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1回鄉探病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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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條也剛好上桌。
宋霖為了趕著回來陪妻兒過節，當真是風餐露宿。今日奔波了近百裏路，根本來不及用飯。這會子聞著面條的香味，他不由得胃口大開，幾大口就將一大碗面給吃了個底兒朝天。
“夠不夠？不夠的話，還有。”葉歡見他吃的急，忙勸著他慢一些。
宋霖含糊的嗯了一聲，葉歡便又命丫鬟將剩下的面條全都端了過來。
宋霖一連吃了兩碗，這才有了些飽意，擱下了筷子。
葉歡又親自端來漱口水，讓丫鬟將碗盤收拾幹凈。
吃飽喝足，宋霖總算是緩過勁兒來了。他懶懶的往引枕上一靠，朝著葉歡伸出手。葉歡微微一笑，順著他的意思，走到矮榻旁邊，乖乖的在他的身邊坐下。
“孩子們都歇下了？”宋霖問道。
葉歡點點頭。“出去瘋玩了一天，都累了。”
“哦？都去了哪裏？”宋霖難得有這個閑工夫，便過問起了平時都不怎麽會理會的這些小事。
葉歡便將今天出去的行程簡單的跟他說了，末了還說起了在寺裏遇到貴人們的事兒。“你說，三皇子究竟是何意？”
671聰明人
“想來是看在帝後的面兒上，才會對咱們家如此禮遇。”宋霖瞇了瞇眼，為了不讓葉歡擔心，才故意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葉歡素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便沒再提這茬兒。不過英國公世子夫人的事，她卻不得不多說一句。“羅家與咱侯府不對付，這世子夫人巴巴兒的湊上前來，又是為了什麽？”
宋霖輕撫著她的手腕，漫不經心的說道：“自然是跟此次南疆的事有關了。”
“南疆？”葉歡楞了一下，繼而反應了過來。“你是說......”
有些話，宋霖不好明著說。“羅家因為鎮南將軍而受到牽連，怕是日子不好過。若再得罪了人，處境如何可想而知。”
“所以，世子夫人才那般低聲下氣！”葉歡算是徹底明白了。想著以前那些出身良好的貴婦們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瞧不起出身卑微的她，葉歡就不由得感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話當真一點兒都不假！”
宋霖揉了揉她的臉，就喜歡她這樣傻氣的模樣。“有你夫君在，沒人敢欺負到你的頭上來！”
葉歡笑了笑。
小別勝新婚。夫妻倆一分開就是數月，夜裏難免會折騰得久一些。事後，葉歡便趴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直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葉歡懶洋洋的伸手摸了摸身側，發現身邊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猛地驚醒。若非看到床頭他換下的衣裳，他還以為昨晚的一切都是夢境呢。
“夫人可是要起了？”清明聽到動靜，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
葉歡嗯了一聲，打著呵欠披衣下床。
梳洗過後，葉歡便問起了宋霖的下落。
“侯爺天還沒亮就起了，說是進宮覆命去了。”清明乖巧的答道。自打有了上回的事情，她越發的老實本分了。
葉歡嗯了一聲，便讓小滿進來給她梳頭。這些個丫頭當中，就小滿梳頭的手藝最合葉歡的心意，即便是已經為人婦，葉歡還是將她留在了身邊伺候。
清明應了一聲，喚了小滿進來。
小滿給葉歡梳了個較為繁覆的發髻，並挑了兩支顏色艷麗的釵子給她戴上。“這兩支發簪配上這身衣裳，最是襯夫人的膚色！”
葉歡朝著琉璃鏡打量了兩眼，果然十分滿意。
宋霖回來了，葉歡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自然也愛打扮了。孩子們過來請安的時候，葉歡臉上也一直帶著笑。
“娘，爹回來啦？”泓哥兒第一個跨過門檻，扯著嗓子問道。
葉歡嗔了他一眼，道：“你再這麽冒冒失失的，仔細你爹瞧見了，又罰你背書！”
泓哥兒以為父親就在屋子裏，忙伸手捂住了嘴。
辭哥兒今日休沐，倒是難得的沒有出門，陪著弟弟妹妹們一道過來請安。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有說有笑，氣氛很好。
到了用膳的時候，宋霖也回來了。兒女們又重新與他見了禮，這才在桌子旁邊坐了。
芳姐兒頭一次回到宋霖，顯得有些羞怯。宋霖倒是難得沒有和藹的摸了摸她的頭，沒板著張臉。芳姐兒又是 仰慕又是害羞的埋頭用飯，竟是比平時多吃了小半碗。
因為宋霖在，孩子們看起來格外的乖巧安分，就連平時最調皮的泓哥兒也變得老實了，不敢有半點兒造次。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別在這兒拘著了。”葉歡如何看不出他們的不自在，便催著他們出去了。
葉歡的話一出，泓哥兒如蒙大赦。可偏偏宋霖以考教他們功夫為由，將幾人帶去了演武場。泓哥兒想起這些時日以來的疏懶，頓時就蔫了。
難得不用去家學，就不能讓他好好兒的玩一天麽？！
葉歡瞧見他那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忍不住掩著嘴笑了。
宋霖回京，自然引起了不少的轟動。不費一兵一卒就平了南疆，這等功績，皇帝定會重重有賞。宋霖已經有了侯爵爵位在身，再加封的話，便是國公了。宋霖如今可還不到不惑之年！若真的封了國公，那極有可能是北明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公。
建武帝顯然對他此次的南疆之行十分滿意，賞賜不斷，也有意將他的爵位升一升，但卻被宋霖婉拒了。
“能替皇上分憂，是身為臣子的本分。”宋霖如實的答道。“況且，此次南疆平亂並非臣一人的功勞，臣不敢居功。”
“你啊你，還是這般謹慎。”建武帝見他這般，忍不住笑了。不過，宋霖能夠如此謙遜，也正是他的聰明之處。而且，太子冊封在即，他還得留一些餘地，將這拉攏朝臣的機會給未來的天子。“那朕先記下你的功勞，來日一並加封！”
“臣叩謝陛下。”宋霖面色平靜的下拜。
不過，建武帝也算個識趣之人，沒有升宋霖的爵位，便在別的方面做了彌補。盡管知道宋家不缺這些個身外之物，但皇帝還是很大方的大筆一揮，賜下了千兩黃金，錦緞無數。除了宋霖之外，一起去南疆平亂之人皆有恩賞。其中最為引人註目的，便是鎮南侯的長孫羅家大公子羅敬棠。
這個一直被人忽視的羅家大公子，突然冒了出來，可是令不少人都大吃一驚。
憑著一己之力，就說服了苗人族長，不但免去了一場戰事，也替朝廷省去了不少的事兒，當真是居功至偉。故而，建武帝破例讓他入朝為官，還直接將鎮南侯世子之位給了他。
建武帝來這麽一出，用意並不難猜。一來，是為了封賞有功之臣，二來麽，自然是想給鎮南侯添堵。縱然那請立世子的折子沒遞到建武帝的面前，但逃不過鸞儀衛的耳目。鎮南侯這些年有些跋扈過了頭，建武帝這麽做也是想要給他一個教訓，好叫他知道，他是天子，這世子之位可不是他想給誰就給誰的！
旨意送到公主府的時候，府裏的氣氛可不怎麽好。傳旨的太監明顯察覺到了好些人的不甘，除了鎮南侯面色還算鎮定，其他人的臉色都難看的一言難盡。
羅敬棠雙手舉過頭頂，將聖旨接了過來。鎮南侯讓管事送走了傳旨太監，而後將幾房人都叫到了正堂。
“我不管你們心裏怎麽想的，從今往後，敬棠就是侯府世子！”鎮南侯的視線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掠過，神情嚴肅的說道。盡管這個結果不是他最初想要的，但聖旨已下，事已成定局，就不容更改。“日後，你們要齊心協力，助敬棠守住爵位，守住這個家！若叫我聽到半點兒不忿的風聲，定嚴懲不貸！”
底下的人低低的應了一聲，但聽沒聽進去就只有他們心裏清楚了。
672羅二爺
鎮南侯知道讓他們一時接受這個事實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好逼得太緊，叮囑了幾句就讓他們散了，只獨留下了羅敬棠一人。
