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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宋霖那小子娶的媳婦兒啊，長得可真水靈。”
“聽說家裏在鎮上開的有鋪子，宋小子可真有福氣啊！”
“你說，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挑了宋家這門親事呢？裏頭會不會有什麽咱不知道的內情啊？”
葉歡蹲在水塘邊，動作利索的搓著衣裳，好不容易才把臉上的燥意壓下去，就聽見周圍的人不時地朝著這邊探頭，小聲的議論著。
親事辦得倉促本就容易惹來閑話，好在葉歡是個心寬的，她們不疼不癢的說幾句又不會讓她少塊肉，也就懶得搭理了。
“瞧著倒是挺勤快的。”不知是誰說了這麽一嘴。
“知人知面不知心，等著瞧吧。”
這些人說著，便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葉歡只當沒聽到，繼續蹲著洗衣裳。
葉歡端著木盆回到院子裏，宋霖已經將竹竿搭好。見葉歡端著木盆有些吃力的樣子，於是上前兩步從她的手裏將盆子接了過去。
宋孟氏坐在屋檐下補著衣裳，見到宋霖的舉動，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娶了媳婦，果然就是不一樣，都知道心疼人了。
宋霖幫著葉歡晾好衣服，葉歡便去廚房張羅午飯。因為對東西的擺放還不熟悉，難免要去問一問宋孟氏。
宋孟氏是個挺有耐心的，拉著葉歡在廚房轉了一圈，什麽東西放在什麽地方，一一指了出來。葉歡默默地記著，心裏才有了些底。
“咱家人口少，一次煮兩碗米足夠了。”宋孟氏揭開米缸，指了指裏頭放著的一個白瓷碗說道。
葉歡點點頭。
“家裏就剩下這些菜，你看著做吧。”宋孟氏似乎是有意考驗葉歡的廚藝，告訴了她東西擺放的位置，就出去了。
葉歡看了看案板上堆放著的幾樣食材，琢磨了片刻，便開始動起手來。她走到竈門口將火升了起來，在鍋裏放了半鍋水，然後才開始摘菜。她先是拿了兩個馬鈴薯削了皮，切成薄薄的片兒，又拿肉皮和半塊後腿肉清洗幹凈備用。
這時候，鍋裏的水已經燒開了，葉歡將洗好的肉皮和後腿肉整個丟進鍋裏，又從調料罐子裏找了兩塊桂皮八角幹的辣椒一並放了進去，蓋上鍋蓋就去竈裏添柴禾。做完這一切，她又切了半兜白菜用竹簍子在水盆裏淘了淘，動作利索的，仿佛練習過無數遍一樣。
宋孟氏偶爾從廚房門口路過，看著葉歡有條不紊的準備著，忍不住滿意的點頭。
這丫頭，果然是個能幹的！
鍋裏滾水燜著肉，隔老遠就能聞到香味。
宋堯正坐在院子裏的樹下溫習著書本，聞到那香味都不能專心用功了。
“娘，嫂子做什麽好吃的呢，好香啊！”他砸吧砸吧嘴，問道。
宋孟氏朝著廚房的方向瞥了一眼，道：“鹵肉呢。”
“嫂子會做鹵菜？”宋堯咽了口口水，說道。
“那還能有假！我聽村裏人說，你嫂子能幹著呢。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家裏的事幾乎都是她一個人的。”宋孟氏之前還有些猶豫，怕委屈了自個兒兒子，如今看來，是他兒子撿了便宜啊。
宋堯很少在家，所以不是很清楚。見宋孟氏對葉歡讚不絕口，就更放心了。
午飯的時候，宋霖兄弟倆破例多用了一碗飯，就連宋孟氏，也多吃了半碗。葉歡收拾碗筷的時候暗暗慶幸，幸好她多煮了半碗米，否則還真不夠吃呢。
宋堯吃完飯就去了鋪子裏，宋霖也有事出了門，家裏便只剩下了葉歡和宋孟氏婆媳二人。
“媳婦，過來幫我穿下針。”宋孟氏年紀大了，之前又熬夜做針線，所以視力退化的厲害，不得不求助葉歡。
葉歡匆匆的放下手頭的事，走過來，三兩下就幫著宋孟氏穿好了針線。看到宋孟氏手裏縫制的棉衣，葉歡忍不住好奇。“娘，這才入夏呢，怎的做起冬衣來了？”
說起這個，宋孟氏不由得嘆氣。“宋霖馬上就要北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呢，多做幾身衣裳備著總是好的。”
她怎麽一提，葉歡才想起來這麽回事，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還沒適應婆家的生活呢，男人就要離開，多少會有些不安。
宋孟氏自知失言，忙轉移話題道：“對了，還沒問你爹娘都喜歡些什麽，也好準備明兒個的回門禮。”
葉歡定了定神，說道：“倒是沒什麽特別喜歡的，隨便準備幾樣就是了。”
“你爹喝酒嗎？”宋孟氏又問。
“喝的。”
婆媳兩人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聊著，不知不覺得天色就暗了下來。葉歡想起來，該去張羅晚飯了。
“你忙了一天了，在屋子裏歇著，晚飯我來做。”宋孟氏將針線籃子收起，笑著說道，並沒有婆婆的架子。
葉歡哪裏肯讓老人家動手，搶著進了廚房。宋孟氏見針線籃子收拾好，也去了廚房幫忙。
一頓飯的功夫，婆媳兩人分工合作，倒也默契十足。一會子的功夫，兩人的關系似乎又更親近了一些。
宋堯和宋霖兩兄弟是踩著飯點回來的，酒足飯飽之後，葉歡才算是閑了下來。
因著早上的一番胡鬧，到了夜裏，葉歡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讓宋霖得逞。想著明兒個還要回門，宋霖也就乖乖的收了手，抱著葉歡的腰身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用過了早飯，葉歡便和宋霖回了村裏。
趙氏這兩天都沒怎麽睡好。一來葉遲著了涼，有些吐奶，二來擔心葉歡剛嫁出去過不習慣，所以天還沒亮她就起來了，一邊操持著家務，一邊不時地朝著路口張望。好不容易看到女兒女婿的身影，一顆心才落回了肚子裏。
“可算是回來了！”趙氏拉著葉歡的手仔細打量，見她面色紅潤，眉眼帶笑，這才稍稍安心。“快，屋裏坐。”
“娘，我去廚房幫忙。”
“今兒個是你回門的日子，要你幫什麽忙，就安心坐著吧。”趙氏將葉歡攔了下來，推著她進了屋。“幫我招呼好女婿就行了。”
提到宋霖，葉歡還是忍不住紅了紅臉。盡管兩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可到底才嫁過去兩天，還不算熟悉，難免會有些不適應。
宋霖倒是十分面色坦然，恭敬地喚了聲岳母，順從的在堂屋裏坐了下來。
101不甘
因為知道葉歡兩口子回門，家裏不少的親戚都趕了過來。這會子看到金童玉女似的一對新人，都忍不住嘖嘖稱讚。
“果然是人靠衣裝！瞧瞧這宋家小子，換了身衣裳，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原來姐夫也可以這麽斯文啊！”
“歡丫頭好像胖了一些，可見在婆家過得還不錯。”
葉歡瞪了葉果一眼，扯著她進了房間。“這幾天，家裏沒什麽事吧？”
葉果搖了搖頭，道：“能有什麽事？”
“那縣太爺公子沒上門找麻煩？”葉歡朝著四周看了看，見沒有旁人這才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聽說縣太爺馬上要去別的地方上任了，縣太爺公子自然是要跟著去的，所以才沒來找咱們的麻煩吧？”葉果撇了撇嘴，道。
要去別的地方上任？葉歡乍聞這個消息，還真有些意外。
葉果見她對這事兒感興趣，便又多說了幾句。“聽張甜說，縣太爺好像是得罪了什麽人才被貶了官，對外稱升遷，實際上是要回原籍呢。”
葉歡擰了擰眉，總覺得這事兒來得太過蹊蹺。“若縣太爺真的那麽容易扳倒就好了......”
