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回京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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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已過而立之年，也該娶一房妻室。這些銀子，便當做是我給大人的新婚賀禮吧。”
佟安推辭不過，無奈只得收下。
不過，他心裏也清楚，侯夫人明面兒上是不想欠他恩情，實則是不想與他扯上任何關系呢。也是啊，她如今貴為侯夫人，再也不是昔日那個甜甜的叫著他佟大哥的小丫頭。他們之間，就算有著同鄉之誼，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的相處了。
“另外，我還有一事想拜托佟大人。”葉歡既然知道趙氏病了，自然不可能不聞不問。
“但憑夫人吩咐。”佟安起身，拱手說道。
“也沒什麽，我娘病了，我卻不能在身邊侍疾，實在是大大的不孝。所以想托大人幫著捎帶一些東西回去，聊表心意。”
葉歡擡了擡手，就有粗使婆子擡著兩口箱子進來。
“不是什麽貴重之物，無非是些布匹藥材，麻煩佟大人帶回去。”葉歡讓人將箱子打開，請佟安一一過目。
佟安並未仔細打量，卻也知道這些不普通，皆是上等貨色。想想也是啊，堂堂鎮北侯府出來的東西能差到哪兒去？！
“承蒙夫人看得起，佟安一定不負所托。”佟安再次抱拳。
葉歡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命人將佟安送出了府。
佟安離開之後，葉歡便歪在美人榻上，半天沒有說話。驚蟄知道她定是在為了趙氏的身體擔憂，不敢冒然的上前勸慰，安靜的退到了一旁。
直到掌燈時分，葉歡才啞著嗓子吩咐了一句。
驚蟄應了一聲，命小丫鬟進來點了燈，又讓人送了一壺熱茶進來。
“夫人午膳沒吃多少，要不叫廚房送盤點心過來？”驚蟄見葉歡滿臉的愁色，早在心裏將葉果罵了個狗血淋頭。
眼紅夫人過得好，也不該如此跟長輩頂嘴，還將趙氏給氣得病倒了，真真是狼心狗肺、不知所謂！那可是她的生生父母，她也張得了這個口，腦子被屎糊住了吧！這樣也就罷了，還連累的夫人茶不思飯不想，換做是別人，她早就命人一刀將她結果了，省得她活在這世上禍害別人！
614她不是
葉歡搖了搖頭，勉強打起精神來。“晚膳準備的如何了，公子們可散學了？”
“申時不到就散了，在前院跟著護院練功夫呢。”驚蟄答道。
葉歡點了點頭，又問了幾件尚未處理完的事，驚蟄一一答了。
“再去廚房添一道下火的菜。”葉歡鮮少有這麽生氣的時候，也知道養生最忌諱的就是生悶氣，於是事後補救道。
驚蟄爽快的應下，叫人去廚房傳了話。
侯府雖然是葉歡在當家做主，可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宋霖的耳目。所以，縱然葉歡不提，宋霖也知道了葉家發生的事情。
“若是不喜歡，日後少與她來往便是。”對於葉果這個姨妹，宋霖還真沒什麽好的印象。唯一能記住的，就是她驕縱不安分的性子。若非看在她是葉歡的親妹子，他才懶得多看她一眼。
葉歡苦笑了笑，道：“你知道了？”
“她那種性子，也是你們給慣出來的。要我說，就該好生的扁一扁，讓她知道，這世道可不是她說了算的。不讓她吃點兒苦頭，她是學不乖的。”宋霖毫不避諱的說道。
葉歡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嘆著氣說道：“是啊，的確是給嬌慣壞了，讓她連最基本的本分都不懂了......”
頂撞父母，簡直就是大不孝！
連最基本的孝道都枉顧，的確是太不應該了！
“岳母那邊，我自會派人照看著，不會有事的。”宋霖閱人無數，如何看不出葉歡眼底的擔心。比起那個不省心的姨妹，她更加在意趙氏這個母親。
葉歡點點頭，順勢的依偎進他的懷裏。“但願經此一事，她能夠改一改那通身的壞毛病。爹娘年紀大了，可經不起這般的折騰了......”
若是葉果仍舊執迷不悟，不把爹娘放在眼裏，她也只能忍痛不認她這個妹妹了。葉歡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道，做出這樣的決定固然艱難，可她也是葉家的女兒，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他們待她那樣好，她絕對不允許任何傷害他們，包括葉果！
齊氏是在五月初九這一日發動的，之前一點兒預兆都沒有。那時候，她正陪著哥兒姐兒用飯呢，肚子突然就疼了起來。緊接著就破了水，被送進了產室。
因為胎兒過大，齊氏經歷了九死一生才在子時生下了一個白胖的小子。宋堯看著繈褓裏白白胖胖足足八進五兩的小兒子，除了傻笑就是心疼。
“你折騰得你娘險些送了性命，將來若不好好兒孝順你娘，看我不揍花你的屁股！”
葉歡聽著他說完這一番話，忍不住掩嘴笑了。
娃兒才剛落地呢，哪兒聽得明白。
不過，齊氏誕下麟兒畢竟是大喜事，葉歡便命人去齊府報了喜訊。幾個孩子更是興奮不已，鬧著去門口放了鞭炮。
周圍挨著的幾家被鞭炮聲吵醒，一個個揉著朦朧的眼四處打聽。得知是鎮北侯府的二老爺喜得貴子，一個個氣得恨不得罵娘。當然，更多的是羨慕。
“生兒子了不起麽？大半夜的，擾認清夢，太不像話了！”
“這宋家還真是風水寶地，啊？！孩子一個接一個的落地，還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這宋府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多少的德，才有這輩子的風光！”
“得得得，這覺也甭睡了！宋府添了麟兒，必定要大擺宴席，還是去庫房裏看看，有什麽能夠拿的出手的吧......”
旁人如何，葉歡不清楚，可府裏上上下下是真的歡喜不已。府裏接二連三的添喜事，他們的賞錢也是一次比一次的豐厚。侯府待下人寬厚，光是月銀都比其他府上要多一兩銀子，加上逢年過節的賞賜，一年積攢下來的銀子，都夠普通百姓好幾年的嚼用。
“名字取了嗎？”葉歡抱著繈褓裏的侄子，笑著問道。
齊氏虛弱的躺在軟枕上，說道：“琳瑯的瑯，宋瑯。”
“瑯哥兒，好名字！”葉歡逗了逗懷裏的胖小子，讚嘆道。“以後定也會像他爹爹那般風光霽月、朗朗如玉的謙謙君子！”
“大嫂還說我會說話，跟你比起來，我可差遠了。”好話誰不愛聽？齊氏也不例外。葉歡誇她的兒子，比誇她還高興。
葉歡陪著齊氏說了會子話，就勸她歇下了。“你剛生完娃兒，身子虛的很，可要好好將養著。若是缺了什麽，盡管讓丫鬟過去與我說。”
齊氏感激的笑了笑，又看了看床榻一側的瑯哥兒，安心的睡了過去。
侯府添了麟兒，宴席自然是少不了的。
滿月宴這一日，府上賓朋滿座，熱鬧非凡。齊夫人身子剛好了一些，就撐著瘦骨嶙峋的身軀過來了。看著容光煥發的齊氏，還有那胖乎乎的外孫子，齊夫人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齊氏喚了她一聲母親，她才怔怔的回過神來。
齊氏仍舊是那張臉，只不過比起以前要圓潤了不少，為人處世也圓滑了不止一星半點兒。看著她周旋在那些貴婦當中，左右逢源的樣子，齊夫人一度以為自己眼花認錯了人。
這還是她那個總喜歡在她懷裏撒嬌，對她唯命是從的晴姐兒嗎？不，不是了！
“娘，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齊氏坦然的上前扶住齊夫人的胳膊，關切的詢問道。
齊夫人身邊的媽媽忙陪著笑說道：“夫人這是高興壞了......”
齊氏可不這麽認為。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得裝模作樣的將齊夫人扶進內室，命丫鬟好生服侍。“娘，今日來的賓客不少，我走不開。一會子宴席散了，我再來陪您說話。”
齊夫人茫然的點頭，目送齊氏離開。
“媽媽，她不是我女兒......”齊夫人突然開口說道。
林媽媽嚇壞了，忙僵笑著說道：“夫人，這話可不能亂說。三姑娘可是奴婢從小看著長大的，就連耳朵後面那顆痣都清清楚楚，怎麽會有錯！”
“不是，她不是！”齊夫人卻似是認定了什麽，固執己見的說道。“她不是，我的晴姐兒最是粘我，怎麽會半年都不回娘家一趟......”