爺孫倆朝著書房方向而去，其他人著各自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母親。不是說世子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怎麽突然就變成了羅敬棠那個病秧子！”二房的二爺卻是徑直去了侯夫人的院落，剛進門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侯夫人面色微冷，將屋子裏的丫鬟全都打發了出去。“你小聲一些，仔細隔墻有耳。”
羅二爺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了那許多，急需發洩出來。“爹不是早就遞了折子，說要將世子之位傳給我？怎麽就變卦了！”
“他文不成武不就的，憑什麽占了世子之位！”
“仗著祖母的憐惜，就不把咱們這些叔叔放在眼裏了！私底下還暗通鎮北侯，吃裏扒外，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的，竟也能承爵，聖上當真糊塗！”
侯夫人見他越罵越不像話，低聲喝止了他。“你給我閉嘴！聖上乃是有道明君，豈會有錯？！你心裏不高興歸不高興，可也莫要亂了分寸！”
侯夫人這一頓呵斥，果真將幾欲發狂的羅二爺冷靜了下來。
侯夫人素來疼愛兩個小兒子，這是不爭的事實。見他難過的樣子，又很是心疼。“娘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娘何嘗不替你感到惋惜！可聖旨已下，再無轉圜的餘地；你還是消消氣，莫要壞了身子。”
“娘，您叫我如何不氣！論資歷，我不知要比那臭小子強多少！論長序，我還是他二叔。大哥犯了錯，長房早已失去了承爵的資格。這爵位，本該就輪到咱們二房了，誰知道卻叫羅敬棠那乳臭未幹的小子劫了去，叫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羅二爺一屁股坐到椅子裏，氣得胸膛上下起伏不定。
兄長承爵不過是仗著嫡長的身份，他縱然心有不服，那也是沒法子的事。誰叫他晚生了那麽兩年呢？可羅敬棠，他憑什麽奪走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憑什麽！
侯夫人見他氣得不行，心裏也不是個滋味兒。這個兒子素來是個能幹的，比起長子不知要強多少。可偏偏卻因為是次子而無法承爵。羅家大爺也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可很小的時候就被公主婆婆抱在身邊教養，她這個做娘親的反而要生疏。傷心難過了一陣之後，她便又生下了這個次子。可想而知，她對這個兒子的看重和呵護，什麽好的都想要給他。
羅家大爺丟了世子之位後，她便再三的替次子謀算，好不容易說動了侯爺，連改立次子為世子的折子都遞出去了，卻沒想到建武帝會突然降旨，立了長孫為世子。
她何嘗不甘心！
那病懨懨的長孫一直在偏院靜養，甚少見到面兒。加上對長子有了隔閡，如何會關註那原配留下來的獨苗兒？若非大長公主時不時地念叨，她還真記不起這麽個人來。兩人固然有著祖孫的名分，可實際上沒多少情分在。真要比起來，二房的庶出孫子都要比這個長孫得她的歡心。
想到這裏，侯夫人心裏也是堵得慌。
可侯爺已經發了話，不許再議論這件事，她向來遵守三從四德的規訓，不敢忤逆侯爺的意思。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她也只能規勸次子暫時放下心結。畢竟，家和才能萬事興。若因為此事鬧得合家不寧，不但會叫外頭看了笑話，還會授人與把柄。
“事已至此，娘也只能勸你想開一些。就憑你的本事，將來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侯夫人這樣幹巴巴的幾句話，羅二爺如何聽得進去，煩躁的站起身來。“我這就去找父親理論！”
侯夫人勸說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往外走。
書房裏，鎮南侯與羅大公子相對而坐，已有一刻鐘的時辰。期間，一直都是鎮南侯在說，羅敬棠眉眼低垂一聲不吭的聽著。至於鎮南侯說了什麽，他根本沒怎麽放在心上。
鎮南侯似是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怒了。“別以為做了世子，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你身上留著羅家的血，只要你活著一天，就要將羅家的門戶給撐起來！”
羅敬棠緩緩地睜開眼眸，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祖父，該我承擔的，我絕無二話。只是，有些話我也要事先聲明。孫兒知道，這道旨意下來，很多人心裏定是不服的，但我願意用我的行動來證明，聖上的決定沒有錯。可若有人故意與孫兒為難，孫兒絕不會心慈手軟。”
鎮南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好半天沒有吭聲。身為上位者，自然是不能心腸太軟。否則，只會處處受制於人。
“只要不太過分，我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要是有人不把羅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做出什麽有損家風的事情來，到時候還請祖父站在孫兒這一邊。”羅敬棠在接下聖旨的時候，心裏就有了一本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這麽做，也是未雨綢繆。
畢竟，這公主府裏可是住著好幾房的人，而那些人可都恨毒了他，覺得他搶走了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吶！
鎮南侯沈默良久，心裏忍不住驚訝。他原本還以為長孫這世子之位是皇帝與他博弈之下不得不推出來的人選，卻沒料到，他竟悄然的成長了這麽多，氣勢絲毫不遜色於年輕時候的他。這個新的發現，讓他感到訝異的同時，也頗有幾分欣慰。
長子平庸，次子魯莽，幺子稚嫩，其實都不是他心目中世子的最佳人選。他也是掙紮了許久，才決定讓次子承爵的。可沒想到，這個很少在他面前露面的長孫，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一個。
“好，你有這份魄力，祖父很是欣慰。”鎮南侯摸了摸下巴處的胡子，突然放聲大笑。“來，跟祖父說說，南疆那邊兒的事情。”
爺孫倆說開了之後，關系一下子變得親近起來。
羅二爺氣沖沖的走到門口，就聽見了屋子裏傳出的笑聲。他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忽然變得猶豫起來。鎮南侯的脾氣，他多少了解一些，是個再嚴肅不過的倔老頭兒。整日板著一張臉，活像別人欠了他百八十萬兩銀子似的，什麽時候見他這麽開心的大笑過？
莫非，羅敬棠那小子真的入了侯爺的眼？
羅二爺覺得胸口更堵了！
673得勢
不僅僅是羅二爺，長房這邊亦是動靜不小。據說趙氏關起門來之後，將博古架上的器物全都換了一遍，那乒乒乓乓的摔打聲，隔老遠都能聽見。
“他憑什麽搶了屬於我兒的東西！他配麽？！”趙氏將手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最後只能憤憤的捏著拳頭發瘋似的吼叫。
心腹媽媽想要上前相勸，卻被她淩厲的眼神給嚇退了回來。
“老天爺，你何其的不公！他羅敬棠算什麽東西，一個沒娘的小孽種，他有什麽資格跟我的兒子爭！”
“旁人就算了，好歹也是文武雙全，不會丟了咱們侯府的臉。可為何偏偏是他！不過是占了嫡長的身份，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撿了件功勞，他有什麽資格坐上世子的位子騎到了我兒的頭上！”
趙氏罵完之後，就開始嚶嚶的哭。“好好兒的官家嫡女，卻被嫁過來做了填房。前頭夫人留下的兒子是打不得罵不得，還要處處受他的氣！這麽些年來，我兢兢業業，恪守本分，不敢有半點兒差錯，可到頭來又得到了些什麽？世子夫人的名號說沒就沒了，兒子的世子之位也被人搶了，我怎麽這麽命苦......”