“姐，你想那麽多幹嘛。反正以後咱們是清凈了，管他什麽原因呢。”葉果是個沒心眼兒的，只要有吃的就萬事足了。
葉歡咬了咬唇，琢磨了好半天都琢磨不出點兒門道兒來，索性就不去想了。
家裏有客人，兩姐妹也不好躲在屋子裏不出去。簡單的聊了兩句之後，葉歡便出去招呼客人了。葉老大一家子也來了，張氏原本還想奚落兩句的，但葉歡面色紅潤，與宋霖對視的時候滿是甜蜜，一副小女人的嬌羞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葉琳還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打量宋霖，只見他長身而立，眉目如畫，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衫，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好看。聯想到她要嫁的那人，葉琳心裏不免泛酸。
佟家雖說家資豐厚，但佟正年長得憨頭憨腦的，個子也不高，單人才方面比宋霖要遜色多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哪個姑娘家不想嫁個才貌雙全的男人？
如此一比較，葉琳頓時覺得不甘心起來，總感覺矮了人一截。好在宋霖除了一張皮相再無其他可取之處，否則她肯定要酸上好一陣子。
趙氏娘家就來了她兄長父子倆，趙嘉媳婦兒身懷有孕，不便遠行，而李氏要在家裏照看周氏，也脫不開身。
“我瞧著這宋霖是個好的，將來肯定會有出息。”趙楊不是個多話的，喝了酒之後才打開話匣子，偷偷地跟葉江說道。
葉江聽著高興，不住地點頭。“是啊，我找人幫他看過相，說是個有福的。”
宋霖這個新女婿是稀客，免不得被人勸酒。宋霖本不是個貪杯的，但親戚敬酒，他不能推辭，只得乖乖的喝了。
一杯杯下來，他的臉很快就泛起了紅色。
“來來來，咱爺兒倆再喝一個。”葉江見他這麽識相，勸起酒來就更歡了。
趙氏有些看不下去了，嗔了他一眼。“喝兩杯意思意思就行了，莫把人灌醉了。再說了，空著肚子喝酒傷胃，你也少喝兩杯！”
葉江不以為意，繼續拉著宋霖喝。
宋霖的酒量還不錯，但空著肚子喝酒的確容易醉。不過，他的酒品還不錯，即便是喝醉了，也不會大吵大鬧高聲喧嘩，只會一個勁兒的傻笑。
坐席是男女分開的，葉歡吃飯的時候，眼光不自覺的就往男客那邊瞟。
葉果見她這樣，忍不住小聲的打趣。“心疼姐夫啊？這麽不放心，還不過去幫忙擋一擋酒？”
葉歡臊得臉頰微微泛紅，羞惱的瞪了葉果一眼。“吃你的菜。”
葉果嘿嘿的笑著，開始埋頭啃雞爪。
飯後，親戚們三三兩兩的離開了，屋子裏只剩下自家人的時候，宋霖再也支撐不住，砰地一聲趴在桌子上起不來了。
趙氏嚇了一跳，趕緊喚了葉歡過來。
“沒事，就是喝醉了。”葉江探了探他的鼻息，以過來人的身份說道。
趙氏瞪了他一眼，道：“新姑爺可是嬌客，頭一回上門就給灌醉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這有什麽！我頭一回去你家裏，還不是被岳父和大舅子灌得七葷八素的。”葉江擺了擺手，不以為意的說道。
趙氏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葉歡搶了先。“娘，您幫忙扶一把。”
趙氏這才沒吭聲，幫著葉歡把宋霖扶進屋子裏躺下。
宋霖這一睡就是半天，等到醒來天都要黑了。
葉歡一直在床邊守著，就怕他要吐的時候沒人伺候。見他睜開眼睛，這才松了口氣。宋霖掙紮著坐起身來，渾身沒什麽力氣，葉歡不得不幫著扶了一把。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葉歡滿是擔憂的問道。
宋霖扯了扯嘴角，道：“沒事兒，就有些頭暈。”
“你怎麽任由他們灌啊，也不知道推了。”葉歡見他沖著自個兒傻笑，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明明就沒多大的酒量，還來者不拒，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宋霖突然湊過來在她喋喋不休的嘴上親了一口，笑道：“岳父大人叫喝，哪敢辭。”
葉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捂著嘴側過身去，一張臉漲得通紅。
這男人，總是喜歡這麽撩撥人麽？！
葉果聽到屋子裏的動靜，悄悄地探進頭來，剛好撞見這一幕，忙害羞的閉上了眼睛。“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
葉果的出現，讓葉歡臉頰的溫度更高了。忙不疊的站起身來，跟在葉果身後走了出去。
宋霖整理好儀容走出房間的時候，屋子裏已經點上了燈。
趙氏見宋霖出來，朝著他招了招手。“醒了，快些過來吃飯。”
宋霖恭敬地應了，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因為要趕著回鎮上，宋霖和葉歡匆匆的扒了兩口飯就動身了。好在來的時候雇了騾車，否則靠一雙腳還真難得趕回去呢。
“爹、娘，進屋吧。”葉歡見他們送了出來，忙開口勸道。
趙氏哎了一聲，卻仍舊站在原地沒動。
102粘人
宋霖知道他們是舍不得葉歡，於是開口道：“反正離得也不遠，葉歡若是得了空可以經常回來看看，住上幾日。”
趙氏笑了笑，領了這份心意。心裏倍感安慰的同時，卻不敢將他的話當真。畢竟姑娘出了嫁，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哪兒能任性妄為，說回娘家就回娘家。
“慢些趕路，小心為上。”
宋霖點了點頭，這才揚起鞭子，趕著騾車走了。
目送著二人離去，葉果才敢把方才看到的告知趙氏。“照我說，姐姐姐夫兩人好著呢，您就別瞎操心了。”
趙氏嘆了口氣，道：“終歸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養了十幾年，哪兒能說放手就放手。”
“我看女婿是個好的，對歡丫頭也不錯，你就安心吧。”葉江是個心寬的，大致上過得去便心滿意足，根本不會想得很遠。
趙氏睨了他一眼，礙著有旁人便沒再多說。等到了夜裏，洗了澡躺進被窩之後，她才滿臉愁容的說起自個兒的擔憂。“女婿是好，可再有兩日就要離家，兩人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說分開就分開了，閨女心裏得有多難受。況且，女婿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要是去個三年五載，咱閨女豈不是跟守活寡沒兩樣？！”
葉江聽了趙氏的話，皺眉就皺了起來。“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吧......”