“夫人，姑娘家嫁了人，哪裏還有做姑娘時候的自由。更何況，侯夫人離京六年，姑娘幫著掌家，哪裏有功夫......”
“你不用替她說好話。”齊夫人狠狠地睨了林媽媽一眼，說道。“她是我生的，我難道還不清楚她的性子？這個人，她不是！”
615齊夫人歿
林媽媽好說歹說，仍舊沒有說服齊夫人，只得無奈的攤手道：“夫人說她不是，又有什麽證據證明呢？就因為姑娘沒回娘家探望？依奴婢看，姑娘不過是改了性子，漸漸成長起來了。這對她來說，是好事。夫人只是一時不習慣罷了，等習慣了就好了！”
齊氏這些年的變化，林媽媽可都是看在眼裏的。雖覺得有些不敢置信，可看到齊氏變得精明能幹，她心裏也是歡喜的。至少，跟著一個有腦子的主子，總比跟著個糊塗的主子要強！想想之前聽齊夫人的話，慫恿著齊氏做過的那些糊塗事，林媽媽就後悔不已。
“夫人，姑娘如今在侯府過得很好。宋家兩位老爺都沒有納妾，後院沒那麽多的腌臜事，幾位公子姑娘又都聰明伶俐，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再好不過了。”林媽媽斟酌了一番，忍不住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齊夫人怔怔的坐在椅子裏，好半天都沒吭聲。
齊氏能夠過得好，她該欣慰的。可只要一想到齊氏那陌生的模樣，她心裏就堵得慌。總覺得心口缺了個口子，怎麽都填不滿。因而煩躁不安，無法靜下心來。
可林媽媽說的都是真的！
她縱然有所懷疑，卻沒有證據證明那不是她的晴姐兒！她還是那副皮囊，只不過性情大變而已，這樣的改變，根本不能作為證據。
齊夫人正懊惱著，忽然一陣嘹亮的哭聲響起，引起了她的註意。
“瑯哥兒醒了，怕是餓了。”奶娘聽到搖床裏的動靜，趕緊起身過去照看。
齊夫人聽著嬰孩兒的啼哭聲，腦子漸漸變得清明。這裏不是齊府，而是鎮北侯府，今日是瑯哥兒的滿月宴，她是過來看孩子的。
想到那剛滿月的外孫子，齊夫人總算是正常了一些。
“把孩子抱過來我瞧瞧。”齊夫人突然開口吩咐道。
林媽媽應了一聲，走過去將瑯哥兒抱了過來。“夫人您瞧瞧，是不是很像姑娘小的時候？”
經林媽媽那麽一提醒，齊夫人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果真與齊氏小的時候長得很像。“像，像極了晴姐兒小的時候......”
“這可是姑娘拼了命生下來的哥兒呢。”林媽媽也十分喜歡這個小主子，抱著都不舍得撒手。
齊夫人看著繈褓裏吐著奶泡泡的白胖娃兒，忍不住落了淚。待反應過來，忙又拿起帕子揉了揉眼睛。“瞧我，都高興的失了態了......”
她說著，伸出手去，將瑯哥兒抱了過來。
齊氏進來的時候，就見齊夫人正抱著瑯哥兒逗笑著。見瑯哥兒沒有哭鬧，齊氏不由得松了口氣。“娘，前頭開席了，我陪您過去？”
齊夫人擡起頭來，對上齊氏幹凈清澈的眸子，好一會兒兒才嗯了一聲。
滿月宴結束後，齊夫人並未多作逗留。孩子她看過了，沒什麽不放心的，就帶著兒子媳婦們離開了，任憑齊氏一再的挽留都無濟於事。
齊氏感受得到齊夫人身上的變化，面兒上客客氣氣的，但骨子裏的疏離和冷淡卻無法忽視。
“想來是被她察覺到了些什麽......”齊氏小聲的低喃著，不過很快就將這茬兒拋在了腦後。
齊夫人回府之後沒幾日就病倒了，且病癥來勢洶洶，眼看著就只剩下一口氣了。齊氏得了信兒，立馬帶著兒女趕了回去。
齊夫人屏退了其他人，單獨留了齊氏在屋子裏。彌留之際，齊夫人終於將積壓在心裏的疑問問出了口。“你，不是我的晴丫頭，你是誰？”
齊氏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面色卻依舊平靜。在老人家期盼的目光下，齊氏不忍心讓她走得不安心，便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不管我是誰，我都會替她好好兒的活下去。”
齊夫人在得到這個答案之後，緊繃的那根弦忽然一松，徹底的斷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她......我可憐的晴姐兒......”
齊夫人說著，繼而眼淚泛濫。
齊氏拿著帕子輕輕地替她擦拭著淚水，動作再溫柔不過。
“她什麽時候走的？”齊夫人哭了好一會兒，撐著最後一口氣問道。
齊氏沒有隱瞞。“我醒來的時候，是在她落水之後。”
“落水......”齊夫人模糊的念著這兩個字，眼睛猛地睜大。
齊氏知道，她這是想起什麽來了。
“造孽啊......”齊夫人高呼一聲，然後整個身子都劇烈的顫抖起來。
齊氏見齊夫人快要不行了，忙喚了在外間等候的齊老爺等人。“爹，娘，娘她......”
齊老爺雖然嬌妻美妾無數，但對齊夫人還算有幾分敬重。老妻就要咽氣了，他的臉色也不大好看，緊皺的眉宇間帶了幾分難得一見的悲痛。
齊老爺大步走到齊夫人的床前時，齊夫人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臉色蒼白如紙，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擠出一句話來。“善待......善待孩子們......”