“夫人......”跟著趙氏一起陪嫁過來的婆子聽了這話，嚇得臉色都白了。
方才在正堂，侯爺可是敲打過一番了。若有人敢對大公子的世子之位有異議，一律嚴懲不貸。夫人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是怕人聽不見麽？
在羅家大爺丟了世子之位後，長房就受盡了嘲諷和冷落。夫人之前又將大公子得罪得狠了，還不知道他會如何報覆呢。若是這些話傳到世子爺的耳朵裏，她們的日子怕是更難過了！
趙氏嚎啕大哭了一陣，好不容易才收住了眼淚。“媽媽，你過來，我有事吩咐你去辦。”
婆子戰戰兢兢的上前，試探的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趙氏讓她附耳過來，小聲的吩咐了幾句。
婆子聽了她的話，嚇得腿都軟了。“夫人......”
“照我的話去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他死！只有他死了，一切都解決了！”
皇帝的聖旨又如何？也得他有那個命承受！反正他病秧子的名聲早就傳了出去，舊疾覆發一命嗚嗚，想來也不會有人起疑。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已經受夠了這種煎熬著看不到頭的日子，就算是豁出這條性命，她也要去爭一爭！
婆子被她毫不掩飾的猙獰眼神嚇得一個哆嗦，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都是徒勞。
羅敬棠封了世子，自然不好再繼續住在偏院。鎮南侯便做主，將聽風閣收拾了出來。
聽風閣是原先羅家大爺的書房，如今他已失去了世子之位，這書房自然就得讓出來了。看著丫鬟小廝將屬於自己的東西從屋子裏搬出來，羅大爺心裏微微泛著苦澀，很不是個滋味兒。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十八歲被立為世子，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十分的順遂。他以為，等鎮南侯致仕後，他便能順利的承爵，成為新一任的鎮南侯，繼續風光下去。卻不曾想，這世子之位莫名其妙的沒了，然後又落到了那個他連正眼都沒瞧過一眼的長子身上。
說沒有怨言，那是騙人的！
就好比一件心愛之物，原本是唾手可得的，卻突然被人搶了去，心裏如何會甘心？而且，這個搶了他東西的，還是他一直看不上眼的一個人，這心裏就更加的委屈了！
可他再有不滿，也不敢去鎮南侯的面前去理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長子一步步的踏進原本屬於他的屋子。
“爺，夫人派人來請，您看......”就在他僵立著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一旁的管事適時的開口替他解了圍。
羅大爺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的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羅敬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果然還是個孬種！
見到了他，連句狠話都不敢說，當真是沒用！
難怪這世子之位都保不住！
羅敬棠輕蔑的笑著，轉身進了屋。
有了世子這個身份，羅敬棠在公主府的待遇好了可不止一星半點兒。吃的穿的用的，樣樣都是最好的。縱然侯夫人覺得肉疼也沒辦法，侯爺發了話，她就必須聽著。
這一變故，讓府裏大多數人心裏都不痛快，唯一一個替羅敬棠感到高興的，怕是只有大長公主和從小陪著他一起長大的貼身小廝長樂了。
大長公主是個大方的，有什麽好的都讓人往這邊送，仿佛不用花銀子似的。大長公主開了頭，其他幾房人就算是做樣子也得表示表示。於是很快的，羅敬棠的屋子就被一個個箱籠占據，都快挪不開腳了。
“世子爺，您瞧瞧這緞子，可是千金難求呢。”長樂看著一箱箱擡進來的好東西，愛不釋手。
羅敬棠倒不像他那般眼皮子淺，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將隔壁的耳房收拾出來，將東西擡過去，別妨礙了本世子看書。”
長樂應了一聲，找了幾個手腳麻利的進來將箱子擡到隔壁屋子，又將裏頭的東西一一清點造冊，整齊的碼放好之後，拿鎖將門鎖了起來。
拿著那串鑰匙，長樂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公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羅敬棠不知道他的感慨，因為他正伏案寫著一封拜帖。回京城也有好些時日了，他早該去鎮北侯府去拜訪了，可惜一直不得脫身。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閑，自然是不想再耽擱。
公主府裏眾人各懷鬼胎，鎮北侯府卻依然過著平靜無波的悠閑日子。
入秋之後，莊子裏的花兒開得茂盛，莊頭便送了好些到侯府。葉歡挑了幾盆擺在屋子裏，剩下的往各院落送了一些。當然，她也沒忘了侍郎府，也送去了不少。
秋季，亦是吃螃蟹的季節，就著釀造的果子酒，那叫一個鮮美。
“莊子上送來的？”薇姐兒看見一筐筐肥美的蟹，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葉歡點點頭。“中午讓廚房蒸了吃。”
幾個孩子聽了，都高興要蹦起來，唯有芳姐兒耷拉著腦袋。
“芳姐兒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過來讓姨母瞧瞧。”葉歡見小丫頭興致不高，便將她叫到了身邊。
芳姐兒搖搖頭，咬著唇說道：“姨母，我沒事。就是，就是有些想爺奶爹娘他們了。”
葉歡摸了摸她的頭，道：“原來是想家了啊。”
芳姐兒低低的嗯了一聲。
674相思
剛來京城那會兒，她的確是挺興奮的。這裏瞧瞧，那裏看看，不亦樂乎。整天跟在表哥表姐的身後打轉，又有瀾姐兒這個玩伴兒，倒是沒覺得什麽。可日子一長，她難免就會思念家人。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格外的想念。
可當初是她非要跟來的，她又不好意思提要回去，只得將這份思念藏在心裏。如今被葉歡這麽一提，她的眼眶就忍不住泛了紅。
葉歡也是過來人，如何不知道她心裏的苦楚，於是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芳姐兒乖，等再過兩日，你小舅參加完武舉選拔有結果了，姨母就派人送你們回去可好？”
原來，遲哥兒幾個來京城，可不僅僅是為了游山玩水，還想參加武舉。
遲哥兒從小就愛舞刀弄棒，更是在宋霖的影響下，立志要做個大將軍。好不容易達到了武舉的年限，便巴巴兒的求了趙氏，跟著來了京城。
趙氏原本不想他走這條路子的，可遲哥兒實在不是塊讀書的料子，於武學上又有些天分，加上有葉歡在一旁勸說，便由著他去了。
北明王朝的武舉與秋闈差不多時候舉行，遲哥兒前幾日便去考了。初試很順利的過了，第二輪的時候，他就顯得有些吃力了。之前，他還挺狂妄的，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了京城之後，他才發現是他高估了自己。勉強得過了第二輪後，遲哥兒不敢再有半點兒的輕忽，每天老老實實的在府裏演練，一刻都不敢懈怠。宋霖若是在家，偶爾也會指點他一二，短短數日內，他的功夫就精進了不少，進入最終的決選應該沒多大問題。加上有宋霖這個大靠山在，應該能夠在城防軍裏謀得一個位子。
當然，就算沒有宋霖在，遲哥兒亦能留到最後。只不過，有了宋霖的關照，便能挑個更好的地方待著。過個幾年，升個小官兒也不在話下。
芳姐兒是個懂事的，並沒有哭鬧。“我知道了，姨母。”
葉歡安慰了芳姐兒一句，又叫來瀾姐兒，兩個丫頭去院子裏蕩秋千去了。
送走了這兩個丫頭，葉歡便將薇姐兒叫到身邊，讓她幫著看起來賬本。西北那邊兒的送來了半年的賬冊，她一時半會兒可看不過來。
薇姐兒很爽快的接了，拿著算盤撥得劈裏啪啦響。
就在這時候，一個負責跑腿兒的小丫鬟拿著一個帖子，匆匆忙忙的進了正院。“清明姐姐，公主府遞了拜帖過來。”
清明聽到公主府這個名號，眉頭就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她接過帖子瞧了瞧，到底不敢擅自做主，只得進去稟報。
葉歡得知公主府送了拜帖過來，亦是楞了一下。“可知是誰要來？”
“奴婢瞥過一眼，是，是鎮南侯世子。”清明小心翼翼的答道。
正提筆勾劃的薇姐兒聽到鎮南侯世子這五個字，手裏的筆一頓，一滴墨汁滴落，在幹凈整潔的紙頁上留下了一個汙點。
薇姐兒懊惱不已，只得用字跡將那個黑點掩蓋過去。
葉歡拿著拜帖瞧了一眼，心中很是詫異。“鎮南侯世子，可是跟隨侯爺一同去南疆的那位？”
“夫人記性可真好。”清明見她並未露出不滿的神色，頓時松了口氣。
葉歡拿著帖子琢磨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想必是來拜見侯爺的，你派人回個話，就說三日後的休沐日，侯爺會在家裏。”
清明哎了一聲，退了出去。
薇姐兒一直偷偷地聽著兩人說話，等到葉歡朝著她望過來，她才飛快的低下頭去，假裝埋頭在賬本之中。
“薇姐兒，你說這鎮南侯世子究竟是何意？他們家跟咱們侯府可結著怨呢。”葉歡有些想不明白，便拉著薇姐兒一起商討。
薇姐兒擱下手裏的筆，斟酌著開口道：“想必是在南疆的時候與父親有過交情，禮節性的拜訪罷了。”
葉歡想了想，也是。
兩人在南疆相遇，又一同建了功，定是認識的。如今，羅大公子靠著功績封了世子便不與侯府來往，定會被人詬病。
想通了這一層，葉歡就沒什麽好糾結的了，吩咐丫鬟去前院傳了話。宋霖一回府，便能知道這個消息。
