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回歸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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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妹這個稱呼，陌生而熟悉。在跟宋霖定親之後，宋霖私下便一直這樣叫她。上一次聽見他這麽叫她，還是兩年前。
見葉歡半天沒有反應，宋霖心裏又是嘆氣又是愧疚。他熟練地摸到竈臺邊將燈重新點上，讓她能夠看到他，這才開口道：“歡妹，我回來了。”
葉歡楞楞的盯著他，眼淚不知道什麽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宋霖看著她落淚，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想要擡手幫她撫去眼角的淚，卻被葉歡一巴掌給拍開。“你還知道回來！既然還活著，為什麽不解釋清楚，讓我早些安心。你知不知道，這兩年我和娘是怎麽過過來的！你這個殺千刀的，我恨死你了！”
宋霖任由她的拳頭砸在胸口，眼底除了心疼也有種如釋重負之感。她沒有掉頭就跑，很好！
“歡妹，沒打了，小心把手打疼了。”宋霖被打了幾下，嘴角卻微微向上翹起，心情似乎很不錯。嗯，打是親罵是愛，他媳婦兒果然還是在意他的。
這樣想著，他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覺的就咧得更大了。
葉歡本就累了一天，打了幾下就沒力氣了。加上宋霖胸口跟石頭一樣硬，砸了幾拳沒見他皺眉頭，倒是她的手有些泛紅了。
葉歡喘著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欲走。宋霖眼疾手快的拽住她的手腕，將人拉了回來，勾著嘴角問道：“氣可消了？”
“做夢呢！哪兒那麽輕易原諒你！”葉歡哼哼兩聲，想要甩開他的鉗制。
葉歡不知道，她說出的這番話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眼神更是媚得鉤心奪魄，一瞬間就讓宋霖移不開眼，於是得寸進尺的摟了她的纖腰，把人禁錮在了懷裏。“歡妹，有沒有想我？”
“想你才怪！”葉歡掙紮了幾下，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任由他摟著。
不過，嘴巴上否認著，身體卻很老實的倚向了他，貪婪的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仿佛置身夢中，生怕一松手，他就又不見了。
嬌妻主動投懷送抱，宋霖自然樂得享受，雙臂一用力，將她擁得更緊。
宋孟氏見葉歡去了廚房半天都沒什麽動靜，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忙拿著堂屋裏的油燈走了過來。結果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見葉歡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裏，一張臉頓時就變得慘白。
葉歡聽到門口的動靜，忙伸手去推宋霖。宋霖有些不舍得松開葉歡，然後轉過身來，慢慢的朝著宋孟氏走了過去。
“咳咳，娘。”宋霖清了清嗓子，喚了宋孟氏一聲。
宋孟氏在看清宋霖的面容之後，驚得手裏的油燈都落到了地上。“阿霖，你是阿霖？”
“是，不孝孩兒讓娘受苦了。”宋霖走上前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宋孟氏的面前。
宋孟氏激動地手都有些抖了，跟葉歡的反應一樣，先是狠狠地砸了他幾拳才抱著他又哭又笑的。“你還活著，我兒還活著......”
宋霖任由宋孟氏發洩著，等到哭聲漸止，這才站起身來，扶著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娘，您要打要罵，孩兒沒有半句怨言，您仔細自個兒的身子。”
宋孟氏擡起袖子擦了擦淚，好一會兒心情才平覆下來，一個勁兒的念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母子二人說這話，葉歡便繼續生火燒水。盡管她有說不完的話要跟宋霖說，但這個時候，她不會去打擾他們母子。
宋霖陪宋孟氏說著話，一雙眼睛卻不時的往葉歡那處瞟。宋孟氏說什麽，他都只嗯兩聲，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宋孟氏察覺到他的異常，瞬間就明白了，既覺得好笑又有些心酸。都說女大不中留，她瞧著兒子也是一樣。俗話說得好，娶了媳婦忘了娘，還真是沒說錯的。瞧瞧他盯著兒媳婦那模樣，就好像山坳裏的豺狼看到了獵物一般，幽幽的泛著亮光，嘖嘖嘖還真是半點兒都不加掩飾。
兒大不由娘，宋孟氏感慨了一番還是很識趣的起身，讓小兩口獨處。“沒瞧見你媳婦兒燒水麽，還不趕緊搭一把手。”
宋霖嗯了一聲，上前將油燈撿了起來。“我先扶您回堂屋歇著。”
宋孟氏嗔了他一眼。別以為他那點兒心思她看不出來！她好歹也是過來人。他這是怕她心裏有疙瘩，日後給他媳婦兒穿小鞋呢。“行了，你娘我還沒老到走不動。”
宋霖任由她數落著，卻還是堅持將宋孟氏送到了堂屋，這才轉身回到廚房。
葉歡正揭開鍋蓋試水溫，就見宋霖走了過來。舀了半盆水之後，她便毫不客氣的支使他做事了。“把這盆水端娘房裏去。”
宋霖摸了摸鼻子，任勞任怨的做起了苦力。等到他回來，葉歡又讓他去房裏看著兩個娃兒，免得他們踢被子。宋霖想著有的是機會跟她一訴衷腸，便乖乖的任由她驅使了。
一年多沒見，葉歡心裏忽然有些發慌。站在房門口好一會子，深吸好幾口氣之後才推門進去。
屋子裏的桌子上點了一盞油燈，宋霖正坐在搖床旁邊，輕輕地晃著那張可以容納兩個娃兒的小床。這場景，看得葉歡鼻子泛酸，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宋霖緩緩地起身，上前牽了葉歡的手來到桌子旁坐下。“這兩年，辛苦你了。”
他的手掌溫熱，包裹著她的小手，讓人莫名的安心。
葉歡聽了他的話，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辛苦麽，自然是有的。可看著兩個娃兒在她的肚子裏長大，瓜熟蒂落，從只會哇哇大哭到學會翻身，從坐立到爬再到行走，每一次的成長，都讓她覺得欣慰不已。有兩個娃兒陪伴著她，那些苦頭根本算不得什麽。
宋霖看著她笑著哭，覺得眼睛發熱，胸口被什麽東西漲得滿滿的。“歡妹，我回來了，以後定不讓你再吃丁點兒苦頭。”
葉歡聽完他的話，不禁莞爾。“以後的事哪兒說得準，你可別把話說得太滿！”
宋霖見她破涕為笑，心裏的酸脹感也一點一點的消失。“我既然敢說出口，就一定會做到。”
葉歡嗔了她一眼，甩開他的手。“行了，別在這兒悲春傷秋了，趕緊去把洗澡水拎進來。”
自家男人回來了，這種體力活兒，葉歡自然樂得讓他去做。憑什麽她受了那麽多的委屈，他一回來她還得巴巴兒的伺候著？
230淚意
宋霖見她柳眉倒豎的樣子，嘴角也不自覺的跟著彎起。不一會兒，他拎著一桶熱水進來。“媳婦兒，浴桶放哪裏了？”
葉歡正脫衣服呢，聽到他的聲音這才意識到屋子裏多了個人，忙又把衣裳給穿了回去，然後指了指屏風後頭。
宋霖見她面紅耳赤的樣子，心仿佛被什麽撓了一下，癢癢的，喉頭忍不住上下滑動著。葉歡這兩年生完孩子，身子比以前豐腴了許多，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偏又生了一張端莊淡漠的臉，在這樣的反差之下，尤其顯得誘人。又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看得他渾身燥熱，不自覺的吞咽著口水。
葉歡見他半天沒有動，忍不住瞪他。“楞著做什麽，水都要涼了！”