齊夫人是個要強的性子，這輩子最在意的也就是幾個兒女。齊大公子和齊二公子聽見齊夫人的話，都忍不住紅了眼眶，齊齊的跪了下去。
齊氏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也是要替著跪一跪的。
齊夫人的視線貪婪的從幾個孩子的身上掠過，最終停在了齊氏的身上。她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已經來不及了。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辰，齊夫人就斷了氣。
“夫人！”
“娘~”
“母親~”
“祖母~”
一時之間，屋子裏呼喊聲不斷，哭聲此起彼伏。
齊夫人病逝，齊府上下皆是一片白色。
齊氏披麻戴孝，跪在令堂裏，哭得不能自已。齊氏與齊夫人本沒什麽感情，可是不知道怎麽的，眼淚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掉。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多麽的純孝。只有齊氏自個兒知道，她是身不由己啊！
“姑奶奶剛生下小公子，正是需要調理的時候，可要註意身子啊！”
“人死不能覆生，宋夫人還請節哀！”
“是啊，妹妹，就算是為了瑯哥兒，你也要保重身子啊！”
616服喪
齊家兩位公子看著眼睛腫的像桃子一樣的妹妹，可都心疼的不得了。齊夫人離世，他們縱然也悲傷，可到底是大老爺們兒，習慣了隱忍，不興將悲傷擺在面兒上。齊三姑娘從小就是被父母兄長捧在手心裏疼大的，她這兒一哭，他們的心都要跟著碎了。
齊氏哭了幾日靈，嗓子已經哭啞了，也算是對得起原主了。被他們這麽一勸，就順勢的站起身來，在丫鬟的攙扶下回房歇著了。
齊家的兩個嫂子見齊氏哭得那麽傷心，心裏很不是個滋味兒。相比起來，她們哭的那兩聲兒就太不夠看了，肯定會惹來旁人的閑言碎語。
果不其然，這喪事還沒辦完呢，府裏就開始傳起了閑話。
“媳婦說到底終究還是外人，到底不如親生的！”
“可不是？姑奶奶哭得都要斷氣了，我瞧著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就只掉了幾滴眼淚，跟沒事兒人一樣！”
“唉，這也難怪了！夫人生前多疼姑奶奶啊，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這些話傳到齊大奶奶和齊二奶奶耳中的時候，少不得又要慪上幾天。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齊夫人下葬之後，齊氏才回了侯府。
好幾天沒見到娘親，瑯哥兒可是親熱的緊，一個勁兒的沖著齊氏笑。
齊氏看著笑容暖暖的兒子，什麽煩心的事兒都沒有了。她親了親瑯哥兒肉乎乎的臉蛋兒，眼睛裏似有什麽東西融化。
“瑯哥兒真是娘的乖寶貝兒！”
乖寶貝兒這個詞，身邊伺候的下人都不會覺得陌生。爍哥兒出生之後，齊氏就是這麽叫的。一開始，她們也不大適應，聽得久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十月懷胎拼了命生下來的，可不就像寶貝一樣的麽？沒什麽好詬病的。
齊氏抱著瑯哥兒親了個夠，哄著他睡著，這才交到奶娘的手裏。“夏日蚊蟲多，屋子裏的清掃不能馬虎。另外，床單被子要經常更換，蟲蟻要盡早發現處理。”
“是，夫人。”奶娘小聲的應下。
齊氏好些時日沒休息好，將丫鬟們打發出去之後，往榻上一歪，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宋堯從衙門回來的時候，齊氏還昏睡著沒有醒來。
屋子裏掌了燈，照在齊氏的臉上，尤其顯得臉色憔悴不堪。
齊府那邊兒，宋堯也就去了一日，平時照舊上朝在衙門辦差。他知道齊氏的辛苦，所以盡量放輕了手腳，就怕吵醒了她。
齊氏歇了半日，稍稍養回了一些精神。宋堯進屋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只是勞累多日身子有些懶憊，不想動罷了。
“你回來了？”她掙紮著起身，就要下地穿鞋。
宋堯快步走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你最近都沒怎麽合眼，怎麽不多睡會兒？”
“睡了兩三個時辰，睡不著了。”齊氏將身子靠進他的懷裏，撒嬌般的說道。“我不在府裏的這些日子，孩子們可都還聽話？”
“他們被你教導的很好，很懂事。”宋堯輕撫著她的發絲，在她的額角印下一個輕吻。
齊氏感知到額頭上的溫度，摟緊他的腰身。“這些日子，要委屈你了。”
宋堯楞了好辦晌，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齊氏的母親剛過世，按規矩是要守孝的。
“你有孕在身的時候，我不也忍過來了？”宋堯好笑的敲了敲她的額頭，在她耳畔說著夫妻之間的親昵話語。
齊氏甜甜的笑著，學他的樣子湊在他耳邊說道：“二爺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不正經了？”
在外人的眼中，宋堯絕對是再端方不過的正人君子。舉止有度，謙遜有禮，絕對是北明世家公子的典範。
宋堯原先的確是這樣的，什麽都講究一個規矩。可與齊氏相處久了，就被她給影響了。“興許是近墨者黑的緣故？”
“你說誰黑呢？”齊氏瞪大眼睛，不滿的嘟著嘴巴說道。
看著她氣呼呼的模樣，宋堯還真是懷念啊，忍不住在她的嘴角親了一口。“是我說錯了話，夫人冰肌玉骨，怎麽會黑呢！嗯，我定是受了薛兄的耳濡目染。”
薛兄，指的就是同科進士薛兆，如今的京府尹薛大人。
齊氏被他的話逗笑了，趴在他的胸前悶笑不止。“薛大人若是知道，不指定怎麽生氣呢！”
“薛兄心胸寬廣，如何會計較這些小事。再者，夫人定不會拿床帷內的話四處亂說，是不是？”宋堯在開口之前就有過斟酌，這才輕松地將這番話說出口。
齊氏嬌嗔的睨了他一眼，這才坐直身子，說起了正事。“托了大嫂的福，咱們媛姐兒可以跟著宮裏出來的嬤嬤一起學規矩。娘家兩位嫂嫂也不知打哪兒得了信兒，旁敲側擊了一番，也想將府上的姑娘送過來跟著一起學，被我委婉的拒絕了。我那兩個嫂嫂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過了，怕是不會就此罷休，定會求到你這裏來。咱可說好了啊，一定要站在統一戰線，莫要背著我答應！”
宋堯還當什麽事呢。“不過是多加兩個人罷了，有什麽不妥嗎？”
齊氏嗔了他一眼，道：“你當那位嬤嬤是那麽好請的？我可是派人打聽過了，這位安嬤嬤可是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因為歲數大了，皇後娘娘給了恩典，這才得以出宮榮養。宰相門房還九品官呢，更何況是皇後娘娘宮裏出來的，多少人想請還都不夠格兒。若非看在大嫂跟皇後娘娘交好的份兒上，也不會輪到咱們府上。而且，據說這位安嬤嬤十分的嚴格，可不是什麽人都會教的。我娘家那幾個侄女，說好聽點兒是嬌氣，難聽點兒就是驕縱難馴。真要讓她們進府跟著學規矩，不攪得侯府雞飛狗跳才怪！”
“哪有這麽說娘家人的？”宋堯雖然很讚同齊氏的形容，可到底自詡君子，嘴上該糾正的還是要糾正的。
齊氏撇了撇嘴，道：“你就在這兒假正經吧！上回是誰疾言厲色的將她們訓斥了一頓的？”
齊氏說的上次，就是齊氏落水那一回。若非那些個侄女驕縱任性，也不會惡作劇的將齊氏推進池塘裏，也就不會有她的到來。
當然，這裏頭還少不了有兩位嫂嫂的袖手旁觀。
617日常
她記得，宋堯得知她落水昏迷不醒，一向溫溫如玉貴公子形象示人的他，竟破天荒的狠狠地將那幾個侄女警告了一番，甚至之後都不怎麽願意踏進齊府的大門。
這麽些年過去了，她們怕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回想起過去的種種，宋堯的臉色果然變得肅然起來。“既是你娘家的事，你決定便好。”
齊氏見他點了頭，語氣便緩和了不少。“實在是怨不得我，是那幾個丫頭太難管教了。大嫂平日裏已經夠忙了，咱就不給她添亂了。”
提到葉歡，宋堯果斷的應允。
且說葉歡這幾日，的確是忙的腳不沾地。奉城那邊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經在周邊好幾座城池都開起了分店。葉歡離開的時候，將鋪子交給了幾個信任的管事，因為體諒他們辛苦，故而規定每半年到京城來對一次賬。這幾日，正好到交賬的日子。
葉歡有內宅的庶務要打理，京城的鋪子也開了好幾家，再加上奉城那邊的葉記，事情突然都積壓在了一起，可想而知，她是如何的繁忙。
剛盤完賬的葉歡揉了揉泛酸的胳膊，感覺整只手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小滿很有眼色的上前，替葉歡揉捏起肩膀。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換那些小丫頭來吧。”葉歡不是沒有人情味的主子，體諒小滿懷上了身子，重一些的活計都不讓她碰。
小滿哪裏閑得住，不做事總覺得不自在。“她們哪有奴婢熟悉夫人的喜好習慣？夫人莫不是嫌棄奴婢了？”
葉歡訕笑了笑，道：“瞧這話說的......”
