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回京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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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臣有罪，不該輕信了那些舉子的片面之詞！”
“臣也有罪。”
建武帝看著跪在地上，一副戰戰兢兢模樣的官員，冷哼一聲，道：“你們的確是有罪！身為父母官，不明是非，偏聽偏信，動搖民心，險些釀成大禍。”
建武帝數落了一大串的罪名之後，命人摘掉了他們的官帽，直接將人拖出了大殿。“如此糊塗為官，不要也罷！”
“皇上聖明！”文武百官跪拜高呼。
建武帝懶得聽他們奉承，擺了擺手，問道：“既已查明真相，殿試也該準備起來了。”
徐大學士上前，揍你了幾個吉日。“恭請皇上聖裁。”
建武帝挑挑揀揀，便將殿試定在了三日後。
三天之後，新任的三甲進士出爐了。宋辭因為從容的應對，精辟的辯論，引得滿堂喝彩，深受帝王的賞識，被授予了狀元的頭銜。榜眼和探花，則分別被揚州和青州的舉子奪得。
“才十四歲，就中了狀元，前途無量啊！”
“可不是？瞧那榜眼和探花，不惑之年了才有如此成績，當真是英雄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吶！”
文武百官對於這樣的結局，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只有一點，叫人有些頭疼，那就是該授予宋辭何等的官職比較合適。一般來說，狀元會進入翰林院，授予修撰之職。可宋辭才十四，虛歲也才十六，如此年紀就進入翰林院，怕是難以服眾。要知道，翰林院裏頭，可不乏名士大儒，皆是飽讀詩書，個個都傲氣十足，如何肯屈居於一個少年郎之下？
建武帝卻絲毫沒有想到這些，直接就賜了宋辭翰林院修撰的職位。“虎父無犬子，朕心甚慰。”
宋辭恭敬地行了大禮，不卑不亢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其父宋霖的影子。“謝皇上！”
604女扮男裝
依照規矩，建武帝選了個日子，在禦花園擺了瓊林宴，宴請文武百官和新任的狀元榜眼探花。葉歡一早就打點開了，從穿的衣裳到戴的發冠，無不仔細的挑選，生怕出什麽岔子。
宋辭被逼著試了好幾套衣裳，顯得有些不耐。“娘，朝廷發放的有官袍，這些都用不上的。”
葉歡怔了怔，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瞧我，一著急就把這茬兒給忘了。”
想著自己白忙活了一場，葉歡就忍不住扶額。
宋辭看著母親懊惱的樣子，抿了抿嘴角，破天荒的安撫起她來。“無礙，就當是為了府宴做準備吧。”
侯府出了個狀元郎，自然不可能不聲不響的。更何況，不少的親朋好友都送來了賀禮，就算是為了答謝他們的厚愛，也得設宴款待才行。
葉歡被他這麽一安慰，臉色果然就露了笑容。“還是你想的周到！”
葉歡擺弄著手裏的衣裳，滿意極致。
她兒子生的這麽好看，穿什麽都是最出眾的那一個！
這麽一想，葉歡心裏的那點子不痛快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侯府宴客的日子，選在了四月初四，在瓊林宴後。之前的這幾日，可把葉歡給忙壞了。府裏的好些家具器物都用舊了，需要更換，光是東西的采買，都整整花了四五日。府裏換上新的家具之後，果然煥然一新。為了搭配這些新買的家具，葉歡將博古架上的東西統統都換了一遍。
“夫人，庫房有幾幅畫看著挺喜慶的，要不要擺出來？”春分清理庫房的時候，發現好些東西一直擱置著沒有動過，忍不住提議道。
葉歡並非風雅之人，那些物件兒平時可都沒什麽用武之地。今日聽春分這麽一提，這才恍然。“將那些字畫拿出來我瞧瞧，有合適的，給公子姑娘們分一分。”
春分應了一聲，便找了幾個小丫鬟，將庫房的畫軸全都抱了過來。
葉歡一一打開來瞧了瞧，將花鳥魚蟲一類的留給了兩個閨女，剩下的名人書法字帖一類的，送去了辭哥兒和泓哥兒的院子。
“這幅將軍破陣圖留給老爺，還有這壽翁圖掛在廳堂再合適不過了。”剩下的一些畫，葉歡都做了安排。
丫鬟婆子們一陣忙碌，總算是稍稍安定了下來。
葉歡喝了盞茶的功夫，薇姐兒就拉著瀾姐兒找上門來。規矩的行禮請安寒暄一番之後，薇姐兒就將來意說了出來。“娘，明兒個就是瓊林宴狀元游大街的日子了，咱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葉歡嗔了她一眼，道：“你個野丫頭！一日不出門，心裏就跟貓爪似的，不舒坦吧！”
“我這不是好奇嘛......”薇姐兒小聲的嘟囔著。“更何況，今科狀元的可是您的兒子咱侯府的大公子......”
薇姐兒長這麽大，還真沒有見過狀元游街。說起來，也是時機不對。進京的那幾年，薇姐兒他們幾個年紀還小，即便是有這樣的熱鬧，葉歡也不放心讓她出府。後來，又去了西北，一呆就是數年，根本就沒機會見到這樣的盛景。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薇姐兒自然不想錯過，葉歡也是能理解的。
“娘~”薇姐兒軟磨硬泡，纏著葉歡就是不撒手。
葉歡哪裏會真的將她束縛在府裏不讓出門，自然是會同意的。只是，該叮囑的她還是要叮囑的。“讓人在茶樓定個位子，不要去街上擠......多帶幾個人出門，有什麽事讓他們及時回來稟報......照顧好弟弟妹妹，別讓他們亂跑......”
“知道啦！”薇姐兒見目的達成，高興的跟什麽似的。
為了方便出行，薇姐兒做了男兒打扮，又將瀾姐兒扮成了小書童的模樣，樣子別提多滑稽了。對於長姐的一意孤行，瀾姐兒實在是無力阻攔，只得隨她去了。
說實在的，她真的不想出門。她真的搞不懂，外頭有什麽好玩的。到處是人，吵得很，還有些奇怪的味道，怎麽都沒在府裏待著舒適。
可是，狀元游街啊，而且那狀元還是她的長兄，無論如何也要去捧個場的。這一點，她心裏十分清楚，所以這才被長姐哄著出了門。
這古代的狀元爺游街，可是十分的講究的。要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袍，手捧欽點聖詔，腳跨金鞍紅鬃馬，前呼後擁，旗鼓開路，氣派非凡。進士們騎馬從大街上走過，民眾爭相瞻仰，甚至達官貴人們也爭相品評，若這些進士裏頭有尚未娶妻的青年才俊，往往都會被這些官員們視作佳婿的人選。榜下捉婿並非驚世駭俗的傳聞，而是實打實的存在的。
只不過，今年的狀元才十四歲，距離成年還有好幾年，倒是沒人敢明目張膽的上前搶人。不過，宋辭比起同齡人來說，個頭要高出一大截，看起來與十八九歲的年紀差不多。再加上，他傳承了宋霖和葉歡各自的優點，生的俊美不凡，眼波流轉眼自帶風流，倒是惹得無數的大姑娘小媳婦兒青睞有加。
街道兩旁的茶樓上，早早地就被人占了。畢竟，狀元游街這等場景，可不是年年都有的。更何況，宋辭早就名揚京城，多少人都等著一睹他過人的風采呢，自然不會輕易地錯過。故而，有的茶樓還特地設了狀元房，這些房間的視野極佳，能夠將街上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看熱鬧的，誰不想看個仔細？如此一來，這樣的房間，自然成了千金難求。
薇姐兒瀾姐兒媛姐兒早就挑好了位子，只等游街的隊伍過來。
約莫一刻鐘後，敲鑼的聲音漸漸地靠近。
“來了！”薇姐兒聽到外頭的動靜，忙站起身來，探著身子朝窗外望去。
只見兩隊官差舉著肅靜、避讓的牌子，緩緩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跟在他們身後，騎著高頭大馬，一身紅色衣袍的玉面少年，正是宋辭。
薇姐兒盯著辭哥兒瞧了好一會兒，得出一個結論。“人靠衣裳馬靠鞍！古人誠不欺我！兄長穿著這麽一身大紅袍子，果然就不一樣了！”
平日的辭哥兒，總是冷著一張臉，又素來喜歡穿青色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可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的。如今換上一身紅色的衣裳，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越發襯托得他面如冠玉起來。
“大哥，這裏！”薇姐兒趴在窗子上看了會兒，突然高喊了一聲，然後朝著宋辭揮手示意。
宋辭騎在馬上，聽到熟悉的呼喊聲，不由得朝著旁邊的茶樓瞥了一眼。當看到薇姐兒那張與自己相似的面孔時，他繃著的臉不由自主的緩和了一些。
宋辭這一舉動，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宋公子朝咱們看過來了！”
“姑娘，宋公子莫不是對您有意？”
“宋公子在看我，啊啊啊啊.......”