宋霖回過神來，有些不自在的拎著水桶去了屏風後頭。不一會兒，他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媳婦兒，是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葉歡忙不疊的答道：“你先洗。”
她才不要在他的面前寬衣解帶呢，葉歡羞澀的捂著臉。
宋霖也沒有推辭，三兩下就把衣服除了，鉆到了浴桶裏。一邊洗，還一邊對葉歡吩咐道：“媳婦兒，給我找一身幹凈衣裳來。”
葉歡挑了挑眉，走到衣櫃跟前翻找了起來。當初宋霖的死訊傳回來，家裏簡單的辦了喪事，因為沒有屍身，所以就立了個衣冠冢，他的那些舊衣裳全都棺木下葬了，哪裏還有他的衣裳。好在之前給宋堯做衣裳的時候還留了一套，兄弟倆如今個頭差不多高，想必是穿得的。
葉歡於是將那套嶄新的衣裳找了出來，走到了屏風旁，將衣裳掛了上去。
宋霖洗完澡換了幹凈的衣裳，濕著頭發就走了出來。葉歡見他頭發濕漉漉的，忙又找了幹帕子來。“快些擦擦，小心著涼！”
媳婦兒的一番好意，宋霖哪裏忍心拒絕，便伸手接了過來，胡亂的在頭上抹了兩把。葉歡皺了皺眉，從他手裏奪過帕子，認命的幫他擦了起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投影在窗子上的身影卻格外的靜謐美好。
擦幹頭發，宋霖重新拎了熱水進來，便毫不客氣的占據了床榻的外側，心安理得的鉆進了香噴噴的被窩裏。葉歡洗完澡出來，就見紗帳已經放了下來，只露出踏腳板上的一雙短靴。
葉歡擦著頭發的動作一頓，臉頰不自覺的泛紅，然後磨磨蹭蹭又去看了看搖床裏的兩個小家夥，就是不想太早去踏步床上。
“天色不早了。”宋霖哪裏會看不出她那點兒心思，清咳兩聲好心的提醒道。
葉歡面上不顯的唔了一聲，卻仍舊別扭的不肯靠近。宋霖似乎是等得失去了耐心，突然掀開紗帳下了床來。葉歡只覺得身子一輕，人就已經躺倒在了床榻上。
久違的肌膚之親，宋霖沒有半點兒急躁，反而耐著性子哄得葉歡一頓哼叫，等到身子軟成一灘水才暢快的馳騁。小別勝新婚，更何況是闊別兩年之久的兩人。這天夜裏，葉歡被翻來覆去的折騰，直到天快要亮時才睡了過去。
第二天，葉歡醒來的時候，身旁的人已經不在。她猛地坐起身來，還以為做了場香艷的夢。當看到一旁凳子上的長衫，一顆心才又落回了肚子裏。
原來不是做夢啊！
葉歡摸了摸自己的臉，嘴角溢出一絲笑容。
穿好衣裳下了床，葉歡將換下的衣裳放進木盆裏，打算拿去池塘邊洗。兩個娃兒還在熟睡，葉歡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直奔屋後。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到那人進了宋家的院子，還跟她摟在一起！”
“呸，真不知羞！”
“我就說嘛，她怎麽可能耐得住寂寞。這不，剛出孝呢，就跟別的男人搞到了一起！”
“看到沒，那小臉滋潤得，肯定是......”
見葉歡走過來，那些小媳婦兒們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低了下去。
葉歡朝著她們望過去，這些人立馬撇開頭去，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葉歡皺了皺眉，卻沒有吭聲，依舊和平常一樣，該幹嘛幹嘛，絲毫不受影響。
宋霖剛劈完柴禾，被宋孟氏催促著過來幫葉歡端盆子時就聽見了這群長舌婦的非議。看著葉歡平靜的臉色，似是早就習慣了別人的議論，臉色一下子就沈了下來。
這些人，真是該死！
葉歡察覺到他的靠近，大大方方的將洗好的衣裳塞到他手裏。“晾衣桿子可搭好了？”
宋霖嗯了一聲，對上葉歡的笑臉臉色才稍有緩和。
兩人轉身離開，半點兒跟旁人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
安靜，詭異的安靜。
好一會兒之後，才有人開口說道：“那人看著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王嬸子的兒媳婦馮氏，是方才唯一沒有摻和的一個。將洗好的衣裳在水裏抖了抖，滿是不屑的掃了她們一眼。“他啊，不就是宋大娘的兒子宋霖？”
“宋霖？他不是死在外頭了嗎？”乍聞這個消息，這些人全都一副驚訝的表情，嘴巴都合不上。
馮氏一開始也跟她們一樣，十分的震驚。天知道早上宋霖去隔壁借斧子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宋堯呢。等看輕他臉上那道疤時，才認出他來，當時嚇得鍋鏟子都拿不穩，還以為見鬼了呢。不過，王嬸子卻是沒多少驚訝，想必是早就見過了，還招呼他進屋坐呢。
“兵荒馬亂的，弄錯了也不稀奇。”馮氏如今在葉歡的食肆裏做工，對葉歡的態度也轉變了不少，於是多了句嘴。
被她這麽一說，這些人才消停了。
“我就說嘛，那背影看著怎麽那麽眼熟。”
“我想起來了。我夫家一個表親，好像也是去投軍了，當時也是說死在了外頭，可誰知道後來又尋了回來。說是原本以為重傷不治了，結果被拉去亂葬崗後又挺了過來......”
“哎，你們說，他方才有沒有聽到咱在背後議論他媳婦兒啊？”
這個問題一拋出來，周圍的人不禁面面相覷。
葉歡將衣裳晾好之後，就去廚房忙活了。宋霖站在院子裏，面色森冷。他從來沒想過，葉歡承受的竟比想象中還要多。不用多想他也知道，那些長舌婦會如何編排她。尤其是他走後沒多久，她的肚子就大了起來，又因為懷了雙胎早產，若非她心志堅定，那些流言蜚語還不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宋霖閉上眼睛，努力的將淚意逼了回去。
231女婿
宋孟氏牽著辭哥兒薇姐兒出來的時候，就見宋霖滿是煞氣的站在院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跟以前相比，宋霖瘦了許多，也變得更加沈默寡言。更讓她心疼的是，他的性子裏多了一絲陰狠，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將他逼到了這個份兒上。
宋孟氏抿緊嘴唇，蹲下身子，握了握兩個小家夥的手。“辭哥兒，薇姐兒，那是你們爹。”
“爹？”薇姐兒學什麽都快，宋孟氏念了一遍她就記住了。只是，關於這個字眼的含義，她卻是什麽都不懂，完全沒有概念。
宋孟氏彎了彎嘴角。“嗯，過去讓爹爹抱抱。”
薇姐兒盯著宋霖瞧了一會兒，然後邁開腿朝著他走了過去。辭哥兒見薇姐兒過去了，又看了看宋孟氏，在她鼓勵的眼神下，猶豫了半天，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宋霖看著兩個娃兒搖搖晃晃的朝著他走過來，眼神不自覺的就變得軟了下來。他緩緩地蹲下身子，伸出手臂。薇姐兒沖著他露出幾顆乳牙，抓住他的手指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辭哥兒相對來說就要克制多了，他在距離宋霖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睜著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仔細的打量著這個高大的巨人，似乎覺得十分新奇。
宋霖摸了摸薇姐兒的腦袋，一只手將她抱了起來。辭哥兒的排斥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所以也沒有強迫他親近，於是牽了他的小手，一步步的朝著屋子走。
院子裏到處都是木屑，他可不想讓兩個小家夥受傷。
“吃飯了。”葉歡將飯菜端到堂屋的桌子上，還特地溫了一壺酒。
桌子上擺著四五個菜碗，大都是宋霖喜歡吃的，可見葉歡的用心。
一家子落座之後，葉歡先是給宋霖倒了杯酒，然後才拿了勺子給辭哥兒餵米粥，薇姐兒則交給了宋孟氏照顧，她們做得熟稔，可見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宋霖看著有些心酸。
不過，他很快便從這酸澀的情緒裏頭擺脫了出來。如今，他已經是一品帶刀侍衛，兼任新帝暗衛頭領，是新帝跟前的紅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連三餐都不濟的獵戶了。出京之前，他已經讓人在官所登記，置辦了一處三進的宅院，等到回京，十八應該將奴仆都找好了。到時候，她們就不用這麽辛苦，什麽都親力親為，可以享享福了。
