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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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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西月此言一出,席雲斐怔了瞬。

他沒想到那位柳先生竟會是雲宮那位神秘莫測的宮主。

旋即, 席雲斐伸手攬過樓西月, 垂了下眸,輕聲道:“也不一定啊, 若是那位柳先生也弄錯了人呢?”

“沐貴妃認為我才是她的孩子,也許柳雲狂也弄錯了孩子呢?我們可以慢慢來調查的。”

席雲斐說罷, 抱著樓西月,在她眉心落下淺淺一吻, 安撫著她的情緒。他察覺到樓西月此刻的身體正輕輕顫抖著, 仿佛迷茫又無措般。

房間內寂靜, 席雲斐靜靜地抱著樓西月。

良久之後,樓西月才平靜下來。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 認真分析著:“沐貴妃的師兄倘若是柳雲狂的話,一切都能夠解釋清楚了。”

沐貴妃身邊那兩個武藝高強的侍女, 與雲宮殺手所出的武功路數, 本就是同源所出。

雲宮宮主神秘無蹤, 沐貴妃那位師兄同樣神神秘秘, 浮雲書院院長常年游學在外。原因無他,這三個身份是同一個人。

當年換走孩子的, 是柳雲狂。而柳雲狂正是給她種下毒藥的那個人。

柳雲狂用來控制雲宮殺手的毒,趙計緣能有解藥,是因為那毒本就是柳雲狂從趙計緣手中獲得的。

與此同時,也就能解釋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一世,趙計緣都能夠一眼診斷出她體內還潛伏著另外一種毒藥。

這毒, 同樣是從趙計緣手中流露出去的。

而柳雲狂與趙計緣之間,分明彼此都看不慣對方,卻有一定的合作,大概是有某種契機將兩個人聯系起來的。

這個人,是沐貴妃!

樓西月突然出聲道:“這輩子,你在明城第一次去見我,是因為什麽?是有人引你去的嗎?”

“也是因為這位柳先生。柳先生給了你哥……你哥哥一個線索。”席雲斐話語間有瞬間的微頓,旋即將當日的場景詳細敘述了一遍。

“沒錯了,我去那裏是因為從雲閣高層有這麽個任務下達了下來。”樓西月眼睫輕顫了下,繼續問道:“雲樂公主今年多少歲了?”

席雲斐想了想,才道:“應該是十歲。”

樓西月垂眸,突然小聲說了句:“趙小津的年紀也差不多大。”

“趙小津是那個被換掉的孩子。”

席雲斐沈默著,忽然間想起一個曾被他忽略的細節來。這輩子,他第一眼見趙小津的時候,覺得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這個小家夥。

他閉了閉眼,想起來了。

是在宮中。

他在宮中見過趙小津,那時候趙小津穿著寬大的太監服,是沐貴妃身邊的一個小侍者。

一個出生時就被沐貴妃給換掉的孩子,最後卻還是回到了皇宮之中,而且還是沐貴妃身邊的小使者。

沐貴妃厭惡甚至是恨這個孩子,那他回到宮中後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

此刻,席雲斐才深刻體會到沐貴妃真真切切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下手。

樓西月緩緩道:“原來真相一直都在我們身邊。”

她緊緊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洩露出來半分。被席雲斐發現之後,席雲斐哄道:“乖,別咬了。咬破了,你疼,我也疼的。”

“我為什麽那麽笨呢?這麽容易猜出來的真相,上輩子都沒猜得出來。”

席雲斐以額相貼近,輕聲道:“我也沒猜出來啊……”

樓西月眨了眨眼,終於落下一滴淚來。

這真相觸手可及,可她根本不敢輕易去觸碰。

過了好久,樓西月仍舊有些恍惚。

席雲斐見狀,問道:“你晚上吃過飯沒?”

