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回歸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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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葉歡便又收到了娘家人的來信。葉歡逐字逐句的將信從頭到尾的看了好幾遍，激動的情緒才漸漸地平息下來。
這封信的字跡與以往不同，是葉果代寫的。以前，葉果只想著玩兒，哪裏能靜下心來學寫字。可這封信上的字跡雖不如趙氏那般行雲流水，卻也中規中矩，可見葉果近來是下了功夫在這上頭的。為此，葉歡表示很欣慰。葉果是她妹子，她肯上進，她這個做姐姐的自然歡喜不已。
信裏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只是給她報個平安，順便八卦一下鎮上近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比如，那位蔣老爺的正妻因為嫉妒小妾受寵，於是找人給小妾的湯藥裏下毒，險些害死那名已經懷有身孕的小妾。蔣老爺沖冠一怒為紅顏，楞是把那個人老珠黃又生不出兒子來的正妻給休了。
又比如，說起葉遲的一些趣事。葉遲開年已經四歲，趙氏找了個落地的秀才做西席，給他啟蒙。結果這小子太調皮了，怎麽都學不進去，反而整天拿著葉江給他削的木棍，嚷嚷著要做大將軍，弄得趙氏哭笑不得。
再比如，葉果還順口提到了葉江收的那個徒弟，名叫龐術的。說他手藝精進了不少，已經能做出像樣的東西在鋪子裏賣了。
只言片語裏，看得出葉果對這個叫龐術的十分上心，語氣也恢覆了往日的活潑。
“龐術......”葉歡將這個名字默念了幾遍，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這妮子，該不會是跟爹的徒弟看上眼了？
這想法一產生，在腦子裏就揮之不去。
葉歡倒是不反對葉果再嫁的，畢竟她還那麽年輕，總不能真的在家做一輩子的姑娘。更何況，她和離也是因為盧家人有錯在先，鎮上的風言風語很快就過去了，誰還記得這檔子破事兒？只是，那龐術到底是外鄉人，不知道底細，若是盲目的嫁了，日後若是有個什麽，還真不好說。
葉歡琢磨著，想著該如何跟家裏回信呢，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老爺回來了。”春分見到那人的身影，恭敬地上前行禮。
宋霖擡了擡手，春分便識趣的出去了。
葉歡將信放在一旁，走過去伺候他更衣。“夫君今兒個回來的倒是挺早。”
宋霖嗯了一聲，道：“左右沒什麽事，就早些回來了。”
葉歡幫著他系上腰帶，又幫著他理了理衣領，道：“老家來信了。”
宋霖將袖子往上提了提，順口問了一句。“岳父岳母身子可還康健？”
“挺好的，葉遲都啟蒙了呢。”葉歡說起家人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葉歡絮絮叨叨的說著，說的都是些家裏的小事兒，宋霖聽得格外認真，臉上並未露出絲毫的不耐煩。偶爾，還會搭上一兩句話，以表示他對葉歡娘家人的重視。
“遲哥兒都啟蒙了？”
“是啊，不過聽說皮得很，教書先生都怕了他了！我娘都快要急死了！”
“還小，性子不定也是正常的，等大些了就好了。”
兩人一邊閑聊著，一邊等著丫鬟端熱水進來。
宋霖每次從外頭回來，都要梳洗一番之後才會去宋孟氏的院子請安。
小廚房裏的竈臺一直都留著火，很快熱水就送了進來。宋霖拿著熱帕子擦了擦臉，葉歡幫他重新梳了頭，兩人這才一起前往福安堂。
“爹爹。”薇姐兒本就在福安堂陪著宋孟氏，見到宋霖的身影，便從椅子上溜下去，邁著小短腿兒朝著宋霖撲了過去。
宋霖生怕她摔著，忙加快腳步上前一把將她抱起。“薇姐兒今日乖不乖，有沒有吵著祖母？”
薇姐兒過了兩歲，吐詞越發的清晰了。“薇姐兒乖，不鬧祖母。”
“他們能陪著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嫌吵。”宋孟氏滿臉慈愛的替辭哥兒擦著嘴角的糕點碎屑，神情一如既往的和藹。
宋霖聽宋孟氏這麽說了，這才稍稍放心。問候了一下宋孟氏的身子，又說起禦醫開的藥丸是否有效，這才把話題轉移到正題上來。“江太夫人六十大壽，母親若是身子允許，也一道去吧。”
宋孟氏正想跟他們說這事兒呢，沒想到宋霖先提了出來。“我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那江太夫人是何性情？”
說起這個，宋霖倒是有所耳聞。“江太夫人出身武將世家，後來家族沒落，才下嫁到江家。聽說，性子豁達，是個十分爽快之人。”
“如此......”宋孟氏默默地記在心裏，眉頭也松開了不少。“想必這樣的性子養出的子孫也都是光明磊落之輩。”
“江家家風清正，倒是沒聽說過什麽不好的傳言。”宋霖自打知道了宋堯的心思，便特地留心打探了一番，知道江家並無陰私。
宋孟氏點了點頭，心裏又松快了不少。
270心猿意馬
話了幾句家常，便有丫鬟端了晚膳進來。宋孟氏久等宋堯不回，便招呼著宋霖兩口子入席。“不等他了，咱們先吃。”
葉歡本想說再等等的，但宋霖沒開口，她也便沒有開口。一個年節，宋霖好不容易養了些肉回來，結果最近一折騰又給折騰沒了，葉歡也很是心疼。故而，用膳的時候，葉歡除了給宋孟氏碗裏布菜，也不忘給宋霖的碗裏夾菜，生怕他吃不飽。
宋孟氏將一切看在眼裏，很是滿意。
吃過晚飯，宋霖便抱著辭哥兒薇姐兒回了正院，好讓宋孟氏能夠好好兒歇一歇。逗著兩個娃兒玩了半個時辰，兩個小家夥就打著呵欠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了。葉歡把娃兒交給奶娘，吩咐丫鬟擡了熱水到浴房裏。
宋霖沐浴出來，正要看會兒書，便見管家找了過來。葉歡一瞧，便知道是有什麽要事需要宋霖去處理，於是拿起床柱上的衣裳，伺候他穿上，將人送出了門。
管家的確是有事找宋霖，但卻不是什麽緊急的事兒。“徐家的下人送了封信過來，指明要親自交到爺手裏。”
宋霖蹙了蹙眉，臉色有些不虞。不過徐家的一個下人，竟還要他親自接見？徐家如此行事，究竟是何用意？
唐十八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把人帶到前廳。”宋霖沈默了片刻，繃著臉吩咐。
唐十八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徐府來的送信人便被帶到了宋霖的面前。這個送信人穿著體面，做婦人裝扮，年紀在四十歲上下，隱隱看著有些面熟。
然而，宋霖並未主動開口，只是坐在桌子旁邊冷冷的睨著她。
那婆子一開始還面帶笑意，在對上宋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之後，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乖乖的的低下頭去行禮問安。“奴婢是徐府大姑娘跟前伺候的，不知大人可否還記得？”
宋霖聽到徐府大姑娘這個稱為，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唐十八見他臉色沈得厲害，不得不提醒那婆子一句。“不是說有書信要親自面呈我家老爺？還不趕緊拿出來？”
那婆子見宋霖沒有搭理她的意思，不禁面露尷尬。來之前，她還想的挺美的。她是徐婉的奶娘，是她身邊最為信任的心腹之人。宋霖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不說以禮相待但至少面上會客氣幾分。然而，與料想的不同的是，宋霖聽到徐府大姑娘的名號，仍舊冷著一張臉，別說是跟她打聽自家姑娘的消息了，就連開口的意思都沒有。這樣的差距，還真有些難以接受。
唐十八見她站在原地發楞，忍不住在心裏嘀咕：徐府怎麽教導的下人，竟如此無禮！
宋霖亦是十分不耐煩，若不是怕徐家下人不懂事，在葉歡面前胡說八道，他才懶得浪費時辰在這裏跟她一個下人耗呢。
唐十八跟在宋霖身邊的時日不短了，察覺到他要發火，不由得狠狠地瞪了那婆子一眼。她想找死，也別拉上他做墊背的！