宋孟氏見宋霖沒動筷子，於是夾了塊五花肉放進他的碗裏。“瞧你瘦的，多吃點兒。”
宋霖嗯了一聲，這才拿起筷子扒起飯來。
吃過早飯，宋霖便又備了一份厚禮帶著葉歡回了趟葉家。葉江知道宋霖回來了，一開始還不相信，等見到了真人，吃驚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岳父大人。”宋霖規規矩矩的行禮。
葉江張了幾次嘴，都沒能發出聲音，還是趙氏反應快，抹了一把眼淚，笑著把人請進了屋子。“回來就好......快些屋裏坐。”
所謂女婿半個兒，葉家可是把宋霖當親兒子一樣看待。尤其是看到他那身行頭，心裏就更喜歡了。
“姐夫這是做了官？”葉果將葉歡拉到一旁，小聲的問道。盡管宋霖只是穿著日常的便服但一舉手一投足所表現出來的派頭就與常人不同，故而才會有此一問。
葉歡含糊的嗯了一聲。具體是什麽官兒，宋霖說了她也沒弄明白，總之仍舊是在靖王，不，是新帝身邊當差就是了。
“什麽官兒啊？”葉果好奇的打聽。
“說了你也不清楚。”葉歡敷衍了一句，便將話題給繞開了。
女婿死而覆生，葉歡以後有了依靠，葉家二老高興得跟什麽似的。趙氏張羅了一桌子的大魚大肉，又讓葉果去隔壁酒肆買了兩壇子上好的酒回來，大有不醉不歸的架勢。
葉家人熱情，宋霖亦是來者不拒，陪著岳丈喝了一杯又一杯。葉歡見他很少動筷子，怕喝多了傷胃，便往他碗裏夾了幾筷子菜。宋霖原本不怎麽餓，見葉歡夾了菜給他還是乖乖的吃了。
兩個大男人喝著酒，葉歡卻早早地下了桌子。將兩個娃兒交給趙氏和葉果照看，葉歡便一頭紮進了廚房。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解酒茶湯就煮好端上了桌。
葉江喝了酒之後，話漸漸地多了起來，宋霖不時得應兩句，倒也相談甚歡。男人的話題，無非就是功名前程。在得知宋霖做了官後，葉江就一個勁兒的說著不錯、有出息，把宋霖誇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做官好啊，走出去多威風啊！”葉江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縣太爺，看著縣太爺坐在縣衙裏頭威風凜凜的樣子就十分的羨慕。如今，他女婿也成了官兒了，說出去他臉上也跟著沾光。之前因為宋堯的關系，葉江也得了不少的實惠。那還是隔了一層關系的，如今自己女婿當了官兒，他這個做岳父的豈不是要更加揚眉吐氣？想想，就很美啊！
葉歡見葉江喝的面紅耳赤的，便將酒壇子收了起來。“爹，你少喝一點兒。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個兒身子！”
“你這是做什麽！女婿回來了，我高興還不行？倒酒倒酒！”葉江平時的酒量控制的還不錯，每頓一兩杯，還能出門做事。今兒個難得高興，眼看著壇子都見了底了，葉歡哪兒能再給他添酒。趙氏也過來勸，說也不急於一時，這才作罷。
宋霖看著葉家人相處的畫面，嘴角不自覺的就勾了起來。這樣的日子才像是個人過得啊，盡管都是些家長裏短的小事，卻足夠的溫馨，不枉他拼一把。
宋霖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小鎮。不僅如此，他還成了縣太爺的坐上賓，這一下子，整個縣城都轟動了。要知道，縣太爺可是本地最大的官兒，能讓他點頭哈腰跟前跟後的，肯定不簡單啊。於是，好事之人便私下打聽起來。
“我說誰那麽大的陣仗，能坐著畫舫一路來到咱們縣，原來是做了大官兒了啊！”
“帶刀侍衛呢，聽著就很威風！”
“帶刀侍衛？這麽說是武官了？宋家出了一文一武兩個官兒，如此的出息，宋大娘可真有福氣啊！”
“可不是！之前還覺得宋娘子可憐，如今她相公不但活過來了，還衣錦還鄉，一轉眼就成了官太太，真是羨慕都羨慕不來！”
“否極泰來，好人有好報......”
一時之間，之前各種說風涼話的全都轉變態度，對葉歡恭維了起來，連帶的食肆的生意也好了許多，每日來用膳的人劇增，幾個跑堂的都恨不得多長出幾只胳膊來。
232打擊
盧家人在得知宋霖當了官兒之後，那個後悔啊。尤其是盧方氏，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
“早知道有這麽一天，就不和離了。”盧方氏每每提起此事就唉聲嘆氣，連帶的看盧春花也不順眼了。
盧春花接連幾次在盧方氏這裏吃了排頭，越發覺得在這個家裏是待不下去了。某天，趁著家裏沒人的時候，盧春花便偷了盧方氏的鑰匙開了箱籠，將家裏唯一值錢的一點兒東西弄到手，包袱一背，跟著一個長得俊俏的貨郎跑了。
盧方氏回到家裏察覺到不對已經晚了，嚎啕大哭了一場。不過，跟丟了閨女相比，她更心疼她積攢了大半輩子的銀子。那可是她僅剩的一點兒積蓄、棺材本兒，就這麽被盧春花給拿走了，頓時氣得病了一場。
盧春花跟人私奔的消息，不知什麽時候在鎮上流傳了開來。
“我看得真真兒的，跟著一個挑貨郎跑了！”
“這盧家的閨女也太不像話了！還舉人的妹子呢，竟然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來！”
“沒見兒媳婦進門不到一年就和離了嘛。俗話說得好，一個巴掌拍不響，若說盧家沒問題，我是不信的！”
外頭的人怎麽議論，盧方氏已經沒那個心思理會。她的棺材本兒沒了，感覺天都要塌了。
盧大友喝的醉醺醺的回來，今兒個與人爭了兩句嘴，心裏本就不痛快，又聽見盧方氏的嚎聲，更加不耐煩的皺起眉頭。“嚎喪呢，嚎嚎嚎，真是晦氣！”
若是放在平時，盧方氏興許就懶得搭理他。可盧春花跟了跑了，害得她沒臉，還卷走了她全部的家當，心裏正是最難受的時候，哪裏聽的這種話。於是，從地上爬起來就跟盧大友懟上了。“喝喝喝，你整天就知道喝。家裏什麽事都不操心，我要你這種沒用的男人有什麽用！”
盧大友好吃懶做，心氣兒卻很高。聽見盧方氏罵她沒用，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沖上前去就給了盧方氏一個嘴巴子。他本就是男人，加上又喝了酒，那酒勁兒一上來，力氣可不是一般的大。盧方氏挨了那麽一下子，一個沒站穩就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胳膊肘在桌角磕得生疼。
盧方氏委曲求全了一輩子，早就受夠了在盧家的窩囊日子。這個男人，她早就看清了，早已沒了半分夫妻情分，疼痛傳來的同時，她的不甘和怨恨也一並爆發，撲上前去就要跟盧大友拼命。
盧大友人高馬大的，盧方氏根本就不是對手。不過，盧大友懶散了這麽些年，身體早已虧虛得厲害，再加上喝多了，很快就落了下風。
盧方氏不要命的推搡著他，眼尖的瞥到墻角的搟面杖，想都沒想，直接掄起就朝著他的後腦勺砸了過去。“我打死你這個窩囊廢！”
盧大友沒料到她會真的下得了狠心，一個不防，就挨了一棒子。然後，連呼叫都來不及悶哼一聲，就朝著旁邊倒了下去。
盧方氏看著他如一灘爛泥一樣倒下去，心裏痛快至極，這些年來所受的苦仿佛一下子就煙消雲散。過了一會兒，仍舊不見他動彈，盧方氏才察覺出不對勁兒來。她小心翼翼的上前，蹲下身子在他的鼻子前探了探。這一探，嚇得盧方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死了......”盧方氏回過神來，一雙眼睛裏滿是驚恐。
她不過是想發洩一下心裏的不滿，並沒想真的殺人啊！
慌亂的從地上爬起來之後，盧方氏又急又恨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她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盧方氏一個激靈，撒腿就往外跑。剛出門不久，就見盧燊面色冷凜的進來。
“燊哥兒，你快去瞧瞧你爹。”盧方氏急急的開口。
盧燊皺了皺眉，對於盧方氏拉拽他衣袖的舉動似有不滿。盧方氏這會兒急的跟什麽似的，哪裏會註意這個，腦子飛快的轉動著，只想盡快將這事兒給掩蓋過去。“你爹喝的醉醺醺的回來，還沒進屋就被門檻絆了一下，我聽見響動過來一看，他，他就倒在地上，沒氣兒了......”