“這還算好的呢。”趙氏越想越覺得不安。“沒戰事還好，在軍營裏混幾年說不定還能弄個小官兒當當。可一旦有戰事，那可是九死一生啊！若是，若是......你閨女可怎麽辦？！”
葉江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不由得楞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也只是猜測，說不定只是分配到後頭做個火頭軍呢？”
趙氏哼了一聲，道：“你女婿若是安心做個火頭軍就好咯！”
趙氏跟宋霖相處的時日不多，但也知道他絕非那種肯安於現狀的。年輕人有抱負是好事，可偏偏他要去的是軍營，那可是拋頭顱灑熱血的地方，搞不好就有去無回。
趙氏越想心裏越慌，都開始後悔答應這門親事了。
只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買，誰又能料到那楊縣令會突然被調走呢？若是早知道，也用不著這麽急著將閨女嫁出去。
想著想著，趙氏就鉆了牛角尖。
“你也別太悲觀了，我瞧著女婿是個有本事的。他在山裏行走了那麽多年，不也沒出過什麽事嘛。上陣殺敵，肯定是戰無不勝。”葉江見她臉色不好，於是勸慰道。
趙氏還想說什麽，葉江卻已經睡了過去。找不到傾訴的人，趙氏只得閉了嘴。
借著月光，小半個時辰之後，葉歡和宋霖總算是順利的到了鎮上。將騾車還去車行，結了剩下的租錢，兩人才踏著月光走進家門。
宋孟氏一直盯著門口，見小兩口進來，忙站起身來。
“怎的這麽晚才回來？”宋孟氏倒是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天色晚了，她怕兩人在路上出什麽事，這才問了這麽一句。
葉歡頗為懺愧的解釋道：“爹娘留了晚飯，所以回來晚了。”
宋霖將趙氏給的兩只雞一只鵝拎了進來，說道：“怪我貪杯，這才耽擱了。”
宋孟氏見一向沈默是金的兒子，竟然會為了媳婦說好話，不由得感到欣慰。
成了親，會疼媳婦了！
“都別站著了，快些進屋。”雖說已經入夏，但夜裏還是有些涼的，宋孟氏生怕兩人吹風著涼，便催促著兩人進屋。“我去燒水，你們早些洗了歇著。”
“娘，還是我去吧。”葉歡知道宋孟氏身子不好，可不敢讓她老人家累著。
“別把我想的那般沒用，我還沒老到動彈不得。不過是燒個水，我這身子骨還吃得消。”宋孟氏笑著打趣道，推著葉歡進了小兩口的房間，轉身去了廚房。
葉歡來回顛簸了一路，的確是累了，便沒再堅持。
宋霖悄然靠近，見葉歡不適的揉著腰，於是在她身側坐了下來。雙手環上她纖細的腰身，代替她的雙手，放輕了力道揉捏起來。
一開始葉歡還挺害羞的，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但她的力道哪裏比的過常年幹力氣活兒的宋霖，只能由他去了。
不過，葉歡也沒敢讓他多按，生怕被人瞧見。“你去看看水燒好了沒有。”
宋霖嗯了一聲，不舍得將手收了回去。
因為房子很小，家裏並沒有專門洗澡的地兒。葉歡便在房間的一角隔了個一人高的屏風，在裏頭放了個木凳子，就當是浴房了。
洗完澡，葉歡換了身幹爽的褻衣，便鉆進了被窩。
宋霖進來的時候，葉歡已經睡著了。匆匆的洗了個澡，宋霖也上床躺下了。只是，軟玉溫香在懷，他如何能夠無動於衷？加上白日裏喝了不少酒，昨兒晚上又體恤她沒有碰她，這會子哪裏還能忍得住。一雙手便不老實起來，從衣角的下方伸了進去。
葉歡是被身上的人弄醒的。濕熱的唇舌糾纏，讓她都要喘不上氣兒來。身體裏被填得滿滿當當，身子更是被撞得快要散架，如何還能睡得著。
“你，你輕一些......”葉歡有些受不住，在他背上抓出幾道杠子來。
宋霖喘著粗氣，嘴上小心的哄著，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恨不得將她揉碎了去。待雲收雨歇，葉歡已經虛軟的不能動彈了。
宋霖翻身躺下，將葉歡往懷裏攏了攏，這才吹滅了油燈。
一夜繾綣，葉歡踏踏實實的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清早，葉歡就醒了，而且還是被熱醒的。沒辦法，誰讓身邊有個大暖爐呢？葉歡微微睜開眼睛，小心翼翼的擡頭打量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見他呼吸平穩還未醒來，只得輕手輕腳的擡起他的胳膊，小幅度的將身軀挪出他的懷抱。可不管她怎麽小心，還是驚動了枕邊人。還沒來得及起身就又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給圈了回去，卷入了懷裏。
這男人竟這般粘人！
葉歡有些哭笑不得。
“天亮了，得起去燒水做飯了。”葉歡只穿了件肚兜，背貼著他的胸口，一動也不敢動，臉頰微微泛起嬌羞的紅色，糯糯的說道。
宋霖摟著她好一會兒，才松了手。
葉歡趁機爬了起來，飛快的穿好衣裳，梳好了頭發出去了。
103閑言碎語
葉歡出去的時候，宋孟氏已經起來了。見葉歡挽起袖子就要生火，不由笑道：“左右沒什麽事，怎麽不多睡會兒？”
葉歡紅了紅臉，道：“習慣了。”
宋孟氏笑了笑，沒再多說。
婆媳倆一起動手，很快便做好了早飯。
葉歡知道宋孟氏口味素來清淡，於是單獨的給煮了碗粥。不過，這粥卻是放了些糯米和搗碎的山藥的，看似寡淡，味道卻是極好。
宋孟氏吃了兩口，讚不絕口。“還是媳婦心思巧妙。”
葉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愛吃的話，我以後多做一些。”
山藥這種東西在北明並不罕見，只是價格比普通的菜色要貴上一些，宋孟氏自然是不想浪費這個錢的。“你的一番心意我領了，又不是什麽金貴之人，哪兒能天天吃這個。”
葉歡很想說，山藥不比人參，家裏還是吃得起的。可想著家裏正值為難的時候，這話若是說出去，怕是有鋪張之嫌，只得將話又給咽了回去。
宋霖宋堯兩兄弟安靜的吃著碗裏的飯，並不怎麽說話。兄弟倆一直恪守著食不言寢不語的教條，早就成了習慣。
葉歡知道一些宋家的事，故而也謹慎起來，不敢隨意的起話頭。
悶不吭聲的吃完飯，宋堯就去鋪子裏報到了，宋霖則待在家裏，幫著做些力氣活兒。偏屋裏的劈柴已經堆了版間屋子，該是夠燒了。但宋霖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家裏又都是老弱婦孺，只得多劈一些放著以備不時之需。
宋孟氏收拾著碗筷，葉歡也不能閑著，於是便端著木盆去了池塘邊。
“宋霖媳婦，洗衣裳呢？”隔壁的大娘與宋家關系還不錯，見葉歡過去，忙讓出一塊地方來。
葉歡笑著上前，恭敬地喚了聲嬸子。
“嫁過來這些時日，可還習慣？”那大娘未開口就先笑，是個極好相處的。
葉歡嗯了一聲，道：“跟自個兒家裏一樣，沒什麽不習慣的。”
那婆子見她這麽會說話，臉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可不是吶。你那婆婆是個慈藹的，男人又是個體貼的，小叔還是個舉人，這婆家真真是沒話說！”
葉歡笑著點頭。“是啊，能嫁到宋家來，是我的福氣。”
“唉喲，瞧這張嘴甜的。宋孟氏有你這樣乖巧懂事的兒媳婦，怕是都笑得合不攏嘴。”那大娘是個直爽性子，說著說著就打起哈哈來。
葉歡嬌羞的低下頭去，心裏亦是甜滋滋的。
比起前世的遭遇，這一世當真是要幸運得多。不但能嫁給稱心如意的郎君，婆家人還都以禮相待，日子當真是舒心不已。
看著葉歡那嬌羞的模樣，那婆子打趣了幾句就端著盆子回去了。
葉歡手腳麻利的搓著衣裳，日頭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格外的舒服。
“得意個什麽啊，她男人就要投軍了，指不定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可不是......萬一有個傷啊殘的，下半輩子可就慘咯！”
“這還算好的呢！我聽說啊，十個人裏頭有八個是回不來的。”
“嘖嘖嘖，那豈不是要守活寡？”
葉歡耳聰目明，如何聽不到這些閑言碎語？但是，這些話早已傷不到她。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愛嚼舌根就去嚼好了，反正她也不會少塊肉。
三兩下將衣裳清洗幹凈，葉歡便抱著盆子走了，仿佛根本沒聽見她們說話似的。
“瞧她那清高樣兒，莫以為嫁到了宋家，就真把自個人當官家娘子了！”
“就算是官家娘子，那也是宋二郎的媳婦才是！她這個做嫂子的算什麽！”
“就是！”
一群小媳婦兒嘰嘰歪歪了好一陣，這才前後腳離開。
