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回京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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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返照的睜開眼睛，忽然笑了。“傻孩子，你總歸要出嫁的，怎麽能陪著娘一輩子......我知道我快要不行了，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只是看不到你穿上嫁衣的模樣，到底還是有些遺憾......我死後，你也用不著替我守孝，我畢竟已經被休出了周家，與你無關了......”
俗話說得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孟氏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蕓姐兒這個閨女。
“娘，您別丟下我......”蕓姐兒慟哭大喊，泣不成聲。
小孟氏縱有不甘，可還是閉上了眼睛。
510齊王
鎮北侯府
“說來也怪了，我的藥下得並不重啊，怎麽這麽快就......起碼也要拖個三五個月才會斷氣的呀！”唐十八在聽聞小孟氏的死訊之後，忍不住找宋霖嘮叨起來。
宋霖對於小孟氏的死，沒有半點兒的憐憫。“反正都是一個死，早跟晚也沒什麽差別。”
“這話倒是不假。可死的這般倉促，萬一惹人懷疑，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唐十八摸著鼻子說道。
宋霖卻沒有為此感到苦惱。“之前宮裏的禦醫都沒有診出什麽來，別人又怎麽會察覺。你派人好生將她安葬便是，也算是對得起泉下的母親了！”
唐十八見他都這麽說了，這才安了安心。“這個是自然，我保管這喪失辦得體體面面，叫人挑不出半點兒錯處來。”
唐十八辦事，宋霖自然是放心的。
小孟氏的死，並沒有濺起多大的水花。她本就是一介白身，又是遭夫家休棄之人，即便與侯府沾親帶故，卻還沒有重要到成為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反倒是侯府給她風光大葬，惹得不少人大讚鎮北侯孝心可嘉，對遠道而來投奔他的姨母如此厚待，簡直不亞於親生之母。
當然，也有人在背後質疑小孟氏的死。
“這小孟氏身子向來康健，怎麽會突然染了急癥？”
“這大宅門裏頭的陰私可多了去了，說不定就是因為她之前得罪了鎮北侯，這才惹來了殺身之禍！”
“禦醫也診不出來病因？沒聽過一句話麽，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銀子使得多，自然就查不出什麽來了！”
一時之間，鬧得滿城風雨。
不過，沒過多久，那位替小孟氏診脈的禦醫就站出來說話了。“我於家祖祖輩輩行醫，從未草菅過人命，若非醫德端正，也不會被選入太醫院。爾等胡亂猜疑，置我於家於何地？！我敢對天發誓，若我真做了違背祖師爺的腌臜事，就叫我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北明大多信鬼神，如此惡毒的誓言都說出了口，自然再無人質疑。如此一來，不但給自己正了名，也順帶洗脫了鎮北侯府的嫌疑。
京郊，馬家莊。
“殿下，屬下派人詢問過那名大夫了，說的的確跟於禦醫差不多。小孟氏的確是因為風寒而喪了命，並無任何中毒的跡象。”
被成為殿下的男子負手站在閣樓的窗前，臉色陰沈沈的，顯然對於這個結果有些無法接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事有蹊蹺，怎麽會診不出來？！
“此言當真，沒有任何隱瞞？！”他不甘心的捏緊拳頭問道。
“屬下看過醫案，並無可疑之處。就連小孟氏的屍身，我也仔細的檢查過，並無任何中毒的跡象。”黑衣男子謹慎的開口答道。
錦袍男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之後，才將心中的怒火壓制下來。“既然從小孟氏這裏查不出什麽來，那就派人盯著侯府的一舉一動。做過的事情，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錦袍男子轉過身來，露出那張與建武帝有幾分相似的臉龐，赫然是文景帝第五子——齊王。
黑衣男子應了一聲，心裏卻暗暗叫苦。這人都已經下葬了，就算有證據怕是早就毀得一幹二凈了。更何況，鎮北侯本就是個粗中有細之人，若真的這麽好拿捏，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能入了建武帝的青眼，自然不是泛泛之輩，想要將他拉下馬，何其的艱難。
可主子吩咐了，他又不得不應承下來。
黑衣男子退下之後，便有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從暗處走了出來。他個子瘦小，全身籠罩在黑衣之下，看起來格外的弱不禁風。“殿下想要對付鎮北侯，有的是法子，何必在這些事情上頭浪費時間？！”
“你說的倒是輕巧。”齊王哼了一聲，說道。“上回在雲州，原本可以將他一舉拿下，卻還不是被他給逃脫了！”
“鎮北侯武功高強，硬碰硬自然是不成的。俗話說得好，打蛇打七寸，拿捏住了他的軟肋，他自然就會替殿下效命。”藏在黑色鬥篷下的人說道。
齊王聽了他的話，眉頭卻始終皺著。“鎮北侯這樣的將才可不好掌控，與其拉攏他留下後患，倒不如殺了一了百了！”
“等殿下大業得成，要殺要剮還不是您一句話？可眼下，他還有些用處，動不得。”
“為何動不得？”
“殿下在宮裏雖然安插了人手，可皇帝身邊不僅有禦林軍，暗中還有龍衛守護，想要刺殺他簡直難如登天！”那人頓了頓之後，才接著說道。“但拉攏鎮北侯就不一樣了，他既是禦林軍統領，又是龍衛的首領，拿捏住了他，可就是一箭雙雕，何愁不能成事？！”
齊王抿著唇，顯然是在考慮他方才說的這番話。他面上平靜無波，內心卻波濤翻湧。他沒料到的是，宋霖居然還領著皇帝的暗衛！
“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然有我的人脈，殿下只要記著答應過我的事情就行了。”瘦小的身軀上前一步，緩緩地取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妖艷的臉龐來。
這披著鬥篷的，竟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本該在深宮裏頭的女子。
“本王答應過你的事就絕不會反悔。”齊王癡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柔情。
女子屈膝行了一禮，笑著道謝。“那就多謝殿下了，願殿下早日心想事成。”
女子說完，轉身就要走。
“以後有什麽消息，派人來告知本王便是，無需你親自出宮，這樣太冒險了。”興許是不忍，齊王突然從背後叫住了她。
女子回頭，盈盈一笑。“殿下不必擔心，我既能出來，自然會加倍小心。”
說完，她便如一陣清風，融入了夜色之中。
齊王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收回視線，直到那馬車遠去，在天邊化為一個黑點，他才回過神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便印在了他的心上。原本不該有交集的兩人，偏偏因為那個位子，漸漸地有了關聯。他是文景帝膝下僅剩的一個皇子，若非建武帝橫插一腳，那個位子便是他的。而她，因為生養了皇長子，便被架在了火堆上炙烤，惶惶不可終日。
想到這裏，齊王眼裏頓時浮現出無限的同情。吳氏也是個可憐人，他是求而不得，她則是碰這個燙手的山芋。所以，兩人一拍而和，開始了合作。
511帝王疑心
待殿下坐上那個位子，便封我的皇兒做個閑散的藩王，到那時，我便與他一起去封地，過幾日舒心的日子。他憶起她說過的話，心情一陣澎湃。
等他坐上那個位子，他自然會護著他們母子。
皇宮
建武帝在紫宸宮用過晚膳，正要歇下，突然就見黃公公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只是礙於馮皇後在一旁，黃公公不好直說，只能沖著建武帝打了個眼色。
馮皇後是個知情識趣的，見他似乎有事情要處理，便主動勸道：“黃公公定是有要事向皇上稟報，皇上辦正事要緊。反正天色還早，臣妾打算帶著三皇子和安寧去禦花園消食。”
建武帝見她如此的懂事，既是欣慰又有些愧疚。近來國事繁忙，他鮮少能過來陪他們母子三個，心裏本就覺得虧欠。馮皇後不但能體諒他的難處，還處處為他著想，叫他如何不感動。
“梓潼先去禦花園逛逛，朕處理完了手頭的事就過來找你們。”
“臣妾恭送皇上。”馮皇後笑著蹲下身子，目送著帝王的鑾駕離開。
建武帝一走，馮皇後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斂去。她招來心腹宮女，小聲的吩咐了幾句，然後才牽著一兒一女，往禦花園而去。
勤政殿內，宋霖早已等候在那裏。
君臣一番見禮之後，建武帝才開口問道：“你是說，齊王偷偷地潛回了京城？”
“是。”宋霖從容的答道。“不僅如此，他的人還曾偷偷地潛入微臣的莊子。”
“哦？”建武帝聽到這裏，不由得露出好奇的神情。
宋霖咬咬牙，臉上露出一抹不忿。“微臣的母親姨母相繼病逝，微臣悲痛難當，齊王卻還命人翻動她的屍身，想要在屍身上動手腳，借此來栽贓陷害微臣。如此對逝者不敬，著實叫微臣難以忍受！”
關於小孟氏的死，建武帝也有所耳聞。“齊王的確是過分了！”
“不僅如此，齊王似乎還跟宮裏的什麽人有聯絡。”宋霖紅著眼睛稟道。
話說到這裏，建武帝不禁皺起眉頭。“可查出是誰？”
“尚未查明。那人十分的謹慎，一路上換了好幾次馬車，又遮掩在兜帽之下，根本看不清容貌。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藏在送菜的簍子裏進了宮。”宋霖如實的答道。
建武帝看似隨性，但對權力的掌控卻十分的嚴格。如今，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勾結外人意圖謀逆，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近來忙於政務，倒是將後宮那些個不安分的給忽略了。”建武帝瞇了瞇眼，眼底是殺氣騰騰的怒意。
宋霖垂下眼簾，說道：“此事不宜張揚，後宮之事微臣又不便插手。皇上不若將此事交給皇後娘娘，相信皇後娘娘定能幫您查個水落石出。”
宋霖的這個建議，建武帝略微一思索便定了下來。“你說得對，後宮之事自然該交由皇後來打理。”
建武帝頓了頓，然後又問了些別的動向，這才放宋霖離開。建武帝在勤政殿坐了片刻，回屋換了身輕薄的常服之後，這才去往禦花園。
也不知宮裏的那些個娘娘們是從哪兒打聽到了皇上會去禦花園，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想要來個巧遇。故而，在去往禦花園的路上，建武帝遇到的嬪妃一波接著一波，等到了禦花園，整個園子都要被那些個鶯鶯燕燕給填滿了。
“臣妾打算來禦花園采摘一些花瓣回去泡茶喝，沒想到會遇見皇上。”
“臣妾閑著沒事，便打算來逛逛園子，沒料到皇上也會來這裏......”