一聽盧大友沒氣了，盧燊不由得深吸一口冷氣，臉色一沈，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進了屋子。看到盧大友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盧燊楞了好一會兒才蹲下身子去探他的鼻息。等確定他是真的沒氣了之後，盧燊也不由得嚇傻了。
對於這個沒什麽擔當的爹，盧燊其實並沒有多少的感情。在他看來，一個男人整日游手好閑，連妻兒都無法養活的確挺沒用的。但礙於他是長輩，他不能說些什麽，心裏卻是存了怨懟的。若是盧大友能幹一些，家裏也不至於是如今這般模樣。說不定，盧家也跟葉家一樣發達了。
想到這裏，盧燊慢慢的就冷靜了下來。
“燊哥兒，你爹就這麽去了，叫咱娘兒倆日後要怎麽過啊......”盧方氏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真的覺得悲哀，放聲痛哭起來。
盧燊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睜開。“先把人擡到床上去。”
盧方氏聽了他的話，這才漸漸地歇了淚。兩人合力將盧大友擡到一旁的矮榻上，又將屋子收拾了一番，盧燊才說了句出去一趟，扭頭就往外走。
盧方氏有些心虛，不敢一個人待在屋子裏，也跟著走了出去。“我，我去鋪子裏賒些白布還有紙錢回來......”
盧燊聽見她的嘀咕聲，眉頭再次皺起。
盧方氏見他頓住腳步，這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他哭訴，盧春花如何沒良心，卷走了家裏僅剩的積蓄。
盧燊沈著臉回來，就是想找盧方氏問清楚盧春花的事情。有一個私德敗壞的妹妹，他的名聲自然會受到影響。這還沒機會開口呢，就又聽到盧大有的噩耗，臉色就又沈了幾分。再被盧方氏來這麽一下，他的腦袋一下子被掏空，整個人都懵了。
一天之內，接連遭受打擊，任誰都無法承受。
盧燊搖搖欲墜，扶著一旁的墻站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開口。“我這裏還有些碎銀子，先拿來救急。”
說完，將腰上的荷包解下來遞給盧方氏。
233進京
盧方氏聽說他這裏還有些銀子，心裏總算是好過了一些。“那，那你快去快去。一會兒，還得回鄉下去報喪。”
盧燊臉色難看的嗯了一聲，打起精神朝外走。盧大友突然就這麽死了，不管死因為何都要去官府報備一聲的。
很快，盧大友醉酒摔死的消息就傳的沸沸揚揚，鬧得葉歡這裏都有人在議論。
對於盧大友的死，葉歡一點兒驚訝都沒有。都說陰溝裏翻船，像他這種酒鬼，喝醉了在哪兒磕著碰著一點兒都不稀奇。
趙氏亦是抱著同樣的想法。“溺死的都是會泅水的，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葉果卻有些心有戚戚。畢竟，那人是她以前的公公。在盧家的那段日子，也就他沒對她惡言相向。雖沒有什麽感情，但好好兒的一個人沒了，還是忍不住唏噓的。“只是覺得世事無常......”
“你也別多想。你已經不是盧家人了，盧家任何事都與你不相幹。”趙氏怕她犯糊塗，不得不一再的叮囑。
葉果不過是感慨兩句而已，哪裏真的會去盧家吊唁。兩家都已經結下了梁子，她才不會自討沒趣，送上門去給人說三道四呢。
趙氏見她懂事了，也就沒再盯著她，轉身抱了遲哥兒去洗澡。
盧家的喪事辦得很低調，屍身放了一夜就下葬了。這年頭，講究的是落葉歸根。即便是盧燊一家子搬來了鎮上，但盧大友死後還是要葬到鄉下的祖墳去的。
又過了幾日，就有人傳盧燊賣了鎮上的那處宅子，回鄉下守孝去了。自那之後，葉歡便沒在鎮上見過盧家人。如此相安無事的又過了幾日，宋霖便帶著家人動身前往京城。
一品香再怎麽不舍，葉歡還是忍痛賣掉了。因為葉果跟著她學了一段時日，實在是沒什麽長進。趙氏也怕葉果經營不善，平白賠了銀子。
葉歡跟宋孟氏商量之後，拿出二百兩銀子出來給了娘家。當年，若不是娘家人的扶持，她也沒本錢開食肆做生意賺錢養活一大家子。如今，又要去京城了，無法在身邊盡孝，只能用這些作為補償了。
葉歡不知道的是，宋霖私下又補貼了八百兩，湊了一千兩銀子給葉江。岳丈一家子的恩情，他這輩子都會銘記的。
離開清平縣的那一天，好些人過來踐行。馬車緩緩地駛出城門，直到身後的人變成一個黑點，葉歡才放下車簾子。
宋孟氏知道她是舍不得離開家鄉，倒也沒說什麽。
宋霖帶著老娘妻兒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重陽節之前進了京。宋堯早就得了信兒，一大早就在城外的十裏亭等候張望。
一段時日沒見，宋堯周身的氣度又與往日不同，越發的沈穩了。
“先回府。”一路舟車勞頓，宋霖怕宋孟氏和葉歡幾個累著，徑直趕著馬車回了宋府。如今，宋霖領了一等侍衛的職，是正三品的官員，自然可以單獨立府。故而，此宋府非彼宋府。
宋堯騎著馬跟在馬車旁邊，嘴角隱隱帶笑。
宋府坐落在青雀街，周圍皆是官所，緊鄰著原先的靖王府。因為剛剛重新翻修了一番，故而青瓦白墻，看起來十分的氣派。
“娘，到了。”馬車挺穩之後，宋霖便率先跳了下去，放下踏腳的凳子，然後才撩起車簾子扶宋孟氏下來。
宋孟氏坐了一天的馬車，整個人昏昏沈沈的，直到下了馬車活動了活動筋骨，人才有了些精神。宋霖扶著宋孟氏站穩，又回頭將兩個娃兒抱了下來。
宋府的管家帶著仆婦們迎上前拜見，然後接過行李包袱，又讓乳娘接過兩位小主子，歡歡喜喜的從大門走了進去。
葉歡跟著走了好一段路才進了後宅。她頭一回見這麽大的院子，一時之間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險些迷了眼。好在她一直記著宋孟氏的叮囑，沒有左顧右盼四下打聽，而是等回到屋子裏，仆婦們散去之後，才興奮地扯著宋霖的袖子問東問西。
宋霖見她高興，說道：“等安頓妥當，我帶你四處走走，熟悉熟悉。”
葉歡連連點頭。
宋府三進的院子，居中的正房收拾出來給了宋霖兩口子住，宋孟氏喜歡清凈，挑了後罩房的一處院子，命名為福安堂。宋堯本來住在東廂的雅安居，但因為家中有女眷，便搬去了外院書房旁邊的小院子。好在那處院子足夠寬敞，隔出一間寢房一間書房還有多餘的，又有仆從伺候著，倒也安逸。
風塵仆仆的走了一路，等到吃過晚飯，葉歡就有了些困意，哪兒還有那個心思逛園子，早早地洗漱躺下了。
宋霖回府之後沒多久，就換上官服進了宮，夜深了才回來。看著床上隆起的一團，他的眼神驟然就變得溫柔起來。
京城的繁華，都敵不過家人在身邊的溫暖。
葉歡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陣濡濕的親吻給吵醒，睜眼一瞧，正好對上宋霖那雙黝黑仿佛能噴出火來的眸子。進京的這一路上多有不便，夫妻兩個根本就沒有親熱的機會。如今好不容易安頓了下來，宋霖哪裏還忍得住，自然要好好兒的滿足一下自己。
葉歡被折騰到下半夜，累的筋疲力盡。朦朦朧朧睡過去之前，感覺到宋霖拿了濕帕子給她擦身子，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葉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看著屋子裏亮堂堂的一片，葉歡慌忙的起身下床。每天的這個時辰，她的早飯早就做好了。只是，剛穿好衣裳出門，就見兩個面生的小丫鬟端著個銅盆進來，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禮，喚著她夫人。
葉歡懵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這裏是京城宋府，再也不是在清平縣那個小地方了。
丫鬟瞥見她的不自在，臉上卻未露出半分驚訝。“老爺辰時就出了府，特地吩咐奴婢們不要打攪了夫人，等夫人醒來再進來伺候。”
葉歡唔了一聲，有些無所適從。
以前什麽事都是她親力親為，如今有人伺候了反而不習慣。等到丫鬟將溫熱的帕子遞到她手裏，葉歡才或過神來。
234團聚
“放下吧，我自個兒來就行了。”
丫鬟們應了一聲，乖乖的退到了一邊。
葉歡凈了面，才想起來問道：“你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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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葉歡半天沒有反應，宋霖心裏又是嘆氣又是愧疚。他熟練地摸到竈臺邊將燈重新點上，讓她能夠看到他，這才開口道：“歡妹，我回來了。”
葉歡楞楞的盯著他，眼淚不知道什麽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宋霖看著她落淚，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想要擡手幫她撫去眼角的淚，卻被葉歡一巴掌給拍開。“你還知道回來！既然還活著，為什麽不解釋清楚，讓我早些安心。你知不知道，這兩年我和娘是怎麽過過來的！你這個殺千刀的，我恨死你了！”
宋霖任由她的拳頭砸在胸口，眼底除了心疼也有種如釋重負之感。她沒有掉頭就跑，很好！
“歡妹，沒打了，小心把手打疼了。”宋霖被打了幾下，嘴角卻微微向上翹起，心情似乎很不錯。嗯，打是親罵是愛，他媳婦兒果然還是在意他的。