好在那婆子總算反應了過來，顫崴崴的從袖子裏摸出一封帶著淡淡花香味的信箋來。
唐十八上前接了，遞到宋霖的面前。宋霖卻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並未伸手接過來。“信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婆子哎了一聲，腳卻站著沒動，似乎有什麽話想要說又不敢開這個口。
宋霖最後的一絲耐心消磨殆盡，擡了擡手。唐十八會過意來，走到那婆子跟前，做了個有請的手勢。“請，好走不送。”
那婆子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還是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一步三回頭的跟在唐十八的身後出了宋府。
唐十八回到廳堂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宋霖的身影。而桌子上的油燈旁邊，卻留下了一堆剛剛燃燒殆盡的紙屑沫兒。
葉歡從耳房回來，見到屋子裏的身影，不禁感到訝異。“這麽快就回來了？”
宋霖心情不爽，但在看到葉歡的那一刻，心裏頭的不快便消散了不少。“沒什麽要緊的事，已經處理完了。”
葉歡哦了一聲，並無疑心。
葉歡揉了揉有些酸軟的肩膀，打算去浴房裏泡個澡。結果，剛走出去幾步，就被宋霖一把抱了起來。葉歡驚呼一聲，卻又怕驚動了外頭伺候的丫鬟婆子，忙壓低聲音嗔道：“你做什麽，快放我下來！”
“一直以來都是夫人伺候為夫沐浴，今兒個也讓為夫伺候你一回可好？”宋霖半認真的說道。
葉歡聽到伺候二字，不由得紅了臉。“別鬧了，叫人聽見像什麽話！”
“沒我的吩咐，她們不敢進來的。”宋霖見她臉紅的模樣，更加的心猿意馬起來。葉歡前些時候來了小日子，夫妻二人也有好些時日沒有親近過了。宋霖算了算，葉歡身上應該幹凈了。加上方才外院發生的事兒，讓他有些心煩，想要借著一場魚水之歡來沖刷心裏的不痛快。
葉歡去到浴房不久，身上的衣衫就被某人給扒了下來。人還來不及反應，宋霖也跟著擠進了浴桶裏。葉歡雙手護在胸前，還是無法坦然的裸裎相見。
“遮什麽，我又不是沒見過。”宋霖不知何時欺身過來，在她的耳邊低語。
葉歡被壓在浴桶壁上，退無可退，只能半推半就的承受著他帶來的歡愉。
谷雨走到浴房門口，正要開口詢問要不要添熱水，就聽見屋子裏傳來一陣女子的嬌吟以及男子的低喘聲。這種聲音，她也不是頭一回聽見了，自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麽。於是慌忙的收住腳步，轉身退了出去。
“谷雨姐姐，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啊？”負責灑掃的小丫頭見她匆匆的從面前走過，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谷雨輕咳兩聲，掩飾道：“興許是方才走得急了些。對了，你不是負責外院的灑掃麽，怎麽到這裏來了？”
那小丫鬟長得胖乎乎的，是個十分討喜的人，在府裏的人緣很好，與谷雨也有幾分交情，這才偷偷的過來找谷雨說話的。“谷雨姐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谷雨見她神色凝重，便知道肯定有什麽重要的事。反正這會兒主子們正忙著，估計不會召她伺候，便拉著胖丫頭去了下人房。“走，我們出去說。”
胖丫頭連連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271江家
這個時辰，下人們都去廚房用飯了，故而下人房裏顯得十分安靜，也是個說話的好場所。
“到底有什麽事，這會兒可以說了？”谷雨見四周無人，於是開口詢問道。
胖丫頭想了想，便將方才在外院瞧見的那一幕說了出來。“那婆子指名要老爺親自接見，還拿出封信來。不過，老爺看都沒看，就給燒了。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很蹊蹺？”
“你膽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偷窺主子！”谷雨因為與胖丫頭交好，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腦袋。“你還要不要命啦！”
胖丫頭揉了揉額頭，嘟著嘴說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恰好碰上了而已。谷雨姐姐，你可千萬要替我保密啊！”
這種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谷雨也不是喜歡在背後捅人刀子的性子，便答應幫她隱瞞。
胖丫頭見她無意追究，總算是放下心來。可一想到那婆子的態度，她心裏又有些不爽起來。“你是不知道，那婆子可囂張了，趾高氣昂的，還指望咱們老爺給她讓座呢。而且，聽那口氣，似乎她家主子與咱老爺是舊識。好像是徐府的大姑奶奶，谷雨姐姐你說，老爺跟那徐府的大姑奶奶會不會有什麽啊？”
谷雨沈默了片刻，說道：“這事兒，你最好爛在肚子裏，別再提起。”
“為何？”胖丫頭不解的問道。
“老爺既然把信燒了，便已說明不想與那人有所瓜葛。即便以前有什麽，也是過去了。更何況，如今老爺和夫人恩愛情深，眼裏自然是容不下別人了。”谷雨來宋府的時日不短了，自然看得出老爺和夫人之間的感情。尤其是，她剛剛還聽到了浴房傳出來的聲音，都能棄規矩於不顧了，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麽？
老爺對夫人，是真的很愛重啊！
胖丫頭見她這麽說了，於是點了點頭。“那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谷雨點點頭，趁著四下無人，讓她回去了。
谷雨回到正院的時候，恰好聽見主子傳喚。
“把浴房收拾一下。”宋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卻比平日多了幾分慵懶。
谷雨忙應了一聲，頭也不擡得進了浴房。
葉歡被折騰的身子發軟，被宋霖抱回床上就昏睡了過去。宋霖看著她嬌軟無力的樣子，身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於是吹滅了油燈，掀開被子鉆了進去，將她摟進懷裏之後，安心的闔上了眼睛。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早，葉歡起來的時候，宋霖已經出了門。丫鬟進來伺候，葉歡這才想起今兒個要去江府祝壽。
“夫人不若穿這身雲紋的裙子吧。”立春從櫃子裏翻了一套新做的衣裳過來，笑著說道。
葉歡的衣裳首飾一向是交給立春保管的，她有多少套衣裳她自個兒都記不清了。見這身衣裳顏色還算端莊，又不會顯得太沈悶，便點了點頭。“就這套吧。”
江府距離宋府還有一段距離，葉歡陪著宋孟氏過去的時候，門口只有稀稀拉拉幾輛馬車和幾個仆人。看到宋府的馬車過來，立刻就有人熱情的迎了過來。
有了上一回去徐府做客的經驗，葉歡倒是不慌不亂，踩著下人遞過來的凳子，扶著宋孟氏下了馬車。宋家的女眷肯屈就來一個五品官兒府上做客，已是給了江家極大的臉面。故而，江夫人親自到二門迎接，滿臉笑容的將葉歡婆媳二人請進了內院。
與江府交好的人家，也都是低品階的官員，其女眷大多只有個官太太的名頭，像葉歡婆媳二人皆是有誥命在身的還真是少見，故而一下子就凸顯出她們的金貴來。
葉歡扶著宋孟氏踏進江太夫人的院子時，那些原本在喝茶聊天的夫人們便都站了起來，熱絡的上前打招呼，生怕得罪了身份尊貴的婆媳二人。
葉歡跟在宋孟氏身後，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朝著那些官夫人微微頷首，表現得不熱絡也不冷淡，帶著一股子貴夫人的清貴之氣。
盡管兩人品級高，但還是給足了江太夫人這個壽星面子，禮貌的上前與江太夫人行禮。江太夫人果然如傳聞中那般，是個爽快性子，當即就上前將宋孟氏扶了起來。“夫人乃是堂堂三品的恭人，如何能向老婆子行禮，快些起來，莫要折煞老身了。”