這些個妃子們一個個濃妝艷抹，臉上不知道塗了多少曾胭脂水粉，隔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子的香味。
建武帝與馮皇後待在一起久了，早已習慣了她身上天然的體香，哪裏還聞得慣這些個胭脂水粉的聞到，被刺激得打了好幾個噴嚏。“一個個都擠到這裏來做什麽？沒別的地方可去了麽？！”
建武帝臉色一沈，這些個妃子們哪裏還有邀寵的心思，一個個嚇得膽戰心驚，身子都險些站不穩。
“沒什麽事都給朕安安分分的待在屋子裏，別在朕眼前晃來晃去，看著就心煩！”建武帝心裏就只有一個馮皇後，對這些個妃子自然沒個好臉色。
一眾嬌滴滴的嬪妃被皇帝這麽一頓數落，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她們入宮為妃，不都是為了能夠家族的繁榮昌盛？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後宮與前朝相輔相成，她們是否得寵，取決於家族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同樣的家族的興衰，也與她們在後宮的地位息息相關。得寵的妃子，家族自然也跟著飛黃騰達。所以，這些妃子們，即便不是為了自己，也要去爭這個寵。然而，自打馮氏入宮之後，皇帝的眼裏就再也看不見其他的女人。如今馮氏更是貴為後宮之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娘娘，她們就更難見聖顏了。
椒房專寵，自古就有。可像當今聖上這般獨寵皇後一人的，可是聞所未聞。如此一來，她們跟守寡又有什麽區別。
想到這些，妃子們頓時覺得暗無天日。
黃公公見皇上臉色不好，便命人將這些個妃子們遠遠地打發了。
馮皇後其實早就聽到這邊的動靜，不過卻只是遠遠地看著，並沒有上前的意思。等那些妃子們被請走，她才牽著三皇子和七公主過來。
“皇上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是不是她們惹皇上生氣了？”馮皇後本就長得明艷照人，笑起來就更加的光彩奪目奪人心魄了。
建武帝看到馮皇後，臉上的神情才稍有緩解。“她們自然沒有皇後得朕的心。”
馮皇後笑了笑，沒再多言。
建武帝抱著七公主一會兒，這才開口問道：“近來宮裏可還太平？”
馮皇後微微感到詫異。皇上不是從不管後宮事務的麽，今兒個怎麽想起來問了？不過，這抹驚訝也只是稍縱即逝，很快便被她掩飾了過去。“托皇上的福，後宮的這些姐妹倒是相安無事。”
“今日到禦花園來的這些妃子，你可都認識？”建武帝又問道。
“皇上這是有意考臣妾呢。”馮皇後嬌嗔的說道。“後宮統共就那麽幾個妃子，臣妾自然都是認得的。”
“那近日，她們當中可有人出過宮？”建武帝索性不藏著掖著，徑直問出了口。
“皇上又說笑了！後宮嬪妃如何能隨意出宮？這可是祖上定下來的規矩，臣妾便是想回家省親，還得經過您同意呢。”
建武帝想起宋霖說過的話，不敢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她們每日可按時過來請安？”
512試探
“您也知道臣妾喜歡清靜，除了初一十五讓她們過來請安，平時她們是不會過來的。”馮皇後忽然意識到了一些什麽，斟酌著答道。“不過，近來有幾個告假的，說是身子不利爽。臣妾便免了她們的晨昏定省。”
“哦？”說了半天，建武帝總算是聽到了一些感興趣的內容。
馮皇後見他目露精光，便將身邊的貼身宮女叫了過來。“你記性好，跟皇上說說，近來都有誰告假？”
那宮女是個伶俐的，稍稍一思索便有了答案。“這一個月來，有三位娘娘告假。一位是含章宮的柳才人，一位是含芳閣的趙嬪，再有就是玉安宮的淑妃娘娘。”
建武帝許久沒寵幸過馮皇後以外的妃子，都有些記不起她們是誰了。
馮皇後見他一臉的迷茫，便一一解說給他聽。“柳才人是去年才入宮的，彈得一手好琵琶。趙嬪是早些年太後娘娘賞賜的，皇上登基之後封為貴人，去年晉為嬪。至於淑妃娘娘，就不用臣妾浪費口舌了吧。”
經馮皇後這麽一提醒，建武帝腦子裏才稍稍有了些印象。那柳才人出身隴西柳家，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因家世出眾，一進宮就封了才人。雖未承寵，但因為家族得用，在皇上面前倒是有幾分體面，在宮裏的日子過得不差。至於那趙嬪，已經年過三十，是太後娘娘生前的貼身宮女，皇上成親之前，賜給他做了教人事的宮女，容貌秀麗卻老實本分，是悶葫蘆一個。這麽些年來，一直不聲不響的，完全沒存在感，若非皇後提起，皇帝都快忘了有這麽一個人了。
建武帝琢磨了一陣，先將這兩個人身上的嫌疑給排除了。原因很簡單，柳家跟沈家素來不和，柳才人不可能為齊王所用。且她在宮裏不得盛寵，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至於趙嬪，她是太後賜下的人，又豈會放著皇帝這個靠山不要而替齊王辦事？更何況，她還是個膽小怕事的，可沒那個膽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排除了這兩個人，那麽剩下的就只有淑妃了。
想到淑妃這個人，建武帝其實也沒多少印象。在他還是靖王的時候，難免風流了一些，見她姿容出眾，又有一副好身段，這才將她收用擡為了妾室。至於大皇子，那根本就是個意外。那時候，他身子虛，根本就沒想過她會懷上他的子嗣。可偏偏就是這麽巧，一夜承寵就有了。這些年來，他幾乎沒再踏進她的院子，在豺狼環繞的後宅，她卻能將大皇子平平安安的生了下來並且養大，的確是有幾分本事。
或許，之前都是他小看她了。
“淑妃病情如何，禦醫怎麽說？”
建武帝單單的只問了淑妃，馮皇後心裏便有了數。“據說是月子裏落下的病，這麽些年來一直斷斷續續的沒有好全，一到盛夏就有些反覆。”
建武帝回憶了一番，大皇子的確是在盛夏時節出生的，淑妃的月子病倒也不全是蒙人的。不過，疑心一旦被勾起就極難被打消。“淑妃為朕孕育了大皇子，功勞不小。既是病了，朕便過去瞧瞧。皇後，你與朕一道過去。”
馮皇後如何不清楚他心裏打著什麽主意，便爽快的應下了。“是。”
馮皇後將皇子和公主交給嬤嬤之後，便隨著建武帝一道去了玉安宮。
淑妃聽說帝後駕臨，不由得嚇了一跳。好在她之前早有準備，倒也不見驚慌，立刻帶著宮人到宮門口迎駕。“臣妾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淑妃還病著，不必多禮，起身吧。”建武帝難得露出一抹和顏悅色，虛扶了她一把。
淑妃偷偷地打量了帝後二人一眼，然後迅速的撤回了目光。“臣妾謝皇上娘娘體恤。”