一時之間，尖叫聲此起彼伏，震得宋辭耳朵都開始麻了。
605歸還
他眉頭微微蹙起，顯然是不喜歡這樣的鬧哄哄的樣子。跟在他身後的榜眼和探花卻是對視一眼，心裏很不是個滋味兒。
俗話說得好，人比人氣死人！
他們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們寒窗苦讀數十載才有今日的榮耀，可走在他們前面的這少年，尚未及冠就遠遠地超過了他們，這叫他們如何能心甘！
“無非是仗著家世罷了！”
“定是因為鎮北侯的緣故。”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的確是有過這樣的想法。他們不是輸在了才學上，而是輸在了家世，他們這樣的安慰著自己。可在公開了宋辭的考卷之後，這種想法無疑變成了巴掌，狠狠地扇在他們的臉上。
宋辭是憑著真才實學才中的狀元！這個認知，讓他們無比的汗顏。
當日在金鑾殿上的一番辯論，也讓他們深深地意識到了自己的淺薄。誰說年少就一定無知了？誰說家世好，就不能出飽學之士了？
周圍鬧哄哄的，兩人心裏卻十分的清醒。
宋辭，當得起狀元這個名號！
這游街，沒個兩個時辰是不會結束的。薇姐兒看著兄長他們從樓下走過，心裏既是高興又是擔憂。方才，她可是親眼看到有人從樓上往他身上扔東西呢，雖說是香囊帕子瓜果香花一類的東西，可到底是有些重量的，萬一傷著他了可怎麽好？
“阿姐，熱鬧看完了，咱們回去吧。”瀾姐兒本就是來湊數的，見游街的隊伍遠去，精神頓時變得萎靡，一副馬上就要入睡的模樣。
薇姐兒看著她精神不濟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瀾姐兒累了？”
瀾姐兒沒精打采的點了點頭，滿是期盼的看向薇姐兒。
薇姐兒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嗯，等街上的人散去，咱們就回去。”
今兒個出來看熱鬧的人不少，可謂是萬人空巷，一個不慎，怕是就要被人群給擠散，薇姐兒答應過母親，會好好兒的照顧兩個妹妹，所以不敢輕易地冒險。
瀾姐兒和媛姐兒素來以薇姐兒馬首是瞻，自然什麽都聽她的。
在茶樓又坐了片刻，薇姐兒見樓下的人散去不少，這才起身，帶著兩個書童裝扮的小丫頭下了樓。
茶博士見他們下樓來，忙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幾位姑娘請留步。”
薇姐兒被擋住去路，不由得皺了皺眉。
侯府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立馬站了出來，臉上滿是戒備的神色。
茶博士看到他們腰上掛著的武器，臉色僵了僵，慌忙的擺著手解釋道：“誤會，誤會。小的只是代東家傳話，我們東家知道幾位貴主子來了茶樓，怕招待不周，故而讓小的過來問問。”
薇姐兒身為侯府的姑娘，金尊玉貴的，自然用不著她上前搭話。
今日跟著出來的小滿，嫁了人之後的她，行事越發穩重，這才被委以重任。這種場合，她站出來接話才是最合適的。
“我家小主人要回府，你攔著不讓究竟是何道理？”
茶博士哪裏敢繼續攔著，只是想到東家交代下來的任務，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補充了一句。“不敢，不敢。只是，我們東家有一樣東西要交還給姑娘......”
說著，茶博士飛快的從袖袋裏摸出一物。那是一塊洗的幹幹凈凈的帕子，他小心翼翼的將帕子一層層的展開，露出裏頭一方湖藍色的錦帕。
薇姐兒只是掃了那錦帕一眼，就認了出來，繼而不自覺的瞪大了眼睛。
小滿是個會看臉色的，發現小主子臉色不對，忙朝著那方帕子看了過去。當看清帕子上繡的圖案時，她臉色也不由得白了白，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將那方帕子給奪了過來，而後一臉戒備的看向茶博士。“這帕子，你們打哪兒來的？！”
茶博士見姑娘收了帕子，這才松了一口氣。“小的不敢欺瞞，這帕子是我們東家無意中撿到的。”
“什麽時候撿的。”一直沒開口的薇姐兒突然問道。
茶博士聽見薇姐兒柔婉得不像話的聲音，忍不住楞了兩息的時辰，然後垂下眸子，恭敬地答道：“是正月十五那晚。”
薇姐兒輕咬了咬下唇，心如電閃。
那天，她與辭哥兒幾個出府看花燈，的確是不小心遺失了一塊帕子。一開始的時候，她並未察覺，直到回了後院，這才想起來。可外頭黑不隆冬的，她又想不起是在哪裏掉的，只得放棄了尋找的念頭。卻沒想到，竟是被人撿到了，還還給了她。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他們又是如何認出她來的？她今日明明穿了男裝！薇姐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心裏微微有些恐慌。
她長這麽大，還未遇到過這般棘手的事情。
小滿見薇姐兒緊抿著嘴唇，便知道有了麻煩。於是，冷冷的問那茶博士。“你們東家究竟是何人，又是如何知道這帕子的來歷？”
“一開始也不知道的，直到方才，這位姑娘喚了狀元爺一聲......”後面的話不用他明說，相信對方已經領會了他的意思。
著實是狀元爺太過打眼，叫人過目不忘。而薇姐兒上元節那日又是跟他一起出的門，還好死不死的打擂臺一戰成名，想不被人註意都難。薇姐兒方才一時興起，喚了辭哥兒一聲兄長，她的身份自然也就跟著曝光了。
茶博士偷偷地打量著狀元爺的同胞妹妹，不由得在心裏大發感慨：像，真像！
不過，相比起狀元爺的肅冷，這位侯府大姑娘就要俊朗多了。眉目如畫，肌膚勝雪，端的是仙子下凡，美貌傾城吶！做男兒裝扮都已經是這般風姿，若是換回女裝......嘖嘖嘖，還不知是何等的驚為天人呢！
小滿見茶博士不規矩的偷瞄著自家主子，不動聲色的朝前跨出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既如此，那就多謝你們東家了。不日，侯府一定派人登門重謝。”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要撇清關系了。畢竟，帕子一類的東西乃是姑娘家的貼身之物，是不能落到外人手上的。若是被有心之人撿到，怕是會惹來不小的麻煩。雖然這東家將東西歸還，但也不得不防備著一些。萬一有人無恥的宣揚開來，姑娘的名聲可就壞了。
606鎮南侯府
茶博士似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說，笑著擺手道：“我們東家將東西交還，就沒想過要什麽報答。此處人多眼雜，小的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薇姐兒站在樓梯口，好半天都沒有說話。今日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讓她不得不對那位茶博士口中的東家產生了那麽一絲絲的興趣。