這樣想著，他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覺的就咧得更大了。
葉歡本就累了一天，打了幾下就沒力氣了。加上宋霖胸口跟石頭一樣硬，砸了幾拳沒見他皺眉頭，倒是她的手有些泛紅了。
葉歡喘著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欲走。宋霖眼疾手快的拽住她的手腕，將人拉了回來，勾著嘴角問道：“氣可消了？”
“做夢呢！哪兒那麽輕易原諒你！”葉歡哼哼兩聲，想要甩開他的鉗制。
葉歡不知道，她說出的這番話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眼神更是媚得鉤心奪魄，一瞬間就讓宋霖移不開眼，於是得寸進尺的摟了她的纖腰，把人禁錮在了懷裏。“歡妹，有沒有想我？”
“想你才怪！”葉歡掙紮了幾下，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任由他摟著。
不過，嘴巴上否認著，身體卻很老實的倚向了他，貪婪的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仿佛置身夢中，生怕一松手，他就又不見了。
嬌妻主動投懷送抱，宋霖自然樂得享受，雙臂一用力，將她擁得更緊。
宋孟氏見葉歡去了廚房半天都沒什麽動靜，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忙拿著堂屋裏的油燈走了過來。結果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見葉歡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裏，一張臉頓時就變得慘白。
葉歡聽到門口的動靜，忙伸手去推宋霖。宋霖有些不舍得松開葉歡，然後轉過身來，慢慢的朝著宋孟氏走了過去。
“咳咳，娘。”宋霖清了清嗓子，喚了宋孟氏一聲。
宋孟氏在看清宋霖的面容之後，驚得手裏的油燈都落到了地上。“阿霖，你是阿霖？”
“是，不孝孩兒讓娘受苦了。”宋霖走上前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宋孟氏的面前。
宋孟氏激動地手都有些抖了，跟葉歡的反應一樣，先是狠狠地砸了他幾拳才抱著他又哭又笑的。“你還活著，我兒還活著......”
宋霖任由宋孟氏發洩著，等到哭聲漸止，這才站起身來，扶著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娘，您要打要罵，孩兒沒有半句怨言，您仔細自個兒的身子。”
宋孟氏擡起袖子擦了擦淚，好一會兒心情才平覆下來，一個勁兒的念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母子二人說這話，葉歡便繼續生火燒水。盡管她有說不完的話要跟宋霖說，但這個時候，她不會去打擾他們母子。
宋霖陪宋孟氏說著話，一雙眼睛卻不時的往葉歡那處瞟。宋孟氏說什麽，他都只嗯兩聲，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宋孟氏察覺到他的異常，瞬間就明白了，既覺得好笑又有些心酸。都說女大不中留，她瞧著兒子也是一樣。俗話說得好，娶了媳婦忘了娘，還真是沒說錯的。瞧瞧他盯著兒媳婦那模樣，就好像山坳裏的豺狼看到了獵物一般，幽幽的泛著亮光，嘖嘖嘖還真是半點兒都不加掩飾。
兒大不由娘，宋孟氏感慨了一番還是很識趣的起身，讓小兩口獨處。“沒瞧見你媳婦兒燒水麽，還不趕緊搭一把手。”
宋霖嗯了一聲，上前將油燈撿了起來。“我先扶您回堂屋歇著。”
宋孟氏嗔了他一眼。別以為他那點兒心思她看不出來！她好歹也是過來人。他這是怕她心裏有疙瘩，日後給他媳婦兒穿小鞋呢。“行了，你娘我還沒老到走不動。”
宋霖任由她數落著，卻還是堅持將宋孟氏送到了堂屋，這才轉身回到廚房。
葉歡正揭開鍋蓋試水溫，就見宋霖走了過來。舀了半盆水之後，她便毫不客氣的支使他做事了。“把這盆水端娘房裏去。”
宋霖摸了摸鼻子，任勞任怨的做起了苦力。等到他回來，葉歡又讓他去房裏看著兩個娃兒，免得他們踢被子。宋霖想著有的是機會跟她一訴衷腸，便乖乖的任由她驅使了。
一年多沒見，葉歡心裏忽然有些發慌。站在房門口好一會子，深吸好幾口氣之後才推門進去。
屋子裏的桌子上點了一盞油燈，宋霖正坐在搖床旁邊，輕輕地晃著那張可以容納兩個娃兒的小床。這場景，看得葉歡鼻子泛酸，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宋霖緩緩地起身，上前牽了葉歡的手來到桌子旁坐下。“這兩年，辛苦你了。”
他的手掌溫熱，包裹著她的小手，讓人莫名的安心。
葉歡聽了他的話，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辛苦麽，自然是有的。可看著兩個娃兒在她的肚子裏長大，瓜熟蒂落，從只會哇哇大哭到學會翻身，從坐立到爬再到行走，每一次的成長，都讓她覺得欣慰不已。有兩個娃兒陪伴著她，那些苦頭根本算不得什麽。
宋霖看著她笑著哭，覺得眼睛發熱，胸口被什麽東西漲得滿滿的。“歡妹，我回來了，以後定不讓你再吃丁點兒苦頭。”
葉歡聽完他的話，不禁莞爾。“以後的事哪兒說得準，你可別把話說得太滿！”
宋霖見她破涕為笑，心裏的酸脹感也一點一點的消失。“我既然敢說出口，就一定會做到。”
葉歡嗔了她一眼，甩開他的手。“行了，別在這兒悲春傷秋了，趕緊去把洗澡水拎進來。”
自家男人回來了，這種體力活兒，葉歡自然樂得讓他去做。憑什麽她受了那麽多的委屈，他一回來她還得巴巴兒的伺候著？
230淚意
宋霖見她柳眉倒豎的樣子，嘴角也不自覺的跟著彎起。不一會兒，他拎著一桶熱水進來。“媳婦兒，浴桶放哪裏了？”
葉歡正脫衣服呢，聽到他的聲音這才意識到屋子裏多了個人，忙又把衣裳給穿了回去，然後指了指屏風後頭。
宋霖見她面紅耳赤的樣子，心仿佛被什麽撓了一下，癢癢的，喉頭忍不住上下滑動著。葉歡這兩年生完孩子，身子比以前豐腴了許多，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偏又生了一張端莊淡漠的臉，在這樣的反差之下，尤其顯得誘人。又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看得他渾身燥熱，不自覺的吞咽著口水。
葉歡見他半天沒有動，忍不住瞪他。“楞著做什麽，水都要涼了！”
宋霖回過神來，有些不自在的拎著水桶去了屏風後頭。不一會兒，他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媳婦兒，是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葉歡忙不疊的答道：“你先洗。”
她才不要在他的面前寬衣解帶呢，葉歡羞澀的捂著臉。
宋霖也沒有推辭，三兩下就把衣服除了，鉆到了浴桶裏。一邊洗，還一邊對葉歡吩咐道：“媳婦兒，給我找一身幹凈衣裳來。”
葉歡挑了挑眉，走到衣櫃跟前翻找了起來。當初宋霖的死訊傳回來，家裏簡單的辦了喪事，因為沒有屍身，所以就立了個衣冠冢，他的那些舊衣裳全都棺木下葬了，哪裏還有他的衣裳。好在之前給宋堯做衣裳的時候還留了一套，兄弟倆如今個頭差不多高，想必是穿得的。
葉歡於是將那套嶄新的衣裳找了出來，走到了屏風旁，將衣裳掛了上去。
宋霖洗完澡換了幹凈的衣裳，濕著頭發就走了出來。葉歡見他頭發濕漉漉的，忙又找了幹帕子來。“快些擦擦，小心著涼！”
媳婦兒的一番好意，宋霖哪裏忍心拒絕，便伸手接了過來，胡亂的在頭上抹了兩把。葉歡皺了皺眉，從他手裏奪過帕子，認命的幫他擦了起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投影在窗子上的身影卻格外的靜謐美好。
擦幹頭發，宋霖重新拎了熱水進來，便毫不客氣的占據了床榻的外側，心安理得的鉆進了香噴噴的被窩裏。葉歡洗完澡出來，就見紗帳已經放了下來，只露出踏腳板上的一雙短靴。
葉歡擦著頭發的動作一頓，臉頰不自覺的泛紅，然後磨磨蹭蹭又去看了看搖床裏的兩個小家夥，就是不想太早去踏步床上。
“天色不早了。”宋霖哪裏會看不出她那點兒心思，清咳兩聲好心的提醒道。
葉歡面上不顯的唔了一聲，卻仍舊別扭的不肯靠近。宋霖似乎是等得失去了耐心，突然掀開紗帳下了床來。葉歡只覺得身子一輕，人就已經躺倒在了床榻上。
久違的肌膚之親，宋霖沒有半點兒急躁，反而耐著性子哄得葉歡一頓哼叫，等到身子軟成一灘水才暢快的馳騁。小別勝新婚，更何況是闊別兩年之久的兩人。這天夜裏，葉歡被翻來覆去的折騰，直到天快要亮時才睡了過去。
第二天，葉歡醒來的時候，身旁的人已經不在。她猛地坐起身來，還以為做了場香艷的夢。當看到一旁凳子上的長衫，一顆心才又落回了肚子裏。
原來不是做夢啊！
葉歡摸了摸自己的臉，嘴角溢出一絲笑容。
穿好衣裳下了床，葉歡將換下的衣裳放進木盆裏，打算拿去池塘邊洗。兩個娃兒還在熟睡，葉歡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直奔屋後。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到那人進了宋家的院子，還跟她摟在一起！”
“呸，真不知羞！”
“我就說嘛，她怎麽可能耐得住寂寞。這不，剛出孝呢，就跟別的男人搞到了一起！”
“看到沒，那小臉滋潤得，肯定是......”