建武帝攜著馮皇後的手踏進內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淑妃這個一宮之主卻只能坐在二人的下首。
“聽說你病了，朕過來看看你。”建武帝盯著淑妃瞧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臣妾謝皇上關心，皇後娘娘派了禦醫給臣妾診治，又賞下了許多珍貴藥材，臣妾已經好多了。”淑妃說話的時候，一直耷拉著眼皮子，一如既往的清冷。
吳氏雖出身卑微，骨子裏卻十分傲氣，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得寵的時候榮辱不驚，失了寵亦是如此。既不假裝奉承，也不刻意的冷漠，在眾多的妃子當中，倒是獨樹一幟。
馮皇後看著她眉眼低垂的模樣，心中不由得警惕起來。
這個女人，以往還真是小看了她。
不過，馮皇後亦不是尋常女人，該有的手段還是有的。“皇上，您瞧淑妃妹妹這宮殿裝飾得也太素凈了些，又常年曬不到太陽，也難怪會時常的犯病。不若，將她遷去壽安宮那邊？一來，那邊向陽，利於養病，二來離臣妾的紫宸宮也近一些。”
建武帝與馮皇後素來有默契，聽她這麽一說，便知道了她的用意。“皇後說的極是，那便遷去壽安宮吧。”
淑妃心裏一緊，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臣妾覺得玉安宮挺好的，也住習慣了，就不必這麽麻煩了吧。更何況，遷宮可不是小事，勞師動眾的，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馮皇後讓她遷去壽安宮，為的就是方便重新安排人手，哪裏會容許她拒絕。“淑妃妹妹就不要推辭了，皇上已經開了金口，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再說了，宮裏的宮人無數，不到半日便能將宮殿收拾妥帖，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淑妃還想說些什麽，卻又怕惹來猜疑，只得跪下來謝恩。
建武帝本就沒什麽話要跟淑妃說，坐了片刻就以政務繁忙為由離開了。“皇後你挑個吉日，早日讓淑妃搬過去。”
說完，就先行離開了。
馮皇後和淑妃恭送皇帝離開，許久之後才站起身來。
“淑妃你身子才好一些，還是不要吹風了，進去歇著吧。”馮皇後也沒有留下來的意思，在宮人的簇擁下回了紫宸宮。
淑妃目送著帝後離開，寬大的衣袖下雙拳早已緊握。
“娘娘，皇上和皇後娘娘來的突然，莫不是上回偷偷出宮的事被人察覺了？”淑妃的貼身宮女彩玲滿是擔心的說道。
513又一個中秋
淑妃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低聲呵斥道：“本宮之前怎麽交待的，這種話也是能隨口說的？”
彩玲被她肅殺的眼神嚇了一跳，慌忙跪下去請罪。“娘娘息怒，奴婢一時口不擇言，說錯了話，還請娘娘責罰。”
彩玲跟著淑妃也有好些年頭了，一直對她忠心不二，可即便有這樣的情分在，她仍舊很怕這個主子。尤其是淑妃沈下臉來的時候，她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你最好記住本宮的話，若有下一次，本宮決不輕饒！”淑妃身邊本就沒幾個得用的人，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發作了她，只得嚴厲的警告她一番。
彩玲見淑妃沒有叫人打她的板子，頓時大大的松了口氣，感激的磕頭道：“謝娘娘寬恕，奴婢下次絕對不敢了！”
淑妃等她磕完頭，這才叫她起身。“你將宮殿的東西清理一遍，該燒掉的就燒掉，莫要叫人拿捏住把柄。”
“是，奴婢這就去。”彩玲戰戰兢兢的爬起來，連連應承。
淑妃擡了擡手，示意她先下去了。
今日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必須要好好兒的想一想。
中秋佳節，整個京城都沈浸在節日的氛圍當中，百姓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起了紅燈籠來增添喜慶，大街小巷各種花燈亦是隨處可見。
相比起其他的府邸，鎮北侯府就要顯得冷清多了。因為還在孝期，府裏不宜有大紅大紫的東西，就連嬉鬧聲都很少見。
“爹娘他們難得來京城一趟，總是待在院子裏也挺悶的。今兒個是中秋，咱們不能出門，叫唐管家帶著他們出去轉轉也好。”歇完午覺起來，葉歡便忍不住對宋霖提了提。
宋霖嗯了一聲，倒是沒有反對。“幾次的中秋佳節都沒能帶你出去逛逛，今年又無法如願，你可怪我？”
葉歡拿頭在他的胸前蹭了蹭，道：“夫君說的什麽話，我怎麽會怪你！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總不會每年都錯過。”
見葉歡如此的體諒，宋霖感動的同時不免越發內疚。“春風得意樓近來新出了幾樣糕點，我叫人買兩盒回來給你解解饞。”
葉歡對吃的東西不怎麽挑剔，卻格外喜歡吃各類糕點，尤其是甜的。聽宋霖這麽一說，頓時高興的兩眼瞇成一條縫。“夫君果然最知我心意！”
宋霖被她的話逗笑了，說道：“同床共枕多年，我若是連你這點兒喜好都不知道，就真的枉為人夫了！”
宋霖說著，將手伸向她的腰間一番搓揉，弄得葉歡咯咯笑個不停。
“哎喲，快別逗我了。”葉歡笑的停不下來，連連求饒。
看著她的臉上脖子上泛起一道道粉色，宋霖眼神不由得一暗，俯身在她的脖子上親了一口。葉歡被他突然起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忙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大白天的，胡鬧什麽！”
宋霖近來只是抱著她入睡，什麽都不能做，早就饞得不行。好不容易獨處，自然得替自己多謀些福利的。反正沒有他們召喚丫鬟們也不敢進屋，他便索性放開了膽子，將葉歡拉回來，重新壓在了身下。
葉歡被他親的渾身無力，只能攀附著他的肩膀，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不過，宋霖到底還是有所顧忌，將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除了親親抱抱，沒有太過出格。
葉歡收拾好自己，才喚了丫鬟進來伺候梳洗。
宋霖既答應了葉歡，便去了前院，然後將唐管家召到書房，交待了一番。
“京城裏就沒有我不熟悉的地兒！別的不提，吃喝玩樂我最在行了！一定讓親家老爺他們玩得盡興！”唐十八拍著胸脯保證道。
宋霖想著齊王潛伏在京城，未免他狗急跳墻，拿葉家人開刀，於是多叮囑了一句。“多帶些人手出去，叫暗衛也跟著。”