葉歡見她堅持，就沒再推辭，讓她伺候著。閉著眼睛享受了片刻，葉歡忽然睜開眼睛。“派去安嬤嬤那邊的人，服侍得可還盡心？”
“驚蟄姐姐挑選的人豈能有錯？夫人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吧。”小滿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答道。
葉歡嗯了一聲，然後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停下。“你也累了半天了，回去歇著吧。”
小滿有孕在身，的確不敢太大意，便從善如流的應了。“那奴婢叫清明進來伺候？”
“清明的嫂子剛生完孩子，她回去探親去了，叫立秋進來吧。”
“瞧奴婢這記性......”經葉歡這麽一提醒，小滿總算是想起這麽回事來了。
葉歡見她那迷糊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懷著身子的婦人，記性的確是不大好。”
小滿的臉紅了紅，恭敬地告退。
說起這些個丫鬟，葉歡不禁感慨不已。她到京城也有十幾年了，身邊的丫鬟來來去去，換了一批又一批，熟悉的就那麽兩個。眼看著幾個心腹丫頭都成親生子，她替她們感到高興的同時，也不得不感嘆歲月不饒人。縱然平日裏有精心的保養，可眼角仍舊出現了細紋。雖說不是特別明顯，可哪個女人不想永葆青春？每每早起梳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葉歡都不敢想象再有個一二十年，自己會變成什麽模樣。
女人，尤其是生過孩子的女人，老的尤其快。
葉歡正顧影自憐著，就見一個十五六歲身形豐滿的丫鬟低著頭走了進來。這小丫頭是剛從二等丫鬟提拔上來的，容貌生的不錯，身段窈窕，膚白勝雪，就是有些拘謹，平日裏也不怎麽愛說話。進了屋子，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夫人。”
葉歡嗯了一聲，將她喚到跟前。
興許是小滿之前叮囑過她一番，見主子召喚，便自覺地走到葉歡的身後，忐忑的將手伸到了葉歡的肩膀上，輕揉慢拈起來。
“夫人，力道可還合適？”立秋小心翼翼的問道。
葉歡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立秋這才放下心來，將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到了一雙手上。
約莫一刻鐘後，葉歡才叫停。“命人將熱水送過來，我要沐浴更衣。”
立秋應了一聲，飛快的出去了。沒多大會兒，幾個粗使丫鬟就擡著一桶熱水進了浴房。立秋記住小滿交待的，往浴桶裏加了兩桶涼水，試了試水溫，這才過來叫醒主子。
葉歡在浴桶裏泡了小半個時辰，嬌軟無力的險些睡了過去。還是宋霖回來發現，才將她打橫抱回了寢房。葉歡著實是累極了，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宋霖替她蓋好被子之後，出來的時候，臉色陰沈沈的。“誰服侍夫人沐浴的？”
立秋戰戰兢兢的上前一步，察覺到頭頂上傳來的壓迫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是奴婢失職......”
宋霖可不像葉歡那般好說話，直接罰了立秋十板子，還放下了狠話。“若是夫人有什麽差池，你小命都不夠賠的！”
立秋嚇得渾身直哆嗦，面無血色。
她原本以為升上了一等丫鬟，好日子就不遠了，將來吃香的喝辣的，若入了夫人的青眼，還能陪送一副嫁妝風風光光的出嫁，成為人人羨慕的對象，就如驚蟄春分還有小滿姐姐那般。可誰知道，這才頭一日近身伺候，就惹得主子不高興，還要被當眾打板子，這叫她日後還怎麽在府裏立足？想到這裏，立秋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不該大意的，以為夫人不開口，就不用過去伺候。可誰知道，夫人竟是在浴桶裏睡著了？還好死不死的被侯爺給撞見，想想就冤啊！
“還杵在這裏做什麽，滾出去！”宋霖見這個不懂事的丫鬟還趴在地上，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驚蟄上前一步，將立秋從地上拽了起來，直接拖到了院子裏。“行了，別哭了。侯爺沒直接趕你出府就是萬幸了！把眼淚擦一擦，別叫主子看見！”
“驚蟄姐姐......”立秋滿是委屈的看著驚蟄，欲語還休。
驚蟄如何不清楚她此刻的心情，嘆了口氣說道：“你也莫要覺得委屈。主就是主，奴就是奴。侯爺就算是打殺了你，也是天經地義。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行事向來穩妥，我相信你只是一時的疏忽。放心，侯爺並未調你去別處，以後機靈著些便是。”
立秋似是被驚蟄的這番話給嚇到了，好半天才怔怔的點了點頭。
“主子和善，那是在你不犯錯的時候。”驚蟄想了想，再次叮囑道。“夫人之於侯爺，比起龍椅上的那位還要看重，明白了？”
立秋驚愕的睜大眼睛，而後悶悶的應了一聲。“明白了。”
“去管事那裏領罰吧，夫人那裏，我會替你美言幾句的。”
“多謝驚蟄姐姐。”
驚蟄將立秋打發掉之後，這才重新回到屋子裏。
618兩王之爭
宋霖正坐在床頭，他用手摸了摸葉歡的額頭，見沒有發燙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方才那丫鬟，是你挑選進府的？”
驚蟄垂手而立，答道：“是。”
“如此笨手笨腳，也敢放在夫人身邊伺候？”宋霖顯然還在為了方才的事情生氣呢，口氣有些不依不饒。
驚蟄很是無奈，只得低頭認錯。“是奴婢疏忽了。”
宋霖心裏有些煩悶，卻也知道是遷怒了驚蟄。“下去吧。”
驚蟄朝著床榻方向瞥了一眼，然後才躬身退了出去。
床榻上，葉歡睡得香甜，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睡著之後發生了些什麽。直到第二日早上，葉歡喚立秋進來伺候的時候，才被小滿告知立秋挨了板子。
“她怎麽惹得侯爺不快了？”葉歡想了好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開口詢問。
小滿嘴皮子動了幾次，最終只得支支吾吾的將昨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葉歡沒想到宋霖竟為了這麽件小事就打了立秋的板子，不由得楞住了。
“奴婢也有錯，是奴婢沒跟她交待清楚，明知道立秋頭一回貼身伺候......”關於這件事，小滿也有些自責。
葉歡搖了搖頭，說道：“不怪你。”
頓了頓之後，接著吩咐道：“請大夫看過了嗎？”
“做奴婢的，哪有資格請大夫，更何況還是侯爺罰的。”小滿斟酌著用詞答道。“不過，驚蟄姐姐已經給她送了傷藥，過兩日應該就能痊愈。”
葉歡嘆了口氣。她不過是在浴桶裏泡的久了些，又沒有什麽大礙，至於打丫鬟板子麽？多少年沒見過宋霖發脾氣了？她已經記不清了。可說到底，還是他太過在意她的緣故。
“從我的私賬上取五兩銀子拿去給立秋。”葉歡覺得心裏有愧，只能在其他方面做補償。
“夫人仁慈。”小滿忙屈了屈膝，替立秋道了謝。
“說來也奇怪，我還從未見驚蟄這麽在意過一個人。”葉歡將整件事仔細的回想了一遍，腦子裏突然蹦出這麽一個疑問來。
小滿也跟著點頭附和。“奴婢也覺得有些奇怪。驚蟄姐姐素來喜歡獨來獨往，可近來卻時常與立秋站在一處說話，莫不是以前相識的？”
驚蟄的身世，葉歡多少知道一些。她從有記憶的時候起，就是孤身一人，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被選入靖王府做了女衛。如今突然對一個人親近起來，的確是有些蹊蹺。
“不若，奴婢去打聽打聽？”小滿見主子滿臉的疑惑，忍不住建議道。
葉歡卻是搖了搖頭。“不必了，這是她的私事，我不便過問。”
驚蟄對她的忠心，葉歡還是十分信任的。那個叫立秋的丫頭，或許是入了她的眼，所以多加照拂一些也是人之常情，葉歡並沒有想要追究到底的意思。
這件事，很快就被葉歡拋在了腦後。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宮裏和往年一樣，設宴款待文武百官極其女眷，葉歡和齊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與往年不同的是，宴會上多了兩位皇子妃和側妃。
獻王被賜婚，獻王妃是一個三品侍郎家的千金，面容生的普通，卻是出了名的賢惠女子。比起面容姣好、身姿妖嬈的楚王妃，她的舉止就要端莊正派多了。
楚王如今的處境可謂十分尷尬。先前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落魄。建武帝還朝，他這個監國自然是做不成了。再加上曾有臣子在金鑾殿上推舉他稱帝，犯了建武帝的忌諱，自然不會再受重用。反而是爛泥扶不上墻的獻王獲得一絲生機，被建武帝封了個不大不小的閑散官職。