“姑娘，天色不早了，夫人還等著您回去用膳呢。”小滿猶豫了片刻，開口提醒道。
薇姐兒很快回過神來，嗯了一聲。“有什麽事，回府再說。”
瀾姐兒和媛姐兒都還小，不大明白這裏頭的利害關系。見薇姐兒下了樓，對視了一眼之後，緊緊地跟了上去。
回到府裏，葉歡果然已經在門口張望了。看到幾個丫頭平安無事的回來，她的一顆心才算徹底的放下。“都回來了？命廚房傳膳吧。”
宋霖一大早就去了朝會，辭哥兒赴瓊林宴，泓哥兒則去了書院，府裏就只剩下葉歡和薇姐兒瀾姐兒了。葉歡原本想請齊氏母女過來一起用膳的，可如今齊氏身子重了，來回奔波未免太過辛苦，只得作罷。
娘兒仨坐在一起用過了午膳，葉歡就讓瀾姐兒回去歇著去了，順便將屋子裏伺候的丫鬟也都打發了出去。這架勢，一看就是有話要單獨對薇姐兒說。
薇姐兒掃了母親身後的小滿一眼，知道瞞不過去，於是就將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原本以為只是一方帕子，丟了就丟了，沒什麽要緊的，卻不曾料到，竟會被人撿到......”薇姐兒越說聲音越低，一看就是心虛了。
葉歡沒想到她竟大意至此，連貼身之物丟了都不知道。“你怎的糊塗至此！”
薇姐兒低著頭，頭一回如此的安靜，沒有反駁。
葉歡終歸是心疼自家閨女的，數落了幾句，才想起了如何補救的事情。“派人去打聽打聽，查查那茶樓的東家是誰。”
小滿適時的插進話來。“奴婢已經稟明了驚蟄姐姐，想必人已經派出去了。”
葉歡讚賞的瞥了小滿一眼，這丫頭是越來越伶俐了。“你做得很對。等查清楚了身份，才能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薇姐兒死死地捏著手裏的帕子，理虧的沒有吭聲。
待這事兒告一段落，葉歡便讓薇姐兒回去了。忙了一早上，她有些乏了，整個人往窗子跟前的矮榻上一歪，很快就睡了過去。
驚蟄辦事，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天黑的時候，她就已經得了準信兒。
“竟是公主府的？”驚蟄看著手下捎回來的消息，有些不敢置信。
京城遍地權貴，公主卻並不稀奇。光是太宗皇帝就有十幾個皇女，雖然能存活到成年的也就那麽兩三個，可卻也不是獨一無二。這信上說的，正是太宗帝的嫡長女，也就是文景帝和建武帝嫡親的姑母——長寧大長公主。
這位長寧大長公主，如今已有七十高齡，乃太宗皇帝原配所出。年長一些的人，提起她無不稱讚。可以說，長寧大長公主的一生都是個傳奇。她十七歲下嫁英國公嫡次子，那一年恰逢四王之亂，朝中並無良將可以出兵鎮壓，就是這位公主殿下主動請纓，率兵平息了叛亂。
同一年，太宗皇帝病逝，又是她力排眾議，支持當時並不得寵的先帝登上皇位。先帝感念這位皇姐的恩情，賜了她長寧這個封號，並言明長公主入宮無需通稟，可直接乘坐馬車進去。如此的恩寵，可見一斑。不僅如此，先帝對英國公一門更是愛屋及烏，賞賜不斷。有著這樣的功勳在身，長寧長公主卻急流勇退，開始了深居簡出的日子。之後的幾十年，她甚至連宮裏的家宴都很少出席。
有人說，長公主這麽做，無非是怕功高震主，惹來先帝的猜忌。也有人說，長公主其實早就不在人世，只不過秘而不宣罷了。
後來，文景帝登基，長寧長公主的輩分又往上升了升，尊為大長公主。而這些年來，英國公府也在她的庇佑之下，安然的屹立在血雨腥風中數十年。
長寧大長公主身為皇家最為尊貴的公主，自然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出嫁之後，也一直住在公主府。她與駙馬感情深厚，共育有兩子兩女。其中一子，承襲了國公的爵位，就是如今的英國公羅珩。原本這爵位還輪不到他的，畢竟駙馬只是羅家的嫡次子。只是，英國公府子嗣一直不興盛，到了羅珩這一輩兒，就只有兩個男丁。長房的兒子還是庶出，羅家權衡利弊之後，這才上奏了朝廷，讓大長公主的長子承襲了爵位。
次子羅玦，則繼承了大長公主的勇猛，屢次立下戰功，受封鎮南侯，這些年來一直鎮守南疆，直到半年前才從南疆調回京城，接替了彭尚書的位子，出任兵部尚書一職。
那茶樓的東家，正是這位鎮南侯爺的嫡長孫。
驚蟄看著字條，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我先去見夫人，你們繼續打聽這位羅家大公子的消息。”
幾人沖著驚蟄點點頭，一個閃身就不見了。
驚蟄定了定神，轉身進了後院。
葉歡得知薇姐兒的帕子竟是被公主府的公子撿了去，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長寧大長公主，那可是北明王朝一等一的尊貴人兒！
“鎮南侯去年年底才回京述職，那茶樓據說也是在那個時候盤下來的。”驚蟄將知道的事情事無巨細的稟報，沒有任何隱瞞。
葉歡是做生意的，當然知道其中的門道。“想要在短時日內打響名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還是在人才濟濟的京城，想來這位羅大公子也是有幾分本事......”
只不過，這些高門大戶，尤其是世家望族，不都是不屑經商，覺得商人滿身銅臭的麽？怎麽鎮南侯的嫡長孫，卻偏偏選擇了經商呢？
關於這個疑問，葉歡忽然想起某次宴會上，鎮國公夫人提了一嘴，說鎮南侯的嫡長孫身子羸弱，常年纏綿病榻，雖滿腹學問，卻只能屈居於其他兄弟之下，做個富貴閑人。當時她沒怎麽在意，如今想來，定是說的這位羅大公子了。
“說起這羅大公子，奴婢倒是聽說過一件事。”驚蟄仔細回憶了一番，總算是響了起來。
葉歡哦了一聲，靜等著她的下文。
驚蟄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羅大公子的生母早逝，如今的世子夫人其實是繼夫人。”
她這麽一提醒，葉歡心裏就有了數。
607謝禮
後宅裏頭的兇險，雖不比朝堂上風起雲湧，可卻是暗潮洶湧，手段百出。這繼母與繼子，本就是存在著嫌隙。更別提，鎮南侯世子夫人膝下還有兩個兒子，這裏頭便涉及到了一個爵位傳承的問題。
“那，羅府的其他幾位公子又如何？”葉歡問道。
“羅家這一房人丁興旺人才輩出，幾位公子皆入仕。”驚蟄說的含蓄，可也讓葉歡足夠的明白。
“看來，這位羅大公子的處境堪憂啊。”葉歡身為侯府的女主人，雖未經歷過後宅的爭鬥，可也聽說過不少的腌臜事。
驚蟄讚同的點頭。“可見，他動機不純。”
先是撿了薇姐兒的帕子，而後又歸還，看似不顯山露水，卻不得不讓人往深處想。若他是打上了薇姐兒的主意，夫人怕是有的愁了。鎮南侯並沒什麽好怕的，該忌憚的是鎮南侯的母親，長寧大長公主。一席話，讓葉歡陷入了沈默。她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難題。
驚蟄見她不吭聲，於是輕手輕腳的退到一旁，倒了杯茶水遞到她的手裏。“興許事情並不像咱們想的那般......”
這樣的話語，對於葉歡來說，實在是蒼白無力的很。
葉歡嘆了口氣，喃喃的道：“希望如此吧......”