宋孟氏含笑道：“太夫人花甲之年，年長於晚輩，哪裏就受不得了。”
江太夫人聽她這麽一說，不由得開懷大笑。“坐，坐，快上座。”
江夫人見宋家人如此懂禮數，臉上的笑意也不由得加深了幾分。丫鬟將茶水端過來之後，她從丫鬟手裏接過茶盞親自給宋孟氏和葉歡奉茶。
宋孟氏嘴上說著使不得，卻還是接了過來。葉歡見婆婆心安理得的坐下喝茶，也沒再客套，穩穩地坐著不動了。
一屋子的女眷看到宋家兩位誥命夫人性子溫和，也都生了結交之意，恭維的話一句接著一句，誇得葉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孟氏倒還好，面上始終帶著客氣的笑容，榮辱不驚得讓葉歡欽佩不已。
不同於上回進宮給這個磕頭那個行禮的，葉歡搖身一變，成了被人行禮的那一個，心裏不禁由衷的感慨：權勢這東西還真是好啊，難怪那麽多人擠破了腦袋都要當官兒呢！誰能想到一年前還在鄉下的一個村婦，竟能夫榮妻貴，一朝飛上枝頭麻雀變鳳凰，享受著無數的尊崇呢？
葉歡心裏想歸想，面上卻還是維持著該有的矜持和冷靜。
江家二姑娘在院子裏磨磨蹭蹭半天，就是不肯往太夫人的屋子裏去。江夫人身邊的丫鬟催了好幾遍，好說歹說才讓二姑娘出來露個面。
“姑娘，宋太夫人和宋夫人來了，別的人且不說，這兩人是一定要見禮的。”丁婆子是江夫人身邊的心腹，自然知道江夫人的打算，故而一再的叮囑。
江二姑娘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冷，又有些恃才傲物，不喜歡這種無聊的應酬。今日若不是太夫人六十大壽，她還真不想出來見客。聽丁婆子這麽一說，她的臉色越發的不耐煩起來。“我自有分寸，用得著你重三遍四的吩咐？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立馬轉身走人？”
丁婆子見二姑娘的臉色沈了下去，忙認錯道：“都怪奴婢這張碎嘴，姑娘雅量，別跟奴婢一般計較。”
江二姑娘斜了丁婆子一眼，冷著一張臉踏進了太夫人的居室。
272偏激
“太夫人，二姑娘過來了。”丫鬟見到江二姑娘的身影，忙進去通稟道。
葉歡聽到江二姑娘這個名號，便留意了幾分。當看到江二姑娘一身素白色的衣裙走進來的時候，不由得朝著宋孟氏和江夫人看了過去。
果然，宋孟氏臉上露出一抹質疑的神情，而江夫人的臉色卻是陡然的一沈，卻又礙於有客人在，不得不克制著脾氣。
“靜丫頭來了。”太夫人看到她身上的素色衣裙，倒是沒說什麽，但臉上卻沒了方才肆意的笑意。
江二姑娘上前屈膝行禮，規矩倒是挑不出錯兒來。“祖母。”
太夫人扯了扯嘴角，讓她起身。“這位是宋統領的母親和夫人。”
太夫人的意思很明顯，還特地提了宋霖的名號，就是讓她掂量著一些，莫要任性胡來。對於這個性子過於冷淡的孫女，太夫人說不出討厭但也無法喜歡。太夫人本人性子開朗，也喜歡熱鬧，可這個孫女整天板著一張臉，活像別人欠了她似的，真真叫人喜歡不起來。
江二姑娘最厭惡的便是長輩們這種逼著她去討好那些貴婦。更何況，她私下還聽人議論，說宋統領的母親是個下堂婦，夫人還是個泥腿子出身。即便有著誥命在身又如何？出身擺在那裏，是無法改變的。讓她一個書香門第出身的人去給她們行禮？她們哪兒來的臉面。
這麽想著，江二姑娘的臉色就更加冷了。“見過宋太夫人、宋夫人。”
行完禮，不等宋孟氏開口，便起身站到了江夫人的身側。
江夫人見女兒這幅姿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擺這幅冷面孔給誰看呢！好不容易與宋家攀上了交情，宋家也願意與江家來往，她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拆她的臺！她做這些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想到她不但不領情，還把人給得罪了，江夫人氣得恨不得扇這個不懂事的丫頭一巴掌。
宋孟氏素來就是個極為內斂之人，即便有什麽不滿也不會擺在臉上。故而，江二姑娘冷著一張臉，她也沒說什麽，甚至還從手腕上刷下來一個成色還不錯的鐲子給了她。只不過，多的話卻是沒說。
葉歡看到這一幕，嘴角微抽。這就是小叔喜歡的女子，怎的這般......不懂人情世故？敢當眾甩客人臉色，果真是......與眾不同！
不僅僅是葉歡婆媳二人，在座的女賓哪一個不是驚訝的目瞪口呆。這就是書香門第養出來的姑娘？怎麽看都不像外頭傳的那般性情溫和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面面相覷。
因為發生了這一幕，在吃過壽宴之後，前來做客的夫人和姑娘們便陸續的起身告辭了，葉歡和宋孟氏也不例外。不管江夫人如何的挽留，兩人還是以家裏小兒無人照料為由，早早地離開了江府。
客人們一走，江夫人就發了飈，指著江二姑娘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我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怎的生了你這麽一個不省心的！”
江二姑娘跪在地上，脊背卻是挺得直直的，絲毫沒覺得自己有錯。“你們想要攀附權貴，自己去就好，幹嘛要拉上我！賣女求榮，你們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江夫人聽她這麽說，險些氣得仰倒。“你，你這個逆女。我這都是為了誰，啊？”
“夫人息怒......”見江夫人氣得臉色發白，丫鬟婆子趕緊上前安撫，生怕她氣出個什麽好歹來。
江二姑娘卻依舊不肯認錯，死死地咬著嘴唇。
“好好好，我是管不住你了。今後，你想嫁給阿貓阿狗，我都不會攔著。只是，日後你別後悔！”江夫人氣的狠了，連這種狠話都說出口了。
江二姑娘倔強的昂著頭，半天沒吭聲。
江夫人氣得拂袖而去，回屋裏躺著去了。江大人送完客人回來，聽說了此時，亦是不停地搖頭嘆息。以前，他還覺得這個女兒挺有讀書人的風骨的，十分的欣賞。可如今看來，卻是有些矯枉過正了。權貴不一定是要攀附，難道送上門來的還能往外推不成？這丫頭，是讀書讀傻了吧！
只是內宅的事，向來是由江夫人做主，他也不好插手。回屋安慰了江夫人兩句，便派丫鬟去把長媳請了過來，讓她去勸著二姑娘一些。
說來，這江府，也就這個寒門出身的長媳秦氏跟江二姑娘感情最為深厚，能說的上話。秦氏得了公公的指令，不得不硬著頭皮去了小姑子的院子。
江夫人有一子兩女，長子已經成親，長女也已經出嫁。剩下的江二姑娘已經翻過年已經十五，剛好到了議親的年紀。
秦氏出身不高，家中十分的清苦。若非秦氏賢名在外，江家也不會求娶了回來。嫁入江家之後，秦氏一直恪守本分，孝敬長輩，與夫君相敬如賓，又將江二姑娘這個小姑子照顧得無微不至，並沒有因為嫁入江家就得意忘形，這才入了江二姑娘的眼。
秦氏進了院子之後，一開始並沒有急著勸說。以她對小姑子的了解，想必心裏還不服氣著呢，哪兒能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所以，進了屋子之後，她只說起今日太夫人如何的高興，多喝了一碗粥雲雲，並未提起宋家半個字。興許是這一招奏了效，江二姑娘的臉色果然好了許多。
不過，聰明如江二姑娘，又如何猜不透她來這裏的目的呢。頂撞長輩，她也知道不對，心中也漸漸地生出了悔意。“母親......母親她身子可還好？”
“婆母頭有些疼，想必是太累了的緣故，已經歇下了。”秦氏平淡的敘述著，盡量不帶任何的情緒。
她這小姑子可是極其的敏感！
江二姑娘聽她這麽一說，臉色果然輕松了不少。她也知道不該對母親不敬，可她那個時候一肚子的火，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如今聽聞江夫人沒事，這才稍稍放了心。只是，想到母親的做法，她又忍不住抱怨起來。“母親總說是為了我好，可她們有誰真正明白我。那些高門大戶哪裏好？後院裏各種腌臜事不斷，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母親這是要把我往火坑裏推！”
秦氏聽了她的話，不由得愕然。
小姑子這想法，也忒偏激了一些吧。
273怕是不成了
“宋家人口簡單，宋大人就只有一個寡母，兄弟兩個又都是有出息的，前途不可限量。家風更是嚴謹，並無養妾室，跟那些貴人比起來，算是好的了。”秦氏還是沒忍住，勸道。