“皇兄，聽說你府上的姬妾再為你添了一子，真是可喜可賀啊！”獻王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之前被楚王欺負得連門都不敢出，如今一尋到機會就要還回去。
總所周知，楚王妃嫁進王府之後，肚子就一直沒動靜。倒是妾室一個接一個的懷上，庶子庶女都好幾個了。可不論是皇家還是平民百姓，講究的都是一個正統。正妻肚子裏爬出來的嫡子嫡女跟妾室肚子裏出來的，可是天壤之別的。獻王這番話，怎麽聽都不對勁，明擺著就是在嘲笑楚王有失體統，嫡子未出世，庶子就先蹦出來了。
楚王鐵青著臉，卻不敢當著文武百官和帝後的面翻臉，只得幹巴巴的擠出一抹笑容，皮笑如不笑的答道：“二弟有心了。”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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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安推辭不過，無奈只得收下。
不過，他心裏也清楚，侯夫人明面兒上是不想欠他恩情，實則是不想與他扯上任何關系呢。也是啊，她如今貴為侯夫人，再也不是昔日那個甜甜的叫著他佟大哥的小丫頭。他們之間，就算有著同鄉之誼，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的相處了。
“另外，我還有一事想拜托佟大人。”葉歡既然知道趙氏病了，自然不可能不聞不問。
“但憑夫人吩咐。”佟安起身，拱手說道。
“也沒什麽，我娘病了，我卻不能在身邊侍疾，實在是大大的不孝。所以想托大人幫著捎帶一些東西回去，聊表心意。”
葉歡擡了擡手，就有粗使婆子擡著兩口箱子進來。
“不是什麽貴重之物，無非是些布匹藥材，麻煩佟大人帶回去。”葉歡讓人將箱子打開，請佟安一一過目。
佟安並未仔細打量，卻也知道這些不普通，皆是上等貨色。想想也是啊，堂堂鎮北侯府出來的東西能差到哪兒去？！
“承蒙夫人看得起，佟安一定不負所托。”佟安再次抱拳。
葉歡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命人將佟安送出了府。
佟安離開之後，葉歡便歪在美人榻上，半天沒有說話。驚蟄知道她定是在為了趙氏的身體擔憂，不敢冒然的上前勸慰，安靜的退到了一旁。
直到掌燈時分，葉歡才啞著嗓子吩咐了一句。
驚蟄應了一聲，命小丫鬟進來點了燈，又讓人送了一壺熱茶進來。
“夫人午膳沒吃多少，要不叫廚房送盤點心過來？”驚蟄見葉歡滿臉的愁色，早在心裏將葉果罵了個狗血淋頭。
眼紅夫人過得好，也不該如此跟長輩頂嘴，還將趙氏給氣得病倒了，真真是狼心狗肺、不知所謂！那可是她的生生父母，她也張得了這個口，腦子被屎糊住了吧！這樣也就罷了，還連累的夫人茶不思飯不想，換做是別人，她早就命人一刀將她結果了，省得她活在這世上禍害別人！
614她不是
葉歡搖了搖頭，勉強打起精神來。“晚膳準備的如何了，公子們可散學了？”
“申時不到就散了，在前院跟著護院練功夫呢。”驚蟄答道。
葉歡點了點頭，又問了幾件尚未處理完的事，驚蟄一一答了。
“再去廚房添一道下火的菜。”葉歡鮮少有這麽生氣的時候，也知道養生最忌諱的就是生悶氣，於是事後補救道。
驚蟄爽快的應下，叫人去廚房傳了話。
侯府雖然是葉歡在當家做主，可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宋霖的耳目。所以，縱然葉歡不提，宋霖也知道了葉家發生的事情。
“若是不喜歡，日後少與她來往便是。”對於葉果這個姨妹，宋霖還真沒什麽好的印象。唯一能記住的，就是她驕縱不安分的性子。若非看在她是葉歡的親妹子，他才懶得多看她一眼。
葉歡苦笑了笑，道：“你知道了？”
“她那種性子，也是你們給慣出來的。要我說，就該好生的扁一扁，讓她知道，這世道可不是她說了算的。不讓她吃點兒苦頭，她是學不乖的。”宋霖毫不避諱的說道。
葉歡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嘆著氣說道：“是啊，的確是給嬌慣壞了，讓她連最基本的本分都不懂了......”
頂撞父母，簡直就是大不孝！
連最基本的孝道都枉顧，的確是太不應該了！
“岳母那邊，我自會派人照看著，不會有事的。”宋霖閱人無數，如何看不出葉歡眼底的擔心。比起那個不省心的姨妹，她更加在意趙氏這個母親。
葉歡點點頭，順勢的依偎進他的懷裏。“但願經此一事，她能夠改一改那通身的壞毛病。爹娘年紀大了，可經不起這般的折騰了......”
若是葉果仍舊執迷不悟，不把爹娘放在眼裏，她也只能忍痛不認她這個妹妹了。葉歡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道，做出這樣的決定固然艱難，可她也是葉家的女兒，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他們待她那樣好，她絕對不允許任何傷害他們，包括葉果！
齊氏是在五月初九這一日發動的，之前一點兒預兆都沒有。那時候，她正陪著哥兒姐兒用飯呢，肚子突然就疼了起來。緊接著就破了水，被送進了產室。
因為胎兒過大，齊氏經歷了九死一生才在子時生下了一個白胖的小子。宋堯看著繈褓裏白白胖胖足足八進五兩的小兒子，除了傻笑就是心疼。
“你折騰得你娘險些送了性命，將來若不好好兒孝順你娘，看我不揍花你的屁股！”
葉歡聽著他說完這一番話，忍不住掩嘴笑了。
娃兒才剛落地呢，哪兒聽得明白。
不過，齊氏誕下麟兒畢竟是大喜事，葉歡便命人去齊府報了喜訊。幾個孩子更是興奮不已，鬧著去門口放了鞭炮。
周圍挨著的幾家被鞭炮聲吵醒，一個個揉著朦朧的眼四處打聽。得知是鎮北侯府的二老爺喜得貴子，一個個氣得恨不得罵娘。當然，更多的是羨慕。
“生兒子了不起麽？大半夜的，擾認清夢，太不像話了！”
“這宋家還真是風水寶地，啊？！孩子一個接一個的落地，還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這宋府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多少的德，才有這輩子的風光！”
“得得得，這覺也甭睡了！宋府添了麟兒，必定要大擺宴席，還是去庫房裏看看，有什麽能夠拿的出手的吧......”
旁人如何，葉歡不清楚，可府裏上上下下是真的歡喜不已。府裏接二連三的添喜事，他們的賞錢也是一次比一次的豐厚。侯府待下人寬厚，光是月銀都比其他府上要多一兩銀子，加上逢年過節的賞賜，一年積攢下來的銀子，都夠普通百姓好幾年的嚼用。
“名字取了嗎？”葉歡抱著繈褓裏的侄子，笑著問道。
齊氏虛弱的躺在軟枕上，說道：“琳瑯的瑯，宋瑯。”
“瑯哥兒，好名字！”葉歡逗了逗懷裏的胖小子，讚嘆道。“以後定也會像他爹爹那般風光霽月、朗朗如玉的謙謙君子！”
“大嫂還說我會說話，跟你比起來，我可差遠了。”好話誰不愛聽？齊氏也不例外。葉歡誇她的兒子，比誇她還高興。
葉歡陪著齊氏說了會子話，就勸她歇下了。“你剛生完娃兒，身子虛的很，可要好好將養著。若是缺了什麽，盡管讓丫鬟過去與我說。”
齊氏感激的笑了笑，又看了看床榻一側的瑯哥兒，安心的睡了過去。
侯府添了麟兒，宴席自然是少不了的。
滿月宴這一日，府上賓朋滿座，熱鬧非凡。齊夫人身子剛好了一些，就撐著瘦骨嶙峋的身軀過來了。看著容光煥發的齊氏，還有那胖乎乎的外孫子，齊夫人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齊氏喚了她一聲母親，她才怔怔的回過神來。
齊氏仍舊是那張臉，只不過比起以前要圓潤了不少，為人處世也圓滑了不止一星半點兒。看著她周旋在那些貴婦當中，左右逢源的樣子，齊夫人一度以為自己眼花認錯了人。
這還是她那個總喜歡在她懷裏撒嬌，對她唯命是從的晴姐兒嗎？不，不是了！
“娘，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齊氏坦然的上前扶住齊夫人的胳膊，關切的詢問道。
齊夫人身邊的媽媽忙陪著笑說道：“夫人這是高興壞了......”
齊氏可不這麽認為。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得裝模作樣的將齊夫人扶進內室，命丫鬟好生服侍。“娘，今日來的賓客不少，我走不開。一會子宴席散了，我再來陪您說話。”
齊夫人茫然的點頭，目送齊氏離開。
“媽媽，她不是我女兒......”齊夫人突然開口說道。
林媽媽嚇壞了，忙僵笑著說道：“夫人，這話可不能亂說。三姑娘可是奴婢從小看著長大的，就連耳朵後面那顆痣都清清楚楚，怎麽會有錯！”
“不是，她不是！”齊夫人卻似是認定了什麽，固執己見的說道。“她不是，我的晴姐兒最是粘我，怎麽會半年都不回娘家一趟......”
