只見一個瘦小的老頭,杵著個拐杖正在惡狠狠的看著我。

“臭小子,你不知道這是我的地盤嗎?”他發狠的說道。

我打量了一下他,只見他穿的破衣襤褸,手裏端著個破鐵盒子,裏面裝著些許硬幣和零錢,杵著拐杖一條腿好像是瘸的,被一個草繩綁著搭在了另一條腿上。

“把錢交出來!”他惡狠狠盯著我說道。

“憑什麽啊!”

我心裏委屈的要死,這是別人給我的,憑什麽要我給你交出來!

這個時候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只見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人站在我身後,戴著墨鏡,手裏拿著一根木棍,看樣子像是個盲人。

他的造型跟這個老頭子如出一轍,也是衣衫襤褸,破衣遮體。

“把錢交出來吧,小逼崽子,不然你今天別想離開這裏!”那個中年人警告我道。

交出了那四塊五毛錢,我又成了徹頭徹尾的窮光蛋,在秋風中蹲在馬路旁瑟瑟發抖。此時我在想,或許死去也是一種解脫,大和尚不是說我三魂七魄少一魄嗎?那我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眼淚和清鼻涕嘩嘩的往下流,我用左手不停的在臉上擦拭著,沒錢,沒身份證,沒親人,沒朋友,只有寒冷饑餓還有疼痛是我最忠實的朋友。

“吃吧!”一個熱乎乎的餅子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一擡頭,見是那個剛才拿棍子恐嚇我的中年人。

“雖然你也是可憐人,但是行有行規!你不能亂了規矩!”那戴著墨鏡的中年人長嘆一口氣說道。

我接過了餅子,馬上狼吞虎咽了起來,我是那麽的冷和餓,以至於我扶著餅子的手一直哆嗦,腮幫子因為許久沒有嚼過食物而陣陣發酸。

……

不打不相識,之後我就跟著這兩個乞丐成了鎮子上的一個小叫花子。我的任務是裝扮成癡傻呆楞躺在地上要錢花,到了晚上,悉數上繳給那兩個前輩,換幾張餅子吃,雖然屈辱但是卻能活命。

老一點兒的姓李,中年人姓張,都是外地人,其實他們兩個都不殘疾,只是懶,懶的去做工,裝扮成瘸子和瞎子騙錢花,而真正殘疾的人只有我一個,到了晚上,我們就蜷縮在一個人家廢棄的驢圈裏過夜。

天氣是越來越涼,老李提議我們三個人一起向南走,去南方要飯去,南方經濟好,有錢人還多,最關鍵的問題是不至於被凍死。

老張十分認同老李的觀點,於是就開始收拾他那些所謂的細軟,決定第二天動身。

我則是低著頭不吭聲,其實我也有自己的盤算,那大和尚說自己是河南嵩山少林寺的,我就想往河南走,找到了少林寺,說出大和尚的五官貌相套近乎,爭取能當個小沙彌,從此皈依佛門,然後老老實實的幹活,混一口飯吃。

第二天,我就跟著老李和老張一路要飯南下,路途艱苦,風餐露宿自不必說,只是這兩個人十分的欺負我,無論討到了錢或者糧食,他們都要先吃飽,最後剩下來的才是我的,所以我一直處於那種嚴重饑餓的狀態,只是不至於被餓死而已。

我們從山西的呂梁山出發,一路向南,聽老李說到了河東運城,渡了黃河,我們就能到達河南了,我其實也在尋摸著找機會逃跑,心說要飯的基本套路我已經學會,不用再依靠這兩個老王八蛋了,我心中只想著少林寺,那個我再生父母大和尚的老家。

沒有出過遠門兒,我就是個路盲,只能跟著這倆老畜生一直往前走,但是他倆每天牛逼吹的很響,其實也是個棒槌,他們走著走著也經常迷路找不見北。

我們出發的第七天的傍晚,這倆王八蛋又給引迷路了,偏離了大道,走進了一個山溝子裏,遠遠的可以看見前方好像有村落,老李提議到村裏混幾個饅頭吃,然後找一個窩棚休息。

可偏偏這個時候,天上下起了大雨,還是那種暴雨,按理說這種季節根本就不會有這麽大的雨,可是老天爺日怪,不但下了這麽大的雨,還打起了元宵般大的雹子!

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個地方避雨,可是周圍都是光禿禿的山包,要麽就是連草也不長的野地哪裏會有避雨的地方!

還是老張眼睛賊,枉他平日裏裝瞎子,看東西可比誰都快,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破土房說道:“你們看,那裏有間房子,裏面好像還亮著燈!”

我和老張放眼看去,可不是嗎!一個小平房,亮著燈,只是樣子有點兒破,但是一看就是有人住的,旁邊還斜斜著豎著一根電線桿子,是那種黑木頭電線桿,不是很粗。

我們三個這個時候什麽也不顧了,拼命的往那個小屋子方向跑去,冰雹砸腦袋的滋味可不好受啊,這個時候恨不得多長出來一條腿。

到了屋子近前草棚下,門是開著的,只見一個中年的女人坐在屋子裏的板凳上正在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這位大姐!我們是可憐人,能不能給點東西吃,求求你了!”老李那麽大的歲數,“撲通”一下就給那個女人跪了下去。

老張這個時候也跟著跪了下去,我見此情景,也乖乖的低頭跪好。

“家裏沒啥吃的,就兩張幹餅子,你們願意吃就吃吧,”那女人說完,就進裏屋拿出了兩張鍋盔餅子遞給了老李。

老李接過餅子,給了老張一個,兩個人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我一看又沒有我的份兒,只好咽咽唾沫,眼巴巴的看著。

外面的雨是越下越大,幾乎都看不清幾米遠的事物,老李吃完餅子又給那個婦人磕頭道:“大姐,我們沒地方避雨,能不能給我們找個地方躲避風雨,驢棚馬圈都可以,只要能對付一晚上就行!”

那女人打量了我們一會兒說道:“實不相瞞,我是個寡婦,丈夫剛剛死去,家裏就我一個人,留你們實在是不方便啊!你們還是再想辦法吧!”

說罷就想關門,老張一看這個情況,馬上把他那個盲人棍子插進了門檻裏,磕頭說道:“大姐,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那婦人見我們這般無賴,長嘆一口氣道:“好吧,只是這裏屋不能讓你們進,房後還有一個空棚子,那裏是我丈夫的靈堂,你們可以去那裏避避雨,第二天速速離開吧!”

我們三個頂著冰雹來到了房後,仔細一看,可不是嗎!房後破木頭棚子裏面擺著一張木板床,一個死人蓋著白布正躺在上面,上面豎著這個人生前的遺像,一看就是老實的莊稼人,遺像旁邊各有一根蠟燭,在微微的燃燒著。

雖說是木板棚子,但是卻不漏雨,而且三面避風,對付一晚上是完全沒問題了,老李當下做出決定,今天晚上就在這裏過夜!

我們三個人就相繼的進了木板棚子,張李二人肚子裏面有了點食物,加上一天的疲憊,找個幹凈兒地方窩著睡下了,而我因為肚子饑餓,加上右手隱隱作痛,雖是也疲憊不堪,但是卻沒有那麽困。

我呆楞的看著那不時晃動的燭光,眼角滲出了淚水,我好想有個歸宿,好想有個家。

漸漸的,天完全黑了下來,暴雨也停了,兩個老畜生的呼嚕聲搞的我十分心煩,我感冒一直沒好,就順手擤了一下鼻涕,可是當我擤完鼻涕還沒來得及甩的時候,我看見那遮蓋著死人的白布,突然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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