接下來的好幾個時辰，薇姐兒一直都在荒神，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葉歡以為她是累了，便催促著她回去歇著了。
薇姐兒心裏有些亂，便支開丫鬟，獨自一人去了後院。秋千架上，早已不見瀾姐兒芳姐兒兩人的蹤影。
薇姐兒在秋千架上坐下，隨意的晃動著。
她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難免會為了兒女情長所困擾。
羅大公子，不，如今應該稱呼他為羅世子了。在離開京城去南疆之前，曾與她在首飾鋪子偶遇。那一次，薇姐兒是出府替母親挑選生辰禮物，羅大公子剛好路過那裏，兩人不期而遇。薇姐兒不可能當做沒見到，於是便上前與他見了禮。畢竟，她的及笄禮，是大長公主做的正賓。大長公主之所以會出現在侯府，她知道定是跟眼前這人有關。
而因為大長公主的到來，她的及笄禮轟動整個京城，成為人人羨慕的對象。所以，於情於理，她都該道聲謝的。
那是她頭一次將他打量仔細。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一雙眼睛裏卻滿是笑意。他看著她的時候，眉眼溫柔，言辭懇切。盡管只是說了幾句客套話，但薇姐兒能感受到他目光熱切，讓她耳根子不自覺的泛紅。
羅大公子長得本就不差，加上溫潤如玉的性子，倒是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薇姐兒也不例外。加上他還撿到過她的帕子，素來大大咧咧的薇姐兒就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然後，沒過幾日，薇姐兒便收到了羅大公子的書信。盡管這種舉動很不成體統，可薇姐兒卻還是忍不住拆開信來看了。羅大公子信裏並沒有什麽花言巧語，只說他對南疆頗為了解，會陪著鎮北侯一同南下，助他一臂之力，其他的什麽都沒提。
可就這麽幾句話，卻讓薇姐兒不由自主的時常想起他。
675告知
在母親回鄉探親的那段時日，薇姐兒又接連收到了他好幾封書信。裏頭仍舊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內容，都是些南疆的風土人情的描寫，再有就是關於鎮北侯的。薇姐兒依舊沒有回信，但那幾封信卻被她壓在了枕頭下，一得了空就拿出來看幾眼，都要魔怔了。
薇姐兒並不蠢笨，早已從這只言片語中察覺出了一些懵懂的情愫。
這位羅大公子是心悅她的吧？
這個認知，讓薇姐兒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滋滋的。但她也知道，她與他，大概是不可能的。因為母親曾不止一次的跟她說過，公主府水太深，鎮那侯那幾房人都不好相與，加上之前兩府之間結了些怨，日後怕是都不會怎麽來往的。
想到這裏，薇姐兒不禁陷入了迷茫。
她不否認對羅世子頗有好感，可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她自己做主。再加上她的確不怎麽喜歡公主府那一大家子，真要嫁過去，遭罪的可是她！
提起嫁這個字眼兒，薇姐兒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紅。
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她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薇姐兒捂著發燙的臉，咬住了下唇。
三日後，羅世子果然登門了。出於禮數，他先去後院拜見了葉歡這個侯夫人。不過令人遺憾的是，他並未見到薇姐兒的面，不知是他運氣不好還是薇姐兒刻意躲著他，總之，羅敬棠心裏微微有些失落。從後院出來，他便隨著鎮北侯去了外院書房。
“世子此次前來，不只是為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吧。”宋霖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羅敬棠知道鎮北侯不好糊弄，定了定心神，說道：“侯爺明鑒，晚輩心悅大姑娘已久，想求娶為妻。”
想娶他的女兒？
宋霖冷哼了一聲。“你拿什麽身份來與本侯說這些？”
羅世子挺直了脊背，說道：“晚輩姓羅，名敬棠，小字子敬，現任工部給事中。”
這個答案，倒是讓宋霖有些詫異。他還以為，他會擡出鎮南侯世子的身份呢。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地點頭。“一個小小的給事中，也敢求娶本侯長女？”
“晚輩自知身份卑微，但這只是暫時的。”羅世子誠懇的說道。“請侯爺給晚輩兩年時間，兩年之後晚輩一定會讓侯爺滿意。”
“哦？”宋霖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你就這麽有把握？”
“晚輩說到做到。”羅世子擡眸說道，眼神堅定無比。
宋霖審視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態度才緩和了一些。“即便你有出息了又如何，你家裏那些人，可不怎麽好相處，我可不想委屈了薇姐兒！”
羅世子一聽有戲，忙拱手答道：“晚輩早有另立府邸的打算，年內就能搬出公主府。到那時，晚輩會請長輩親自登門提親。”
宋霖見他聽明白了自己的要求，對他又滿意了幾分。不過嘴上，卻沒有任何松口的意思。“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先做到再說。”
“是。”羅世子滿口應下。
兩人說話的時候，葉歡已經張羅好了午膳，派人過來請。宋霖心情還算不錯，便留了羅世子用膳。羅世子求之不得，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礙於男女之別，葉歡便安排了兩桌，男人們一桌，女眷一桌，中間用屏風隔了。
羅敬棠遠遠地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心情激蕩不已。可在鎮北侯的眼皮子底下，他也得掂量掂量。所以強忍著想要上前的沖動，迅速的瞧了她一眼，然後便目不斜視，一副真人君子做派。
宋霖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裏忍不住冷哼。
就這點兒膽子，也敢肖想他的愛女？！
不過，他終究是沒說什麽。
遵循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這一頓飯，吃的有些沈悶。
薇姐兒時不時的走著神，連菜都忘了夾。
“表姐，你怎麽光吃飯不吃菜？”芳姐兒來了京城這麽些時日，知道高門大戶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可她畢竟還年幼，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將這話問出了口。
薇姐兒回過神來，臉上閃過一片赧色。
“沒，我想事情呢。”她小聲的說道，然後飛快的夾了塊豆腐到碗裏。
“咦？阿姐，你不是最討厭吃豆腐的麽？”瀾姐兒睜大眼睛，頗為驚訝的說道。
薇姐兒低垂著眉眼，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盡管這邊的動靜很小，可屏風後頭的幾人可都是學過功夫的，耳力驚人，自然是將她們說的話都聽到了耳朵裏。
知道薇姐兒心神不寧的鬧出了笑話，羅世子心裏不由得一喜。
看來，薇姐兒對他，也並非全無感覺。
這個認知，讓他喜不自勝。
宋霖面上不顯，心裏卻不大痛快。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飯後，宋霖倒是沒急著離開，而是讓人在院子裏的樹蔭下擺了張桌子，說是要跟羅世子下棋。
葉歡不懂這些，便去了小廚房，打算做些小點心。
“薇姐兒，你過來給娘打下手。”葉歡若還看不出侯爺是個什麽意思，就妄為夫妻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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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霖為了趕著回來陪妻兒過節，當真是風餐露宿。今日奔波了近百裏路，根本來不及用飯。這會子聞著面條的香味，他不由得胃口大開，幾大口就將一大碗面給吃了個底兒朝天。
“夠不夠？不夠的話，還有。”葉歡見他吃的急，忙勸著他慢一些。
宋霖含糊的嗯了一聲，葉歡便又命丫鬟將剩下的面條全都端了過來。
宋霖一連吃了兩碗，這才有了些飽意，擱下了筷子。
葉歡又親自端來漱口水，讓丫鬟將碗盤收拾幹凈。
吃飽喝足，宋霖總算是緩過勁兒來了。他懶懶的往引枕上一靠，朝著葉歡伸出手。葉歡微微一笑，順著他的意思，走到矮榻旁邊，乖乖的在他的身邊坐下。
“孩子們都歇下了？”宋霖問道。
葉歡點點頭。“出去瘋玩了一天，都累了。”
“哦？都去了哪裏？”宋霖難得有這個閑工夫，便過問起了平時都不怎麽會理會的這些小事。
葉歡便將今天出去的行程簡單的跟他說了，末了還說起了在寺裏遇到貴人們的事兒。“你說，三皇子究竟是何意？”
671聰明人
“想來是看在帝後的面兒上，才會對咱們家如此禮遇。”宋霖瞇了瞇眼，為了不讓葉歡擔心，才故意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葉歡素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便沒再提這茬兒。不過英國公世子夫人的事，她卻不得不多說一句。“羅家與咱侯府不對付，這世子夫人巴巴兒的湊上前來，又是為了什麽？”
宋霖輕撫著她的手腕，漫不經心的說道：“自然是跟此次南疆的事有關了。”
“南疆？”葉歡楞了一下，繼而反應了過來。“你是說......”