江二姑娘聽了之後卻是極為不屑，說道：“好什麽好！宋太夫人雖有誥命在身，卻是個下堂婦。還有那宋夫人，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農女，讓我跟這種人做妯娌，還不如死了算了！”
秦氏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人家的出身是不好，可人家如今可是貴為三品恭人，就連皇上都誇讚過的，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京城的貴女們，無不以嫁入高門而感到自豪。可偏偏著小姑子就是死腦筋，非把話說的那麽難聽。
江二姑娘見秦氏半天沒接話，隱隱有些不高興了。“大嫂，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錯了，覺得我應該嫁到高門大戶，然後被磋磨得失去本性才好叫母親稱心如意？”
“我沒這個意思。”秦氏忙否認道。
江二姑娘認定的事情，不管怎麽勸都是枉然。秦氏方才不過是說了句公道話，就讓江二姑娘起了疑心，竟是連她也一並厭惡起來。“我身子不適，想歇下了，就不送大嫂出去了。”
秦氏見她不高興了，也不想多留。吩咐丫鬟們好生照顧她，便離開了。
秦氏一走，江二姑娘便摔了手邊的一套茶壺。“一個個都那麽虛偽，說什麽都是為了我好，呵呵，其實都是為了她們自己！”
丫鬟們見主子發脾氣，都戰戰兢兢的不敢近身。
秦氏聽到屋子裏的聲音，忍不住直搖頭。
再說葉歡婆媳二人離開江家回到府裏，便將下人支開，說起了體己話。
“娘，這江家姑娘，似乎不像外頭傳的那般？”葉歡扶著宋孟氏在矮榻上坐下，猶豫良久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葉歡都能看出來的，宋孟氏如何看不出來。“唉，果然還是要相處之後才能知道真實的性子。”
這態度，顯然是不太欣賞那位江家二姑娘。
“且不說她待客的態度冷淡，單從她的穿著來說，就足以說明她是個隨性慣了的。江太夫人大壽，她卻一身白，這不是缺心眼兒麽！”宋孟氏想到兒子心儀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不知禮數空有才名的姑娘，就不由得感到頭疼不已。
“小叔也只是見過江二姑娘兩面，並未深入的了解。一會子小叔回來，咱也用不著添油加醋，照直把話說了，先聽聽他的意思？”婚姻大事可不是兒戲，葉歡一方面也是為了宋堯考慮，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將來的妯娌是個冷面煞神。
宋孟氏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她的話。
傍晚時分，宋霖兄弟二人前後腳回了後院。在宋孟氏的院子用過晚膳後，宋孟氏便將今日去江家做客的事情說了。
宋堯聽說江二姑娘竟對母親和嫂子如此無禮，還在太夫人壽辰的時候穿一身白，不禁有些傻眼。這還是他見到的那個秀雅可人的姑娘嗎？
“會不會有什麽誤會？”宋堯沈默了良久，終於憋出一句話來。
宋孟氏知道讓他這個事實需要一個過程，所以並未一棍子打死。“你之前都是在哪裏見過那位姑娘？確定她們是同一個人？”
宋堯張了張嘴，有些答不上來。
當時，那位姑娘跟在江夫人的身邊，他自然而然的就當做是江家姑娘了。而且，那位姑娘看起來也是十四五歲的模樣，莫非是他弄錯了？
見兒子滿臉的尷尬，宋孟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先容我打聽一番，若真的弄錯了也算是歪打正著，不至於鬧出笑話來。”
“勞母親費心了。”宋堯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烏龍，忙不疊得向宋孟氏作揖。
“你是我兒子，我不費心誰費心。”宋孟氏被他的舉動給逗笑了。“你啊，從小就只知道讀書，什麽事都不操心的。”
宋堯汗顏的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說出半個字來。
一家人聚在一起說了會子話，葉歡就跟宋霖回正院了。
“幸好小叔看上的不是那江家姑娘，你是不知道......”回到房裏，四下無人之時，葉歡就忍不住將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宋霖聽她那麽一說，不由得皺起眉頭。那江家二姑娘，腦子進水了吧！竟還給母親和妻子擺臉色，她算什麽東西？！
“日後，還是離那江家人遠一些吧。”宋霖想了想，說道。
葉歡也正有此意。“江家其他人倒還好，都是懂禮數的。只是那江家二姑娘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日後見了她，自然是要繞著走的。”
“有些人自恃清高，自以為高人一等。這種人，不必理會。”宋霖伴隨在帝王身邊，如何猜不到江二姑娘的那點兒心思，無非是看不起他母親和妻子的出身罷了。呵，她以為他們江家能有多高貴？往上數三代，不也是武夫出身。
葉歡點點頭，自然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再說宋堯回到前院，梳洗過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他就奇怪了，江大人就兩個姑娘，長女已經出嫁，且那姑娘並未梳婦人頭，自然不能是江大姑娘，除了二姑娘還能是誰？
宋堯越想越覺得蹊蹺。
就這樣想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睡著，又做了些奇奇怪怪的夢，故而第二天起來，宋堯眼下青黑一片。宋堯匆匆的穿戴好，去福安堂給宋孟氏請了安，連早膳都顧不上吃就起身去了衙門。
京城近來十分太平，順天府沒什麽大的案子要查，倒也清閑。
宋堯到了衙門裏，正好碰上正準備下轎的江大人，忙上前施了一禮。“下官見過大人。”
江大人想起昨兒個府上發生的事，不由得面露愧色。“都怪我教女無方，若有不周到之處，還望令堂令嫂莫要見怪。”
說完，還要朝著宋堯抱拳施禮。
宋堯哪裏敢受上峰的禮，忙上前將他扶起，說道：“大人嚴重了。二姑娘性子只是性子冷清了一些，並無不妥之處，母親和嫂嫂並沒有放在心上。”
“令堂大人有大量，唉，都怪我把她慣壞了。”江大人順勢找了臺階下，兩人倒還是跟以前一樣，關系並未受到影響。
宋堯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只是結親的事，怕是不成了。
274原來如此
宋堯與江大人一同進了衙門，沒過多久，就有一位姑娘家裝扮的女子找了過來。門房的似是認出了她，並未多家阻攔就讓她進去了。
“舅舅。”那女子拎著個籃子進來，徑直走到江大人的身邊乖巧的喚了一聲。
江府尹擡頭，見是妻子娘家侄女。“阿瑜怎麽來了？”
唐子瑜柔柔的笑著，將籃子擱在了江府尹身旁的桌子上。“莊子裏送了不少的桃子過來，想著給舅舅舅母嘗個鮮，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舅舅？”
江府尹是個好脾氣的，本就十分疼愛這個外甥女。且此處乃是他午歇的後堂，並非是處理公務的地兒，哪裏會怪罪。“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你能想著舅舅，舅舅就很高興了。”
唐子瑜嬌羞的笑了笑，道：“舅舅不覺得我煩就好。”
江府尹看了看籃子裏賣相還不錯的桃子，便吩咐下人拿下去清洗出兩盤來。江大人跟前伺候的，手腳十分麻利，不一會兒便端著沾著水珠的新鮮桃子走了回來。
江府尹拿起一個咬了一口，頓時滿口生香，眼睛不由得一亮。“可是老屋後頭那棵樹上結的果子？”
在他的記憶裏，只有老屋後頭那棵桃樹結出來的桃子才會是這種口感。
“舅舅可真厲害，這樣都能吃得出來。”唐子瑜掩著嘴笑。
“好幾年沒嘗到這滋味了，真甜啊！”江府尹自打做官之後，就很少回老家了。如今嘗到家鄉的味道，自然會忍不住感慨再三。
“舅舅若是喜歡，便叫人多摘些回來便是。”唐子瑜適時的投其所好。