見葉歡走過來，那些小媳婦兒們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低了下去。
葉歡朝著她們望過去，這些人立馬撇開頭去，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葉歡皺了皺眉，卻沒有吭聲，依舊和平常一樣，該幹嘛幹嘛，絲毫不受影響。
宋霖剛劈完柴禾，被宋孟氏催促著過來幫葉歡端盆子時就聽見了這群長舌婦的非議。看著葉歡平靜的臉色，似是早就習慣了別人的議論，臉色一下子就沈了下來。
這些人，真是該死！
葉歡察覺到他的靠近，大大方方的將洗好的衣裳塞到他手裏。“晾衣桿子可搭好了？”
宋霖嗯了一聲，對上葉歡的笑臉臉色才稍有緩和。
兩人轉身離開，半點兒跟旁人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
安靜，詭異的安靜。
好一會兒之後，才有人開口說道：“那人看著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王嬸子的兒媳婦馮氏，是方才唯一沒有摻和的一個。將洗好的衣裳在水裏抖了抖，滿是不屑的掃了她們一眼。“他啊，不就是宋大娘的兒子宋霖？”
“宋霖？他不是死在外頭了嗎？”乍聞這個消息，這些人全都一副驚訝的表情，嘴巴都合不上。
馮氏一開始也跟她們一樣，十分的震驚。天知道早上宋霖去隔壁借斧子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宋堯呢。等看輕他臉上那道疤時，才認出他來，當時嚇得鍋鏟子都拿不穩，還以為見鬼了呢。不過，王嬸子卻是沒多少驚訝，想必是早就見過了，還招呼他進屋坐呢。
“兵荒馬亂的，弄錯了也不稀奇。”馮氏如今在葉歡的食肆裏做工，對葉歡的態度也轉變了不少，於是多了句嘴。
被她這麽一說，這些人才消停了。
“我就說嘛，那背影看著怎麽那麽眼熟。”
“我想起來了。我夫家一個表親，好像也是去投軍了，當時也是說死在了外頭，可誰知道後來又尋了回來。說是原本以為重傷不治了，結果被拉去亂葬崗後又挺了過來......”
“哎，你們說，他方才有沒有聽到咱在背後議論他媳婦兒啊？”
這個問題一拋出來，周圍的人不禁面面相覷。
葉歡將衣裳晾好之後，就去廚房忙活了。宋霖站在院子裏，面色森冷。他從來沒想過，葉歡承受的竟比想象中還要多。不用多想他也知道，那些長舌婦會如何編排她。尤其是他走後沒多久，她的肚子就大了起來，又因為懷了雙胎早產，若非她心志堅定，那些流言蜚語還不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宋霖閉上眼睛，努力的將淚意逼了回去。
231女婿
宋孟氏牽著辭哥兒薇姐兒出來的時候，就見宋霖滿是煞氣的站在院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跟以前相比，宋霖瘦了許多，也變得更加沈默寡言。更讓她心疼的是，他的性子裏多了一絲陰狠，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將他逼到了這個份兒上。
宋孟氏抿緊嘴唇，蹲下身子，握了握兩個小家夥的手。“辭哥兒，薇姐兒，那是你們爹。”
“爹？”薇姐兒學什麽都快，宋孟氏念了一遍她就記住了。只是，關於這個字眼的含義，她卻是什麽都不懂，完全沒有概念。
宋孟氏彎了彎嘴角。“嗯，過去讓爹爹抱抱。”
薇姐兒盯著宋霖瞧了一會兒，然後邁開腿朝著他走了過去。辭哥兒見薇姐兒過去了，又看了看宋孟氏，在她鼓勵的眼神下，猶豫了半天，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宋霖看著兩個娃兒搖搖晃晃的朝著他走過來，眼神不自覺的就變得軟了下來。他緩緩地蹲下身子，伸出手臂。薇姐兒沖著他露出幾顆乳牙，抓住他的手指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辭哥兒相對來說就要克制多了，他在距離宋霖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睜著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仔細的打量著這個高大的巨人，似乎覺得十分新奇。
宋霖摸了摸薇姐兒的腦袋，一只手將她抱了起來。辭哥兒的排斥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所以也沒有強迫他親近，於是牽了他的小手，一步步的朝著屋子走。
院子裏到處都是木屑，他可不想讓兩個小家夥受傷。
“吃飯了。”葉歡將飯菜端到堂屋的桌子上，還特地溫了一壺酒。
桌子上擺著四五個菜碗，大都是宋霖喜歡吃的，可見葉歡的用心。
一家子落座之後，葉歡先是給宋霖倒了杯酒，然後才拿了勺子給辭哥兒餵米粥，薇姐兒則交給了宋孟氏照顧，她們做得熟稔，可見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宋霖看著有些心酸。
不過，他很快便從這酸澀的情緒裏頭擺脫了出來。如今，他已經是一品帶刀侍衛，兼任新帝暗衛頭領，是新帝跟前的紅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連三餐都不濟的獵戶了。出京之前，他已經讓人在官所登記，置辦了一處三進的宅院，等到回京，十八應該將奴仆都找好了。到時候，她們就不用這麽辛苦，什麽都親力親為，可以享享福了。
宋孟氏見宋霖沒動筷子，於是夾了塊五花肉放進他的碗裏。“瞧你瘦的，多吃點兒。”
宋霖嗯了一聲，這才拿起筷子扒起飯來。
吃過早飯，宋霖便又備了一份厚禮帶著葉歡回了趟葉家。葉江知道宋霖回來了，一開始還不相信，等見到了真人，吃驚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岳父大人。”宋霖規規矩矩的行禮。
葉江張了幾次嘴，都沒能發出聲音，還是趙氏反應快，抹了一把眼淚，笑著把人請進了屋子。“回來就好......快些屋裏坐。”
所謂女婿半個兒，葉家可是把宋霖當親兒子一樣看待。尤其是看到他那身行頭，心裏就更喜歡了。
“姐夫這是做了官？”葉果將葉歡拉到一旁，小聲的問道。盡管宋霖只是穿著日常的便服但一舉手一投足所表現出來的派頭就與常人不同，故而才會有此一問。
葉歡含糊的嗯了一聲。具體是什麽官兒，宋霖說了她也沒弄明白，總之仍舊是在靖王，不，是新帝身邊當差就是了。
“什麽官兒啊？”葉果好奇的打聽。
“說了你也不清楚。”葉歡敷衍了一句，便將話題給繞開了。
女婿死而覆生，葉歡以後有了依靠，葉家二老高興得跟什麽似的。趙氏張羅了一桌子的大魚大肉，又讓葉果去隔壁酒肆買了兩壇子上好的酒回來，大有不醉不歸的架勢。