葉歡給薇姐兒擇婿的標準，除了人品過硬，相貌端正，要有一定的才學之外，更重要的一條，就是家裏要沒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兒，家庭成員要越簡單越好。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這話一點兒都不假。家和萬事興！像侯府這般就很好，無論長幼，都是明事理的，一家子和和睦睦，共同進退，日子才能過得順順當當。
葉歡是過來人，知道身為女子的不易。越是高門大戶，規矩就多，是非也越多。所以，像公主府那樣的門第，從來都不在她的考慮之列。
宋霖踏進屋子的時候，就瞧見葉歡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坐在椅子裏發呆。手裏的動作雖然沒有停下，可註意力明顯不在針線上頭。
屏退了屋子裏的丫鬟，宋霖這才上前喚醒葉歡。“可是出了什麽事？”
葉歡回過神來，忙要起身。
宋霖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別動。“你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大好，可是哪裏不舒服？”
葉歡搖了搖頭，將針線放回了針線籃子裏。“沒什麽，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宋霖見她不是身子不適，這才放下心來。“有什麽不能解決的事情，說來聽聽。”
葉歡在宋霖面前素來是白紙一張，心裏也藏不住事兒，索性就將薇姐兒的遭遇與他說了。“你說，這羅家大公子究竟是何意？”
莫不是想打薇姐兒的主意這句話，她到底還是憋住了，沒有直接說出口。
宋霖聽到羅這個姓氏的時候，很快就想到了與他齊名的鎮南侯。兩人一南一北，皆是朝中重臣，又同被授予了爵位，身份上旗鼓相當。且，鎮南侯背後還有長寧大長公主，很難不惹人註目。故而，宋霖一開始就想到了鎮南侯，並沒有做他想。
“除此之外，可還說了些什麽？”宋霖冷靜的問道。
葉歡搖搖頭。“將帕子歸還之後，倒是沒說別的。劉老三家的已經回了話，說會親自登門重謝。”
“既如此，那便備一份厚禮送去公主府。”宋霖思索了一番之後，覺得與其藏著掖著，倒不如堂堂正正的做出致謝的樣子，好歹也落得個光明磊落。
長寧大長公主的長子承襲了英國公的爵位，早年就搬出了公主府。大長公主又只有兩個兒子，鎮南侯這個嫡次子自然是要在跟前侍奉，給大長公主養老送終的。故而從南疆回來之後，一大家子仍舊住在公主府。這謝禮，自然只能送去公主府。
葉歡想到那位大長公主，頭皮就只發麻。“就是不知道要送些什麽。”
長寧大長公主已經多年不曾出現在人前，葉歡著實不知道她老人家的喜好。雖說是向羅大公子道謝，可公主府以大長公主為尊，葉歡不可能不考慮到這一位的感受。所以，這謝禮就有些傷腦筋了。
“羅大公子身子羸弱，不若就送些補身子的藥材。上回宮裏不是賜下了幾根百年人參？拿一根出來便是。”宋霖卻是看得比較透徹，直接點了幾樣庫房裏頭的東西。“另外，再從我的私庫裏挑一柄寶劍添加到禮單裏頭，應該就差不多了。”
長寧大長公主年輕的時候可是立下過赫赫戰功的女將軍，普通的東西自然很難入她的法眼。所以，才想著送一柄寶劍過去。
寶劍一貫是用來贈英雄的，而長寧大長公主是當之無愧的女英雄！
葉歡聽了宋霖的話，頓覺輕松了不少。
侯府的謝禮送到公主府之後，的確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鎮北侯為何突然給公主府獻禮？莫非，是想巴結上長寧大長公主？可鎮北侯深得皇帝的信任，風頭一時無兩，哪裏還需要巴結大長公主。亦或是，看上了公主府的哪位縣主娘娘，想給狀元爺求親？
一時之間，猜測紛紛。
宋霖一如既往的容色鎮定，不管旁人如何試探，都守口如瓶。
第二天，公主府那邊就有了動靜。長寧大長公主派人到侯府傳話，說鎮北侯有心了。除了這麽一句是是而非的話語，就再沒了別的表示。
對於外人來說，這無疑是一種暗示。
“鎮北侯這次的馬屁算是拍到了馬腿上了！”
“賠了夫人又折兵，活該！”
而後，又有人開始打聽，鎮北侯到底送了什麽禮，以及送禮的緣由。可不管他們怎麽打聽，都無濟於事。因為公主府和侯府一樣，銅墻鐵壁一般，根本打聽不出任何的消息來。
聽了公主府的回話，葉歡撫著胸口，一遍遍的念著佛號。“阿彌陀佛，這事兒總算是揭過去了。”
公主府這般不冷不熱的態度，在別人看來是一種莫大的羞辱，可在葉歡看來，卻是另外一種含義，那便是他們無意用權勢壓人。
這個結果，對葉歡來說，自然是欣喜不已。
薇姐兒在聽完丫鬟的轉述之後，也大大的松了口氣。她可是連對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呢，若真的就這麽將終身大事給葬送了，那也太冤枉了！
608大長公主
公主府，西跨院。
羅敬棠端坐在桌子後，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息怒。在知道了大長公主的態度之後，他只是說了句知道了，就再沒了下文。
在公主府，大長公主是府裏絕對的權威，就算是已經貴為鎮南侯的羅侯爺也不敢反駁她老人家半句。
“公子，難道就要這麽放棄了？”貼身小廝滿是擔憂的看著自家主子。
羅敬棠攏了攏袖口，好半天才擡起眼眸，警告的睨了那小廝一眼。“多話！”
小廝嚇得趕緊低下頭。“是奴才多嘴了。”
“罷了。”羅敬棠嘆了口氣，緩緩地站起身來。捏成拳頭的手抵著下唇，抑制不住的咳嗽了幾聲，低喃的聲音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原本就奢望過，又何來的失望......”
元宵佳節那驚鴻一瞥，他的心就遺落在了那位姑娘的身上。事後，他多方打聽，才得知那位姑娘的身份，隨即也開始了漫長的煎熬。
他如今這樣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她！
想到那位傾國傾城的佳人，羅敬棠又是一陣傷感。
“公子，公主也太偏心了......若是換做二公子，怕是早就上鎮北侯府提親去了......”小廝跟隨他多年，有著一起長大的情誼，縱然知道這話有些以下犯上，可還是忍不住替他抱屈。
羅敬棠苦笑了笑，嘆道：“誰叫我身子不爭氣，太祖母那般回絕，也是應該的......”
對於大長公主這個太祖母，羅敬棠還是十分敬重的。這些年來，要不是她老人家照拂，他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當年，唐氏嫁進府沒多久，就跟隨鎮南侯去了南疆。因為是急行軍，故而一路奔波勞累，在路上就病倒了，且在那個時候診出有孕。事後雖有調理，可仍舊收效甚微，落下了病根兒。再加上早產的緣故，羅大公子這身子就更羸弱不堪了。
別家的孩子，一歲多就會走路，他到了三歲才能蹣跚走上幾步。為此，還惹了不少人的笑話。滿三歲那年，唐氏多方壓力之下，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孝期不滿一年，繼室楊氏就被迎進了府裏。楊氏也是好命，進門之後就連生兩個兒子，且兩個兒子都是聰明伶俐的，兩相對比之下，羅敬棠這個長子就格外不夠看了。
有了後娘自然就會有後爹，鎮南侯漸漸地偏疼楊氏所出的兩個兒子，下頭的人自然也都跟著捧高踩低，沒將這位大公子放在眼裏。久而久之，羅敬棠在府裏就沒了立足之地。若非大長公主時不時地派人來照應一下，那楊氏怕是早就想法子將他給除掉了。
鎮北侯府送來重禮，自然是不希望再提及那帕子的事情。大長公主這麽做，賣了鎮北侯府一個人情的同時，何嘗不是在幫他？他那般冒冒失失的將帕子物歸原主，侯府那邊指不定怎麽猜疑他的用心呢。當然，他的確是帶著目的的，可卻是真心愛慕宋家姑娘。可那番行為，到底還是欠妥了一些，鎮北侯府的人心有不滿也是人之常情。他如今羽翼未封，尚且還要仰人鼻息而活，真要娶了宋家大姑娘，那便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反而會害了她。
這麽一想，羅敬棠不由得釋然。
看來，他得好好兒籌謀一番了。
相比起清冷的西跨院，東廂那邊兒就要熱鬧多了。
鎮南侯世子夫人唐氏剛從大長公主那邊兒請安回來，在得知大長公主收下了鎮北侯府的謝禮之後並沒有其他表示之後，一顆心總算是落回了肚子裏。
若真要讓那個病秧子娶了鎮北侯的嫡長女，她這麽多年來的謀劃豈不是都要泡了湯？！
“好在大長公主是向著夫人您的。”唐氏的心腹媽媽笑著說道。
唐氏哼了一聲，臉色仍舊有些難看。“你真的以為公主是向著我的？你可別忘了，這些年來，是誰一直在接濟那個病秧子！”