“夫人，姑娘家嫁了人，哪裏還有做姑娘時候的自由。更何況，侯夫人離京六年，姑娘幫著掌家，哪裏有功夫......”
“你不用替她說好話。”齊夫人狠狠地睨了林媽媽一眼，說道。“她是我生的，我難道還不清楚她的性子？這個人，她不是！”
615齊夫人歿
林媽媽好說歹說，仍舊沒有說服齊夫人，只得無奈的攤手道：“夫人說她不是，又有什麽證據證明呢？就因為姑娘沒回娘家探望？依奴婢看，姑娘不過是改了性子，漸漸成長起來了。這對她來說，是好事。夫人只是一時不習慣罷了，等習慣了就好了！”
齊氏這些年的變化，林媽媽可都是看在眼裏的。雖覺得有些不敢置信，可看到齊氏變得精明能幹，她心裏也是歡喜的。至少，跟著一個有腦子的主子，總比跟著個糊塗的主子要強！想想之前聽齊夫人的話，慫恿著齊氏做過的那些糊塗事，林媽媽就後悔不已。
“夫人，姑娘如今在侯府過得很好。宋家兩位老爺都沒有納妾，後院沒那麽多的腌臜事，幾位公子姑娘又都聰明伶俐，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再好不過了。”林媽媽斟酌了一番，忍不住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齊夫人怔怔的坐在椅子裏，好半天都沒吭聲。
齊氏能夠過得好，她該欣慰的。可只要一想到齊氏那陌生的模樣，她心裏就堵得慌。總覺得心口缺了個口子，怎麽都填不滿。因而煩躁不安，無法靜下心來。
可林媽媽說的都是真的！
她縱然有所懷疑，卻沒有證據證明那不是她的晴姐兒！她還是那副皮囊，只不過性情大變而已，這樣的改變，根本不能作為證據。
齊夫人正懊惱著，忽然一陣嘹亮的哭聲響起，引起了她的註意。
“瑯哥兒醒了，怕是餓了。”奶娘聽到搖床裏的動靜，趕緊起身過去照看。
齊夫人聽著嬰孩兒的啼哭聲，腦子漸漸變得清明。這裏不是齊府，而是鎮北侯府，今日是瑯哥兒的滿月宴，她是過來看孩子的。
想到那剛滿月的外孫子，齊夫人總算是正常了一些。
“把孩子抱過來我瞧瞧。”齊夫人突然開口吩咐道。
林媽媽應了一聲，走過去將瑯哥兒抱了過來。“夫人您瞧瞧，是不是很像姑娘小的時候？”
經林媽媽那麽一提醒，齊夫人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果真與齊氏小的時候長得很像。“像，像極了晴姐兒小的時候......”
“這可是姑娘拼了命生下來的哥兒呢。”林媽媽也十分喜歡這個小主子，抱著都不舍得撒手。
齊夫人看著繈褓裏吐著奶泡泡的白胖娃兒，忍不住落了淚。待反應過來，忙又拿起帕子揉了揉眼睛。“瞧我，都高興的失了態了......”
她說著，伸出手去，將瑯哥兒抱了過來。
齊氏進來的時候，就見齊夫人正抱著瑯哥兒逗笑著。見瑯哥兒沒有哭鬧，齊氏不由得松了口氣。“娘，前頭開席了，我陪您過去？”
齊夫人擡起頭來，對上齊氏幹凈清澈的眸子，好一會兒兒才嗯了一聲。
滿月宴結束後，齊夫人並未多作逗留。孩子她看過了，沒什麽不放心的，就帶著兒子媳婦們離開了，任憑齊氏一再的挽留都無濟於事。
齊氏感受得到齊夫人身上的變化，面兒上客客氣氣的，但骨子裏的疏離和冷淡卻無法忽視。
“想來是被她察覺到了些什麽......”齊氏小聲的低喃著，不過很快就將這茬兒拋在了腦後。
齊夫人回府之後沒幾日就病倒了，且病癥來勢洶洶，眼看著就只剩下一口氣了。齊氏得了信兒，立馬帶著兒女趕了回去。
齊夫人屏退了其他人，單獨留了齊氏在屋子裏。彌留之際，齊夫人終於將積壓在心裏的疑問問出了口。“你，不是我的晴丫頭，你是誰？”
齊氏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面色卻依舊平靜。在老人家期盼的目光下，齊氏不忍心讓她走得不安心，便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不管我是誰，我都會替她好好兒的活下去。”
齊夫人在得到這個答案之後，緊繃的那根弦忽然一松，徹底的斷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她......我可憐的晴姐兒......”
齊夫人說著，繼而眼淚泛濫。
齊氏拿著帕子輕輕地替她擦拭著淚水，動作再溫柔不過。
“她什麽時候走的？”齊夫人哭了好一會兒，撐著最後一口氣問道。
齊氏沒有隱瞞。“我醒來的時候，是在她落水之後。”
“落水......”齊夫人模糊的念著這兩個字，眼睛猛地睜大。
齊氏知道，她這是想起什麽來了。
“造孽啊......”齊夫人高呼一聲，然後整個身子都劇烈的顫抖起來。
齊氏見齊夫人快要不行了，忙喚了在外間等候的齊老爺等人。“爹，娘，娘她......”
齊老爺雖然嬌妻美妾無數，但對齊夫人還算有幾分敬重。老妻就要咽氣了，他的臉色也不大好看，緊皺的眉宇間帶了幾分難得一見的悲痛。
齊老爺大步走到齊夫人的床前時，齊夫人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臉色蒼白如紙，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擠出一句話來。“善待......善待孩子們......”