唐十八沒想到侯爺竟如此重視，這才正視起來，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模樣。“我知道了。”
“另外，齊王那邊一刻都不能放松。他與什麽人接觸過，去過什麽地方，都要一一匯報。”盡管宋霖並不覺得齊王能成事，可卻不敢大意。那人心思深沈，比起當今聖上還要狠辣，他不得不防。
說起正事，唐十八的態度明顯就變得正經了許多。“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宋霖嗯了一聲，沒再開口。
葉果聽說能出去看花燈，高興的跟什麽似的。“太好了，總算是可以出去透透氣了！”
趙氏卻是瞪了她一眼，道：“要出去，也是我們去，你大著肚子，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府裏。”
葉果一聽這話，嘴巴就不由得撅了起來。“娘，我身體底子好，肚子又不大，怎麽就不能出去了？！”
“京城可不比咱們鎮上，人山人海的，一個不留神就走丟了。就算是不會走丟，擠來擠去的，萬一有人碰到你肚子怎麽辦？都是做了娘的人了，怎麽還這般不知輕重！”趙氏沒好氣的數落著。
“不是有侯府的護院跟著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趙氏說道。“到底是出去玩重要，還是你肚子裏的娃兒重要？”
葉果被她這麽一頓指責，抿著嘴不吭聲了。
龐術見她不高興，於是主動提出留下來陪她。“葉果不去，我也不去了，就在府裏陪著她。”
葉果聽他這麽一說，面頰一紅，心裏頭泛起絲絲暖意。這個男人平時不吭不響的，倒是十分疼惜她。雖說沒什麽大本事，比不得姐夫那般位高權重，但葉果還是挺滿足的。
趙氏卻道：“你難得來京城一趟，不出去多看看怎麽行，不是說要打聽一下木材行當的生意麽？”
葉江這次來京城，一是為了探望葉歡這個閨女，二是為了祭拜一下親家太太，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要開開眼界，想看看什麽營生賺錢。
葉記在清平縣有些名氣不假，可能買得起名貴家具的卻不多，因為生意平平。家裏添丁加口的，開銷一日比一日大，長此以往下去，怕是要支撐不住。再加上木料長成需要三年五載甚至更長的時間，他們可等不起。所以，葉江跟趙氏商量著，看能否換個別的生意做做。
葉果也不是個愛無理取鬧的，最終咬咬牙，讓龐術跟著出了門。
514珍惜當下
“你姐在家守孝，哪裏也不能去，你正好過去陪陪她。”趙氏出門之前，催促著葉果去正院多走動走動，也好跟著葉歡多學些東西。
葉果悶悶的應了一聲，叫了丫鬟陪她一道去了正院。
雖然不能出府，但葉歡還是命人做了月餅還有一些應節的吃食，又邀請了宋堯齊氏她們過來一起賞月。葉果過來的時候，葉歡剛命人在院子裏擺好桌子板凳。
“正要派人去請你過來，沒想到你自己就來了。”葉歡說著，上前接替了丫鬟的位子，扶著葉果到桌子旁邊坐下。
薇姐兒辭哥兒幾個見到葉果過來，也甜甜的喚了聲姨姨。
“姨姨，吃糕糕。”泓哥兒將手裏吃了一半的桂花糕遞到葉果面前。
葉果假裝嫌棄的皺起眉頭道：“泓哥兒吃過的我才不要吃呢！”
泓哥兒是個機靈聰慧的，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踮起腳重新從盤子裏拿了一塊過來。“姨姨，泓哥兒沒吃，你吃。”
“泓哥兒真乖！”葉果看著手心裏的糕點，笑的樂不可支。
壽哥兒比泓哥兒還大幾個月呢，見泓哥兒給自己娘親拿了糕點，也有樣學樣，拿了塊栗子糕遞到葉歡的手上。“姨母吃。”
“壽哥兒也乖！”葉歡摸了摸他的頭發，笑著稱讚。
“娘，我乖！”泓哥兒得了表揚，高興的咧著嘴，露出滿口整齊的牙齒。
“都乖，都乖！”葉歡也摸了摸泓哥兒的頭，笑得合不攏嘴。
小孩子就是這般，最喜歡爭風吃醋。
姐妹倆正說笑著，就見宋霖還有宋堯他們一同進了院子。葉歡起身相迎，葉果也扶著桌子邊緣站起身來。
“大嫂。”齊氏上前與葉歡打招呼，她懷裏的媛姐兒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正追逐著薇姐兒幾個的身影。
“媛姐兒，叫伯母。”齊氏輕輕地拍了拍媛姐兒的小屁股，哄著她叫人。
媛姐兒性子隨了之前的齊氏，比較靦腆害羞，看到陌生人就放不開膽子。這會兒齊氏催促著她叫人，她便躲進了齊氏的懷裏，怯怯的叫了聲伯母，眼睛卻是不敢看著葉歡。
葉歡見她害羞的模樣也沒有怪罪，伸出雙手對她說道：“媛姐兒過來，讓伯母抱抱。”
媛姐兒望了望齊氏，齊氏二話沒說就將她送了出去。“媛姐兒乖，伯母最喜歡你了。”
小姑娘麽，都喜歡被人誇的。聽說葉歡喜歡她，媛姐兒就沒掙紮，讓葉歡抱了過去。
葉歡抱著帶有奶香糯米團子一樣的媛姐兒，都舍不得放手了。逗了她好一會兒，才哄著她下地去跟薇姐兒她們一起玩。
薇姐兒與辭哥兒是雙胎，是侯府最年長的孩子，性子又活潑，自然樂得帶著幾個弟弟妹妹一起玩耍。就連葉遲這個小舅舅，都很是聽她的號令。
“圓圓，過來，姐姐帶著你玩躲貓貓。”薇姐兒流著汗跑過來，上前牽了媛姐兒的手。
媛姐兒挺喜歡薇姐兒這個堂姐的，便笑著跟了上去。只是，她到底年幼，又才學會走路，葉歡難免會多叮囑一句。“薇姐兒，你慢些，莫要讓媛姐兒摔著。”
“知道啦。”薇姐兒烈是烈了些，不過還是挺有分寸的。她將媛姐兒帶到一叢花樹後面，讓她乖乖的蹲在那裏不動。“圓圓就躲這裏，千萬別出聲哦。”
媛姐兒乖乖的點頭，當真就蹲著不動了。
幾個奶娘在一旁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捂著嘴笑了。
“薇姐兒還真有長姐的派頭呢！”齊氏看了看幾個孩子，笑著說道。
“做姐姐的，自然要照顧弟弟妹妹了。”葉歡替薇姐兒謙虛了幾句。
孩子們在院子裏你追我趕，大人們則坐在桌子旁邊吃月餅閑聊。明月高高掛起，又大又圓，老天爺十分給面子，天上一絲烏雲都沒有，真正是賞月的好天氣。
“往年都是咱們陪著母親賞月，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行酒令、猜謎語、吟詩作對，好不愜意。如今母親不在了，府裏一下子就變得冷清了起來，不似往年熱鬧了。”宋堯喝了杯果茶，不禁嘆道。
齊氏在夜色的掩護下，伸手握住他的手，柔聲的說道：“母親雖不在了，可你還有我，還有媛姐兒、大哥大嫂他們啊。”
宋堯被她勸了兩句，心情好了不少。“你說得對，倒是我狹隘了。”
宋孟氏的死，對宋霖兄弟二人來說，打擊都不小。只是宋霖不會表現在臉上罷了，其實心裏也十分的想念她老人家。
葉歡見他怔怔的望著某處發楞，便知道他定是想起了婆母。“母親雖然走了，可她永遠都活在咱們心裏。她的在天之靈，定是希望咱們這些後人活得瀟灑快活的......”