宋霖耳力向來不錯，又只隔了一道院墻，自然是將她們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沒想到，這些婦人背地裏竟然如此的不堪，眉頭不由高高的皺起。
葉歡利索的將衣裳晾好，正要進屋去幫宋孟氏剝花生米，卻被突然靠近的宋霖拽住了胳膊。
“幹嘛呢。”葉歡生怕婆婆瞧見了不喜，縮了縮手，欲將手抽出來。
宋霖心思沒那麽多的彎彎繞繞，一門心思都在如何寬慰葉歡的事兒上頭。“方才那些人說的，別放在心上。”
葉歡點了點頭，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宋霖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來。“我明兒個就得走了。”
葉歡手裏的動作一頓，猛地擡眸看向他。盡管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但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卻顯得格外的沈重。
“知，知道了。東西我都替你收拾好了，到了那邊記得常寫信回來。”葉歡一緊張就特別喜歡說話，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減輕一些心裏頭的不舒服。
宋霖知道對不住她，故而她說什麽他都點頭稱是。
葉歡叮囑完這個又叮囑那個，說的嘴巴都幹了，然後突然歸於沈默。
“我，是不是話太多了？”她略顯尷尬的問道。
宋霖見她那副拘謹的樣子，不由得失笑。“沒事，我愛聽。”
葉歡抿了抿嘴角，嗔了他一眼。
果然，還是覺得她話多！
葉歡甩開他的手，進屋去了。
宋霖站在原地，怔怔的盯著葉歡面條的身影瞧了好一會兒，這才重新撿起地上的斧頭，哼哧哼哧的劈起柴禾來。
宋孟氏不是沒看到小兩口的互動，見葉歡紅著臉進屋，便假裝沒瞧見，免得兒媳婦羞地無所適從。
“娘，放著我來剝吧。”葉歡定了定心神，便將宋孟氏手裏的活計接了過來。剝花生雖不是什麽力氣活兒，但做得久了，手指也會受不了的。
宋孟氏知道她是個孝順的，也沒有推辭。“那我去廚房看看，剝滿一盤就行了，別傷了手。”
葉歡應了一聲，安靜的坐在凳子上剝了起來。
宋堯每天中午都會回來吃飯，今兒個到了午時也不見他的身影，宋孟氏難免會覺得奇怪。“飯菜都上了桌，怎的還不回來......”
葉歡站起身來，說道：“要不我去鋪子裏瞧瞧？”
宋孟氏卻搖著頭阻止了她。“這一來一去的，少說也得一炷香的時辰。算了，咱們先吃，給他留些菜就是了。”
葉歡這才重新落座，默默地吃起了碗裏的飯。
104靖王
宋霖吃飯速度比較快，三兩下就見了底。“娘，我還有些東西沒買齊，去街上看看，順便去鋪子瞧瞧。”
宋孟氏嘆了口氣，只得點頭。“成，你快去快回。”
葉歡見宋霖起身，忙也跟著站起來去屋子裏取了個荷包出來塞到他的手裏。
宋霖楞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帶的錢夠了。”
“出門在外，多帶一些總不會錯的。”宋霖身上帶沒帶錢，她比誰都清楚。
宋霖扯了扯嘴角，二話沒說將荷包收進了口袋裏。
宋霖踏出院子，宋孟氏也跟著放了碗。
葉歡見她碗裏的飯還剩一多半，忍不住問道：“娘，您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宋孟氏唉了一聲，說道：“宋霖馬上就要北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兒子是他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就算表現的在再平靜，心裏也是不舍的。
葉歡放下筷子，耐著性子勸道：“如今天下太平，沒什麽戰事，想必可以時常回來看看的。”
軍營裏兵蛋子跟衙門裏的官差一樣，都是拿俸祿的，自然就有休沐日。就算不多，但一個月總有那麽一兩天是跑不掉的。打起仗來的時候，自然是沒時間休養生息，但閑下來，那些被戰事耽擱的休沐日是可以連起來一起補的。很多離家遠的將士，每年都把假攢到一起，回一趟家是綽綽有餘的。
宋孟氏瞧了葉歡一眼，沒想到她竟也知道這些。“你打哪兒聽來的這些？”
葉歡笑了笑，道：“聽隔壁的王嬸子說的。”
原來，隔壁的王嬸子是外地嫁過來的，娘家的兄弟姐妹眾多，日子過得清苦。為了減輕負擔，頭上兩個哥哥不得不去投了軍，這一走就是好些年。聽王大嬸子自個兒說，她家兄弟多年沒有音信，還以為死在戰場上了呢。後來某一天突然回來了，說是打起仗來東奔西跑的，根本就無暇托人給家裏帶信兒。因為沒有仗打，上官就將準了他們回鄉探親。
葉歡時常跟王嬸子一起洗衣裳，偶爾聽她念叨過，所以便記在了心上。
宋孟氏見她連這個都打聽清楚了，不禁對兒媳婦刮目相看。這門親事剛定下的時候，她還有那麽一絲猶豫。盡管葉歡是個好的，既能幹又懂事，打著燈籠都難找，可到底是出身農家，能有多少見識？縱然能在一起過日子，可兒子是個抱負遠大的，將來前途無憂。待有了官職，少不得要出門應酬，葉歡雖說識得幾個大字，可與官家出身的閨秀到底還是差了一大截，到時候難免會被人看輕。
宋孟氏自個兒就是官家千金，知道官場上的你來我往並不簡單，半點兒都不比戰場來的輕松。葉歡這樣的性子，在這偏遠的小地方還算是不錯的，可真正到了大宅門就不夠看了。
葉歡見宋孟氏眼底的神色忽明忽暗，忽然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鑒於前世的經驗，葉歡也算是對察言觀色很有一套。宋孟氏這神態，分明就是對她有所不滿。縱然這種不滿還不到厭惡的地步，可到底還是生出嫌隙來了。
或許是覺得盯著葉歡看得太久了，宋孟氏這才將目光收了回來。“吃完飯，你替我去針線鋪子幫我拿些絲線回來吧。”
葉歡不知道哪裏讓婆母不高興了，忙不疊的應了。
說完，也顧不上吃沒吃飽，心不在焉的扒了兩口就放了筷子。
收拾好碗筷，宋孟氏便將繡好一對枕套幾個香囊拿了出來。“這些東西拿去餘記喜鋪，價格已經跟掌櫃的說好了，你收了錢就是，其他的不必多問。”
葉歡哎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將東西包好。
宋孟氏的針線活兒是做的真好，不管是樣式還是圖案，都比別人做的精致耐看。那枕套上頭繡的鴛鴦，香囊上的梅蘭竹菊，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仿佛有生命似的，格外的打眼。葉歡只瞥了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想起宋孟氏之前的身份，葉歡頓時了然。
那些高門大戶的閨秀，平日裏為了修身養性，大多都是要學些琴棋書畫針線之類的東西，雖不至於靠這些技藝養家糊口，但說出去也是美名一樁。
她的婆母，怕是打小就練習女紅的，且有技藝高超的繡娘教導的吧。葉歡暗暗地揣摩著。
且說宋霖離了家，並沒有去鋪子裏，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名為吉祥的客棧。
“主子，宋霖來了。”二樓的廂房門口，作侍衛打扮的男子見宋霖上來，忙進屋去稟報。
被喚作主人的男子正坐在臨窗的桌子旁飲著茶，聽到侍衛的稟報，這才將投在外頭的視線收了回來。“哦？讓他進來。”
“是。”侍衛應了一聲，腳下生風的走了出去，卻沒有發出任何吵鬧的聲響。
宋霖來到天字號房間的門口，剛好與那侍衛迎面撞上。
“主人叫你進去。”那侍衛面色依舊冷冷的，但眼底的殺意卻斂去了不少。
宋霖緩緩地點了點頭，擡腳跨進了門檻。
“明日可能動身了？”不等宋霖開口，端坐在椅子裏的玄衣男子便主動開口問道。
宋霖抱拳，恭敬地低下頭去。“是。多謝主上成全。”
玄衣男子嗯了一聲，細長的鳳眸從他的身上掠過。“你好好替本王做事，本王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從今往後，你就跟著袁斌。一年之後，我希望你能夠成為最出色的暗衛。”
“是。屬下定當竭盡全力，定不會辜負主上的栽培。”宋霖低垂著頭，目不斜視，只有他自己知道，應下這一聲需要多大的勇氣。
眼前這位貴人，乃是當今聖上的弟弟，先帝封的靖王，因體弱多病，聖上體恤，一直留在京裏養病，並未去封地。這一次會出現在清平縣，乃是奉了聖上旨意前來辦差的。宋霖之所以會與他搭上線，完全是出於偶然。雖屢次找上他，但宋霖一直未有決斷。直到靖王亮出象征身份的玉牌，又提了宋家之事，這才讓宋霖甘心的投入他的麾下。
“你回去準備準備，明日辰時出發。”靖王理了理衣袖上的雲紋，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盞淺抿了一口。