江府尹卻不是一個貪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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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的字跡與以往不同，是葉果代寫的。以前，葉果只想著玩兒，哪裏能靜下心來學寫字。可這封信上的字跡雖不如趙氏那般行雲流水，卻也中規中矩，可見葉果近來是下了功夫在這上頭的。為此，葉歡表示很欣慰。葉果是她妹子，她肯上進，她這個做姐姐的自然歡喜不已。
信裏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只是給她報個平安，順便八卦一下鎮上近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比如，那位蔣老爺的正妻因為嫉妒小妾受寵，於是找人給小妾的湯藥裏下毒，險些害死那名已經懷有身孕的小妾。蔣老爺沖冠一怒為紅顏，楞是把那個人老珠黃又生不出兒子來的正妻給休了。
又比如，說起葉遲的一些趣事。葉遲開年已經四歲，趙氏找了個落地的秀才做西席，給他啟蒙。結果這小子太調皮了，怎麽都學不進去，反而整天拿著葉江給他削的木棍，嚷嚷著要做大將軍，弄得趙氏哭笑不得。
再比如，葉果還順口提到了葉江收的那個徒弟，名叫龐術的。說他手藝精進了不少，已經能做出像樣的東西在鋪子裏賣了。
只言片語裏，看得出葉果對這個叫龐術的十分上心，語氣也恢覆了往日的活潑。
“龐術......”葉歡將這個名字默念了幾遍，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這妮子，該不會是跟爹的徒弟看上眼了？
這想法一產生，在腦子裏就揮之不去。
葉歡倒是不反對葉果再嫁的，畢竟她還那麽年輕，總不能真的在家做一輩子的姑娘。更何況，她和離也是因為盧家人有錯在先，鎮上的風言風語很快就過去了，誰還記得這檔子破事兒？只是，那龐術到底是外鄉人，不知道底細，若是盲目的嫁了，日後若是有個什麽，還真不好說。
葉歡琢磨著，想著該如何跟家裏回信呢，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老爺回來了。”春分見到那人的身影，恭敬地上前行禮。
宋霖擡了擡手，春分便識趣的出去了。
葉歡將信放在一旁，走過去伺候他更衣。“夫君今兒個回來的倒是挺早。”
宋霖嗯了一聲，道：“左右沒什麽事，就早些回來了。”
葉歡幫著他系上腰帶，又幫著他理了理衣領，道：“老家來信了。”
宋霖將袖子往上提了提，順口問了一句。“岳父岳母身子可還康健？”
“挺好的，葉遲都啟蒙了呢。”葉歡說起家人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葉歡絮絮叨叨的說著，說的都是些家裏的小事兒，宋霖聽得格外認真，臉上並未露出絲毫的不耐煩。偶爾，還會搭上一兩句話，以表示他對葉歡娘家人的重視。
“遲哥兒都啟蒙了？”
“是啊，不過聽說皮得很，教書先生都怕了他了！我娘都快要急死了！”
“還小，性子不定也是正常的，等大些了就好了。”
兩人一邊閑聊著，一邊等著丫鬟端熱水進來。
宋霖每次從外頭回來，都要梳洗一番之後才會去宋孟氏的院子請安。
小廚房裏的竈臺一直都留著火，很快熱水就送了進來。宋霖拿著熱帕子擦了擦臉，葉歡幫他重新梳了頭，兩人這才一起前往福安堂。
“爹爹。”薇姐兒本就在福安堂陪著宋孟氏，見到宋霖的身影，便從椅子上溜下去，邁著小短腿兒朝著宋霖撲了過去。
宋霖生怕她摔著，忙加快腳步上前一把將她抱起。“薇姐兒今日乖不乖，有沒有吵著祖母？”
薇姐兒過了兩歲，吐詞越發的清晰了。“薇姐兒乖，不鬧祖母。”
“他們能陪著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嫌吵。”宋孟氏滿臉慈愛的替辭哥兒擦著嘴角的糕點碎屑，神情一如既往的和藹。
宋霖聽宋孟氏這麽說了，這才稍稍放心。問候了一下宋孟氏的身子，又說起禦醫開的藥丸是否有效，這才把話題轉移到正題上來。“江太夫人六十大壽，母親若是身子允許，也一道去吧。”
宋孟氏正想跟他們說這事兒呢，沒想到宋霖先提了出來。“我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那江太夫人是何性情？”
說起這個，宋霖倒是有所耳聞。“江太夫人出身武將世家，後來家族沒落，才下嫁到江家。聽說，性子豁達，是個十分爽快之人。”
“如此......”宋孟氏默默地記在心裏，眉頭也松開了不少。“想必這樣的性子養出的子孫也都是光明磊落之輩。”
“江家家風清正，倒是沒聽說過什麽不好的傳言。”宋霖自打知道了宋堯的心思，便特地留心打探了一番，知道江家並無陰私。
宋孟氏點了點頭，心裏又松快了不少。
270心猿意馬
話了幾句家常，便有丫鬟端了晚膳進來。宋孟氏久等宋堯不回，便招呼著宋霖兩口子入席。“不等他了，咱們先吃。”
葉歡本想說再等等的，但宋霖沒開口，她也便沒有開口。一個年節，宋霖好不容易養了些肉回來，結果最近一折騰又給折騰沒了，葉歡也很是心疼。故而，用膳的時候，葉歡除了給宋孟氏碗裏布菜，也不忘給宋霖的碗裏夾菜，生怕他吃不飽。
宋孟氏將一切看在眼裏，很是滿意。
吃過晚飯，宋霖便抱著辭哥兒薇姐兒回了正院，好讓宋孟氏能夠好好兒歇一歇。逗著兩個娃兒玩了半個時辰，兩個小家夥就打著呵欠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了。葉歡把娃兒交給奶娘，吩咐丫鬟擡了熱水到浴房裏。
宋霖沐浴出來，正要看會兒書，便見管家找了過來。葉歡一瞧，便知道是有什麽要事需要宋霖去處理，於是拿起床柱上的衣裳，伺候他穿上，將人送出了門。
管家的確是有事找宋霖，但卻不是什麽緊急的事兒。“徐家的下人送了封信過來，指明要親自交到爺手裏。”
宋霖蹙了蹙眉，臉色有些不虞。不過徐家的一個下人，竟還要他親自接見？徐家如此行事，究竟是何用意？
唐十八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把人帶到前廳。”宋霖沈默了片刻，繃著臉吩咐。
唐十八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徐府來的送信人便被帶到了宋霖的面前。這個送信人穿著體面，做婦人裝扮，年紀在四十歲上下，隱隱看著有些面熟。
然而，宋霖並未主動開口，只是坐在桌子旁邊冷冷的睨著她。
那婆子一開始還面帶笑意，在對上宋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之後，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乖乖的的低下頭去行禮問安。“奴婢是徐府大姑娘跟前伺候的，不知大人可否還記得？”
宋霖聽到徐府大姑娘這個稱為，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唐十八見他臉色沈得厲害，不得不提醒那婆子一句。“不是說有書信要親自面呈我家老爺？還不趕緊拿出來？”
那婆子見宋霖沒有搭理她的意思，不禁面露尷尬。來之前，她還想的挺美的。她是徐婉的奶娘，是她身邊最為信任的心腹之人。宋霖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不說以禮相待但至少面上會客氣幾分。然而，與料想的不同的是，宋霖聽到徐府大姑娘的名號，仍舊冷著一張臉，別說是跟她打聽自家姑娘的消息了，就連開口的意思都沒有。這樣的差距，還真有些難以接受。
唐十八見她站在原地發楞，忍不住在心裏嘀咕：徐府怎麽教導的下人，竟如此無禮！
宋霖亦是十分不耐煩，若不是怕徐家下人不懂事，在葉歡面前胡說八道，他才懶得浪費時辰在這裏跟她一個下人耗呢。
唐十八跟在宋霖身邊的時日不短了，察覺到他要發火，不由得狠狠地瞪了那婆子一眼。她想找死，也別拉上他做墊背的！
好在那婆子總算反應了過來，顫崴崴的從袖子裏摸出一封帶著淡淡花香味的信箋來。