葉家人熱情，宋霖亦是來者不拒，陪著岳丈喝了一杯又一杯。葉歡見他很少動筷子，怕喝多了傷胃，便往他碗裏夾了幾筷子菜。宋霖原本不怎麽餓，見葉歡夾了菜給他還是乖乖的吃了。
兩個大男人喝著酒，葉歡卻早早地下了桌子。將兩個娃兒交給趙氏和葉果照看，葉歡便一頭紮進了廚房。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解酒茶湯就煮好端上了桌。
葉江喝了酒之後，話漸漸地多了起來，宋霖不時得應兩句，倒也相談甚歡。男人的話題，無非就是功名前程。在得知宋霖做了官後，葉江就一個勁兒的說著不錯、有出息，把宋霖誇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做官好啊，走出去多威風啊！”葉江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縣太爺，看著縣太爺坐在縣衙裏頭威風凜凜的樣子就十分的羨慕。如今，他女婿也成了官兒了，說出去他臉上也跟著沾光。之前因為宋堯的關系，葉江也得了不少的實惠。那還是隔了一層關系的，如今自己女婿當了官兒，他這個做岳父的豈不是要更加揚眉吐氣？想想，就很美啊！
葉歡見葉江喝的面紅耳赤的，便將酒壇子收了起來。“爹，你少喝一點兒。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個兒身子！”
“你這是做什麽！女婿回來了，我高興還不行？倒酒倒酒！”葉江平時的酒量控制的還不錯，每頓一兩杯，還能出門做事。今兒個難得高興，眼看著壇子都見了底了，葉歡哪兒能再給他添酒。趙氏也過來勸，說也不急於一時，這才作罷。
宋霖看著葉家人相處的畫面，嘴角不自覺的就勾了起來。這樣的日子才像是個人過得啊，盡管都是些家長裏短的小事，卻足夠的溫馨，不枉他拼一把。
宋霖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小鎮。不僅如此，他還成了縣太爺的坐上賓，這一下子，整個縣城都轟動了。要知道，縣太爺可是本地最大的官兒，能讓他點頭哈腰跟前跟後的，肯定不簡單啊。於是，好事之人便私下打聽起來。
“我說誰那麽大的陣仗，能坐著畫舫一路來到咱們縣，原來是做了大官兒了啊！”
“帶刀侍衛呢，聽著就很威風！”
“帶刀侍衛？這麽說是武官了？宋家出了一文一武兩個官兒，如此的出息，宋大娘可真有福氣啊！”
“可不是！之前還覺得宋娘子可憐，如今她相公不但活過來了，還衣錦還鄉，一轉眼就成了官太太，真是羨慕都羨慕不來！”
“否極泰來，好人有好報......”
一時之間，之前各種說風涼話的全都轉變態度，對葉歡恭維了起來，連帶的食肆的生意也好了許多，每日來用膳的人劇增，幾個跑堂的都恨不得多長出幾只胳膊來。
232打擊
盧家人在得知宋霖當了官兒之後，那個後悔啊。尤其是盧方氏，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
“早知道有這麽一天，就不和離了。”盧方氏每每提起此事就唉聲嘆氣，連帶的看盧春花也不順眼了。
盧春花接連幾次在盧方氏這裏吃了排頭，越發覺得在這個家裏是待不下去了。某天，趁著家裏沒人的時候，盧春花便偷了盧方氏的鑰匙開了箱籠，將家裏唯一值錢的一點兒東西弄到手，包袱一背，跟著一個長得俊俏的貨郎跑了。
盧方氏回到家裏察覺到不對已經晚了，嚎啕大哭了一場。不過，跟丟了閨女相比，她更心疼她積攢了大半輩子的銀子。那可是她僅剩的一點兒積蓄、棺材本兒，就這麽被盧春花給拿走了，頓時氣得病了一場。
盧春花跟人私奔的消息，不知什麽時候在鎮上流傳了開來。
“我看得真真兒的，跟著一個挑貨郎跑了！”
“這盧家的閨女也太不像話了！還舉人的妹子呢，竟然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來！”
“沒見兒媳婦進門不到一年就和離了嘛。俗話說得好，一個巴掌拍不響，若說盧家沒問題，我是不信的！”
外頭的人怎麽議論，盧方氏已經沒那個心思理會。她的棺材本兒沒了，感覺天都要塌了。
盧大友喝的醉醺醺的回來，今兒個與人爭了兩句嘴，心裏本就不痛快，又聽見盧方氏的嚎聲，更加不耐煩的皺起眉頭。“嚎喪呢，嚎嚎嚎，真是晦氣！”
若是放在平時，盧方氏興許就懶得搭理他。可盧春花跟了跑了，害得她沒臉，還卷走了她全部的家當，心裏正是最難受的時候，哪裏聽的這種話。於是，從地上爬起來就跟盧大友懟上了。“喝喝喝，你整天就知道喝。家裏什麽事都不操心，我要你這種沒用的男人有什麽用！”
盧大友好吃懶做，心氣兒卻很高。聽見盧方氏罵她沒用，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沖上前去就給了盧方氏一個嘴巴子。他本就是男人，加上又喝了酒，那酒勁兒一上來，力氣可不是一般的大。盧方氏挨了那麽一下子，一個沒站穩就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胳膊肘在桌角磕得生疼。
盧方氏委曲求全了一輩子，早就受夠了在盧家的窩囊日子。這個男人，她早就看清了，早已沒了半分夫妻情分，疼痛傳來的同時，她的不甘和怨恨也一並爆發，撲上前去就要跟盧大友拼命。
盧大友人高馬大的，盧方氏根本就不是對手。不過，盧大友懶散了這麽些年，身體早已虧虛得厲害，再加上喝多了，很快就落了下風。
盧方氏不要命的推搡著他，眼尖的瞥到墻角的搟面杖，想都沒想，直接掄起就朝著他的後腦勺砸了過去。“我打死你這個窩囊廢！”
盧大友沒料到她會真的下得了狠心，一個不防，就挨了一棒子。然後，連呼叫都來不及悶哼一聲，就朝著旁邊倒了下去。
盧方氏看著他如一灘爛泥一樣倒下去，心裏痛快至極，這些年來所受的苦仿佛一下子就煙消雲散。過了一會兒，仍舊不見他動彈，盧方氏才察覺出不對勁兒來。她小心翼翼的上前，蹲下身子在他的鼻子前探了探。這一探，嚇得盧方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死了......”盧方氏回過神來，一雙眼睛裏滿是驚恐。
她不過是想發洩一下心裏的不滿，並沒想真的殺人啊！
慌亂的從地上爬起來之後，盧方氏又急又恨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她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盧方氏一個激靈，撒腿就往外跑。剛出門不久，就見盧燊面色冷凜的進來。
“燊哥兒，你快去瞧瞧你爹。”盧方氏急急的開口。
盧燊皺了皺眉，對於盧方氏拉拽他衣袖的舉動似有不滿。盧方氏這會兒急的跟什麽似的，哪裏會註意這個，腦子飛快的轉動著，只想盡快將這事兒給掩蓋過去。“你爹喝的醉醺醺的回來，還沒進屋就被門檻絆了一下，我聽見響動過來一看，他，他就倒在地上，沒氣兒了......”