有些話，宋霖不好明著說。“羅家因為鎮南將軍而受到牽連，怕是日子不好過。若再得罪了人，處境如何可想而知。”
“所以，世子夫人才那般低聲下氣！”葉歡算是徹底明白了。想著以前那些出身良好的貴婦們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瞧不起出身卑微的她，葉歡就不由得感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話當真一點兒都不假！”
宋霖揉了揉她的臉，就喜歡她這樣傻氣的模樣。“有你夫君在，沒人敢欺負到你的頭上來！”
葉歡笑了笑。
小別勝新婚。夫妻倆一分開就是數月，夜裏難免會折騰得久一些。事後，葉歡便趴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直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葉歡懶洋洋的伸手摸了摸身側，發現身邊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猛地驚醒。若非看到床頭他換下的衣裳，他還以為昨晚的一切都是夢境呢。
“夫人可是要起了？”清明聽到動靜，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
葉歡嗯了一聲，打著呵欠披衣下床。
梳洗過後，葉歡便問起了宋霖的下落。
“侯爺天還沒亮就起了，說是進宮覆命去了。”清明乖巧的答道。自打有了上回的事情，她越發的老實本分了。
葉歡嗯了一聲，便讓小滿進來給她梳頭。這些個丫頭當中，就小滿梳頭的手藝最合葉歡的心意，即便是已經為人婦，葉歡還是將她留在了身邊伺候。
清明應了一聲，喚了小滿進來。
小滿給葉歡梳了個較為繁覆的發髻，並挑了兩支顏色艷麗的釵子給她戴上。“這兩支發簪配上這身衣裳，最是襯夫人的膚色！”
葉歡朝著琉璃鏡打量了兩眼，果然十分滿意。
宋霖回來了，葉歡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自然也愛打扮了。孩子們過來請安的時候，葉歡臉上也一直帶著笑。
“娘，爹回來啦？”泓哥兒第一個跨過門檻，扯著嗓子問道。
葉歡嗔了他一眼，道：“你再這麽冒冒失失的，仔細你爹瞧見了，又罰你背書！”
泓哥兒以為父親就在屋子裏，忙伸手捂住了嘴。
辭哥兒今日休沐，倒是難得的沒有出門，陪著弟弟妹妹們一道過來請安。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有說有笑，氣氛很好。
到了用膳的時候，宋霖也回來了。兒女們又重新與他見了禮，這才在桌子旁邊坐了。
芳姐兒頭一次回到宋霖，顯得有些羞怯。宋霖倒是難得沒有和藹的摸了摸她的頭，沒板著張臉。芳姐兒又是 仰慕又是害羞的埋頭用飯，竟是比平時多吃了小半碗。
因為宋霖在，孩子們看起來格外的乖巧安分，就連平時最調皮的泓哥兒也變得老實了，不敢有半點兒造次。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別在這兒拘著了。”葉歡如何看不出他們的不自在，便催著他們出去了。
葉歡的話一出，泓哥兒如蒙大赦。可偏偏宋霖以考教他們功夫為由，將幾人帶去了演武場。泓哥兒想起這些時日以來的疏懶，頓時就蔫了。
難得不用去家學，就不能讓他好好兒的玩一天麽？！
葉歡瞧見他那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忍不住掩著嘴笑了。
宋霖回京，自然引起了不少的轟動。不費一兵一卒就平了南疆，這等功績，皇帝定會重重有賞。宋霖已經有了侯爵爵位在身，再加封的話，便是國公了。宋霖如今可還不到不惑之年！若真的封了國公，那極有可能是北明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公。
建武帝顯然對他此次的南疆之行十分滿意，賞賜不斷，也有意將他的爵位升一升，但卻被宋霖婉拒了。
“能替皇上分憂，是身為臣子的本分。”宋霖如實的答道。“況且，此次南疆平亂並非臣一人的功勞，臣不敢居功。”
“你啊你，還是這般謹慎。”建武帝見他這般，忍不住笑了。不過，宋霖能夠如此謙遜，也正是他的聰明之處。而且，太子冊封在即，他還得留一些餘地，將這拉攏朝臣的機會給未來的天子。“那朕先記下你的功勞，來日一並加封！”
“臣叩謝陛下。”宋霖面色平靜的下拜。
不過，建武帝也算個識趣之人，沒有升宋霖的爵位，便在別的方面做了彌補。盡管知道宋家不缺這些個身外之物，但皇帝還是很大方的大筆一揮，賜下了千兩黃金，錦緞無數。除了宋霖之外，一起去南疆平亂之人皆有恩賞。其中最為引人註目的，便是鎮南侯的長孫羅家大公子羅敬棠。
這個一直被人忽視的羅家大公子，突然冒了出來，可是令不少人都大吃一驚。
憑著一己之力，就說服了苗人族長，不但免去了一場戰事，也替朝廷省去了不少的事兒，當真是居功至偉。故而，建武帝破例讓他入朝為官，還直接將鎮南侯世子之位給了他。
建武帝來這麽一出，用意並不難猜。一來，是為了封賞有功之臣，二來麽，自然是想給鎮南侯添堵。縱然那請立世子的折子沒遞到建武帝的面前，但逃不過鸞儀衛的耳目。鎮南侯這些年有些跋扈過了頭，建武帝這麽做也是想要給他一個教訓，好叫他知道，他是天子，這世子之位可不是他想給誰就給誰的！
旨意送到公主府的時候，府裏的氣氛可不怎麽好。傳旨的太監明顯察覺到了好些人的不甘，除了鎮南侯面色還算鎮定，其他人的臉色都難看的一言難盡。
羅敬棠雙手舉過頭頂，將聖旨接了過來。鎮南侯讓管事送走了傳旨太監，而後將幾房人都叫到了正堂。
“我不管你們心裏怎麽想的，從今往後，敬棠就是侯府世子！”鎮南侯的視線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掠過，神情嚴肅的說道。盡管這個結果不是他最初想要的，但聖旨已下，事已成定局，就不容更改。“日後，你們要齊心協力，助敬棠守住爵位，守住這個家！若叫我聽到半點兒不忿的風聲，定嚴懲不貸！”
底下的人低低的應了一聲，但聽沒聽進去就只有他們心裏清楚了。
672羅二爺
鎮南侯知道讓他們一時接受這個事實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好逼得太緊，叮囑了幾句就讓他們散了，只獨留下了羅敬棠一人。
爺孫倆朝著書房方向而去，其他人著各自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母親。不是說世子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怎麽突然就變成了羅敬棠那個病秧子！”二房的二爺卻是徑直去了侯夫人的院落，剛進門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侯夫人面色微冷，將屋子裏的丫鬟全都打發了出去。“你小聲一些，仔細隔墻有耳。”
羅二爺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了那許多，急需發洩出來。“爹不是早就遞了折子，說要將世子之位傳給我？怎麽就變卦了！”
“他文不成武不就的，憑什麽占了世子之位！”
“仗著祖母的憐惜，就不把咱們這些叔叔放在眼裏了！私底下還暗通鎮北侯，吃裏扒外，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的，竟也能承爵，聖上當真糊塗！”