唐十八上前接了，遞到宋霖的面前。宋霖卻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並未伸手接過來。“信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婆子哎了一聲，腳卻站著沒動，似乎有什麽話想要說又不敢開這個口。
宋霖最後的一絲耐心消磨殆盡，擡了擡手。唐十八會過意來，走到那婆子跟前，做了個有請的手勢。“請，好走不送。”
那婆子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還是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一步三回頭的跟在唐十八的身後出了宋府。
唐十八回到廳堂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宋霖的身影。而桌子上的油燈旁邊，卻留下了一堆剛剛燃燒殆盡的紙屑沫兒。
葉歡從耳房回來，見到屋子裏的身影，不禁感到訝異。“這麽快就回來了？”
宋霖心情不爽，但在看到葉歡的那一刻，心裏頭的不快便消散了不少。“沒什麽要緊的事，已經處理完了。”
葉歡哦了一聲，並無疑心。
葉歡揉了揉有些酸軟的肩膀，打算去浴房裏泡個澡。結果，剛走出去幾步，就被宋霖一把抱了起來。葉歡驚呼一聲，卻又怕驚動了外頭伺候的丫鬟婆子，忙壓低聲音嗔道：“你做什麽，快放我下來！”
“一直以來都是夫人伺候為夫沐浴，今兒個也讓為夫伺候你一回可好？”宋霖半認真的說道。
葉歡聽到伺候二字，不由得紅了臉。“別鬧了，叫人聽見像什麽話！”
“沒我的吩咐，她們不敢進來的。”宋霖見她臉紅的模樣，更加的心猿意馬起來。葉歡前些時候來了小日子，夫妻二人也有好些時日沒有親近過了。宋霖算了算，葉歡身上應該幹凈了。加上方才外院發生的事兒，讓他有些心煩，想要借著一場魚水之歡來沖刷心裏的不痛快。
葉歡去到浴房不久，身上的衣衫就被某人給扒了下來。人還來不及反應，宋霖也跟著擠進了浴桶裏。葉歡雙手護在胸前，還是無法坦然的裸裎相見。
“遮什麽，我又不是沒見過。”宋霖不知何時欺身過來，在她的耳邊低語。
葉歡被壓在浴桶壁上，退無可退，只能半推半就的承受著他帶來的歡愉。
谷雨走到浴房門口，正要開口詢問要不要添熱水，就聽見屋子裏傳來一陣女子的嬌吟以及男子的低喘聲。這種聲音，她也不是頭一回聽見了，自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麽。於是慌忙的收住腳步，轉身退了出去。
“谷雨姐姐，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啊？”負責灑掃的小丫頭見她匆匆的從面前走過，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谷雨輕咳兩聲，掩飾道：“興許是方才走得急了些。對了，你不是負責外院的灑掃麽，怎麽到這裏來了？”
那小丫鬟長得胖乎乎的，是個十分討喜的人，在府裏的人緣很好，與谷雨也有幾分交情，這才偷偷的過來找谷雨說話的。“谷雨姐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谷雨見她神色凝重，便知道肯定有什麽重要的事。反正這會兒主子們正忙著，估計不會召她伺候，便拉著胖丫頭去了下人房。“走，我們出去說。”
胖丫頭連連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271江家
這個時辰，下人們都去廚房用飯了，故而下人房裏顯得十分安靜，也是個說話的好場所。
“到底有什麽事，這會兒可以說了？”谷雨見四周無人，於是開口詢問道。
胖丫頭想了想，便將方才在外院瞧見的那一幕說了出來。“那婆子指名要老爺親自接見，還拿出封信來。不過，老爺看都沒看，就給燒了。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很蹊蹺？”
“你膽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偷窺主子！”谷雨因為與胖丫頭交好，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腦袋。“你還要不要命啦！”
胖丫頭揉了揉額頭，嘟著嘴說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恰好碰上了而已。谷雨姐姐，你可千萬要替我保密啊！”
這種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谷雨也不是喜歡在背後捅人刀子的性子，便答應幫她隱瞞。
胖丫頭見她無意追究，總算是放下心來。可一想到那婆子的態度，她心裏又有些不爽起來。“你是不知道，那婆子可囂張了，趾高氣昂的，還指望咱們老爺給她讓座呢。而且，聽那口氣，似乎她家主子與咱老爺是舊識。好像是徐府的大姑奶奶，谷雨姐姐你說，老爺跟那徐府的大姑奶奶會不會有什麽啊？”
谷雨沈默了片刻，說道：“這事兒，你最好爛在肚子裏，別再提起。”
“為何？”胖丫頭不解的問道。
“老爺既然把信燒了，便已說明不想與那人有所瓜葛。即便以前有什麽，也是過去了。更何況，如今老爺和夫人恩愛情深，眼裏自然是容不下別人了。”谷雨來宋府的時日不短了，自然看得出老爺和夫人之間的感情。尤其是，她剛剛還聽到了浴房傳出來的聲音，都能棄規矩於不顧了，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麽？
老爺對夫人，是真的很愛重啊！
胖丫頭見她這麽說了，於是點了點頭。“那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谷雨點點頭，趁著四下無人，讓她回去了。
谷雨回到正院的時候，恰好聽見主子傳喚。
“把浴房收拾一下。”宋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卻比平日多了幾分慵懶。
谷雨忙應了一聲，頭也不擡得進了浴房。
葉歡被折騰的身子發軟，被宋霖抱回床上就昏睡了過去。宋霖看著她嬌軟無力的樣子，身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於是吹滅了油燈，掀開被子鉆了進去，將她摟進懷裏之後，安心的闔上了眼睛。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早，葉歡起來的時候，宋霖已經出了門。丫鬟進來伺候，葉歡這才想起今兒個要去江府祝壽。
“夫人不若穿這身雲紋的裙子吧。”立春從櫃子裏翻了一套新做的衣裳過來，笑著說道。
葉歡的衣裳首飾一向是交給立春保管的，她有多少套衣裳她自個兒都記不清了。見這身衣裳顏色還算端莊，又不會顯得太沈悶，便點了點頭。“就這套吧。”
江府距離宋府還有一段距離，葉歡陪著宋孟氏過去的時候，門口只有稀稀拉拉幾輛馬車和幾個仆人。看到宋府的馬車過來，立刻就有人熱情的迎了過來。
有了上一回去徐府做客的經驗，葉歡倒是不慌不亂，踩著下人遞過來的凳子，扶著宋孟氏下了馬車。宋家的女眷肯屈就來一個五品官兒府上做客，已是給了江家極大的臉面。故而，江夫人親自到二門迎接，滿臉笑容的將葉歡婆媳二人請進了內院。
與江府交好的人家，也都是低品階的官員，其女眷大多只有個官太太的名頭，像葉歡婆媳二人皆是有誥命在身的還真是少見，故而一下子就凸顯出她們的金貴來。
葉歡扶著宋孟氏踏進江太夫人的院子時，那些原本在喝茶聊天的夫人們便都站了起來，熱絡的上前打招呼，生怕得罪了身份尊貴的婆媳二人。
葉歡跟在宋孟氏身後，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朝著那些官夫人微微頷首，表現得不熱絡也不冷淡，帶著一股子貴夫人的清貴之氣。
盡管兩人品級高，但還是給足了江太夫人這個壽星面子，禮貌的上前與江太夫人行禮。江太夫人果然如傳聞中那般，是個爽快性子，當即就上前將宋孟氏扶了起來。“夫人乃是堂堂三品的恭人，如何能向老婆子行禮，快些起來，莫要折煞老身了。”
宋孟氏含笑道：“太夫人花甲之年，年長於晚輩，哪裏就受不得了。”
江太夫人聽她這麽一說，不由得開懷大笑。“坐，坐，快上座。”
江夫人見宋家人如此懂禮數，臉上的笑意也不由得加深了幾分。丫鬟將茶水端過來之後，她從丫鬟手裏接過茶盞親自給宋孟氏和葉歡奉茶。