“屬下告退。”宋霖拱了拱手，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宋霖離開之後，先前那名侍衛再次走了進來。“主子，新任清平縣令求見。”
靖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怎麽什麽人都來拜見，不見！”
“可，這位縣令似乎與宋家頗有淵源......”袁斌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主子一二。
105離別在即
“哦？”靖王將杯盞往矮幾上一擱，果然來了幾分興致。
袁斌知道主子這是示意他接著往下說，於是便將打聽到的消息如實稟報。“新任的縣令姓劉，正德八年進士，原任太仆寺員外郎，因太子墜馬一事受到牽連被免去官職。後因著宋侍郎幫著謀劃，才補了清平縣縣令這個缺兒。”
“姓劉，與宋侍郎的夫人乃是同族？”靖王用的雖是疑問句，但口氣卻頗為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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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家裏在鎮上開的有鋪子，宋小子可真有福氣啊！”
“你說，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挑了宋家這門親事呢？裏頭會不會有什麽咱不知道的內情啊？”
葉歡蹲在水塘邊，動作利索的搓著衣裳，好不容易才把臉上的燥意壓下去，就聽見周圍的人不時地朝著這邊探頭，小聲的議論著。
親事辦得倉促本就容易惹來閑話，好在葉歡是個心寬的，她們不疼不癢的說幾句又不會讓她少塊肉，也就懶得搭理了。
“瞧著倒是挺勤快的。”不知是誰說了這麽一嘴。
“知人知面不知心，等著瞧吧。”
這些人說著，便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葉歡只當沒聽到，繼續蹲著洗衣裳。
葉歡端著木盆回到院子裏，宋霖已經將竹竿搭好。見葉歡端著木盆有些吃力的樣子，於是上前兩步從她的手裏將盆子接了過去。
宋孟氏坐在屋檐下補著衣裳，見到宋霖的舉動，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娶了媳婦，果然就是不一樣，都知道心疼人了。
宋霖幫著葉歡晾好衣服，葉歡便去廚房張羅午飯。因為對東西的擺放還不熟悉，難免要去問一問宋孟氏。
宋孟氏是個挺有耐心的，拉著葉歡在廚房轉了一圈，什麽東西放在什麽地方，一一指了出來。葉歡默默地記著，心裏才有了些底。
“咱家人口少，一次煮兩碗米足夠了。”宋孟氏揭開米缸，指了指裏頭放著的一個白瓷碗說道。
葉歡點點頭。
“家裏就剩下這些菜，你看著做吧。”宋孟氏似乎是有意考驗葉歡的廚藝，告訴了她東西擺放的位置，就出去了。
葉歡看了看案板上堆放著的幾樣食材，琢磨了片刻，便開始動起手來。她走到竈門口將火升了起來，在鍋裏放了半鍋水，然後才開始摘菜。她先是拿了兩個馬鈴薯削了皮，切成薄薄的片兒，又拿肉皮和半塊後腿肉清洗幹凈備用。
這時候，鍋裏的水已經燒開了，葉歡將洗好的肉皮和後腿肉整個丟進鍋裏，又從調料罐子裏找了兩塊桂皮八角幹的辣椒一並放了進去，蓋上鍋蓋就去竈裏添柴禾。做完這一切，她又切了半兜白菜用竹簍子在水盆裏淘了淘，動作利索的，仿佛練習過無數遍一樣。
宋孟氏偶爾從廚房門口路過，看著葉歡有條不紊的準備著，忍不住滿意的點頭。
這丫頭，果然是個能幹的！
鍋裏滾水燜著肉，隔老遠就能聞到香味。
宋堯正坐在院子裏的樹下溫習著書本，聞到那香味都不能專心用功了。
“娘，嫂子做什麽好吃的呢，好香啊！”他砸吧砸吧嘴，問道。
宋孟氏朝著廚房的方向瞥了一眼，道：“鹵肉呢。”
“嫂子會做鹵菜？”宋堯咽了口口水，說道。
“那還能有假！我聽村裏人說，你嫂子能幹著呢。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家裏的事幾乎都是她一個人的。”宋孟氏之前還有些猶豫，怕委屈了自個兒兒子，如今看來，是他兒子撿了便宜啊。
宋堯很少在家，所以不是很清楚。見宋孟氏對葉歡讚不絕口，就更放心了。
午飯的時候，宋霖兄弟倆破例多用了一碗飯，就連宋孟氏，也多吃了半碗。葉歡收拾碗筷的時候暗暗慶幸，幸好她多煮了半碗米，否則還真不夠吃呢。
宋堯吃完飯就去了鋪子裏，宋霖也有事出了門，家裏便只剩下了葉歡和宋孟氏婆媳二人。
“媳婦，過來幫我穿下針。”宋孟氏年紀大了，之前又熬夜做針線，所以視力退化的厲害，不得不求助葉歡。
葉歡匆匆的放下手頭的事，走過來，三兩下就幫著宋孟氏穿好了針線。看到宋孟氏手裏縫制的棉衣，葉歡忍不住好奇。“娘，這才入夏呢，怎的做起冬衣來了？”
說起這個，宋孟氏不由得嘆氣。“宋霖馬上就要北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呢，多做幾身衣裳備著總是好的。”
她怎麽一提，葉歡才想起來這麽回事，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還沒適應婆家的生活呢，男人就要離開，多少會有些不安。
宋孟氏自知失言，忙轉移話題道：“對了，還沒問你爹娘都喜歡些什麽，也好準備明兒個的回門禮。”
葉歡定了定神，說道：“倒是沒什麽特別喜歡的，隨便準備幾樣就是了。”
“你爹喝酒嗎？”宋孟氏又問。
“喝的。”
婆媳兩人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聊著，不知不覺得天色就暗了下來。葉歡想起來，該去張羅晚飯了。
“你忙了一天了，在屋子裏歇著，晚飯我來做。”宋孟氏將針線籃子收起，笑著說道，並沒有婆婆的架子。
葉歡哪裏肯讓老人家動手，搶著進了廚房。宋孟氏見針線籃子收拾好，也去了廚房幫忙。
一頓飯的功夫，婆媳兩人分工合作，倒也默契十足。一會子的功夫，兩人的關系似乎又更親近了一些。
宋堯和宋霖兩兄弟是踩著飯點回來的，酒足飯飽之後，葉歡才算是閑了下來。
因著早上的一番胡鬧，到了夜裏，葉歡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讓宋霖得逞。想著明兒個還要回門，宋霖也就乖乖的收了手，抱著葉歡的腰身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用過了早飯，葉歡便和宋霖回了村裏。
趙氏這兩天都沒怎麽睡好。一來葉遲著了涼，有些吐奶，二來擔心葉歡剛嫁出去過不習慣，所以天還沒亮她就起來了，一邊操持著家務，一邊不時地朝著路口張望。好不容易看到女兒女婿的身影，一顆心才落回了肚子裏。
“可算是回來了！”趙氏拉著葉歡的手仔細打量，見她面色紅潤，眉眼帶笑，這才稍稍安心。“快，屋裏坐。”
“娘，我去廚房幫忙。”
“今兒個是你回門的日子，要你幫什麽忙，就安心坐著吧。”趙氏將葉歡攔了下來，推著她進了屋。“幫我招呼好女婿就行了。”
提到宋霖，葉歡還是忍不住紅了紅臉。盡管兩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可到底才嫁過去兩天，還不算熟悉，難免會有些不適應。
宋霖倒是十分面色坦然，恭敬地喚了聲岳母，順從的在堂屋裏坐了下來。
101不甘
因為知道葉歡兩口子回門，家裏不少的親戚都趕了過來。這會子看到金童玉女似的一對新人，都忍不住嘖嘖稱讚。
“果然是人靠衣裝！瞧瞧這宋家小子，換了身衣裳，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原來姐夫也可以這麽斯文啊！”
“歡丫頭好像胖了一些，可見在婆家過得還不錯。”
葉歡瞪了葉果一眼，扯著她進了房間。“這幾天，家裏沒什麽事吧？”
葉果搖了搖頭，道：“能有什麽事？”
“那縣太爺公子沒上門找麻煩？”葉歡朝著四周看了看，見沒有旁人這才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聽說縣太爺馬上要去別的地方上任了，縣太爺公子自然是要跟著去的，所以才沒來找咱們的麻煩吧？”葉果撇了撇嘴，道。
要去別的地方上任？葉歡乍聞這個消息，還真有些意外。
葉果見她對這事兒感興趣，便又多說了幾句。“聽張甜說，縣太爺好像是得罪了什麽人才被貶了官，對外稱升遷，實際上是要回原籍呢。”
葉歡擰了擰眉，總覺得這事兒來得太過蹊蹺。“若縣太爺真的那麽容易扳倒就好了......”