齊夫人是個要強的性子，這輩子最在意的也就是幾個兒女。齊大公子和齊二公子聽見齊夫人的話，都忍不住紅了眼眶，齊齊的跪了下去。
齊氏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也是要替著跪一跪的。
齊夫人的視線貪婪的從幾個孩子的身上掠過，最終停在了齊氏的身上。她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已經來不及了。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辰，齊夫人就斷了氣。
“夫人！”
“娘~”
“母親~”
“祖母~”
一時之間，屋子裏呼喊聲不斷，哭聲此起彼伏。
齊夫人病逝，齊府上下皆是一片白色。
齊氏披麻戴孝，跪在令堂裏，哭得不能自已。齊氏與齊夫人本沒什麽感情，可是不知道怎麽的，眼淚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掉。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多麽的純孝。只有齊氏自個兒知道，她是身不由己啊！
“姑奶奶剛生下小公子，正是需要調理的時候，可要註意身子啊！”
“人死不能覆生，宋夫人還請節哀！”
“是啊，妹妹，就算是為了瑯哥兒，你也要保重身子啊！”
616服喪
齊家兩位公子看著眼睛腫的像桃子一樣的妹妹，可都心疼的不得了。齊夫人離世，他們縱然也悲傷，可到底是大老爺們兒，習慣了隱忍，不興將悲傷擺在面兒上。齊三姑娘從小就是被父母兄長捧在手心裏疼大的，她這兒一哭，他們的心都要跟著碎了。
齊氏哭了幾日靈，嗓子已經哭啞了，也算是對得起原主了。被他們這麽一勸，就順勢的站起身來，在丫鬟的攙扶下回房歇著了。
齊家的兩個嫂子見齊氏哭得那麽傷心，心裏很不是個滋味兒。相比起來，她們哭的那兩聲兒就太不夠看了，肯定會惹來旁人的閑言碎語。
果不其然，這喪事還沒辦完呢，府裏就開始傳起了閑話。
“媳婦說到底終究還是外人，到底不如親生的！”
“可不是？姑奶奶哭得都要斷氣了，我瞧著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就只掉了幾滴眼淚，跟沒事兒人一樣！”
“唉，這也難怪了！夫人生前多疼姑奶奶啊，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這些話傳到齊大奶奶和齊二奶奶耳中的時候，少不得又要慪上幾天。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齊夫人下葬之後，齊氏才回了侯府。
好幾天沒見到娘親，瑯哥兒可是親熱的緊，一個勁兒的沖著齊氏笑。
齊氏看著笑容暖暖的兒子，什麽煩心的事兒都沒有了。她親了親瑯哥兒肉乎乎的臉蛋兒，眼睛裏似有什麽東西融化。
“瑯哥兒真是娘的乖寶貝兒！”
乖寶貝兒這個詞，身邊伺候的下人都不會覺得陌生。爍哥兒出生之後，齊氏就是這麽叫的。一開始，她們也不大適應，聽得久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十月懷胎拼了命生下來的，可不就像寶貝一樣的麽？沒什麽好詬病的。
齊氏抱著瑯哥兒親了個夠，哄著他睡著，這才交到奶娘的手裏。“夏日蚊蟲多，屋子裏的清掃不能馬虎。另外，床單被子要經常更換，蟲蟻要盡早發現處理。”
“是，夫人。”奶娘小聲的應下。
齊氏好些時日沒休息好，將丫鬟們打發出去之後，往榻上一歪，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宋堯從衙門回來的時候，齊氏還昏睡著沒有醒來。
屋子裏掌了燈，照在齊氏的臉上，尤其顯得臉色憔悴不堪。
齊府那邊兒，宋堯也就去了一日，平時照舊上朝在衙門辦差。他知道齊氏的辛苦，所以盡量放輕了手腳，就怕吵醒了她。
齊氏歇了半日，稍稍養回了一些精神。宋堯進屋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只是勞累多日身子有些懶憊，不想動罷了。
“你回來了？”她掙紮著起身，就要下地穿鞋。
宋堯快步走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你最近都沒怎麽合眼，怎麽不多睡會兒？”
“睡了兩三個時辰，睡不著了。”齊氏將身子靠進他的懷裏，撒嬌般的說道。“我不在府裏的這些日子，孩子們可都還聽話？”
“他們被你教導的很好，很懂事。”宋堯輕撫著她的發絲，在她的額角印下一個輕吻。
齊氏感知到額頭上的溫度，摟緊他的腰身。“這些日子，要委屈你了。”
宋堯楞了好辦晌，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齊氏的母親剛過世，按規矩是要守孝的。
“你有孕在身的時候，我不也忍過來了？”宋堯好笑的敲了敲她的額頭，在她耳畔說著夫妻之間的親昵話語。
齊氏甜甜的笑著，學他的樣子湊在他耳邊說道：“二爺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不正經了？”
在外人的眼中，宋堯絕對是再端方不過的正人君子。舉止有度，謙遜有禮，絕對是北明世家公子的典範。
宋堯原先的確是這樣的，什麽都講究一個規矩。可與齊氏相處久了，就被她給影響了。“興許是近墨者黑的緣故？”
“你說誰黑呢？”齊氏瞪大眼睛，不滿的嘟著嘴巴說道。
看著她氣呼呼的模樣，宋堯還真是懷念啊，忍不住在她的嘴角親了一口。“是我說錯了話，夫人冰肌玉骨，怎麽會黑呢！嗯，我定是受了薛兄的耳濡目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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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氏被他的話逗笑了，趴在他的胸前悶笑不止。“薛大人若是知道，不指定怎麽生氣呢！”
“薛兄心胸寬廣，如何會計較這些小事。再者，夫人定不會拿床帷內的話四處亂說，是不是？”宋堯在開口之前就有過斟酌，這才輕松地將這番話說出口。
齊氏嬌嗔的睨了他一眼，這才坐直身子，說起了正事。“托了大嫂的福，咱們媛姐兒可以跟著宮裏出來的嬤嬤一起學規矩。娘家兩位嫂嫂也不知打哪兒得了信兒，旁敲側擊了一番，也想將府上的姑娘送過來跟著一起學，被我委婉的拒絕了。我那兩個嫂嫂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過了，怕是不會就此罷休，定會求到你這裏來。咱可說好了啊，一定要站在統一戰線，莫要背著我答應！”
宋堯還當什麽事呢。“不過是多加兩個人罷了，有什麽不妥嗎？”
齊氏嗔了他一眼，道：“你當那位嬤嬤是那麽好請的？我可是派人打聽過了，這位安嬤嬤可是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因為歲數大了，皇後娘娘給了恩典，這才得以出宮榮養。宰相門房還九品官呢，更何況是皇後娘娘宮裏出來的，多少人想請還都不夠格兒。若非看在大嫂跟皇後娘娘交好的份兒上，也不會輪到咱們府上。而且，據說這位安嬤嬤十分的嚴格，可不是什麽人都會教的。我娘家那幾個侄女，說好聽點兒是嬌氣，難聽點兒就是驕縱難馴。真要讓她們進府跟著學規矩，不攪得侯府雞飛狗跳才怪！”
“哪有這麽說娘家人的？”宋堯雖然很讚同齊氏的形容，可到底自詡君子，嘴上該糾正的還是要糾正的。
齊氏撇了撇嘴，道：“你就在這兒假正經吧！上回是誰疾言厲色的將她們訓斥了一頓的？”
齊氏說的上次，就是齊氏落水那一回。若非那些個侄女驕縱任性，也不會惡作劇的將齊氏推進池塘裏，也就不會有她的到來。
當然，這裏頭還少不了有兩位嫂嫂的袖手旁觀。
617日常
她記得，宋堯得知她落水昏迷不醒，一向溫溫如玉貴公子形象示人的他，竟破天荒的狠狠地將那幾個侄女警告了一番，甚至之後都不怎麽願意踏進齊府的大門。
這麽些年過去了，她們怕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回想起過去的種種，宋堯的臉色果然變得肅然起來。“既是你娘家的事，你決定便好。”
齊氏見他點了頭，語氣便緩和了不少。“實在是怨不得我，是那幾個丫頭太難管教了。大嫂平日裏已經夠忙了，咱就不給她添亂了。”
提到葉歡，宋堯果斷的應允。
且說葉歡這幾日，的確是忙的腳不沾地。奉城那邊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經在周邊好幾座城池都開起了分店。葉歡離開的時候，將鋪子交給了幾個信任的管事，因為體諒他們辛苦，故而規定每半年到京城來對一次賬。這幾日，正好到交賬的日子。
葉歡有內宅的庶務要打理，京城的鋪子也開了好幾家，再加上奉城那邊的葉記，事情突然都積壓在了一起，可想而知，她是如何的繁忙。
剛盤完賬的葉歡揉了揉泛酸的胳膊，感覺整只手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小滿很有眼色的上前，替葉歡揉捏起肩膀。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換那些小丫頭來吧。”葉歡不是沒有人情味的主子，體諒小滿懷上了身子，重一些的活計都不讓她碰。
小滿哪裏閑得住，不做事總覺得不自在。“她們哪有奴婢熟悉夫人的喜好習慣？夫人莫不是嫌棄奴婢了？”
葉歡訕笑了笑，道：“瞧這話說的......”