宋霖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葉歡的手。
兩人彼此交還了一個眼神，然後同時望向廊下。那裏，幾個孩子正手拉著手的轉著圈圈，嘴裏唱著輕快的歌謠，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這一幕落在四人的眼中，四人心中皆是一暖。那些積壓在心頭的傷感，也隨之消散了不少。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與其追憶過去，不如珍惜當下。
葉果一開始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兒，想要開口卻生生忍了下來。沒過多大會兒，葉歡幾人便說起了京城的一些趣聞，她便漸漸地被她抑揚頓挫的聲音給吸引了過去，再也想不起其他。
葉江幾個出去逛得十分盡興，回到侯府已是半夜。趙氏這一趟出去，可是花了不少的銀子，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樣樣俱全。家裏的錢財向來都是她掌著，買的這些個東西有一半是給幾個外孫外孫女的，葉江倒是沒說什麽。
“這個兔子燈是個薇姐兒的，龍燈是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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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得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孟氏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蕓姐兒這個閨女。
“娘，您別丟下我......”蕓姐兒慟哭大喊，泣不成聲。
小孟氏縱有不甘，可還是閉上了眼睛。
510齊王
鎮北侯府
“說來也怪了，我的藥下得並不重啊，怎麽這麽快就......起碼也要拖個三五個月才會斷氣的呀！”唐十八在聽聞小孟氏的死訊之後，忍不住找宋霖嘮叨起來。
宋霖對於小孟氏的死，沒有半點兒的憐憫。“反正都是一個死，早跟晚也沒什麽差別。”
“這話倒是不假。可死的這般倉促，萬一惹人懷疑，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唐十八摸著鼻子說道。
宋霖卻沒有為此感到苦惱。“之前宮裏的禦醫都沒有診出什麽來，別人又怎麽會察覺。你派人好生將她安葬便是，也算是對得起泉下的母親了！”
唐十八見他都這麽說了，這才安了安心。“這個是自然，我保管這喪失辦得體體面面，叫人挑不出半點兒錯處來。”
唐十八辦事，宋霖自然是放心的。
小孟氏的死，並沒有濺起多大的水花。她本就是一介白身，又是遭夫家休棄之人，即便與侯府沾親帶故，卻還沒有重要到成為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反倒是侯府給她風光大葬，惹得不少人大讚鎮北侯孝心可嘉，對遠道而來投奔他的姨母如此厚待，簡直不亞於親生之母。
當然，也有人在背後質疑小孟氏的死。
“這小孟氏身子向來康健，怎麽會突然染了急癥？”
“這大宅門裏頭的陰私可多了去了，說不定就是因為她之前得罪了鎮北侯，這才惹來了殺身之禍！”
“禦醫也診不出來病因？沒聽過一句話麽，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銀子使得多，自然就查不出什麽來了！”
一時之間，鬧得滿城風雨。
不過，沒過多久，那位替小孟氏診脈的禦醫就站出來說話了。“我於家祖祖輩輩行醫，從未草菅過人命，若非醫德端正，也不會被選入太醫院。爾等胡亂猜疑，置我於家於何地？！我敢對天發誓，若我真做了違背祖師爺的腌臜事，就叫我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北明大多信鬼神，如此惡毒的誓言都說出了口，自然再無人質疑。如此一來，不但給自己正了名，也順帶洗脫了鎮北侯府的嫌疑。
京郊，馬家莊。
“殿下，屬下派人詢問過那名大夫了，說的的確跟於禦醫差不多。小孟氏的確是因為風寒而喪了命，並無任何中毒的跡象。”
被成為殿下的男子負手站在閣樓的窗前，臉色陰沈沈的，顯然對於這個結果有些無法接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事有蹊蹺，怎麽會診不出來？！
“此言當真，沒有任何隱瞞？！”他不甘心的捏緊拳頭問道。
“屬下看過醫案，並無可疑之處。就連小孟氏的屍身，我也仔細的檢查過，並無任何中毒的跡象。”黑衣男子謹慎的開口答道。
錦袍男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之後，才將心中的怒火壓制下來。“既然從小孟氏這裏查不出什麽來，那就派人盯著侯府的一舉一動。做過的事情，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錦袍男子轉過身來，露出那張與建武帝有幾分相似的臉龐，赫然是文景帝第五子——齊王。
黑衣男子應了一聲，心裏卻暗暗叫苦。這人都已經下葬了，就算有證據怕是早就毀得一幹二凈了。更何況，鎮北侯本就是個粗中有細之人，若真的這麽好拿捏，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能入了建武帝的青眼，自然不是泛泛之輩，想要將他拉下馬，何其的艱難。
可主子吩咐了，他又不得不應承下來。
黑衣男子退下之後，便有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從暗處走了出來。他個子瘦小，全身籠罩在黑衣之下，看起來格外的弱不禁風。“殿下想要對付鎮北侯，有的是法子，何必在這些事情上頭浪費時間？！”
“你說的倒是輕巧。”齊王哼了一聲，說道。“上回在雲州，原本可以將他一舉拿下，卻還不是被他給逃脫了！”
“鎮北侯武功高強，硬碰硬自然是不成的。俗話說得好，打蛇打七寸，拿捏住了他的軟肋，他自然就會替殿下效命。”藏在黑色鬥篷下的人說道。
齊王聽了他的話，眉頭卻始終皺著。“鎮北侯這樣的將才可不好掌控，與其拉攏他留下後患，倒不如殺了一了百了！”
“等殿下大業得成，要殺要剮還不是您一句話？可眼下，他還有些用處，動不得。”
“為何動不得？”
“殿下在宮裏雖然安插了人手，可皇帝身邊不僅有禦林軍，暗中還有龍衛守護，想要刺殺他簡直難如登天！”那人頓了頓之後，才接著說道。“但拉攏鎮北侯就不一樣了，他既是禦林軍統領，又是龍衛的首領，拿捏住了他，可就是一箭雙雕，何愁不能成事？！”
齊王抿著唇，顯然是在考慮他方才說的這番話。他面上平靜無波，內心卻波濤翻湧。他沒料到的是，宋霖居然還領著皇帝的暗衛！
“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然有我的人脈，殿下只要記著答應過我的事情就行了。”瘦小的身軀上前一步，緩緩地取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妖艷的臉龐來。
這披著鬥篷的，竟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本該在深宮裏頭的女子。
“本王答應過你的事就絕不會反悔。”齊王癡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柔情。
女子屈膝行了一禮，笑著道謝。“那就多謝殿下了，願殿下早日心想事成。”
女子說完，轉身就要走。
“以後有什麽消息，派人來告知本王便是，無需你親自出宮，這樣太冒險了。”興許是不忍，齊王突然從背後叫住了她。
女子回頭，盈盈一笑。“殿下不必擔心，我既能出來，自然會加倍小心。”
說完，她便如一陣清風，融入了夜色之中。
齊王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收回視線，直到那馬車遠去，在天邊化為一個黑點，他才回過神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便印在了他的心上。原本不該有交集的兩人，偏偏因為那個位子，漸漸地有了關聯。他是文景帝膝下僅剩的一個皇子，若非建武帝橫插一腳，那個位子便是他的。而她，因為生養了皇長子，便被架在了火堆上炙烤，惶惶不可終日。
想到這裏，齊王眼裏頓時浮現出無限的同情。吳氏也是個可憐人，他是求而不得，她則是碰這個燙手的山芋。所以，兩人一拍而和，開始了合作。
511帝王疑心
待殿下坐上那個位子，便封我的皇兒做個閑散的藩王，到那時，我便與他一起去封地，過幾日舒心的日子。他憶起她說過的話，心情一陣澎湃。
等他坐上那個位子，他自然會護著他們母子。
皇宮
建武帝在紫宸宮用過晚膳，正要歇下，突然就見黃公公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只是礙於馮皇後在一旁，黃公公不好直說，只能沖著建武帝打了個眼色。
馮皇後是個知情識趣的，見他似乎有事情要處理，便主動勸道：“黃公公定是有要事向皇上稟報，皇上辦正事要緊。反正天色還早，臣妾打算帶著三皇子和安寧去禦花園消食。”
建武帝見她如此的懂事，既是欣慰又有些愧疚。近來國事繁忙，他鮮少能過來陪他們母子三個，心裏本就覺得虧欠。馮皇後不但能體諒他的難處，還處處為他著想，叫他如何不感動。
“梓潼先去禦花園逛逛，朕處理完了手頭的事就過來找你們。”
“臣妾恭送皇上。”馮皇後笑著蹲下身子，目送著帝王的鑾駕離開。
建武帝一走，馮皇後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斂去。她招來心腹宮女，小聲的吩咐了幾句，然後才牽著一兒一女，往禦花園而去。
勤政殿內，宋霖早已等候在那裏。
君臣一番見禮之後，建武帝才開口問道：“你是說，齊王偷偷地潛回了京城？”
“是。”宋霖從容的答道。“不僅如此，他的人還曾偷偷地潛入微臣的莊子。”
“哦？”建武帝聽到這裏，不由得露出好奇的神情。
宋霖咬咬牙，臉上露出一抹不忿。“微臣的母親姨母相繼病逝，微臣悲痛難當，齊王卻還命人翻動她的屍身，想要在屍身上動手腳，借此來栽贓陷害微臣。如此對逝者不敬，著實叫微臣難以忍受！”
關於小孟氏的死，建武帝也有所耳聞。“齊王的確是過分了！”
“不僅如此，齊王似乎還跟宮裏的什麽人有聯絡。”宋霖紅著眼睛稟道。
話說到這裏，建武帝不禁皺起眉頭。“可查出是誰？”
“尚未查明。那人十分的謹慎，一路上換了好幾次馬車，又遮掩在兜帽之下，根本看不清容貌。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藏在送菜的簍子裏進了宮。”宋霖如實的答道。
建武帝看似隨性，但對權力的掌控卻十分的嚴格。如今，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勾結外人意圖謀逆，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近來忙於政務，倒是將後宮那些個不安分的給忽略了。”建武帝瞇了瞇眼，眼底是殺氣騰騰的怒意。
宋霖垂下眼簾，說道：“此事不宜張揚，後宮之事微臣又不便插手。皇上不若將此事交給皇後娘娘，相信皇後娘娘定能幫您查個水落石出。”
宋霖的這個建議，建武帝略微一思索便定了下來。“你說得對，後宮之事自然該交由皇後來打理。”
建武帝頓了頓，然後又問了些別的動向，這才放宋霖離開。建武帝在勤政殿坐了片刻，回屋換了身輕薄的常服之後，這才去往禦花園。
也不知宮裏的那些個娘娘們是從哪兒打聽到了皇上會去禦花園，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想要來個巧遇。故而，在去往禦花園的路上，建武帝遇到的嬪妃一波接著一波，等到了禦花園，整個園子都要被那些個鶯鶯燕燕給填滿了。
“臣妾打算來禦花園采摘一些花瓣回去泡茶喝，沒想到會遇見皇上。”
“臣妾閑著沒事，便打算來逛逛園子，沒料到皇上也會來這裏......”