侯夫人見他越罵越不像話，低聲喝止了他。“你給我閉嘴！聖上乃是有道明君，豈會有錯？！你心裏不高興歸不高興，可也莫要亂了分寸！”
侯夫人這一頓呵斥，果真將幾欲發狂的羅二爺冷靜了下來。
侯夫人素來疼愛兩個小兒子，這是不爭的事實。見他難過的樣子，又很是心疼。“娘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娘何嘗不替你感到惋惜！可聖旨已下，再無轉圜的餘地；你還是消消氣，莫要壞了身子。”
“娘，您叫我如何不氣！論資歷，我不知要比那臭小子強多少！論長序，我還是他二叔。大哥犯了錯，長房早已失去了承爵的資格。這爵位，本該就輪到咱們二房了，誰知道卻叫羅敬棠那乳臭未幹的小子劫了去，叫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羅二爺一屁股坐到椅子裏，氣得胸膛上下起伏不定。
兄長承爵不過是仗著嫡長的身份，他縱然心有不服，那也是沒法子的事。誰叫他晚生了那麽兩年呢？可羅敬棠，他憑什麽奪走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憑什麽！
侯夫人見他氣得不行，心裏也不是個滋味兒。這個兒子素來是個能幹的，比起長子不知要強多少。可偏偏卻因為是次子而無法承爵。羅家大爺也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可很小的時候就被公主婆婆抱在身邊教養，她這個做娘親的反而要生疏。傷心難過了一陣之後，她便又生下了這個次子。可想而知，她對這個兒子的看重和呵護，什麽好的都想要給他。
羅家大爺丟了世子之位後，她便再三的替次子謀算，好不容易說動了侯爺，連改立次子為世子的折子都遞出去了，卻沒想到建武帝會突然降旨，立了長孫為世子。
她何嘗不甘心！
那病懨懨的長孫一直在偏院靜養，甚少見到面兒。加上對長子有了隔閡，如何會關註那原配留下來的獨苗兒？若非大長公主時不時地念叨，她還真記不起這麽個人來。兩人固然有著祖孫的名分，可實際上沒多少情分在。真要比起來，二房的庶出孫子都要比這個長孫得她的歡心。
想到這裏，侯夫人心裏也是堵得慌。
可侯爺已經發了話，不許再議論這件事，她向來遵守三從四德的規訓，不敢忤逆侯爺的意思。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她也只能規勸次子暫時放下心結。畢竟，家和才能萬事興。若因為此事鬧得合家不寧，不但會叫外頭看了笑話，還會授人與把柄。
“事已至此，娘也只能勸你想開一些。就憑你的本事，將來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侯夫人這樣幹巴巴的幾句話，羅二爺如何聽得進去，煩躁的站起身來。“我這就去找父親理論！”
侯夫人勸說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往外走。
書房裏，鎮南侯與羅大公子相對而坐，已有一刻鐘的時辰。期間，一直都是鎮南侯在說，羅敬棠眉眼低垂一聲不吭的聽著。至於鎮南侯說了什麽，他根本沒怎麽放在心上。
鎮南侯似是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怒了。“別以為做了世子，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你身上留著羅家的血，只要你活著一天，就要將羅家的門戶給撐起來！”
羅敬棠緩緩地睜開眼眸，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祖父，該我承擔的，我絕無二話。只是，有些話我也要事先聲明。孫兒知道，這道旨意下來，很多人心裏定是不服的，但我願意用我的行動來證明，聖上的決定沒有錯。可若有人故意與孫兒為難，孫兒絕不會心慈手軟。”
鎮南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好半天沒有吭聲。身為上位者，自然是不能心腸太軟。否則，只會處處受制於人。
“只要不太過分，我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要是有人不把羅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做出什麽有損家風的事情來，到時候還請祖父站在孫兒這一邊。”羅敬棠在接下聖旨的時候，心裏就有了一本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這麽做，也是未雨綢繆。
畢竟，這公主府裏可是住著好幾房的人，而那些人可都恨毒了他，覺得他搶走了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吶！
鎮南侯沈默良久，心裏忍不住驚訝。他原本還以為長孫這世子之位是皇帝與他博弈之下不得不推出來的人選，卻沒料到，他竟悄然的成長了這麽多，氣勢絲毫不遜色於年輕時候的他。這個新的發現，讓他感到訝異的同時，也頗有幾分欣慰。
長子平庸，次子魯莽，幺子稚嫩，其實都不是他心目中世子的最佳人選。他也是掙紮了許久，才決定讓次子承爵的。可沒想到，這個很少在他面前露面的長孫，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一個。
“好，你有這份魄力，祖父很是欣慰。”鎮南侯摸了摸下巴處的胡子，突然放聲大笑。“來，跟祖父說說，南疆那邊兒的事情。”
爺孫倆說開了之後，關系一下子變得親近起來。
羅二爺氣沖沖的走到門口，就聽見了屋子裏傳出的笑聲。他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忽然變得猶豫起來。鎮南侯的脾氣，他多少了解一些，是個再嚴肅不過的倔老頭兒。整日板著一張臉，活像別人欠了他百八十萬兩銀子似的，什麽時候見他這麽開心的大笑過？
莫非，羅敬棠那小子真的入了侯爺的眼？
羅二爺覺得胸口更堵了！
673得勢
不僅僅是羅二爺，長房這邊亦是動靜不小。據說趙氏關起門來之後，將博古架上的器物全都換了一遍，那乒乒乓乓的摔打聲，隔老遠都能聽見。
“他憑什麽搶了屬於我兒的東西！他配麽？！”趙氏將手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最後只能憤憤的捏著拳頭發瘋似的吼叫。
心腹媽媽想要上前相勸，卻被她淩厲的眼神給嚇退了回來。
“老天爺，你何其的不公！他羅敬棠算什麽東西，一個沒娘的小孽種，他有什麽資格跟我的兒子爭！”
“旁人就算了，好歹也是文武雙全，不會丟了咱們侯府的臉。可為何偏偏是他！不過是占了嫡長的身份，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撿了件功勞，他有什麽資格坐上世子的位子騎到了我兒的頭上！”
趙氏罵完之後，就開始嚶嚶的哭。“好好兒的官家嫡女，卻被嫁過來做了填房。前頭夫人留下的兒子是打不得罵不得，還要處處受他的氣！這麽些年來，我兢兢業業，恪守本分，不敢有半點兒差錯，可到頭來又得到了些什麽？世子夫人的名號說沒就沒了，兒子的世子之位也被人搶了，我怎麽這麽命苦......”