葉歡見她堅持，就沒再推辭，讓她伺候著。閉著眼睛享受了片刻，葉歡忽然睜開眼睛。“派去安嬤嬤那邊的人，服侍得可還盡心？”
“驚蟄姐姐挑選的人豈能有錯？夫人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吧。”小滿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答道。
葉歡嗯了一聲，然後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停下。“你也累了半天了，回去歇著吧。”
小滿有孕在身，的確不敢太大意，便從善如流的應了。“那奴婢叫清明進來伺候？”
“清明的嫂子剛生完孩子，她回去探親去了，叫立秋進來吧。”
“瞧奴婢這記性......”經葉歡這麽一提醒，小滿總算是想起這麽回事來了。
葉歡見她那迷糊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懷著身子的婦人，記性的確是不大好。”
小滿的臉紅了紅，恭敬地告退。
說起這些個丫鬟，葉歡不禁感慨不已。她到京城也有十幾年了，身邊的丫鬟來來去去，換了一批又一批，熟悉的就那麽兩個。眼看著幾個心腹丫頭都成親生子，她替她們感到高興的同時，也不得不感嘆歲月不饒人。縱然平日裏有精心的保養，可眼角仍舊出現了細紋。雖說不是特別明顯，可哪個女人不想永葆青春？每每早起梳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葉歡都不敢想象再有個一二十年，自己會變成什麽模樣。
女人，尤其是生過孩子的女人，老的尤其快。
葉歡正顧影自憐著，就見一個十五六歲身形豐滿的丫鬟低著頭走了進來。這小丫頭是剛從二等丫鬟提拔上來的，容貌生的不錯，身段窈窕，膚白勝雪，就是有些拘謹，平日裏也不怎麽愛說話。進了屋子，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夫人。”
葉歡嗯了一聲，將她喚到跟前。
興許是小滿之前叮囑過她一番，見主子召喚，便自覺地走到葉歡的身後，忐忑的將手伸到了葉歡的肩膀上，輕揉慢拈起來。
“夫人，力道可還合適？”立秋小心翼翼的問道。
葉歡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立秋這才放下心來，將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到了一雙手上。
約莫一刻鐘後，葉歡才叫停。“命人將熱水送過來，我要沐浴更衣。”
立秋應了一聲，飛快的出去了。沒多大會兒，幾個粗使丫鬟就擡著一桶熱水進了浴房。立秋記住小滿交待的，往浴桶裏加了兩桶涼水，試了試水溫，這才過來叫醒主子。
葉歡在浴桶裏泡了小半個時辰，嬌軟無力的險些睡了過去。還是宋霖回來發現，才將她打橫抱回了寢房。葉歡著實是累極了，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宋霖替她蓋好被子之後，出來的時候，臉色陰沈沈的。“誰服侍夫人沐浴的？”
立秋戰戰兢兢的上前一步，察覺到頭頂上傳來的壓迫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是奴婢失職......”
宋霖可不像葉歡那般好說話，直接罰了立秋十板子，還放下了狠話。“若是夫人有什麽差池，你小命都不夠賠的！”
立秋嚇得渾身直哆嗦，面無血色。
她原本以為升上了一等丫鬟，好日子就不遠了，將來吃香的喝辣的，若入了夫人的青眼，還能陪送一副嫁妝風風光光的出嫁，成為人人羨慕的對象，就如驚蟄春分還有小滿姐姐那般。可誰知道，這才頭一日近身伺候，就惹得主子不高興，還要被當眾打板子，這叫她日後還怎麽在府裏立足？想到這裏，立秋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不該大意的，以為夫人不開口，就不用過去伺候。可誰知道，夫人竟是在浴桶裏睡著了？還好死不死的被侯爺給撞見，想想就冤啊！
“還杵在這裏做什麽，滾出去！”宋霖見這個不懂事的丫鬟還趴在地上，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驚蟄上前一步，將立秋從地上拽了起來，直接拖到了院子裏。“行了，別哭了。侯爺沒直接趕你出府就是萬幸了！把眼淚擦一擦，別叫主子看見！”
“驚蟄姐姐......”立秋滿是委屈的看著驚蟄，欲語還休。
驚蟄如何不清楚她此刻的心情，嘆了口氣說道：“你也莫要覺得委屈。主就是主，奴就是奴。侯爺就算是打殺了你，也是天經地義。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行事向來穩妥，我相信你只是一時的疏忽。放心，侯爺並未調你去別處，以後機靈著些便是。”
立秋似是被驚蟄的這番話給嚇到了，好半天才怔怔的點了點頭。
“主子和善，那是在你不犯錯的時候。”驚蟄想了想，再次叮囑道。“夫人之於侯爺，比起龍椅上的那位還要看重，明白了？”
立秋驚愕的睜大眼睛，而後悶悶的應了一聲。“明白了。”
“去管事那裏領罰吧，夫人那裏，我會替你美言幾句的。”
“多謝驚蟄姐姐。”
驚蟄將立秋打發掉之後，這才重新回到屋子裏。
618兩王之爭
宋霖正坐在床頭，他用手摸了摸葉歡的額頭，見沒有發燙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方才那丫鬟，是你挑選進府的？”
驚蟄垂手而立，答道：“是。”
“如此笨手笨腳，也敢放在夫人身邊伺候？”宋霖顯然還在為了方才的事情生氣呢，口氣有些不依不饒。
驚蟄很是無奈，只得低頭認錯。“是奴婢疏忽了。”
宋霖心裏有些煩悶，卻也知道是遷怒了驚蟄。“下去吧。”
驚蟄朝著床榻方向瞥了一眼，然後才躬身退了出去。
床榻上，葉歡睡得香甜，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睡著之後發生了些什麽。直到第二日早上，葉歡喚立秋進來伺候的時候，才被小滿告知立秋挨了板子。
“她怎麽惹得侯爺不快了？”葉歡想了好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開口詢問。
小滿嘴皮子動了幾次，最終只得支支吾吾的將昨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葉歡沒想到宋霖竟為了這麽件小事就打了立秋的板子，不由得楞住了。
“奴婢也有錯，是奴婢沒跟她交待清楚，明知道立秋頭一回貼身伺候......”關於這件事，小滿也有些自責。
葉歡搖了搖頭，說道：“不怪你。”
頓了頓之後，接著吩咐道：“請大夫看過了嗎？”
“做奴婢的，哪有資格請大夫，更何況還是侯爺罰的。”小滿斟酌著用詞答道。“不過，驚蟄姐姐已經給她送了傷藥，過兩日應該就能痊愈。”
葉歡嘆了口氣。她不過是在浴桶裏泡的久了些，又沒有什麽大礙，至於打丫鬟板子麽？多少年沒見過宋霖發脾氣了？她已經記不清了。可說到底，還是他太過在意她的緣故。
“從我的私賬上取五兩銀子拿去給立秋。”葉歡覺得心裏有愧，只能在其他方面做補償。
“夫人仁慈。”小滿忙屈了屈膝，替立秋道了謝。
“說來也奇怪，我還從未見驚蟄這麽在意過一個人。”葉歡將整件事仔細的回想了一遍，腦子裏突然蹦出這麽一個疑問來。
小滿也跟著點頭附和。“奴婢也覺得有些奇怪。驚蟄姐姐素來喜歡獨來獨往，可近來卻時常與立秋站在一處說話，莫不是以前相識的？”
驚蟄的身世，葉歡多少知道一些。她從有記憶的時候起，就是孤身一人，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被選入靖王府做了女衛。如今突然對一個人親近起來，的確是有些蹊蹺。
“不若，奴婢去打聽打聽？”小滿見主子滿臉的疑惑，忍不住建議道。
葉歡卻是搖了搖頭。“不必了，這是她的私事，我不便過問。”
驚蟄對她的忠心，葉歡還是十分信任的。那個叫立秋的丫頭，或許是入了她的眼，所以多加照拂一些也是人之常情，葉歡並沒有想要追究到底的意思。
這件事，很快就被葉歡拋在了腦後。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宮裏和往年一樣，設宴款待文武百官極其女眷，葉歡和齊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與往年不同的是，宴會上多了兩位皇子妃和側妃。
獻王被賜婚，獻王妃是一個三品侍郎家的千金，面容生的普通，卻是出了名的賢惠女子。比起面容姣好、身姿妖嬈的楚王妃，她的舉止就要端莊正派多了。
楚王如今的處境可謂十分尷尬。先前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落魄。建武帝還朝，他這個監國自然是做不成了。再加上曾有臣子在金鑾殿上推舉他稱帝，犯了建武帝的忌諱，自然不會再受重用。反而是爛泥扶不上墻的獻王獲得一絲生機，被建武帝封了個不大不小的閑散官職。
“皇兄，聽說你府上的姬妾再為你添了一子，真是可喜可賀啊！”獻王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之前被楚王欺負得連門都不敢出，如今一尋到機會就要還回去。
總所周知，楚王妃嫁進王府之後，肚子就一直沒動靜。倒是妾室一個接一個的懷上，庶子庶女都好幾個了。可不論是皇家還是平民百姓，講究的都是一個正統。正妻肚子裏爬出來的嫡子嫡女跟妾室肚子裏出來的，可是天壤之別的。獻王這番話，怎麽聽都不對勁，明擺著就是在嘲笑楚王有失體統，嫡子未出世，庶子就先蹦出來了。
楚王鐵青著臉，卻不敢當著文武百官和帝後的面翻臉，只得幹巴巴的擠出一抹笑容，皮笑如不笑的答道：“二弟有心了。”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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