這些個妃子們一個個濃妝艷抹，臉上不知道塗了多少曾胭脂水粉，隔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子的香味。
建武帝與馮皇後待在一起久了，早已習慣了她身上天然的體香，哪裏還聞得慣這些個胭脂水粉的聞到，被刺激得打了好幾個噴嚏。“一個個都擠到這裏來做什麽？沒別的地方可去了麽？！”
建武帝臉色一沈，這些個妃子們哪裏還有邀寵的心思，一個個嚇得膽戰心驚，身子都險些站不穩。
“沒什麽事都給朕安安分分的待在屋子裏，別在朕眼前晃來晃去，看著就心煩！”建武帝心裏就只有一個馮皇後，對這些個妃子自然沒個好臉色。
一眾嬌滴滴的嬪妃被皇帝這麽一頓數落，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她們入宮為妃，不都是為了能夠家族的繁榮昌盛？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後宮與前朝相輔相成，她們是否得寵，取決於家族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同樣的家族的興衰，也與她們在後宮的地位息息相關。得寵的妃子，家族自然也跟著飛黃騰達。所以，這些妃子們，即便不是為了自己，也要去爭這個寵。然而，自打馮氏入宮之後，皇帝的眼裏就再也看不見其他的女人。如今馮氏更是貴為後宮之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娘娘，她們就更難見聖顏了。
椒房專寵，自古就有。可像當今聖上這般獨寵皇後一人的，可是聞所未聞。如此一來，她們跟守寡又有什麽區別。
想到這些，妃子們頓時覺得暗無天日。
黃公公見皇上臉色不好，便命人將這些個妃子們遠遠地打發了。
馮皇後其實早就聽到這邊的動靜，不過卻只是遠遠地看著，並沒有上前的意思。等那些妃子們被請走，她才牽著三皇子和七公主過來。
“皇上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是不是她們惹皇上生氣了？”馮皇後本就長得明艷照人，笑起來就更加的光彩奪目奪人心魄了。
建武帝看到馮皇後，臉上的神情才稍有緩解。“她們自然沒有皇後得朕的心。”
馮皇後笑了笑，沒再多言。
建武帝抱著七公主一會兒，這才開口問道：“近來宮裏可還太平？”
馮皇後微微感到詫異。皇上不是從不管後宮事務的麽，今兒個怎麽想起來問了？不過，這抹驚訝也只是稍縱即逝，很快便被她掩飾了過去。“托皇上的福，後宮的這些姐妹倒是相安無事。”
“今日到禦花園來的這些妃子，你可都認識？”建武帝又問道。
“皇上這是有意考臣妾呢。”馮皇後嬌嗔的說道。“後宮統共就那麽幾個妃子，臣妾自然都是認得的。”
“那近日，她們當中可有人出過宮？”建武帝索性不藏著掖著，徑直問出了口。
“皇上又說笑了！後宮嬪妃如何能隨意出宮？這可是祖上定下來的規矩，臣妾便是想回家省親，還得經過您同意呢。”
建武帝想起宋霖說過的話，不敢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她們每日可按時過來請安？”
512試探
“您也知道臣妾喜歡清靜，除了初一十五讓她們過來請安，平時她們是不會過來的。”馮皇後忽然意識到了一些什麽，斟酌著答道。“不過，近來有幾個告假的，說是身子不利爽。臣妾便免了她們的晨昏定省。”
“哦？”說了半天，建武帝總算是聽到了一些感興趣的內容。
馮皇後見他目露精光，便將身邊的貼身宮女叫了過來。“你記性好，跟皇上說說，近來都有誰告假？”
那宮女是個伶俐的，稍稍一思索便有了答案。“這一個月來，有三位娘娘告假。一位是含章宮的柳才人，一位是含芳閣的趙嬪，再有就是玉安宮的淑妃娘娘。”
建武帝許久沒寵幸過馮皇後以外的妃子，都有些記不起她們是誰了。
馮皇後見他一臉的迷茫，便一一解說給他聽。“柳才人是去年才入宮的，彈得一手好琵琶。趙嬪是早些年太後娘娘賞賜的，皇上登基之後封為貴人，去年晉為嬪。至於淑妃娘娘，就不用臣妾浪費口舌了吧。”
經馮皇後這麽一提醒，建武帝腦子裏才稍稍有了些印象。那柳才人出身隴西柳家，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因家世出眾，一進宮就封了才人。雖未承寵，但因為家族得用，在皇上面前倒是有幾分體面，在宮裏的日子過得不差。至於那趙嬪，已經年過三十，是太後娘娘生前的貼身宮女，皇上成親之前，賜給他做了教人事的宮女，容貌秀麗卻老實本分，是悶葫蘆一個。這麽些年來，一直不聲不響的，完全沒存在感，若非皇後提起，皇帝都快忘了有這麽一個人了。
建武帝琢磨了一陣，先將這兩個人身上的嫌疑給排除了。原因很簡單，柳家跟沈家素來不和，柳才人不可能為齊王所用。且她在宮裏不得盛寵，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至於趙嬪，她是太後賜下的人，又豈會放著皇帝這個靠山不要而替齊王辦事？更何況，她還是個膽小怕事的，可沒那個膽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排除了這兩個人，那麽剩下的就只有淑妃了。
想到淑妃這個人，建武帝其實也沒多少印象。在他還是靖王的時候，難免風流了一些，見她姿容出眾，又有一副好身段，這才將她收用擡為了妾室。至於大皇子，那根本就是個意外。那時候，他身子虛，根本就沒想過她會懷上他的子嗣。可偏偏就是這麽巧，一夜承寵就有了。這些年來，他幾乎沒再踏進她的院子，在豺狼環繞的後宅，她卻能將大皇子平平安安的生了下來並且養大，的確是有幾分本事。
或許，之前都是他小看她了。
“淑妃病情如何，禦醫怎麽說？”
建武帝單單的只問了淑妃，馮皇後心裏便有了數。“據說是月子裏落下的病，這麽些年來一直斷斷續續的沒有好全，一到盛夏就有些反覆。”
建武帝回憶了一番，大皇子的確是在盛夏時節出生的，淑妃的月子病倒也不全是蒙人的。不過，疑心一旦被勾起就極難被打消。“淑妃為朕孕育了大皇子，功勞不小。既是病了，朕便過去瞧瞧。皇後，你與朕一道過去。”
馮皇後如何不清楚他心裏打著什麽主意，便爽快的應下了。“是。”
馮皇後將皇子和公主交給嬤嬤之後，便隨著建武帝一道去了玉安宮。
淑妃聽說帝後駕臨，不由得嚇了一跳。好在她之前早有準備，倒也不見驚慌，立刻帶著宮人到宮門口迎駕。“臣妾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淑妃還病著，不必多禮，起身吧。”建武帝難得露出一抹和顏悅色，虛扶了她一把。
淑妃偷偷地打量了帝後二人一眼，然後迅速的撤回了目光。“臣妾謝皇上娘娘體恤。”
建武帝攜著馮皇後的手踏進內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淑妃這個一宮之主卻只能坐在二人的下首。
“聽說你病了，朕過來看看你。”建武帝盯著淑妃瞧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臣妾謝皇上關心，皇後娘娘派了禦醫給臣妾診治，又賞下了許多珍貴藥材，臣妾已經好多了。”淑妃說話的時候，一直耷拉著眼皮子，一如既往的清冷。