宋孟氏嘴上說著使不得，卻還是接了過來。葉歡見婆婆心安理得的坐下喝茶，也沒再客套，穩穩地坐著不動了。
一屋子的女眷看到宋家兩位誥命夫人性子溫和，也都生了結交之意，恭維的話一句接著一句，誇得葉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孟氏倒還好，面上始終帶著客氣的笑容，榮辱不驚得讓葉歡欽佩不已。
不同於上回進宮給這個磕頭那個行禮的，葉歡搖身一變，成了被人行禮的那一個，心裏不禁由衷的感慨：權勢這東西還真是好啊，難怪那麽多人擠破了腦袋都要當官兒呢！誰能想到一年前還在鄉下的一個村婦，竟能夫榮妻貴，一朝飛上枝頭麻雀變鳳凰，享受著無數的尊崇呢？
葉歡心裏想歸想，面上卻還是維持著該有的矜持和冷靜。
江家二姑娘在院子裏磨磨蹭蹭半天，就是不肯往太夫人的屋子裏去。江夫人身邊的丫鬟催了好幾遍，好說歹說才讓二姑娘出來露個面。
“姑娘，宋太夫人和宋夫人來了，別的人且不說，這兩人是一定要見禮的。”丁婆子是江夫人身邊的心腹，自然知道江夫人的打算，故而一再的叮囑。
江二姑娘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冷，又有些恃才傲物，不喜歡這種無聊的應酬。今日若不是太夫人六十大壽，她還真不想出來見客。聽丁婆子這麽一說，她的臉色越發的不耐煩起來。“我自有分寸，用得著你重三遍四的吩咐？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立馬轉身走人？”
丁婆子見二姑娘的臉色沈了下去，忙認錯道：“都怪奴婢這張碎嘴，姑娘雅量，別跟奴婢一般計較。”
江二姑娘斜了丁婆子一眼，冷著一張臉踏進了太夫人的居室。
272偏激
“太夫人，二姑娘過來了。”丫鬟見到江二姑娘的身影，忙進去通稟道。
葉歡聽到江二姑娘這個名號，便留意了幾分。當看到江二姑娘一身素白色的衣裙走進來的時候，不由得朝著宋孟氏和江夫人看了過去。
果然，宋孟氏臉上露出一抹質疑的神情，而江夫人的臉色卻是陡然的一沈，卻又礙於有客人在，不得不克制著脾氣。
“靜丫頭來了。”太夫人看到她身上的素色衣裙，倒是沒說什麽，但臉上卻沒了方才肆意的笑意。
江二姑娘上前屈膝行禮，規矩倒是挑不出錯兒來。“祖母。”
太夫人扯了扯嘴角，讓她起身。“這位是宋統領的母親和夫人。”
太夫人的意思很明顯，還特地提了宋霖的名號，就是讓她掂量著一些，莫要任性胡來。對於這個性子過於冷淡的孫女，太夫人說不出討厭但也無法喜歡。太夫人本人性子開朗，也喜歡熱鬧，可這個孫女整天板著一張臉，活像別人欠了她似的，真真叫人喜歡不起來。
江二姑娘最厭惡的便是長輩們這種逼著她去討好那些貴婦。更何況，她私下還聽人議論，說宋統領的母親是個下堂婦，夫人還是個泥腿子出身。即便有著誥命在身又如何？出身擺在那裏，是無法改變的。讓她一個書香門第出身的人去給她們行禮？她們哪兒來的臉面。
這麽想著，江二姑娘的臉色就更加冷了。“見過宋太夫人、宋夫人。”
行完禮，不等宋孟氏開口，便起身站到了江夫人的身側。
江夫人見女兒這幅姿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擺這幅冷面孔給誰看呢！好不容易與宋家攀上了交情，宋家也願意與江家來往，她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拆她的臺！她做這些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想到她不但不領情，還把人給得罪了，江夫人氣得恨不得扇這個不懂事的丫頭一巴掌。
宋孟氏素來就是個極為內斂之人，即便有什麽不滿也不會擺在臉上。故而，江二姑娘冷著一張臉，她也沒說什麽，甚至還從手腕上刷下來一個成色還不錯的鐲子給了她。只不過，多的話卻是沒說。
葉歡看到這一幕，嘴角微抽。這就是小叔喜歡的女子，怎的這般......不懂人情世故？敢當眾甩客人臉色，果真是......與眾不同！
不僅僅是葉歡婆媳二人，在座的女賓哪一個不是驚訝的目瞪口呆。這就是書香門第養出來的姑娘？怎麽看都不像外頭傳的那般性情溫和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面面相覷。
因為發生了這一幕，在吃過壽宴之後，前來做客的夫人和姑娘們便陸續的起身告辭了，葉歡和宋孟氏也不例外。不管江夫人如何的挽留，兩人還是以家裏小兒無人照料為由，早早地離開了江府。
客人們一走，江夫人就發了飈，指著江二姑娘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我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怎的生了你這麽一個不省心的！”
江二姑娘跪在地上，脊背卻是挺得直直的，絲毫沒覺得自己有錯。“你們想要攀附權貴，自己去就好，幹嘛要拉上我！賣女求榮，你們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江夫人聽她這麽說，險些氣得仰倒。“你，你這個逆女。我這都是為了誰，啊？”
“夫人息怒......”見江夫人氣得臉色發白，丫鬟婆子趕緊上前安撫，生怕她氣出個什麽好歹來。
江二姑娘卻依舊不肯認錯，死死地咬著嘴唇。
“好好好，我是管不住你了。今後，你想嫁給阿貓阿狗，我都不會攔著。只是，日後你別後悔！”江夫人氣的狠了，連這種狠話都說出口了。
江二姑娘倔強的昂著頭，半天沒吭聲。
江夫人氣得拂袖而去，回屋裏躺著去了。江大人送完客人回來，聽說了此時，亦是不停地搖頭嘆息。以前，他還覺得這個女兒挺有讀書人的風骨的，十分的欣賞。可如今看來，卻是有些矯枉過正了。權貴不一定是要攀附，難道送上門來的還能往外推不成？這丫頭，是讀書讀傻了吧！
只是內宅的事，向來是由江夫人做主，他也不好插手。回屋安慰了江夫人兩句，便派丫鬟去把長媳請了過來，讓她去勸著二姑娘一些。
說來，這江府，也就這個寒門出身的長媳秦氏跟江二姑娘感情最為深厚，能說的上話。秦氏得了公公的指令，不得不硬著頭皮去了小姑子的院子。
江夫人有一子兩女，長子已經成親，長女也已經出嫁。剩下的江二姑娘已經翻過年已經十五，剛好到了議親的年紀。
秦氏出身不高，家中十分的清苦。若非秦氏賢名在外，江家也不會求娶了回來。嫁入江家之後，秦氏一直恪守本分，孝敬長輩，與夫君相敬如賓，又將江二姑娘這個小姑子照顧得無微不至，並沒有因為嫁入江家就得意忘形，這才入了江二姑娘的眼。
秦氏進了院子之後，一開始並沒有急著勸說。以她對小姑子的了解，想必心裏還不服氣著呢，哪兒能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所以，進了屋子之後，她只說起今日太夫人如何的高興，多喝了一碗粥雲雲，並未提起宋家半個字。興許是這一招奏了效，江二姑娘的臉色果然好了許多。
不過，聰明如江二姑娘，又如何猜不透她來這裏的目的呢。頂撞長輩，她也知道不對，心中也漸漸地生出了悔意。“母親......母親她身子可還好？”
“婆母頭有些疼，想必是太累了的緣故，已經歇下了。”秦氏平淡的敘述著，盡量不帶任何的情緒。
她這小姑子可是極其的敏感！
江二姑娘聽她這麽一說，臉色果然輕松了不少。她也知道不該對母親不敬，可她那個時候一肚子的火，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如今聽聞江夫人沒事，這才稍稍放了心。只是，想到母親的做法，她又忍不住抱怨起來。“母親總說是為了我好，可她們有誰真正明白我。那些高門大戶哪裏好？後院裏各種腌臜事不斷，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母親這是要把我往火坑裏推！”
秦氏聽了她的話，不由得愕然。
小姑子這想法，也忒偏激了一些吧。
273怕是不成了
“宋家人口簡單，宋大人就只有一個寡母，兄弟兩個又都是有出息的，前途不可限量。家風更是嚴謹，並無養妾室，跟那些貴人比起來，算是好的了。”秦氏還是沒忍住，勸道。
江二姑娘聽了之後卻是極為不屑，說道：“好什麽好！宋太夫人雖有誥命在身，卻是個下堂婦。還有那宋夫人，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農女，讓我跟這種人做妯娌，還不如死了算了！”