“大長公主不過是看在昔日手帕交的情分，這才對唐氏所出的大公子照拂一二罷了。她老人家真正看重的，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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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罪，不該輕信了那些舉子的片面之詞！”
“臣也有罪。”
建武帝看著跪在地上，一副戰戰兢兢模樣的官員，冷哼一聲，道：“你們的確是有罪！身為父母官，不明是非，偏聽偏信，動搖民心，險些釀成大禍。”
建武帝數落了一大串的罪名之後，命人摘掉了他們的官帽，直接將人拖出了大殿。“如此糊塗為官，不要也罷！”
“皇上聖明！”文武百官跪拜高呼。
建武帝懶得聽他們奉承，擺了擺手，問道：“既已查明真相，殿試也該準備起來了。”
徐大學士上前，揍你了幾個吉日。“恭請皇上聖裁。”
建武帝挑挑揀揀，便將殿試定在了三日後。
三天之後，新任的三甲進士出爐了。宋辭因為從容的應對，精辟的辯論，引得滿堂喝彩，深受帝王的賞識，被授予了狀元的頭銜。榜眼和探花，則分別被揚州和青州的舉子奪得。
“才十四歲，就中了狀元，前途無量啊！”
“可不是？瞧那榜眼和探花，不惑之年了才有如此成績，當真是英雄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吶！”
文武百官對於這樣的結局，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只有一點，叫人有些頭疼，那就是該授予宋辭何等的官職比較合適。一般來說，狀元會進入翰林院，授予修撰之職。可宋辭才十四，虛歲也才十六，如此年紀就進入翰林院，怕是難以服眾。要知道，翰林院裏頭，可不乏名士大儒，皆是飽讀詩書，個個都傲氣十足，如何肯屈居於一個少年郎之下？
建武帝卻絲毫沒有想到這些，直接就賜了宋辭翰林院修撰的職位。“虎父無犬子，朕心甚慰。”
宋辭恭敬地行了大禮，不卑不亢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其父宋霖的影子。“謝皇上！”
604女扮男裝
依照規矩，建武帝選了個日子，在禦花園擺了瓊林宴，宴請文武百官和新任的狀元榜眼探花。葉歡一早就打點開了，從穿的衣裳到戴的發冠，無不仔細的挑選，生怕出什麽岔子。
宋辭被逼著試了好幾套衣裳，顯得有些不耐。“娘，朝廷發放的有官袍，這些都用不上的。”
葉歡怔了怔，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瞧我，一著急就把這茬兒給忘了。”
想著自己白忙活了一場，葉歡就忍不住扶額。
宋辭看著母親懊惱的樣子，抿了抿嘴角，破天荒的安撫起她來。“無礙，就當是為了府宴做準備吧。”
侯府出了個狀元郎，自然不可能不聲不響的。更何況，不少的親朋好友都送來了賀禮，就算是為了答謝他們的厚愛，也得設宴款待才行。
葉歡被他這麽一安慰，臉色果然就露了笑容。“還是你想的周到！”
葉歡擺弄著手裏的衣裳，滿意極致。
她兒子生的這麽好看，穿什麽都是最出眾的那一個！
這麽一想，葉歡心裏的那點子不痛快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侯府宴客的日子，選在了四月初四，在瓊林宴後。之前的這幾日，可把葉歡給忙壞了。府裏的好些家具器物都用舊了，需要更換，光是東西的采買，都整整花了四五日。府裏換上新的家具之後，果然煥然一新。為了搭配這些新買的家具，葉歡將博古架上的東西統統都換了一遍。
“夫人，庫房有幾幅畫看著挺喜慶的，要不要擺出來？”春分清理庫房的時候，發現好些東西一直擱置著沒有動過，忍不住提議道。
葉歡並非風雅之人，那些物件兒平時可都沒什麽用武之地。今日聽春分這麽一提，這才恍然。“將那些字畫拿出來我瞧瞧，有合適的，給公子姑娘們分一分。”
春分應了一聲，便找了幾個小丫鬟，將庫房的畫軸全都抱了過來。
葉歡一一打開來瞧了瞧，將花鳥魚蟲一類的留給了兩個閨女，剩下的名人書法字帖一類的，送去了辭哥兒和泓哥兒的院子。
“這幅將軍破陣圖留給老爺，還有這壽翁圖掛在廳堂再合適不過了。”剩下的一些畫，葉歡都做了安排。
丫鬟婆子們一陣忙碌，總算是稍稍安定了下來。
葉歡喝了盞茶的功夫，薇姐兒就拉著瀾姐兒找上門來。規矩的行禮請安寒暄一番之後，薇姐兒就將來意說了出來。“娘，明兒個就是瓊林宴狀元游大街的日子了，咱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葉歡嗔了她一眼，道：“你個野丫頭！一日不出門，心裏就跟貓爪似的，不舒坦吧！”
“我這不是好奇嘛......”薇姐兒小聲的嘟囔著。“更何況，今科狀元的可是您的兒子咱侯府的大公子......”
薇姐兒長這麽大，還真沒有見過狀元游街。說起來，也是時機不對。進京的那幾年，薇姐兒他們幾個年紀還小，即便是有這樣的熱鬧，葉歡也不放心讓她出府。後來，又去了西北，一呆就是數年，根本就沒機會見到這樣的盛景。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薇姐兒自然不想錯過，葉歡也是能理解的。
“娘~”薇姐兒軟磨硬泡，纏著葉歡就是不撒手。
葉歡哪裏會真的將她束縛在府裏不讓出門，自然是會同意的。只是，該叮囑的她還是要叮囑的。“讓人在茶樓定個位子，不要去街上擠......多帶幾個人出門，有什麽事讓他們及時回來稟報......照顧好弟弟妹妹，別讓他們亂跑......”
“知道啦！”薇姐兒見目的達成，高興的跟什麽似的。
為了方便出行，薇姐兒做了男兒打扮，又將瀾姐兒扮成了小書童的模樣，樣子別提多滑稽了。對於長姐的一意孤行，瀾姐兒實在是無力阻攔，只得隨她去了。
說實在的，她真的不想出門。她真的搞不懂，外頭有什麽好玩的。到處是人，吵得很，還有些奇怪的味道，怎麽都沒在府裏待著舒適。
可是，狀元游街啊，而且那狀元還是她的長兄，無論如何也要去捧個場的。這一點，她心裏十分清楚，所以這才被長姐哄著出了門。
這古代的狀元爺游街，可是十分的講究的。要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袍，手捧欽點聖詔，腳跨金鞍紅鬃馬，前呼後擁，旗鼓開路，氣派非凡。進士們騎馬從大街上走過，民眾爭相瞻仰，甚至達官貴人們也爭相品評，若這些進士裏頭有尚未娶妻的青年才俊，往往都會被這些官員們視作佳婿的人選。榜下捉婿並非驚世駭俗的傳聞，而是實打實的存在的。
只不過，今年的狀元才十四歲，距離成年還有好幾年，倒是沒人敢明目張膽的上前搶人。不過，宋辭比起同齡人來說，個頭要高出一大截，看起來與十八九歲的年紀差不多。再加上，他傳承了宋霖和葉歡各自的優點，生的俊美不凡，眼波流轉眼自帶風流，倒是惹得無數的大姑娘小媳婦兒青睞有加。
街道兩旁的茶樓上，早早地就被人占了。畢竟，狀元游街這等場景，可不是年年都有的。更何況，宋辭早就名揚京城，多少人都等著一睹他過人的風采呢，自然不會輕易地錯過。故而，有的茶樓還特地設了狀元房，這些房間的視野極佳，能夠將街上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看熱鬧的，誰不想看個仔細？如此一來，這樣的房間，自然成了千金難求。
薇姐兒瀾姐兒媛姐兒早就挑好了位子，只等游街的隊伍過來。
約莫一刻鐘後，敲鑼的聲音漸漸地靠近。
“來了！”薇姐兒聽到外頭的動靜，忙站起身來，探著身子朝窗外望去。
只見兩隊官差舉著肅靜、避讓的牌子，緩緩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跟在他們身後，騎著高頭大馬，一身紅色衣袍的玉面少年，正是宋辭。
薇姐兒盯著辭哥兒瞧了好一會兒，得出一個結論。“人靠衣裳馬靠鞍！古人誠不欺我！兄長穿著這麽一身大紅袍子，果然就不一樣了！”
平日的辭哥兒，總是冷著一張臉，又素來喜歡穿青色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可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的。如今換上一身紅色的衣裳，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越發襯托得他面如冠玉起來。
“大哥，這裏！”薇姐兒趴在窗子上看了會兒，突然高喊了一聲，然後朝著宋辭揮手示意。
宋辭騎在馬上，聽到熟悉的呼喊聲，不由得朝著旁邊的茶樓瞥了一眼。當看到薇姐兒那張與自己相似的面孔時，他繃著的臉不由自主的緩和了一些。
宋辭這一舉動，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宋公子朝咱們看過來了！”
“姑娘，宋公子莫不是對您有意？”
“宋公子在看我，啊啊啊啊.......”