吳氏雖出身卑微，骨子裏卻十分傲氣，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得寵的時候榮辱不驚，失了寵亦是如此。既不假裝奉承，也不刻意的冷漠，在眾多的妃子當中，倒是獨樹一幟。
馮皇後看著她眉眼低垂的模樣，心中不由得警惕起來。
這個女人，以往還真是小看了她。
不過，馮皇後亦不是尋常女人，該有的手段還是有的。“皇上，您瞧淑妃妹妹這宮殿裝飾得也太素凈了些，又常年曬不到太陽，也難怪會時常的犯病。不若，將她遷去壽安宮那邊？一來，那邊向陽，利於養病，二來離臣妾的紫宸宮也近一些。”
建武帝與馮皇後素來有默契，聽她這麽一說，便知道了她的用意。“皇後說的極是，那便遷去壽安宮吧。”
淑妃心裏一緊，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臣妾覺得玉安宮挺好的，也住習慣了，就不必這麽麻煩了吧。更何況，遷宮可不是小事，勞師動眾的，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馮皇後讓她遷去壽安宮，為的就是方便重新安排人手，哪裏會容許她拒絕。“淑妃妹妹就不要推辭了，皇上已經開了金口，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再說了，宮裏的宮人無數，不到半日便能將宮殿收拾妥帖，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淑妃還想說些什麽，卻又怕惹來猜疑，只得跪下來謝恩。
建武帝本就沒什麽話要跟淑妃說，坐了片刻就以政務繁忙為由離開了。“皇後你挑個吉日，早日讓淑妃搬過去。”
說完，就先行離開了。
馮皇後和淑妃恭送皇帝離開，許久之後才站起身來。
“淑妃你身子才好一些，還是不要吹風了，進去歇著吧。”馮皇後也沒有留下來的意思，在宮人的簇擁下回了紫宸宮。
淑妃目送著帝後離開，寬大的衣袖下雙拳早已緊握。
“娘娘，皇上和皇後娘娘來的突然，莫不是上回偷偷出宮的事被人察覺了？”淑妃的貼身宮女彩玲滿是擔心的說道。
513又一個中秋
淑妃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低聲呵斥道：“本宮之前怎麽交待的，這種話也是能隨口說的？”
彩玲被她肅殺的眼神嚇了一跳，慌忙跪下去請罪。“娘娘息怒，奴婢一時口不擇言，說錯了話，還請娘娘責罰。”
彩玲跟著淑妃也有好些年頭了，一直對她忠心不二，可即便有這樣的情分在，她仍舊很怕這個主子。尤其是淑妃沈下臉來的時候，她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你最好記住本宮的話，若有下一次，本宮決不輕饒！”淑妃身邊本就沒幾個得用的人，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發作了她，只得嚴厲的警告她一番。
彩玲見淑妃沒有叫人打她的板子，頓時大大的松了口氣，感激的磕頭道：“謝娘娘寬恕，奴婢下次絕對不敢了！”
淑妃等她磕完頭，這才叫她起身。“你將宮殿的東西清理一遍，該燒掉的就燒掉，莫要叫人拿捏住把柄。”
“是，奴婢這就去。”彩玲戰戰兢兢的爬起來，連連應承。
淑妃擡了擡手，示意她先下去了。
今日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必須要好好兒的想一想。
中秋佳節，整個京城都沈浸在節日的氛圍當中，百姓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起了紅燈籠來增添喜慶，大街小巷各種花燈亦是隨處可見。
相比起其他的府邸，鎮北侯府就要顯得冷清多了。因為還在孝期，府裏不宜有大紅大紫的東西，就連嬉鬧聲都很少見。
“爹娘他們難得來京城一趟，總是待在院子裏也挺悶的。今兒個是中秋，咱們不能出門，叫唐管家帶著他們出去轉轉也好。”歇完午覺起來，葉歡便忍不住對宋霖提了提。
宋霖嗯了一聲，倒是沒有反對。“幾次的中秋佳節都沒能帶你出去逛逛，今年又無法如願，你可怪我？”
葉歡拿頭在他的胸前蹭了蹭，道：“夫君說的什麽話，我怎麽會怪你！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總不會每年都錯過。”
見葉歡如此的體諒，宋霖感動的同時不免越發內疚。“春風得意樓近來新出了幾樣糕點，我叫人買兩盒回來給你解解饞。”
葉歡對吃的東西不怎麽挑剔，卻格外喜歡吃各類糕點，尤其是甜的。聽宋霖這麽一說，頓時高興的兩眼瞇成一條縫。“夫君果然最知我心意！”
宋霖被她的話逗笑了，說道：“同床共枕多年，我若是連你這點兒喜好都不知道，就真的枉為人夫了！”
宋霖說著，將手伸向她的腰間一番搓揉，弄得葉歡咯咯笑個不停。
“哎喲，快別逗我了。”葉歡笑的停不下來，連連求饒。
看著她的臉上脖子上泛起一道道粉色，宋霖眼神不由得一暗，俯身在她的脖子上親了一口。葉歡被他突然起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忙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大白天的，胡鬧什麽！”
宋霖近來只是抱著她入睡，什麽都不能做，早就饞得不行。好不容易獨處，自然得替自己多謀些福利的。反正沒有他們召喚丫鬟們也不敢進屋，他便索性放開了膽子，將葉歡拉回來，重新壓在了身下。
葉歡被他親的渾身無力，只能攀附著他的肩膀，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不過，宋霖到底還是有所顧忌，將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除了親親抱抱，沒有太過出格。
葉歡收拾好自己，才喚了丫鬟進來伺候梳洗。
宋霖既答應了葉歡，便去了前院，然後將唐管家召到書房，交待了一番。
“京城裏就沒有我不熟悉的地兒！別的不提，吃喝玩樂我最在行了！一定讓親家老爺他們玩得盡興！”唐十八拍著胸脯保證道。
宋霖想著齊王潛伏在京城，未免他狗急跳墻，拿葉家人開刀，於是多叮囑了一句。“多帶些人手出去，叫暗衛也跟著。”
唐十八沒想到侯爺竟如此重視，這才正視起來，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模樣。“我知道了。”
“另外，齊王那邊一刻都不能放松。他與什麽人接觸過，去過什麽地方，都要一一匯報。”盡管宋霖並不覺得齊王能成事，可卻不敢大意。那人心思深沈，比起當今聖上還要狠辣，他不得不防。
說起正事，唐十八的態度明顯就變得正經了許多。“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宋霖嗯了一聲，沒再開口。
葉果聽說能出去看花燈，高興的跟什麽似的。“太好了，總算是可以出去透透氣了！”
趙氏卻是瞪了她一眼，道：“要出去，也是我們去，你大著肚子，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府裏。”
葉果一聽這話，嘴巴就不由得撅了起來。“娘，我身體底子好，肚子又不大，怎麽就不能出去了？！”