秦氏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人家的出身是不好，可人家如今可是貴為三品恭人，就連皇上都誇讚過的，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京城的貴女們，無不以嫁入高門而感到自豪。可偏偏著小姑子就是死腦筋，非把話說的那麽難聽。
江二姑娘見秦氏半天沒接話，隱隱有些不高興了。“大嫂，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錯了，覺得我應該嫁到高門大戶，然後被磋磨得失去本性才好叫母親稱心如意？”
“我沒這個意思。”秦氏忙否認道。
江二姑娘認定的事情，不管怎麽勸都是枉然。秦氏方才不過是說了句公道話，就讓江二姑娘起了疑心，竟是連她也一並厭惡起來。“我身子不適，想歇下了，就不送大嫂出去了。”
秦氏見她不高興了，也不想多留。吩咐丫鬟們好生照顧她，便離開了。
秦氏一走，江二姑娘便摔了手邊的一套茶壺。“一個個都那麽虛偽，說什麽都是為了我好，呵呵，其實都是為了她們自己！”
丫鬟們見主子發脾氣，都戰戰兢兢的不敢近身。
秦氏聽到屋子裏的聲音，忍不住直搖頭。
再說葉歡婆媳二人離開江家回到府裏，便將下人支開，說起了體己話。
“娘，這江家姑娘，似乎不像外頭傳的那般？”葉歡扶著宋孟氏在矮榻上坐下，猶豫良久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葉歡都能看出來的，宋孟氏如何看不出來。“唉，果然還是要相處之後才能知道真實的性子。”
這態度，顯然是不太欣賞那位江家二姑娘。
“且不說她待客的態度冷淡，單從她的穿著來說，就足以說明她是個隨性慣了的。江太夫人大壽，她卻一身白，這不是缺心眼兒麽！”宋孟氏想到兒子心儀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不知禮數空有才名的姑娘，就不由得感到頭疼不已。
“小叔也只是見過江二姑娘兩面，並未深入的了解。一會子小叔回來，咱也用不著添油加醋，照直把話說了，先聽聽他的意思？”婚姻大事可不是兒戲，葉歡一方面也是為了宋堯考慮，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將來的妯娌是個冷面煞神。
宋孟氏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她的話。
傍晚時分，宋霖兄弟二人前後腳回了後院。在宋孟氏的院子用過晚膳後，宋孟氏便將今日去江家做客的事情說了。
宋堯聽說江二姑娘竟對母親和嫂子如此無禮，還在太夫人壽辰的時候穿一身白，不禁有些傻眼。這還是他見到的那個秀雅可人的姑娘嗎？
“會不會有什麽誤會？”宋堯沈默了良久，終於憋出一句話來。
宋孟氏知道讓他這個事實需要一個過程，所以並未一棍子打死。“你之前都是在哪裏見過那位姑娘？確定她們是同一個人？”
宋堯張了張嘴，有些答不上來。
當時，那位姑娘跟在江夫人的身邊，他自然而然的就當做是江家姑娘了。而且，那位姑娘看起來也是十四五歲的模樣，莫非是他弄錯了？
見兒子滿臉的尷尬，宋孟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先容我打聽一番，若真的弄錯了也算是歪打正著，不至於鬧出笑話來。”
“勞母親費心了。”宋堯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烏龍，忙不疊得向宋孟氏作揖。
“你是我兒子，我不費心誰費心。”宋孟氏被他的舉動給逗笑了。“你啊，從小就只知道讀書，什麽事都不操心的。”
宋堯汗顏的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說出半個字來。
一家人聚在一起說了會子話，葉歡就跟宋霖回正院了。
“幸好小叔看上的不是那江家姑娘，你是不知道......”回到房裏，四下無人之時，葉歡就忍不住將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宋霖聽她那麽一說，不由得皺起眉頭。那江家二姑娘，腦子進水了吧！竟還給母親和妻子擺臉色，她算什麽東西？！
“日後，還是離那江家人遠一些吧。”宋霖想了想，說道。
葉歡也正有此意。“江家其他人倒還好，都是懂禮數的。只是那江家二姑娘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日後見了她，自然是要繞著走的。”
“有些人自恃清高，自以為高人一等。這種人，不必理會。”宋霖伴隨在帝王身邊，如何猜不到江二姑娘的那點兒心思，無非是看不起他母親和妻子的出身罷了。呵，她以為他們江家能有多高貴？往上數三代，不也是武夫出身。
葉歡點點頭，自然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再說宋堯回到前院，梳洗過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他就奇怪了，江大人就兩個姑娘，長女已經出嫁，且那姑娘並未梳婦人頭，自然不能是江大姑娘，除了二姑娘還能是誰？
宋堯越想越覺得蹊蹺。
就這樣想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睡著，又做了些奇奇怪怪的夢，故而第二天起來，宋堯眼下青黑一片。宋堯匆匆的穿戴好，去福安堂給宋孟氏請了安，連早膳都顧不上吃就起身去了衙門。
京城近來十分太平，順天府沒什麽大的案子要查，倒也清閑。
宋堯到了衙門裏，正好碰上正準備下轎的江大人，忙上前施了一禮。“下官見過大人。”
江大人想起昨兒個府上發生的事，不由得面露愧色。“都怪我教女無方，若有不周到之處，還望令堂令嫂莫要見怪。”
說完，還要朝著宋堯抱拳施禮。
宋堯哪裏敢受上峰的禮，忙上前將他扶起，說道：“大人嚴重了。二姑娘性子只是性子冷清了一些，並無不妥之處，母親和嫂嫂並沒有放在心上。”
“令堂大人有大量，唉，都怪我把她慣壞了。”江大人順勢找了臺階下，兩人倒還是跟以前一樣，關系並未受到影響。
宋堯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只是結親的事，怕是不成了。
274原來如此
宋堯與江大人一同進了衙門，沒過多久，就有一位姑娘家裝扮的女子找了過來。門房的似是認出了她，並未多家阻攔就讓她進去了。
“舅舅。”那女子拎著個籃子進來，徑直走到江大人的身邊乖巧的喚了一聲。
江府尹擡頭，見是妻子娘家侄女。“阿瑜怎麽來了？”
唐子瑜柔柔的笑著，將籃子擱在了江府尹身旁的桌子上。“莊子裏送了不少的桃子過來，想著給舅舅舅母嘗個鮮，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舅舅？”
江府尹是個好脾氣的，本就十分疼愛這個外甥女。且此處乃是他午歇的後堂，並非是處理公務的地兒，哪裏會怪罪。“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你能想著舅舅，舅舅就很高興了。”
唐子瑜嬌羞的笑了笑，道：“舅舅不覺得我煩就好。”
江府尹看了看籃子裏賣相還不錯的桃子，便吩咐下人拿下去清洗出兩盤來。江大人跟前伺候的，手腳十分麻利，不一會兒便端著沾著水珠的新鮮桃子走了回來。
江府尹拿起一個咬了一口，頓時滿口生香，眼睛不由得一亮。“可是老屋後頭那棵樹上結的果子？”
在他的記憶裏，只有老屋後頭那棵桃樹結出來的桃子才會是這種口感。
“舅舅可真厲害，這樣都能吃得出來。”唐子瑜掩著嘴笑。
“好幾年沒嘗到這滋味了，真甜啊！”江府尹自打做官之後，就很少回老家了。如今嘗到家鄉的味道，自然會忍不住感慨再三。
“舅舅若是喜歡，便叫人多摘些回來便是。”唐子瑜適時的投其所好。
江府尹卻不是一個貪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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