一時之間，尖叫聲此起彼伏，震得宋辭耳朵都開始麻了。
605歸還
他眉頭微微蹙起，顯然是不喜歡這樣的鬧哄哄的樣子。跟在他身後的榜眼和探花卻是對視一眼，心裏很不是個滋味兒。
俗話說得好，人比人氣死人！
他們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們寒窗苦讀數十載才有今日的榮耀，可走在他們前面的這少年，尚未及冠就遠遠地超過了他們，這叫他們如何能心甘！
“無非是仗著家世罷了！”
“定是因為鎮北侯的緣故。”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的確是有過這樣的想法。他們不是輸在了才學上，而是輸在了家世，他們這樣的安慰著自己。可在公開了宋辭的考卷之後，這種想法無疑變成了巴掌，狠狠地扇在他們的臉上。
宋辭是憑著真才實學才中的狀元！這個認知，讓他們無比的汗顏。
當日在金鑾殿上的一番辯論，也讓他們深深地意識到了自己的淺薄。誰說年少就一定無知了？誰說家世好，就不能出飽學之士了？
周圍鬧哄哄的，兩人心裏卻十分的清醒。
宋辭，當得起狀元這個名號！
這游街，沒個兩個時辰是不會結束的。薇姐兒看著兄長他們從樓下走過，心裏既是高興又是擔憂。方才，她可是親眼看到有人從樓上往他身上扔東西呢，雖說是香囊帕子瓜果香花一類的東西，可到底是有些重量的，萬一傷著他了可怎麽好？
“阿姐，熱鬧看完了，咱們回去吧。”瀾姐兒本就是來湊數的，見游街的隊伍遠去，精神頓時變得萎靡，一副馬上就要入睡的模樣。
薇姐兒看著她精神不濟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瀾姐兒累了？”
瀾姐兒沒精打采的點了點頭，滿是期盼的看向薇姐兒。
薇姐兒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嗯，等街上的人散去，咱們就回去。”
今兒個出來看熱鬧的人不少，可謂是萬人空巷，一個不慎，怕是就要被人群給擠散，薇姐兒答應過母親，會好好兒的照顧兩個妹妹，所以不敢輕易地冒險。
瀾姐兒和媛姐兒素來以薇姐兒馬首是瞻，自然什麽都聽她的。
在茶樓又坐了片刻，薇姐兒見樓下的人散去不少，這才起身，帶著兩個書童裝扮的小丫頭下了樓。
茶博士見他們下樓來，忙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幾位姑娘請留步。”
薇姐兒被擋住去路，不由得皺了皺眉。
侯府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立馬站了出來，臉上滿是戒備的神色。
茶博士看到他們腰上掛著的武器，臉色僵了僵，慌忙的擺著手解釋道：“誤會，誤會。小的只是代東家傳話，我們東家知道幾位貴主子來了茶樓，怕招待不周，故而讓小的過來問問。”
薇姐兒身為侯府的姑娘，金尊玉貴的，自然用不著她上前搭話。
今日跟著出來的小滿，嫁了人之後的她，行事越發穩重，這才被委以重任。這種場合，她站出來接話才是最合適的。
“我家小主人要回府，你攔著不讓究竟是何道理？”
茶博士哪裏敢繼續攔著，只是想到東家交代下來的任務，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補充了一句。“不敢，不敢。只是，我們東家有一樣東西要交還給姑娘......”
說著，茶博士飛快的從袖袋裏摸出一物。那是一塊洗的幹幹凈凈的帕子，他小心翼翼的將帕子一層層的展開，露出裏頭一方湖藍色的錦帕。
薇姐兒只是掃了那錦帕一眼，就認了出來，繼而不自覺的瞪大了眼睛。
小滿是個會看臉色的，發現小主子臉色不對，忙朝著那方帕子看了過去。當看清帕子上繡的圖案時，她臉色也不由得白了白，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將那方帕子給奪了過來，而後一臉戒備的看向茶博士。“這帕子，你們打哪兒來的？！”
茶博士見姑娘收了帕子，這才松了一口氣。“小的不敢欺瞞，這帕子是我們東家無意中撿到的。”
“什麽時候撿的。”一直沒開口的薇姐兒突然問道。
茶博士聽見薇姐兒柔婉得不像話的聲音，忍不住楞了兩息的時辰，然後垂下眸子，恭敬地答道：“是正月十五那晚。”
薇姐兒輕咬了咬下唇，心如電閃。
那天，她與辭哥兒幾個出府看花燈，的確是不小心遺失了一塊帕子。一開始的時候，她並未察覺，直到回了後院，這才想起來。可外頭黑不隆冬的，她又想不起是在哪裏掉的，只得放棄了尋找的念頭。卻沒想到，竟是被人撿到了，還還給了她。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他們又是如何認出她來的？她今日明明穿了男裝！薇姐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心裏微微有些恐慌。
她長這麽大，還未遇到過這般棘手的事情。
小滿見薇姐兒緊抿著嘴唇，便知道有了麻煩。於是，冷冷的問那茶博士。“你們東家究竟是何人，又是如何知道這帕子的來歷？”
“一開始也不知道的，直到方才，這位姑娘喚了狀元爺一聲......”後面的話不用他明說，相信對方已經領會了他的意思。
著實是狀元爺太過打眼，叫人過目不忘。而薇姐兒上元節那日又是跟他一起出的門，還好死不死的打擂臺一戰成名，想不被人註意都難。薇姐兒方才一時興起，喚了辭哥兒一聲兄長，她的身份自然也就跟著曝光了。
茶博士偷偷地打量著狀元爺的同胞妹妹，不由得在心裏大發感慨：像，真像！
不過，相比起狀元爺的肅冷，這位侯府大姑娘就要俊朗多了。眉目如畫，肌膚勝雪，端的是仙子下凡，美貌傾城吶！做男兒裝扮都已經是這般風姿，若是換回女裝......嘖嘖嘖，還不知是何等的驚為天人呢！
小滿見茶博士不規矩的偷瞄著自家主子，不動聲色的朝前跨出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既如此，那就多謝你們東家了。不日，侯府一定派人登門重謝。”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要撇清關系了。畢竟，帕子一類的東西乃是姑娘家的貼身之物，是不能落到外人手上的。若是被有心之人撿到，怕是會惹來不小的麻煩。雖然這東家將東西歸還，但也不得不防備著一些。萬一有人無恥的宣揚開來，姑娘的名聲可就壞了。
606鎮南侯府
茶博士似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說，笑著擺手道：“我們東家將東西交還，就沒想過要什麽報答。此處人多眼雜，小的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薇姐兒站在樓梯口，好半天都沒有說話。今日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讓她不得不對那位茶博士口中的東家產生了那麽一絲絲的興趣。