“夫人......”跟著趙氏一起陪嫁過來的婆子聽了這話，嚇得臉色都白了。
方才在正堂，侯爺可是敲打過一番了。若有人敢對大公子的世子之位有異議，一律嚴懲不貸。夫人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是怕人聽不見麽？
在羅家大爺丟了世子之位後，長房就受盡了嘲諷和冷落。夫人之前又將大公子得罪得狠了，還不知道他會如何報覆呢。若是這些話傳到世子爺的耳朵裏，她們的日子怕是更難過了！
趙氏嚎啕大哭了一陣，好不容易才收住了眼淚。“媽媽，你過來，我有事吩咐你去辦。”
婆子戰戰兢兢的上前，試探的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趙氏讓她附耳過來，小聲的吩咐了幾句。
婆子聽了她的話，嚇得腿都軟了。“夫人......”
“照我的話去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他死！只有他死了，一切都解決了！”
皇帝的聖旨又如何？也得他有那個命承受！反正他病秧子的名聲早就傳了出去，舊疾覆發一命嗚嗚，想來也不會有人起疑。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已經受夠了這種煎熬著看不到頭的日子，就算是豁出這條性命，她也要去爭一爭！
婆子被她毫不掩飾的猙獰眼神嚇得一個哆嗦，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都是徒勞。
羅敬棠封了世子，自然不好再繼續住在偏院。鎮南侯便做主，將聽風閣收拾了出來。
聽風閣是原先羅家大爺的書房，如今他已失去了世子之位，這書房自然就得讓出來了。看著丫鬟小廝將屬於自己的東西從屋子裏搬出來，羅大爺心裏微微泛著苦澀，很不是個滋味兒。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十八歲被立為世子，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十分的順遂。他以為，等鎮南侯致仕後，他便能順利的承爵，成為新一任的鎮南侯，繼續風光下去。卻不曾想，這世子之位莫名其妙的沒了，然後又落到了那個他連正眼都沒瞧過一眼的長子身上。
說沒有怨言，那是騙人的！
就好比一件心愛之物，原本是唾手可得的，卻突然被人搶了去，心裏如何會甘心？而且，這個搶了他東西的，還是他一直看不上眼的一個人，這心裏就更加的委屈了！
可他再有不滿，也不敢去鎮南侯的面前去理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長子一步步的踏進原本屬於他的屋子。
“爺，夫人派人來請，您看......”就在他僵立著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一旁的管事適時的開口替他解了圍。
羅大爺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的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羅敬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果然還是個孬種！
見到了他，連句狠話都不敢說，當真是沒用！
難怪這世子之位都保不住！
羅敬棠輕蔑的笑著，轉身進了屋。
有了世子這個身份，羅敬棠在公主府的待遇好了可不止一星半點兒。吃的穿的用的，樣樣都是最好的。縱然侯夫人覺得肉疼也沒辦法，侯爺發了話，她就必須聽著。
這一變故，讓府裏大多數人心裏都不痛快，唯一一個替羅敬棠感到高興的，怕是只有大長公主和從小陪著他一起長大的貼身小廝長樂了。
大長公主是個大方的，有什麽好的都讓人往這邊送，仿佛不用花銀子似的。大長公主開了頭，其他幾房人就算是做樣子也得表示表示。於是很快的，羅敬棠的屋子就被一個個箱籠占據，都快挪不開腳了。
“世子爺，您瞧瞧這緞子，可是千金難求呢。”長樂看著一箱箱擡進來的好東西，愛不釋手。
羅敬棠倒不像他那般眼皮子淺，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將隔壁的耳房收拾出來，將東西擡過去，別妨礙了本世子看書。”
長樂應了一聲，找了幾個手腳麻利的進來將箱子擡到隔壁屋子，又將裏頭的東西一一清點造冊，整齊的碼放好之後，拿鎖將門鎖了起來。
拿著那串鑰匙，長樂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公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羅敬棠不知道他的感慨，因為他正伏案寫著一封拜帖。回京城也有好些時日了，他早該去鎮北侯府去拜訪了，可惜一直不得脫身。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閑，自然是不想再耽擱。
公主府裏眾人各懷鬼胎，鎮北侯府卻依然過著平靜無波的悠閑日子。
入秋之後，莊子裏的花兒開得茂盛，莊頭便送了好些到侯府。葉歡挑了幾盆擺在屋子裏，剩下的往各院落送了一些。當然，她也沒忘了侍郎府，也送去了不少。
秋季，亦是吃螃蟹的季節，就著釀造的果子酒，那叫一個鮮美。
“莊子上送來的？”薇姐兒看見一筐筐肥美的蟹，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葉歡點點頭。“中午讓廚房蒸了吃。”
幾個孩子聽了，都高興要蹦起來，唯有芳姐兒耷拉著腦袋。
“芳姐兒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過來讓姨母瞧瞧。”葉歡見小丫頭興致不高，便將她叫到了身邊。
芳姐兒搖搖頭，咬著唇說道：“姨母，我沒事。就是，就是有些想爺奶爹娘他們了。”
葉歡摸了摸她的頭，道：“原來是想家了啊。”
芳姐兒低低的嗯了一聲。
674相思
剛來京城那會兒，她的確是挺興奮的。這裏瞧瞧，那裏看看，不亦樂乎。整天跟在表哥表姐的身後打轉，又有瀾姐兒這個玩伴兒，倒是沒覺得什麽。可日子一長，她難免就會思念家人。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格外的想念。
可當初是她非要跟來的，她又不好意思提要回去，只得將這份思念藏在心裏。如今被葉歡這麽一提，她的眼眶就忍不住泛了紅。
葉歡也是過來人，如何不知道她心裏的苦楚，於是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芳姐兒乖，等再過兩日，你小舅參加完武舉選拔有結果了，姨母就派人送你們回去可好？”
原來，遲哥兒幾個來京城，可不僅僅是為了游山玩水，還想參加武舉。
遲哥兒從小就愛舞刀弄棒，更是在宋霖的影響下，立志要做個大將軍。好不容易達到了武舉的年限，便巴巴兒的求了趙氏，跟著來了京城。
趙氏原本不想他走這條路子的，可遲哥兒實在不是塊讀書的料子，於武學上又有些天分，加上有葉歡在一旁勸說，便由著他去了。
北明王朝的武舉與秋闈差不多時候舉行，遲哥兒前幾日便去考了。初試很順利的過了，第二輪的時候，他就顯得有些吃力了。之前，他還挺狂妄的，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了京城之後，他才發現是他高估了自己。勉強得過了第二輪後，遲哥兒不敢再有半點兒的輕忽，每天老老實實的在府裏演練，一刻都不敢懈怠。宋霖若是在家，偶爾也會指點他一二，短短數日內，他的功夫就精進了不少，進入最終的決選應該沒多大問題。加上有宋霖這個大靠山在，應該能夠在城防軍裏謀得一個位子。
當然，就算沒有宋霖在，遲哥兒亦能留到最後。只不過，有了宋霖的關照，便能挑個更好的地方待著。過個幾年，升個小官兒也不在話下。
芳姐兒是個懂事的，並沒有哭鬧。“我知道了，姨母。”
葉歡安慰了芳姐兒一句，又叫來瀾姐兒，兩個丫頭去院子裏蕩秋千去了。
送走了這兩個丫頭，葉歡便將薇姐兒叫到身邊，讓她幫著看起來賬本。西北那邊兒的送來了半年的賬冊，她一時半會兒可看不過來。
薇姐兒很爽快的接了，拿著算盤撥得劈裏啪啦響。
就在這時候，一個負責跑腿兒的小丫鬟拿著一個帖子，匆匆忙忙的進了正院。“清明姐姐，公主府遞了拜帖過來。”
清明聽到公主府這個名號，眉頭就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她接過帖子瞧了瞧，到底不敢擅自做主，只得進去稟報。
葉歡得知公主府送了拜帖過來，亦是楞了一下。“可知是誰要來？”
“奴婢瞥過一眼，是，是鎮南侯世子。”清明小心翼翼的答道。
正提筆勾劃的薇姐兒聽到鎮南侯世子這五個字，手裏的筆一頓，一滴墨汁滴落，在幹凈整潔的紙頁上留下了一個汙點。
薇姐兒懊惱不已，只得用字跡將那個黑點掩蓋過去。
葉歡拿著拜帖瞧了一眼，心中很是詫異。“鎮南侯世子，可是跟隨侯爺一同去南疆的那位？”
“夫人記性可真好。”清明見她並未露出不滿的神色，頓時松了口氣。
葉歡拿著帖子琢磨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想必是來拜見侯爺的，你派人回個話，就說三日後的休沐日，侯爺會在家裏。”