一聽盧大友沒氣了，盧燊不由得深吸一口冷氣，臉色一沈，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進了屋子。看到盧大友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盧燊楞了好一會兒才蹲下身子去探他的鼻息。等確定他是真的沒氣了之後，盧燊也不由得嚇傻了。
對於這個沒什麽擔當的爹，盧燊其實並沒有多少的感情。在他看來，一個男人整日游手好閑，連妻兒都無法養活的確挺沒用的。但礙於他是長輩，他不能說些什麽，心裏卻是存了怨懟的。若是盧大友能幹一些，家裏也不至於是如今這般模樣。說不定，盧家也跟葉家一樣發達了。
想到這裏，盧燊慢慢的就冷靜了下來。
“燊哥兒，你爹就這麽去了，叫咱娘兒倆日後要怎麽過啊......”盧方氏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真的覺得悲哀，放聲痛哭起來。
盧燊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睜開。“先把人擡到床上去。”
盧方氏聽了他的話，這才漸漸地歇了淚。兩人合力將盧大友擡到一旁的矮榻上，又將屋子收拾了一番，盧燊才說了句出去一趟，扭頭就往外走。
盧方氏有些心虛，不敢一個人待在屋子裏，也跟著走了出去。“我，我去鋪子裏賒些白布還有紙錢回來......”
盧燊聽見她的嘀咕聲，眉頭再次皺起。
盧方氏見他頓住腳步，這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他哭訴，盧春花如何沒良心，卷走了家裏僅剩的積蓄。
盧燊沈著臉回來，就是想找盧方氏問清楚盧春花的事情。有一個私德敗壞的妹妹，他的名聲自然會受到影響。這還沒機會開口呢，就又聽到盧大有的噩耗，臉色就又沈了幾分。再被盧方氏來這麽一下，他的腦袋一下子被掏空，整個人都懵了。
一天之內，接連遭受打擊，任誰都無法承受。
盧燊搖搖欲墜，扶著一旁的墻站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開口。“我這裏還有些碎銀子，先拿來救急。”
說完，將腰上的荷包解下來遞給盧方氏。
233進京
盧方氏聽說他這裏還有些銀子，心裏總算是好過了一些。“那，那你快去快去。一會兒，還得回鄉下去報喪。”
盧燊臉色難看的嗯了一聲，打起精神朝外走。盧大友突然就這麽死了，不管死因為何都要去官府報備一聲的。
很快，盧大友醉酒摔死的消息就傳的沸沸揚揚，鬧得葉歡這裏都有人在議論。
對於盧大友的死，葉歡一點兒驚訝都沒有。都說陰溝裏翻船，像他這種酒鬼，喝醉了在哪兒磕著碰著一點兒都不稀奇。
趙氏亦是抱著同樣的想法。“溺死的都是會泅水的，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葉果卻有些心有戚戚。畢竟，那人是她以前的公公。在盧家的那段日子，也就他沒對她惡言相向。雖沒有什麽感情，但好好兒的一個人沒了，還是忍不住唏噓的。“只是覺得世事無常......”
“你也別多想。你已經不是盧家人了，盧家任何事都與你不相幹。”趙氏怕她犯糊塗，不得不一再的叮囑。
葉果不過是感慨兩句而已，哪裏真的會去盧家吊唁。兩家都已經結下了梁子，她才不會自討沒趣，送上門去給人說三道四呢。
趙氏見她懂事了，也就沒再盯著她，轉身抱了遲哥兒去洗澡。
盧家的喪事辦得很低調，屍身放了一夜就下葬了。這年頭，講究的是落葉歸根。即便是盧燊一家子搬來了鎮上，但盧大友死後還是要葬到鄉下的祖墳去的。
又過了幾日，就有人傳盧燊賣了鎮上的那處宅子，回鄉下守孝去了。自那之後，葉歡便沒在鎮上見過盧家人。如此相安無事的又過了幾日，宋霖便帶著家人動身前往京城。
一品香再怎麽不舍，葉歡還是忍痛賣掉了。因為葉果跟著她學了一段時日，實在是沒什麽長進。趙氏也怕葉果經營不善，平白賠了銀子。
葉歡跟宋孟氏商量之後，拿出二百兩銀子出來給了娘家。當年，若不是娘家人的扶持，她也沒本錢開食肆做生意賺錢養活一大家子。如今，又要去京城了，無法在身邊盡孝，只能用這些作為補償了。
葉歡不知道的是，宋霖私下又補貼了八百兩，湊了一千兩銀子給葉江。岳丈一家子的恩情，他這輩子都會銘記的。
離開清平縣的那一天，好些人過來踐行。馬車緩緩地駛出城門，直到身後的人變成一個黑點，葉歡才放下車簾子。
宋孟氏知道她是舍不得離開家鄉，倒也沒說什麽。
宋霖帶著老娘妻兒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重陽節之前進了京。宋堯早就得了信兒，一大早就在城外的十裏亭等候張望。
一段時日沒見，宋堯周身的氣度又與往日不同，越發的沈穩了。
“先回府。”一路舟車勞頓，宋霖怕宋孟氏和葉歡幾個累著，徑直趕著馬車回了宋府。如今，宋霖領了一等侍衛的職，是正三品的官員，自然可以單獨立府。故而，此宋府非彼宋府。
宋堯騎著馬跟在馬車旁邊，嘴角隱隱帶笑。
宋府坐落在青雀街，周圍皆是官所，緊鄰著原先的靖王府。因為剛剛重新翻修了一番，故而青瓦白墻，看起來十分的氣派。
“娘，到了。”馬車挺穩之後，宋霖便率先跳了下去，放下踏腳的凳子，然後才撩起車簾子扶宋孟氏下來。
宋孟氏坐了一天的馬車，整個人昏昏沈沈的，直到下了馬車活動了活動筋骨，人才有了些精神。宋霖扶著宋孟氏站穩，又回頭將兩個娃兒抱了下來。
宋府的管家帶著仆婦們迎上前拜見，然後接過行李包袱，又讓乳娘接過兩位小主子，歡歡喜喜的從大門走了進去。
葉歡跟著走了好一段路才進了後宅。她頭一回見這麽大的院子，一時之間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險些迷了眼。好在她一直記著宋孟氏的叮囑，沒有左顧右盼四下打聽，而是等回到屋子裏，仆婦們散去之後，才興奮地扯著宋霖的袖子問東問西。
宋霖見她高興，說道：“等安頓妥當，我帶你四處走走，熟悉熟悉。”
葉歡連連點頭。
宋府三進的院子，居中的正房收拾出來給了宋霖兩口子住，宋孟氏喜歡清凈，挑了後罩房的一處院子，命名為福安堂。宋堯本來住在東廂的雅安居，但因為家中有女眷，便搬去了外院書房旁邊的小院子。好在那處院子足夠寬敞，隔出一間寢房一間書房還有多餘的，又有仆從伺候著，倒也安逸。
風塵仆仆的走了一路，等到吃過晚飯，葉歡就有了些困意，哪兒還有那個心思逛園子，早早地洗漱躺下了。
宋霖回府之後沒多久，就換上官服進了宮，夜深了才回來。看著床上隆起的一團，他的眼神驟然就變得溫柔起來。
京城的繁華，都敵不過家人在身邊的溫暖。
葉歡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陣濡濕的親吻給吵醒，睜眼一瞧，正好對上宋霖那雙黝黑仿佛能噴出火來的眸子。進京的這一路上多有不便，夫妻兩個根本就沒有親熱的機會。如今好不容易安頓了下來，宋霖哪裏還忍得住，自然要好好兒的滿足一下自己。
葉歡被折騰到下半夜，累的筋疲力盡。朦朦朧朧睡過去之前，感覺到宋霖拿了濕帕子給她擦身子，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葉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看著屋子裏亮堂堂的一片，葉歡慌忙的起身下床。每天的這個時辰，她的早飯早就做好了。只是，剛穿好衣裳出門，就見兩個面生的小丫鬟端著個銅盆進來，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禮，喚著她夫人。
葉歡懵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這裏是京城宋府，再也不是在清平縣那個小地方了。
丫鬟瞥見她的不自在，臉上卻未露出半分驚訝。“老爺辰時就出了府，特地吩咐奴婢們不要打攪了夫人，等夫人醒來再進來伺候。”
葉歡唔了一聲，有些無所適從。
以前什麽事都是她親力親為，如今有人伺候了反而不習慣。等到丫鬟將溫熱的帕子遞到她手裏，葉歡才或過神來。
234團聚
“放下吧，我自個兒來就行了。”
丫鬟們應了一聲，乖乖的退到了一邊。
葉歡凈了面，才想起來問道：“你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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