“姐，你想那麽多幹嘛。反正以後咱們是清凈了，管他什麽原因呢。”葉果是個沒心眼兒的，只要有吃的就萬事足了。
葉歡咬了咬唇，琢磨了好半天都琢磨不出點兒門道兒來，索性就不去想了。
家裏有客人，兩姐妹也不好躲在屋子裏不出去。簡單的聊了兩句之後，葉歡便出去招呼客人了。葉老大一家子也來了，張氏原本還想奚落兩句的，但葉歡面色紅潤，與宋霖對視的時候滿是甜蜜，一副小女人的嬌羞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葉琳還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打量宋霖，只見他長身而立，眉目如畫，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衫，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好看。聯想到她要嫁的那人，葉琳心裏不免泛酸。
佟家雖說家資豐厚，但佟正年長得憨頭憨腦的，個子也不高，單人才方面比宋霖要遜色多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哪個姑娘家不想嫁個才貌雙全的男人？
如此一比較，葉琳頓時覺得不甘心起來，總感覺矮了人一截。好在宋霖除了一張皮相再無其他可取之處，否則她肯定要酸上好一陣子。
趙氏娘家就來了她兄長父子倆，趙嘉媳婦兒身懷有孕，不便遠行，而李氏要在家裏照看周氏，也脫不開身。
“我瞧著這宋霖是個好的，將來肯定會有出息。”趙楊不是個多話的，喝了酒之後才打開話匣子，偷偷地跟葉江說道。
葉江聽著高興，不住地點頭。“是啊，我找人幫他看過相，說是個有福的。”
宋霖這個新女婿是稀客，免不得被人勸酒。宋霖本不是個貪杯的，但親戚敬酒，他不能推辭，只得乖乖的喝了。
一杯杯下來，他的臉很快就泛起了紅色。
“來來來，咱爺兒倆再喝一個。”葉江見他這麽識相，勸起酒來就更歡了。
趙氏有些看不下去了，嗔了他一眼。“喝兩杯意思意思就行了，莫把人灌醉了。再說了，空著肚子喝酒傷胃，你也少喝兩杯！”
葉江不以為意，繼續拉著宋霖喝。
宋霖的酒量還不錯，但空著肚子喝酒的確容易醉。不過，他的酒品還不錯，即便是喝醉了，也不會大吵大鬧高聲喧嘩，只會一個勁兒的傻笑。
坐席是男女分開的，葉歡吃飯的時候，眼光不自覺的就往男客那邊瞟。
葉果見她這樣，忍不住小聲的打趣。“心疼姐夫啊？這麽不放心，還不過去幫忙擋一擋酒？”
葉歡臊得臉頰微微泛紅，羞惱的瞪了葉果一眼。“吃你的菜。”
葉果嘿嘿的笑著，開始埋頭啃雞爪。
飯後，親戚們三三兩兩的離開了，屋子裏只剩下自家人的時候，宋霖再也支撐不住，砰地一聲趴在桌子上起不來了。
趙氏嚇了一跳，趕緊喚了葉歡過來。
“沒事，就是喝醉了。”葉江探了探他的鼻息，以過來人的身份說道。
趙氏瞪了他一眼，道：“新姑爺可是嬌客，頭一回上門就給灌醉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這有什麽！我頭一回去你家裏，還不是被岳父和大舅子灌得七葷八素的。”葉江擺了擺手，不以為意的說道。
趙氏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葉歡搶了先。“娘，您幫忙扶一把。”
趙氏這才沒吭聲，幫著葉歡把宋霖扶進屋子裏躺下。
宋霖這一睡就是半天，等到醒來天都要黑了。
葉歡一直在床邊守著，就怕他要吐的時候沒人伺候。見他睜開眼睛，這才松了口氣。宋霖掙紮著坐起身來，渾身沒什麽力氣，葉歡不得不幫著扶了一把。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葉歡滿是擔憂的問道。
宋霖扯了扯嘴角，道：“沒事兒，就有些頭暈。”
“你怎麽任由他們灌啊，也不知道推了。”葉歡見他沖著自個兒傻笑，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明明就沒多大的酒量，還來者不拒，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宋霖突然湊過來在她喋喋不休的嘴上親了一口，笑道：“岳父大人叫喝，哪敢辭。”
葉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捂著嘴側過身去，一張臉漲得通紅。
這男人，總是喜歡這麽撩撥人麽？！
葉果聽到屋子裏的動靜，悄悄地探進頭來，剛好撞見這一幕，忙害羞的閉上了眼睛。“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
葉果的出現，讓葉歡臉頰的溫度更高了。忙不疊的站起身來，跟在葉果身後走了出去。
宋霖整理好儀容走出房間的時候，屋子裏已經點上了燈。
趙氏見宋霖出來，朝著他招了招手。“醒了，快些過來吃飯。”
宋霖恭敬地應了，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因為要趕著回鎮上，宋霖和葉歡匆匆的扒了兩口飯就動身了。好在來的時候雇了騾車，否則靠一雙腳還真難得趕回去呢。
“爹、娘，進屋吧。”葉歡見他們送了出來，忙開口勸道。
趙氏哎了一聲，卻仍舊站在原地沒動。
102粘人
宋霖知道他們是舍不得葉歡，於是開口道：“反正離得也不遠，葉歡若是得了空可以經常回來看看，住上幾日。”
趙氏笑了笑，領了這份心意。心裏倍感安慰的同時，卻不敢將他的話當真。畢竟姑娘出了嫁，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哪兒能任性妄為，說回娘家就回娘家。
“慢些趕路，小心為上。”
宋霖點了點頭，這才揚起鞭子，趕著騾車走了。
目送著二人離去，葉果才敢把方才看到的告知趙氏。“照我說，姐姐姐夫兩人好著呢，您就別瞎操心了。”
趙氏嘆了口氣，道：“終歸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養了十幾年，哪兒能說放手就放手。”
“我看女婿是個好的，對歡丫頭也不錯，你就安心吧。”葉江是個心寬的，大致上過得去便心滿意足，根本不會想得很遠。
趙氏睨了他一眼，礙著有旁人便沒再多說。等到了夜裏，洗了澡躺進被窩之後，她才滿臉愁容的說起自個兒的擔憂。“女婿是好，可再有兩日就要離家，兩人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說分開就分開了，閨女心裏得有多難受。況且，女婿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要是去個三年五載，咱閨女豈不是跟守活寡沒兩樣？！”
葉江聽了趙氏的話，皺眉就皺了起來。“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吧......”