樓西月搖搖頭。

“餓了會沒力氣,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你等著我,千萬別亂跑,乖乖的。”

席雲斐去到客棧一樓,吩咐客棧小二準備些吃食送到房間去。他仍是不放心,很快便回了二樓,還未推開樓西月的房門時,便察覺到她已經不見了。

推開門,房間內無人,席雲斐低低嘆了聲,有些無奈。

他不過是下樓上樓這會兒功夫,樓西月就從窗戶口那裏跑了出去。其目的地,自然不言而喻。

樓西月跳出房間後,運轉著輕功,消失於夜色之中。

她已經徹底冷靜下來,順著白日裏記憶的路線,很快摸索到營地駐紮地附近。

夜色下,營地駐紮地內,各處營帳前都有明亮火光,將整個營地照得通明。

今日下午在小鎮中的那場刺殺,讓營地內眾士兵警惕著,在營地內各處不斷巡邏著。

樓西月蒙了面,於夜色掩映下悄然潛行,很快混入了營地之中。

巧的是,今夜此處營地,還真的同樣有敵方殺手再次潛入,意欲掀起一場混亂來。

稍時,樓西月與那群人迎面相遇。

雙方皆是蒙面,數量並不對等,明明是多對一,卻都頗為詭異的對視沈默了一瞬。

敵方殺手的那位領頭人很快反應過來,擡手一揮,動作還未落下時,已經被樓西月輕巧的摸了脖子。

夜色之中,一場無聲的殺戮正悄然進行著。

片刻鐘後,樓西月面無表情的將那群敵方殺手堆在黑暗隱蔽處。待到她消去身上味道後,潛行至其中一個營帳外。

樓西月潛入營帳的姿態很隨意,她深知以柳雲狂的武功,無論做再多的技巧與努力,在絕對的敏銳前,都是無用功。

她來試探柳雲狂此時的實力!

營帳中,柳雲狂正坐於案桌前,手中握著一卷書冊。燭光照映下,顯得他面容淡靜,俊美異常。

轉瞬間,樓西月便從營帳門口躍至柳雲狂近前去。手腕翻轉間,袖中刀刃滑出,被她握在手中,朝著柳雲狂脖頸間揮去。

柳雲狂手中握緊那書卷,驀然擡起,用以抵擋她揮去的刀刃。

樓西月早有預料,一腳踹飛了案桌上的各類書冊去擋柳雲狂的動作。與此同時,她原本揮向他脖頸間的刀刃翻轉間,砸落下去。

柳雲狂握著那書卷的手腕被刀刃沒入,深刻見骨!

兩人交手的速度極快,轉瞬間過招上百。

此刻在營地中,柳雲狂若是不想暴露其他身份,必定不好大肆出手。

樓西月根本不怕暴露出來,早在上輩子,為了金盆洗手的那一日,她一直所學的都是兩套武功。

一套是雲宮中每一個殺手都要學的武功,而另一套則是她自己從別處獲得的武功招式。

營帳內已經逐漸有嘈雜的聲音響了起來。

樓西月此行是為試探柳雲狂此時武功深淺,試探過後,她在樓玉衡以及其他士兵來臨前,抽身離開。

“先生!”

樓玉衡匆匆走進柳先生的營帳內,聞到一股血腥味後,立刻讓人去請軍中大夫過來。

軍中大夫很快來到營帳中,替柳先生包紮著傷口。

此前,在士兵巡邏過程中,已經有人發現了堆在某處營帳後面的那群屍體。

望著柳先生,樓玉衡下意識問道:“先生可曾看清那人的面容?”

柳雲狂緩緩搖頭,作答道:“並未看清那人。”

若非是在此處,他又怎會束手束腳?

樓玉衡陷入沈思之中,今日來的殺手因是兩波人。那群被已經解決的殺手應是同白日裏那群殺手為同一個地方派出來的。

那前來刺殺柳先生的殺手,又是誰呢?

柳先生不過一介文弱書生,也有與他有深仇大恨之人嗎?

另一邊,樓西月悄然出了營地,甩開身後追兵,走至一處小樹林,才驀然間栽倒在地上。

過了許久,有月光照進林間。

借著那月光,樓西月攤開手來,看見了掌心間那道血痕。

她什麽都記起來了。

曾經在的記憶,以及後來又失去的記憶。

樓西月擡了擡手,碰了下自己的臉,卻發現自己不知在何時早已經淚流滿面。

……

席雲斐找了樓西月整整三日。

這三日,他只找尋到樓西月不斷留給他的一句句重覆的“我沒事”的話語。

這是樓西月故意留給他,既向他報了平安,卻又不見他。

越是如此,席雲斐才越擔心。

直至第五日,樓西月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終於將自己的行蹤留了線索給席雲斐。

這日天公不作美,下著瀝瀝小雨。

席雲斐趕到時,看見樓西月跌坐在地,背對著他。

“小仙女……”席雲斐單手執傘,遮在樓西月頭頂,又用另一只手去扶樓西月。

雨滴打在兩人周圍。

樓西月卻只看著眼前豎立的那塊木牌。

木牌上,是用刀刻的淩亂痕跡,極用力也混亂得根本看不清刻了些什麽。

“我出生時,跟你一樣的,都是穿越過來的。那時候,我就已經有了記憶,有了意識。”