清明哎了一聲，退了出去。
薇姐兒一直偷偷地聽著兩人說話，等到葉歡朝著她望過來，她才飛快的低下頭去，假裝埋頭在賬本之中。
“薇姐兒，你說這鎮南侯世子究竟是何意？他們家跟咱們侯府可結著怨呢。”葉歡有些想不明白，便拉著薇姐兒一起商討。
薇姐兒擱下手裏的筆，斟酌著開口道：“想必是在南疆的時候與父親有過交情，禮節性的拜訪罷了。”
葉歡想了想，也是。
兩人在南疆相遇，又一同建了功，定是認識的。如今，羅大公子靠著功績封了世子便不與侯府來往，定會被人詬病。
想通了這一層，葉歡就沒什麽好糾結的了，吩咐丫鬟去前院傳了話。宋霖一回府，便能知道這個消息。
接下來的好幾個時辰，薇姐兒一直都在荒神，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葉歡以為她是累了，便催促著她回去歇著了。
薇姐兒心裏有些亂，便支開丫鬟，獨自一人去了後院。秋千架上，早已不見瀾姐兒芳姐兒兩人的蹤影。
薇姐兒在秋千架上坐下，隨意的晃動著。
她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難免會為了兒女情長所困擾。
羅大公子，不，如今應該稱呼他為羅世子了。在離開京城去南疆之前，曾與她在首飾鋪子偶遇。那一次，薇姐兒是出府替母親挑選生辰禮物，羅大公子剛好路過那裏，兩人不期而遇。薇姐兒不可能當做沒見到，於是便上前與他見了禮。畢竟，她的及笄禮，是大長公主做的正賓。大長公主之所以會出現在侯府，她知道定是跟眼前這人有關。
而因為大長公主的到來，她的及笄禮轟動整個京城，成為人人羨慕的對象。所以，於情於理，她都該道聲謝的。
那是她頭一次將他打量仔細。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一雙眼睛裏卻滿是笑意。他看著她的時候，眉眼溫柔，言辭懇切。盡管只是說了幾句客套話，但薇姐兒能感受到他目光熱切，讓她耳根子不自覺的泛紅。
羅大公子長得本就不差，加上溫潤如玉的性子，倒是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薇姐兒也不例外。加上他還撿到過她的帕子，素來大大咧咧的薇姐兒就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然後，沒過幾日，薇姐兒便收到了羅大公子的書信。盡管這種舉動很不成體統，可薇姐兒卻還是忍不住拆開信來看了。羅大公子信裏並沒有什麽花言巧語，只說他對南疆頗為了解，會陪著鎮北侯一同南下，助他一臂之力，其他的什麽都沒提。
可就這麽幾句話，卻讓薇姐兒不由自主的時常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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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親回鄉探親的那段時日，薇姐兒又接連收到了他好幾封書信。裏頭仍舊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內容，都是些南疆的風土人情的描寫，再有就是關於鎮北侯的。薇姐兒依舊沒有回信，但那幾封信卻被她壓在了枕頭下，一得了空就拿出來看幾眼，都要魔怔了。
薇姐兒並不蠢笨，早已從這只言片語中察覺出了一些懵懂的情愫。
這位羅大公子是心悅她的吧？
這個認知，讓薇姐兒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滋滋的。但她也知道，她與他，大概是不可能的。因為母親曾不止一次的跟她說過，公主府水太深，鎮那侯那幾房人都不好相與，加上之前兩府之間結了些怨，日後怕是都不會怎麽來往的。
想到這裏，薇姐兒不禁陷入了迷茫。
她不否認對羅世子頗有好感，可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她自己做主。再加上她的確不怎麽喜歡公主府那一大家子，真要嫁過去，遭罪的可是她！
提起嫁這個字眼兒，薇姐兒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紅。
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她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薇姐兒捂著發燙的臉，咬住了下唇。
三日後，羅世子果然登門了。出於禮數，他先去後院拜見了葉歡這個侯夫人。不過令人遺憾的是，他並未見到薇姐兒的面，不知是他運氣不好還是薇姐兒刻意躲著他，總之，羅敬棠心裏微微有些失落。從後院出來，他便隨著鎮北侯去了外院書房。
“世子此次前來，不只是為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吧。”宋霖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羅敬棠知道鎮北侯不好糊弄，定了定心神，說道：“侯爺明鑒，晚輩心悅大姑娘已久，想求娶為妻。”
想娶他的女兒？
宋霖冷哼了一聲。“你拿什麽身份來與本侯說這些？”
羅世子挺直了脊背，說道：“晚輩姓羅，名敬棠，小字子敬，現任工部給事中。”
這個答案，倒是讓宋霖有些詫異。他還以為，他會擡出鎮南侯世子的身份呢。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地點頭。“一個小小的給事中，也敢求娶本侯長女？”
“晚輩自知身份卑微，但這只是暫時的。”羅世子誠懇的說道。“請侯爺給晚輩兩年時間，兩年之後晚輩一定會讓侯爺滿意。”
“哦？”宋霖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你就這麽有把握？”
“晚輩說到做到。”羅世子擡眸說道，眼神堅定無比。
宋霖審視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態度才緩和了一些。“即便你有出息了又如何，你家裏那些人，可不怎麽好相處，我可不想委屈了薇姐兒！”
羅世子一聽有戲，忙拱手答道：“晚輩早有另立府邸的打算，年內就能搬出公主府。到那時，晚輩會請長輩親自登門提親。”
宋霖見他聽明白了自己的要求，對他又滿意了幾分。不過嘴上，卻沒有任何松口的意思。“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先做到再說。”
“是。”羅世子滿口應下。
兩人說話的時候，葉歡已經張羅好了午膳，派人過來請。宋霖心情還算不錯，便留了羅世子用膳。羅世子求之不得，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礙於男女之別，葉歡便安排了兩桌，男人們一桌，女眷一桌，中間用屏風隔了。
羅敬棠遠遠地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心情激蕩不已。可在鎮北侯的眼皮子底下，他也得掂量掂量。所以強忍著想要上前的沖動，迅速的瞧了她一眼，然後便目不斜視，一副真人君子做派。
宋霖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裏忍不住冷哼。
就這點兒膽子，也敢肖想他的愛女？！
不過，他終究是沒說什麽。
遵循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這一頓飯，吃的有些沈悶。
薇姐兒時不時的走著神，連菜都忘了夾。
“表姐，你怎麽光吃飯不吃菜？”芳姐兒來了京城這麽些時日，知道高門大戶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可她畢竟還年幼，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將這話問出了口。
薇姐兒回過神來，臉上閃過一片赧色。
“沒，我想事情呢。”她小聲的說道，然後飛快的夾了塊豆腐到碗裏。
“咦？阿姐，你不是最討厭吃豆腐的麽？”瀾姐兒睜大眼睛，頗為驚訝的說道。
薇姐兒低垂著眉眼，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盡管這邊的動靜很小，可屏風後頭的幾人可都是學過功夫的，耳力驚人，自然是將她們說的話都聽到了耳朵裏。
知道薇姐兒心神不寧的鬧出了笑話，羅世子心裏不由得一喜。
看來，薇姐兒對他，也並非全無感覺。
這個認知，讓他喜不自勝。
宋霖面上不顯，心裏卻不大痛快。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飯後，宋霖倒是沒急著離開，而是讓人在院子裏的樹蔭下擺了張桌子，說是要跟羅世子下棋。
葉歡不懂這些，便去了小廚房，打算做些小點心。
“薇姐兒，你過來給娘打下手。”葉歡若還看不出侯爺是個什麽意思，就妄為夫妻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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