“這還算好的呢。”趙氏越想越覺得不安。“沒戰事還好，在軍營裏混幾年說不定還能弄個小官兒當當。可一旦有戰事，那可是九死一生啊！若是，若是......你閨女可怎麽辦？！”
葉江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不由得楞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也只是猜測，說不定只是分配到後頭做個火頭軍呢？”
趙氏哼了一聲，道：“你女婿若是安心做個火頭軍就好咯！”
趙氏跟宋霖相處的時日不多，但也知道他絕非那種肯安於現狀的。年輕人有抱負是好事，可偏偏他要去的是軍營，那可是拋頭顱灑熱血的地方，搞不好就有去無回。
趙氏越想心裏越慌，都開始後悔答應這門親事了。
只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買，誰又能料到那楊縣令會突然被調走呢？若是早知道，也用不著這麽急著將閨女嫁出去。
想著想著，趙氏就鉆了牛角尖。
“你也別太悲觀了，我瞧著女婿是個有本事的。他在山裏行走了那麽多年，不也沒出過什麽事嘛。上陣殺敵，肯定是戰無不勝。”葉江見她臉色不好，於是勸慰道。
趙氏還想說什麽，葉江卻已經睡了過去。找不到傾訴的人，趙氏只得閉了嘴。
借著月光，小半個時辰之後，葉歡和宋霖總算是順利的到了鎮上。將騾車還去車行，結了剩下的租錢，兩人才踏著月光走進家門。
宋孟氏一直盯著門口，見小兩口進來，忙站起身來。
“怎的這麽晚才回來？”宋孟氏倒是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天色晚了，她怕兩人在路上出什麽事，這才問了這麽一句。
葉歡頗為懺愧的解釋道：“爹娘留了晚飯，所以回來晚了。”
宋霖將趙氏給的兩只雞一只鵝拎了進來，說道：“怪我貪杯，這才耽擱了。”
宋孟氏見一向沈默是金的兒子，竟然會為了媳婦說好話，不由得感到欣慰。
成了親，會疼媳婦了！
“都別站著了，快些進屋。”雖說已經入夏，但夜裏還是有些涼的，宋孟氏生怕兩人吹風著涼，便催促著兩人進屋。“我去燒水，你們早些洗了歇著。”
“娘，還是我去吧。”葉歡知道宋孟氏身子不好，可不敢讓她老人家累著。
“別把我想的那般沒用，我還沒老到動彈不得。不過是燒個水，我這身子骨還吃得消。”宋孟氏笑著打趣道，推著葉歡進了小兩口的房間，轉身去了廚房。
葉歡來回顛簸了一路，的確是累了，便沒再堅持。
宋霖悄然靠近，見葉歡不適的揉著腰，於是在她身側坐了下來。雙手環上她纖細的腰身，代替她的雙手，放輕了力道揉捏起來。
一開始葉歡還挺害羞的，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但她的力道哪裏比的過常年幹力氣活兒的宋霖，只能由他去了。
不過，葉歡也沒敢讓他多按，生怕被人瞧見。“你去看看水燒好了沒有。”
宋霖嗯了一聲，不舍得將手收了回去。
因為房子很小，家裏並沒有專門洗澡的地兒。葉歡便在房間的一角隔了個一人高的屏風，在裏頭放了個木凳子，就當是浴房了。
洗完澡，葉歡換了身幹爽的褻衣，便鉆進了被窩。
宋霖進來的時候，葉歡已經睡著了。匆匆的洗了個澡，宋霖也上床躺下了。只是，軟玉溫香在懷，他如何能夠無動於衷？加上白日裏喝了不少酒，昨兒晚上又體恤她沒有碰她，這會子哪裏還能忍得住。一雙手便不老實起來，從衣角的下方伸了進去。
葉歡是被身上的人弄醒的。濕熱的唇舌糾纏，讓她都要喘不上氣兒來。身體裏被填得滿滿當當，身子更是被撞得快要散架，如何還能睡得著。
“你，你輕一些......”葉歡有些受不住，在他背上抓出幾道杠子來。
宋霖喘著粗氣，嘴上小心的哄著，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恨不得將她揉碎了去。待雲收雨歇，葉歡已經虛軟的不能動彈了。
宋霖翻身躺下，將葉歡往懷裏攏了攏，這才吹滅了油燈。
一夜繾綣，葉歡踏踏實實的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清早，葉歡就醒了，而且還是被熱醒的。沒辦法，誰讓身邊有個大暖爐呢？葉歡微微睜開眼睛，小心翼翼的擡頭打量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見他呼吸平穩還未醒來，只得輕手輕腳的擡起他的胳膊，小幅度的將身軀挪出他的懷抱。可不管她怎麽小心，還是驚動了枕邊人。還沒來得及起身就又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給圈了回去，卷入了懷裏。
這男人竟這般粘人！
葉歡有些哭笑不得。
“天亮了，得起去燒水做飯了。”葉歡只穿了件肚兜，背貼著他的胸口，一動也不敢動，臉頰微微泛起嬌羞的紅色，糯糯的說道。
宋霖摟著她好一會兒，才松了手。
葉歡趁機爬了起來，飛快的穿好衣裳，梳好了頭發出去了。
103閑言碎語
葉歡出去的時候，宋孟氏已經起來了。見葉歡挽起袖子就要生火，不由笑道：“左右沒什麽事，怎麽不多睡會兒？”
葉歡紅了紅臉，道：“習慣了。”
宋孟氏笑了笑，沒再多說。
婆媳倆一起動手，很快便做好了早飯。
葉歡知道宋孟氏口味素來清淡，於是單獨的給煮了碗粥。不過，這粥卻是放了些糯米和搗碎的山藥的，看似寡淡，味道卻是極好。
宋孟氏吃了兩口，讚不絕口。“還是媳婦心思巧妙。”
葉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愛吃的話，我以後多做一些。”
山藥這種東西在北明並不罕見，只是價格比普通的菜色要貴上一些，宋孟氏自然是不想浪費這個錢的。“你的一番心意我領了，又不是什麽金貴之人，哪兒能天天吃這個。”
葉歡很想說，山藥不比人參，家裏還是吃得起的。可想著家裏正值為難的時候，這話若是說出去，怕是有鋪張之嫌，只得將話又給咽了回去。
宋霖宋堯兩兄弟安靜的吃著碗裏的飯，並不怎麽說話。兄弟倆一直恪守著食不言寢不語的教條，早就成了習慣。
葉歡知道一些宋家的事，故而也謹慎起來，不敢隨意的起話頭。
悶不吭聲的吃完飯，宋堯就去鋪子裏報到了，宋霖則待在家裏，幫著做些力氣活兒。偏屋裏的劈柴已經堆了版間屋子，該是夠燒了。但宋霖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家裏又都是老弱婦孺，只得多劈一些放著以備不時之需。
宋孟氏收拾著碗筷，葉歡也不能閑著，於是便端著木盆去了池塘邊。
“宋霖媳婦，洗衣裳呢？”隔壁的大娘與宋家關系還不錯，見葉歡過去，忙讓出一塊地方來。
葉歡笑著上前，恭敬地喚了聲嬸子。
“嫁過來這些時日，可還習慣？”那大娘未開口就先笑，是個極好相處的。
葉歡嗯了一聲，道：“跟自個兒家裏一樣，沒什麽不習慣的。”
那婆子見她這麽會說話，臉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可不是吶。你那婆婆是個慈藹的，男人又是個體貼的，小叔還是個舉人，這婆家真真是沒話說！”