“姑娘，天色不早了，夫人還等著您回去用膳呢。”小滿猶豫了片刻，開口提醒道。
薇姐兒很快回過神來，嗯了一聲。“有什麽事，回府再說。”
瀾姐兒和媛姐兒都還小，不大明白這裏頭的利害關系。見薇姐兒下了樓，對視了一眼之後，緊緊地跟了上去。
回到府裏，葉歡果然已經在門口張望了。看到幾個丫頭平安無事的回來，她的一顆心才算徹底的放下。“都回來了？命廚房傳膳吧。”
宋霖一大早就去了朝會，辭哥兒赴瓊林宴，泓哥兒則去了書院，府裏就只剩下葉歡和薇姐兒瀾姐兒了。葉歡原本想請齊氏母女過來一起用膳的，可如今齊氏身子重了，來回奔波未免太過辛苦，只得作罷。
娘兒仨坐在一起用過了午膳，葉歡就讓瀾姐兒回去歇著去了，順便將屋子裏伺候的丫鬟也都打發了出去。這架勢，一看就是有話要單獨對薇姐兒說。
薇姐兒掃了母親身後的小滿一眼，知道瞞不過去，於是就將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原本以為只是一方帕子，丟了就丟了，沒什麽要緊的，卻不曾料到，竟會被人撿到......”薇姐兒越說聲音越低，一看就是心虛了。
葉歡沒想到她竟大意至此，連貼身之物丟了都不知道。“你怎的糊塗至此！”
薇姐兒低著頭，頭一回如此的安靜，沒有反駁。
葉歡終歸是心疼自家閨女的，數落了幾句，才想起了如何補救的事情。“派人去打聽打聽，查查那茶樓的東家是誰。”
小滿適時的插進話來。“奴婢已經稟明了驚蟄姐姐，想必人已經派出去了。”
葉歡讚賞的瞥了小滿一眼，這丫頭是越來越伶俐了。“你做得很對。等查清楚了身份，才能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薇姐兒死死地捏著手裏的帕子，理虧的沒有吭聲。
待這事兒告一段落，葉歡便讓薇姐兒回去了。忙了一早上，她有些乏了，整個人往窗子跟前的矮榻上一歪，很快就睡了過去。
驚蟄辦事，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天黑的時候，她就已經得了準信兒。
“竟是公主府的？”驚蟄看著手下捎回來的消息，有些不敢置信。
京城遍地權貴，公主卻並不稀奇。光是太宗皇帝就有十幾個皇女，雖然能存活到成年的也就那麽兩三個，可卻也不是獨一無二。這信上說的，正是太宗帝的嫡長女，也就是文景帝和建武帝嫡親的姑母——長寧大長公主。
這位長寧大長公主，如今已有七十高齡，乃太宗皇帝原配所出。年長一些的人，提起她無不稱讚。可以說，長寧大長公主的一生都是個傳奇。她十七歲下嫁英國公嫡次子，那一年恰逢四王之亂，朝中並無良將可以出兵鎮壓，就是這位公主殿下主動請纓，率兵平息了叛亂。
同一年，太宗皇帝病逝，又是她力排眾議，支持當時並不得寵的先帝登上皇位。先帝感念這位皇姐的恩情，賜了她長寧這個封號，並言明長公主入宮無需通稟，可直接乘坐馬車進去。如此的恩寵，可見一斑。不僅如此，先帝對英國公一門更是愛屋及烏，賞賜不斷。有著這樣的功勳在身，長寧長公主卻急流勇退，開始了深居簡出的日子。之後的幾十年，她甚至連宮裏的家宴都很少出席。
有人說，長公主這麽做，無非是怕功高震主，惹來先帝的猜忌。也有人說，長公主其實早就不在人世，只不過秘而不宣罷了。
後來，文景帝登基，長寧長公主的輩分又往上升了升，尊為大長公主。而這些年來，英國公府也在她的庇佑之下，安然的屹立在血雨腥風中數十年。
長寧大長公主身為皇家最為尊貴的公主，自然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出嫁之後，也一直住在公主府。她與駙馬感情深厚，共育有兩子兩女。其中一子，承襲了國公的爵位，就是如今的英國公羅珩。原本這爵位還輪不到他的，畢竟駙馬只是羅家的嫡次子。只是，英國公府子嗣一直不興盛，到了羅珩這一輩兒，就只有兩個男丁。長房的兒子還是庶出，羅家權衡利弊之後，這才上奏了朝廷，讓大長公主的長子承襲了爵位。
次子羅玦，則繼承了大長公主的勇猛，屢次立下戰功，受封鎮南侯，這些年來一直鎮守南疆，直到半年前才從南疆調回京城，接替了彭尚書的位子，出任兵部尚書一職。
那茶樓的東家，正是這位鎮南侯爺的嫡長孫。
驚蟄看著字條，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我先去見夫人，你們繼續打聽這位羅家大公子的消息。”
幾人沖著驚蟄點點頭，一個閃身就不見了。
驚蟄定了定神，轉身進了後院。
葉歡得知薇姐兒的帕子竟是被公主府的公子撿了去，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長寧大長公主，那可是北明王朝一等一的尊貴人兒！
“鎮南侯去年年底才回京述職，那茶樓據說也是在那個時候盤下來的。”驚蟄將知道的事情事無巨細的稟報，沒有任何隱瞞。
葉歡是做生意的，當然知道其中的門道。“想要在短時日內打響名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還是在人才濟濟的京城，想來這位羅大公子也是有幾分本事......”
只不過，這些高門大戶，尤其是世家望族，不都是不屑經商，覺得商人滿身銅臭的麽？怎麽鎮南侯的嫡長孫，卻偏偏選擇了經商呢？
關於這個疑問，葉歡忽然想起某次宴會上，鎮國公夫人提了一嘴，說鎮南侯的嫡長孫身子羸弱，常年纏綿病榻，雖滿腹學問，卻只能屈居於其他兄弟之下，做個富貴閑人。當時她沒怎麽在意，如今想來，定是說的這位羅大公子了。
“說起這羅大公子，奴婢倒是聽說過一件事。”驚蟄仔細回憶了一番，總算是響了起來。
葉歡哦了一聲，靜等著她的下文。
驚蟄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羅大公子的生母早逝，如今的世子夫人其實是繼夫人。”
她這麽一提醒，葉歡心裏就有了數。
607謝禮
後宅裏頭的兇險，雖不比朝堂上風起雲湧，可卻是暗潮洶湧，手段百出。這繼母與繼子，本就是存在著嫌隙。更別提，鎮南侯世子夫人膝下還有兩個兒子，這裏頭便涉及到了一個爵位傳承的問題。
“那，羅府的其他幾位公子又如何？”葉歡問道。
“羅家這一房人丁興旺人才輩出，幾位公子皆入仕。”驚蟄說的含蓄，可也讓葉歡足夠的明白。
“看來，這位羅大公子的處境堪憂啊。”葉歡身為侯府的女主人，雖未經歷過後宅的爭鬥，可也聽說過不少的腌臜事。
驚蟄讚同的點頭。“可見，他動機不純。”
先是撿了薇姐兒的帕子，而後又歸還，看似不顯山露水，卻不得不讓人往深處想。若他是打上了薇姐兒的主意，夫人怕是有的愁了。鎮南侯並沒什麽好怕的，該忌憚的是鎮南侯的母親，長寧大長公主。一席話，讓葉歡陷入了沈默。她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難題。
驚蟄見她不吭聲，於是輕手輕腳的退到一旁，倒了杯茶水遞到她的手裏。“興許事情並不像咱們想的那般......”
這樣的話語，對於葉歡來說，實在是蒼白無力的很。
葉歡嘆了口氣，喃喃的道：“希望如此吧......”