樓西月伸手碰了碰木牌上的刻痕,隨後將額頭擱在木牌前,輕聲低喃道:“後來有人抱著我和哥哥跑了好遠後,我才發覺那個人是要將我們丟掉。”

“於是我奮力哭了聲,卻被那個人捂住了嘴巴。我意識我暫時還不能哭,哭的話,我會被捂死。於是我停下了哭聲。那人走了好遠好遠,終於在一個雪地裏,丟下了我和哥哥跑了。”

“大冬天的,又冷又凍人。盡管我有記憶,但我還只是個才出生沒多久的小孩子,又能做得了什麽呢?”

“於是,我開始放聲大哭,想借此引起周圍路人的註意。可哥哥一直沒哭,也沒有任何動靜,我沒法動,也沒法坐起來去拍拍他。我只得一直哭,哭到後來,終於有個過路人發現了我們,將我們兩個小孩子撿走。”

撿到兩個小孩子的,是一個農人。他將兩個孩子抱回去之後,他的妻子破口大罵,後來發現其中一個孩子是個男嬰,便把哥哥留了下來。

那時候常年打仗,家家戶戶都快揭不開鍋了,養一個孩子都有些困難。農人的妻子想把樓西月丟掉,只留她的哥哥。

尚在繈褓中的樓西月意識到這一點後,正欲再哭,可她的嗓子早就在為了引起農人註意而放聲大哭時哭啞了,沒法再哭。

那農人的妻子已經抱起了她,打算將她丟出去。

就在此時,尚在另一邊的哥哥突然放聲大哭起來,聲音之響亮,讓婦人連忙放下了樓西月,轉而去看他。

“哭得好,哭得越響亮,這孩子才活得越好啊。”那婦人拍手大聲喊道。

樓西月抽回了思緒,繼續道:“後來,我和哥哥都留在了那戶人家中,那戶人家重男輕女,常常是將食物都給了哥哥,而我只能吃些殘湯剩菜,還要挨打挨罵。”

“哥哥對我極好,常常省下食物來,偷偷接濟我。”

“那時候我便發現了我與哥哥的力氣極大,三四歲的小孩子,力氣竟有成人力氣的一半。我私底下趁人不註意時,帶哥哥去尋野菜,去找出村的路。”

“我告訴哥哥,現在他喊爹娘的人,並不是我們的親生父親與母親。我告訴他,我們要逃出去。”

“那戶人家始終覺得我是個禍害,平日裏不僅打罵我,還不讓我吃飯。後來,還想將我賣給村頭老太去,當她家的童養媳。”

“我帶著哥哥逃了出來,卻在逃跑途中磕到了腦袋。”樓西月說到此處時,話語微頓,眼睫輕顫。

“沒錯,我磕到腦袋後,失憶了。沒了前世的記憶,就如同一個正常的五歲小孩子,甚至連四歲的小孩子都還不如。”

“我做的那些計劃全都因我失憶而輪空,哥哥帶我逃出來之後,我們便開始了流浪生活。”

兩個四五歲的孩子流落在外,能夠做些什麽呢?

她哥哥一直記得她說過的話,不要再回那個地方去。

樓西月神情有些恍惚,竟不知道自己當初要逃出來的決定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後來啊……”

那時候,南方亂得很。

結束戰爭不過才幾年時間而已,百廢待興。大家都窮,都沒有吃的。

哥哥為了保護她,被那些人給打死了。臨死前,還奮力喊她:“月月,跑!月月,快跑!跑得遠遠的去!”

哥哥死後,她一直待在他身邊。終於有好心人看不過去,帶著她將哥哥的屍體入土為安,還教她刻了木牌豎在這裏。

那個好心人離開後,她也走啊走啊,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餓暈在路邊上。

再醒過來時,便是初穿越來的樓西月。

“我忘記了哥哥的存在,也忘記哥哥還躺在冰冷的地下,每一年都沒有人來看看他。”

“我走了好遠好遠,到後來就迷路了,回不去了,忘記了哥哥長眠的地方在哪裏。”

“哥哥在時,是最怕冷最怕孤單的啊……”

樓西月說著說著,終於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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