“京城可不比咱們鎮上，人山人海的，一個不留神就走丟了。就算是不會走丟，擠來擠去的，萬一有人碰到你肚子怎麽辦？都是做了娘的人了，怎麽還這般不知輕重！”趙氏沒好氣的數落著。
“不是有侯府的護院跟著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趙氏說道。“到底是出去玩重要，還是你肚子裏的娃兒重要？”
葉果被她這麽一頓指責，抿著嘴不吭聲了。
龐術見她不高興，於是主動提出留下來陪她。“葉果不去，我也不去了，就在府裏陪著她。”
葉果聽他這麽一說，面頰一紅，心裏頭泛起絲絲暖意。這個男人平時不吭不響的，倒是十分疼惜她。雖說沒什麽大本事，比不得姐夫那般位高權重，但葉果還是挺滿足的。
趙氏卻道：“你難得來京城一趟，不出去多看看怎麽行，不是說要打聽一下木材行當的生意麽？”
葉江這次來京城，一是為了探望葉歡這個閨女，二是為了祭拜一下親家太太，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要開開眼界，想看看什麽營生賺錢。
葉記在清平縣有些名氣不假，可能買得起名貴家具的卻不多，因為生意平平。家裏添丁加口的，開銷一日比一日大，長此以往下去，怕是要支撐不住。再加上木料長成需要三年五載甚至更長的時間，他們可等不起。所以，葉江跟趙氏商量著，看能否換個別的生意做做。
葉果也不是個愛無理取鬧的，最終咬咬牙，讓龐術跟著出了門。
514珍惜當下
“你姐在家守孝，哪裏也不能去，你正好過去陪陪她。”趙氏出門之前，催促著葉果去正院多走動走動，也好跟著葉歡多學些東西。
葉果悶悶的應了一聲，叫了丫鬟陪她一道去了正院。
雖然不能出府，但葉歡還是命人做了月餅還有一些應節的吃食，又邀請了宋堯齊氏她們過來一起賞月。葉果過來的時候，葉歡剛命人在院子裏擺好桌子板凳。
“正要派人去請你過來，沒想到你自己就來了。”葉歡說著，上前接替了丫鬟的位子，扶著葉果到桌子旁邊坐下。
薇姐兒辭哥兒幾個見到葉果過來，也甜甜的喚了聲姨姨。
“姨姨，吃糕糕。”泓哥兒將手裏吃了一半的桂花糕遞到葉果面前。
葉果假裝嫌棄的皺起眉頭道：“泓哥兒吃過的我才不要吃呢！”
泓哥兒是個機靈聰慧的，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踮起腳重新從盤子裏拿了一塊過來。“姨姨，泓哥兒沒吃，你吃。”
“泓哥兒真乖！”葉果看著手心裏的糕點，笑的樂不可支。
壽哥兒比泓哥兒還大幾個月呢，見泓哥兒給自己娘親拿了糕點，也有樣學樣，拿了塊栗子糕遞到葉歡的手上。“姨母吃。”
“壽哥兒也乖！”葉歡摸了摸他的頭發，笑著稱讚。
“娘，我乖！”泓哥兒得了表揚，高興的咧著嘴，露出滿口整齊的牙齒。
“都乖，都乖！”葉歡也摸了摸泓哥兒的頭，笑得合不攏嘴。
小孩子就是這般，最喜歡爭風吃醋。
姐妹倆正說笑著，就見宋霖還有宋堯他們一同進了院子。葉歡起身相迎，葉果也扶著桌子邊緣站起身來。
“大嫂。”齊氏上前與葉歡打招呼，她懷裏的媛姐兒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正追逐著薇姐兒幾個的身影。
“媛姐兒，叫伯母。”齊氏輕輕地拍了拍媛姐兒的小屁股，哄著她叫人。
媛姐兒性子隨了之前的齊氏，比較靦腆害羞，看到陌生人就放不開膽子。這會兒齊氏催促著她叫人，她便躲進了齊氏的懷裏，怯怯的叫了聲伯母，眼睛卻是不敢看著葉歡。
葉歡見她害羞的模樣也沒有怪罪，伸出雙手對她說道：“媛姐兒過來，讓伯母抱抱。”
媛姐兒望了望齊氏，齊氏二話沒說就將她送了出去。“媛姐兒乖，伯母最喜歡你了。”
小姑娘麽，都喜歡被人誇的。聽說葉歡喜歡她，媛姐兒就沒掙紮，讓葉歡抱了過去。
葉歡抱著帶有奶香糯米團子一樣的媛姐兒，都舍不得放手了。逗了她好一會兒，才哄著她下地去跟薇姐兒她們一起玩。
薇姐兒與辭哥兒是雙胎，是侯府最年長的孩子，性子又活潑，自然樂得帶著幾個弟弟妹妹一起玩耍。就連葉遲這個小舅舅，都很是聽她的號令。
“圓圓，過來，姐姐帶著你玩躲貓貓。”薇姐兒流著汗跑過來，上前牽了媛姐兒的手。
媛姐兒挺喜歡薇姐兒這個堂姐的，便笑著跟了上去。只是，她到底年幼，又才學會走路，葉歡難免會多叮囑一句。“薇姐兒，你慢些，莫要讓媛姐兒摔著。”
“知道啦。”薇姐兒烈是烈了些，不過還是挺有分寸的。她將媛姐兒帶到一叢花樹後面，讓她乖乖的蹲在那裏不動。“圓圓就躲這裏，千萬別出聲哦。”
媛姐兒乖乖的點頭，當真就蹲著不動了。
幾個奶娘在一旁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捂著嘴笑了。
“薇姐兒還真有長姐的派頭呢！”齊氏看了看幾個孩子，笑著說道。
“做姐姐的，自然要照顧弟弟妹妹了。”葉歡替薇姐兒謙虛了幾句。
孩子們在院子裏你追我趕，大人們則坐在桌子旁邊吃月餅閑聊。明月高高掛起，又大又圓，老天爺十分給面子，天上一絲烏雲都沒有，真正是賞月的好天氣。
“往年都是咱們陪著母親賞月，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行酒令、猜謎語、吟詩作對，好不愜意。如今母親不在了，府裏一下子就變得冷清了起來，不似往年熱鬧了。”宋堯喝了杯果茶，不禁嘆道。
齊氏在夜色的掩護下，伸手握住他的手，柔聲的說道：“母親雖不在了，可你還有我，還有媛姐兒、大哥大嫂他們啊。”
宋堯被她勸了兩句，心情好了不少。“你說得對，倒是我狹隘了。”
宋孟氏的死，對宋霖兄弟二人來說，打擊都不小。只是宋霖不會表現在臉上罷了，其實心裏也十分的想念她老人家。
葉歡見他怔怔的望著某處發楞，便知道他定是想起了婆母。“母親雖然走了，可她永遠都活在咱們心裏。她的在天之靈，定是希望咱們這些後人活得瀟灑快活的......”
宋霖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葉歡的手。
兩人彼此交還了一個眼神，然後同時望向廊下。那裏，幾個孩子正手拉著手的轉著圈圈，嘴裏唱著輕快的歌謠，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這一幕落在四人的眼中，四人心中皆是一暖。那些積壓在心頭的傷感，也隨之消散了不少。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與其追憶過去，不如珍惜當下。
葉果一開始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兒，想要開口卻生生忍了下來。沒過多大會兒，葉歡幾人便說起了京城的一些趣聞，她便漸漸地被她抑揚頓挫的聲音給吸引了過去，再也想不起其他。
葉江幾個出去逛得十分盡興，回到侯府已是半夜。趙氏這一趟出去，可是花了不少的銀子，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樣樣俱全。家裏的錢財向來都是她掌著，買的這些個東西有一半是給幾個外孫外孫女的，葉江倒是沒說什麽。
“這個兔子燈是個薇姐兒的，龍燈是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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