葉歡給薇姐兒擇婿的標準，除了人品過硬，相貌端正，要有一定的才學之外，更重要的一條，就是家裏要沒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兒，家庭成員要越簡單越好。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這話一點兒都不假。家和萬事興！像侯府這般就很好，無論長幼，都是明事理的，一家子和和睦睦，共同進退，日子才能過得順順當當。
葉歡是過來人，知道身為女子的不易。越是高門大戶，規矩就多，是非也越多。所以，像公主府那樣的門第，從來都不在她的考慮之列。
宋霖踏進屋子的時候，就瞧見葉歡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坐在椅子裏發呆。手裏的動作雖然沒有停下，可註意力明顯不在針線上頭。
屏退了屋子裏的丫鬟，宋霖這才上前喚醒葉歡。“可是出了什麽事？”
葉歡回過神來，忙要起身。
宋霖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別動。“你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大好，可是哪裏不舒服？”
葉歡搖了搖頭，將針線放回了針線籃子裏。“沒什麽，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宋霖見她不是身子不適，這才放下心來。“有什麽不能解決的事情，說來聽聽。”
葉歡在宋霖面前素來是白紙一張，心裏也藏不住事兒，索性就將薇姐兒的遭遇與他說了。“你說，這羅家大公子究竟是何意？”
莫不是想打薇姐兒的主意這句話，她到底還是憋住了，沒有直接說出口。
宋霖聽到羅這個姓氏的時候，很快就想到了與他齊名的鎮南侯。兩人一南一北，皆是朝中重臣，又同被授予了爵位，身份上旗鼓相當。且，鎮南侯背後還有長寧大長公主，很難不惹人註目。故而，宋霖一開始就想到了鎮南侯，並沒有做他想。
“除此之外，可還說了些什麽？”宋霖冷靜的問道。
葉歡搖搖頭。“將帕子歸還之後，倒是沒說別的。劉老三家的已經回了話，說會親自登門重謝。”
“既如此，那便備一份厚禮送去公主府。”宋霖思索了一番之後，覺得與其藏著掖著，倒不如堂堂正正的做出致謝的樣子，好歹也落得個光明磊落。
長寧大長公主的長子承襲了英國公的爵位，早年就搬出了公主府。大長公主又只有兩個兒子，鎮南侯這個嫡次子自然是要在跟前侍奉，給大長公主養老送終的。故而從南疆回來之後，一大家子仍舊住在公主府。這謝禮，自然只能送去公主府。
葉歡想到那位大長公主，頭皮就只發麻。“就是不知道要送些什麽。”
長寧大長公主已經多年不曾出現在人前，葉歡著實不知道她老人家的喜好。雖說是向羅大公子道謝，可公主府以大長公主為尊，葉歡不可能不考慮到這一位的感受。所以，這謝禮就有些傷腦筋了。
“羅大公子身子羸弱，不若就送些補身子的藥材。上回宮裏不是賜下了幾根百年人參？拿一根出來便是。”宋霖卻是看得比較透徹，直接點了幾樣庫房裏頭的東西。“另外，再從我的私庫裏挑一柄寶劍添加到禮單裏頭，應該就差不多了。”
長寧大長公主年輕的時候可是立下過赫赫戰功的女將軍，普通的東西自然很難入她的法眼。所以，才想著送一柄寶劍過去。
寶劍一貫是用來贈英雄的，而長寧大長公主是當之無愧的女英雄！
葉歡聽了宋霖的話，頓覺輕松了不少。
侯府的謝禮送到公主府之後，的確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鎮北侯為何突然給公主府獻禮？莫非，是想巴結上長寧大長公主？可鎮北侯深得皇帝的信任，風頭一時無兩，哪裏還需要巴結大長公主。亦或是，看上了公主府的哪位縣主娘娘，想給狀元爺求親？
一時之間，猜測紛紛。
宋霖一如既往的容色鎮定，不管旁人如何試探，都守口如瓶。
第二天，公主府那邊就有了動靜。長寧大長公主派人到侯府傳話，說鎮北侯有心了。除了這麽一句是是而非的話語，就再沒了別的表示。
對於外人來說，這無疑是一種暗示。
“鎮北侯這次的馬屁算是拍到了馬腿上了！”
“賠了夫人又折兵，活該！”
而後，又有人開始打聽，鎮北侯到底送了什麽禮，以及送禮的緣由。可不管他們怎麽打聽，都無濟於事。因為公主府和侯府一樣，銅墻鐵壁一般，根本打聽不出任何的消息來。
聽了公主府的回話，葉歡撫著胸口，一遍遍的念著佛號。“阿彌陀佛，這事兒總算是揭過去了。”
公主府這般不冷不熱的態度，在別人看來是一種莫大的羞辱，可在葉歡看來，卻是另外一種含義，那便是他們無意用權勢壓人。
這個結果，對葉歡來說，自然是欣喜不已。
薇姐兒在聽完丫鬟的轉述之後，也大大的松了口氣。她可是連對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呢，若真的就這麽將終身大事給葬送了，那也太冤枉了！
608大長公主
公主府，西跨院。
羅敬棠端坐在桌子後，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息怒。在知道了大長公主的態度之後，他只是說了句知道了，就再沒了下文。
在公主府，大長公主是府裏絕對的權威，就算是已經貴為鎮南侯的羅侯爺也不敢反駁她老人家半句。
“公子，難道就要這麽放棄了？”貼身小廝滿是擔憂的看著自家主子。
羅敬棠攏了攏袖口，好半天才擡起眼眸，警告的睨了那小廝一眼。“多話！”
小廝嚇得趕緊低下頭。“是奴才多嘴了。”
“罷了。”羅敬棠嘆了口氣，緩緩地站起身來。捏成拳頭的手抵著下唇，抑制不住的咳嗽了幾聲，低喃的聲音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原本就奢望過，又何來的失望......”
元宵佳節那驚鴻一瞥，他的心就遺落在了那位姑娘的身上。事後，他多方打聽，才得知那位姑娘的身份，隨即也開始了漫長的煎熬。
他如今這樣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她！
想到那位傾國傾城的佳人，羅敬棠又是一陣傷感。
“公子，公主也太偏心了......若是換做二公子，怕是早就上鎮北侯府提親去了......”小廝跟隨他多年，有著一起長大的情誼，縱然知道這話有些以下犯上，可還是忍不住替他抱屈。
羅敬棠苦笑了笑，嘆道：“誰叫我身子不爭氣，太祖母那般回絕，也是應該的......”
對於大長公主這個太祖母，羅敬棠還是十分敬重的。這些年來，要不是她老人家照拂，他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當年，唐氏嫁進府沒多久，就跟隨鎮南侯去了南疆。因為是急行軍，故而一路奔波勞累，在路上就病倒了，且在那個時候診出有孕。事後雖有調理，可仍舊收效甚微，落下了病根兒。再加上早產的緣故，羅大公子這身子就更羸弱不堪了。
別家的孩子，一歲多就會走路，他到了三歲才能蹣跚走上幾步。為此，還惹了不少人的笑話。滿三歲那年，唐氏多方壓力之下，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孝期不滿一年，繼室楊氏就被迎進了府裏。楊氏也是好命，進門之後就連生兩個兒子，且兩個兒子都是聰明伶俐的，兩相對比之下，羅敬棠這個長子就格外不夠看了。
有了後娘自然就會有後爹，鎮南侯漸漸地偏疼楊氏所出的兩個兒子，下頭的人自然也都跟著捧高踩低，沒將這位大公子放在眼裏。久而久之，羅敬棠在府裏就沒了立足之地。若非大長公主時不時地派人來照應一下，那楊氏怕是早就想法子將他給除掉了。
鎮北侯府送來重禮，自然是不希望再提及那帕子的事情。大長公主這麽做，賣了鎮北侯府一個人情的同時，何嘗不是在幫他？他那般冒冒失失的將帕子物歸原主，侯府那邊指不定怎麽猜疑他的用心呢。當然，他的確是帶著目的的，可卻是真心愛慕宋家姑娘。可那番行為，到底還是欠妥了一些，鎮北侯府的人心有不滿也是人之常情。他如今羽翼未封，尚且還要仰人鼻息而活，真要娶了宋家大姑娘，那便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反而會害了她。
這麽一想，羅敬棠不由得釋然。
看來，他得好好兒籌謀一番了。
相比起清冷的西跨院，東廂那邊兒就要熱鬧多了。
鎮南侯世子夫人唐氏剛從大長公主那邊兒請安回來，在得知大長公主收下了鎮北侯府的謝禮之後並沒有其他表示之後，一顆心總算是落回了肚子裏。
若真要讓那個病秧子娶了鎮北侯的嫡長女，她這麽多年來的謀劃豈不是都要泡了湯？！
“好在大長公主是向著夫人您的。”唐氏的心腹媽媽笑著說道。
唐氏哼了一聲，臉色仍舊有些難看。“你真的以為公主是向著我的？你可別忘了，這些年來，是誰一直在接濟那個病秧子！”
“大長公主不過是看在昔日手帕交的情分，這才對唐氏所出的大公子照拂一二罷了。她老人家真正看重的，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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