葉歡笑著點頭。“是啊，能嫁到宋家來，是我的福氣。”
“唉喲，瞧這張嘴甜的。宋孟氏有你這樣乖巧懂事的兒媳婦，怕是都笑得合不攏嘴。”那大娘是個直爽性子，說著說著就打起哈哈來。
葉歡嬌羞的低下頭去，心裏亦是甜滋滋的。
比起前世的遭遇，這一世當真是要幸運得多。不但能嫁給稱心如意的郎君，婆家人還都以禮相待，日子當真是舒心不已。
看著葉歡那嬌羞的模樣，那婆子打趣了幾句就端著盆子回去了。
葉歡手腳麻利的搓著衣裳，日頭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格外的舒服。
“得意個什麽啊，她男人就要投軍了，指不定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可不是......萬一有個傷啊殘的，下半輩子可就慘咯！”
“這還算好的呢！我聽說啊，十個人裏頭有八個是回不來的。”
“嘖嘖嘖，那豈不是要守活寡？”
葉歡耳聰目明，如何聽不到這些閑言碎語？但是，這些話早已傷不到她。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愛嚼舌根就去嚼好了，反正她也不會少塊肉。
三兩下將衣裳清洗幹凈，葉歡便抱著盆子走了，仿佛根本沒聽見她們說話似的。
“瞧她那清高樣兒，莫以為嫁到了宋家，就真把自個人當官家娘子了！”
“就算是官家娘子，那也是宋二郎的媳婦才是！她這個做嫂子的算什麽！”
“就是！”
一群小媳婦兒嘰嘰歪歪了好一陣，這才前後腳離開。
宋霖耳力向來不錯，又只隔了一道院墻，自然是將她們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沒想到，這些婦人背地裏竟然如此的不堪，眉頭不由高高的皺起。
葉歡利索的將衣裳晾好，正要進屋去幫宋孟氏剝花生米，卻被突然靠近的宋霖拽住了胳膊。
“幹嘛呢。”葉歡生怕婆婆瞧見了不喜，縮了縮手，欲將手抽出來。
宋霖心思沒那麽多的彎彎繞繞，一門心思都在如何寬慰葉歡的事兒上頭。“方才那些人說的，別放在心上。”
葉歡點了點頭，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宋霖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來。“我明兒個就得走了。”
葉歡手裏的動作一頓，猛地擡眸看向他。盡管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但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卻顯得格外的沈重。
“知，知道了。東西我都替你收拾好了，到了那邊記得常寫信回來。”葉歡一緊張就特別喜歡說話，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減輕一些心裏頭的不舒服。
宋霖知道對不住她，故而她說什麽他都點頭稱是。
葉歡叮囑完這個又叮囑那個，說的嘴巴都幹了，然後突然歸於沈默。
“我，是不是話太多了？”她略顯尷尬的問道。
宋霖見她那副拘謹的樣子，不由得失笑。“沒事，我愛聽。”
葉歡抿了抿嘴角，嗔了他一眼。
果然，還是覺得她話多！
葉歡甩開他的手，進屋去了。
宋霖站在原地，怔怔的盯著葉歡面條的身影瞧了好一會兒，這才重新撿起地上的斧頭，哼哧哼哧的劈起柴禾來。
宋孟氏不是沒看到小兩口的互動，見葉歡紅著臉進屋，便假裝沒瞧見，免得兒媳婦羞地無所適從。
“娘，放著我來剝吧。”葉歡定了定心神，便將宋孟氏手裏的活計接了過來。剝花生雖不是什麽力氣活兒，但做得久了，手指也會受不了的。
宋孟氏知道她是個孝順的，也沒有推辭。“那我去廚房看看，剝滿一盤就行了，別傷了手。”
葉歡應了一聲，安靜的坐在凳子上剝了起來。
宋堯每天中午都會回來吃飯，今兒個到了午時也不見他的身影，宋孟氏難免會覺得奇怪。“飯菜都上了桌，怎的還不回來......”
葉歡站起身來，說道：“要不我去鋪子裏瞧瞧？”
宋孟氏卻搖著頭阻止了她。“這一來一去的，少說也得一炷香的時辰。算了，咱們先吃，給他留些菜就是了。”
葉歡這才重新落座，默默地吃起了碗裏的飯。
104靖王
宋霖吃飯速度比較快，三兩下就見了底。“娘，我還有些東西沒買齊，去街上看看，順便去鋪子瞧瞧。”
宋孟氏嘆了口氣，只得點頭。“成，你快去快回。”
葉歡見宋霖起身，忙也跟著站起來去屋子裏取了個荷包出來塞到他的手裏。
宋霖楞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帶的錢夠了。”
“出門在外，多帶一些總不會錯的。”宋霖身上帶沒帶錢，她比誰都清楚。
宋霖扯了扯嘴角，二話沒說將荷包收進了口袋裏。
宋霖踏出院子，宋孟氏也跟著放了碗。
葉歡見她碗裏的飯還剩一多半，忍不住問道：“娘，您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宋孟氏唉了一聲，說道：“宋霖馬上就要北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兒子是他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就算表現的在再平靜，心裏也是不舍的。
葉歡放下筷子，耐著性子勸道：“如今天下太平，沒什麽戰事，想必可以時常回來看看的。”
軍營裏兵蛋子跟衙門裏的官差一樣，都是拿俸祿的，自然就有休沐日。就算不多，但一個月總有那麽一兩天是跑不掉的。打起仗來的時候，自然是沒時間休養生息，但閑下來，那些被戰事耽擱的休沐日是可以連起來一起補的。很多離家遠的將士，每年都把假攢到一起，回一趟家是綽綽有餘的。
宋孟氏瞧了葉歡一眼，沒想到她竟也知道這些。“你打哪兒聽來的這些？”
葉歡笑了笑，道：“聽隔壁的王嬸子說的。”
原來，隔壁的王嬸子是外地嫁過來的，娘家的兄弟姐妹眾多，日子過得清苦。為了減輕負擔，頭上兩個哥哥不得不去投了軍，這一走就是好些年。聽王大嬸子自個兒說，她家兄弟多年沒有音信，還以為死在戰場上了呢。後來某一天突然回來了，說是打起仗來東奔西跑的，根本就無暇托人給家裏帶信兒。因為沒有仗打，上官就將準了他們回鄉探親。
葉歡時常跟王嬸子一起洗衣裳，偶爾聽她念叨過，所以便記在了心上。
宋孟氏見她連這個都打聽清楚了，不禁對兒媳婦刮目相看。這門親事剛定下的時候，她還有那麽一絲猶豫。盡管葉歡是個好的，既能幹又懂事，打著燈籠都難找，可到底是出身農家，能有多少見識？縱然能在一起過日子，可兒子是個抱負遠大的，將來前途無憂。待有了官職，少不得要出門應酬，葉歡雖說識得幾個大字，可與官家出身的閨秀到底還是差了一大截，到時候難免會被人看輕。
宋孟氏自個兒就是官家千金，知道官場上的你來我往並不簡單，半點兒都不比戰場來的輕松。葉歡這樣的性子，在這偏遠的小地方還算是不錯的，可真正到了大宅門就不夠看了。
葉歡見宋孟氏眼底的神色忽明忽暗，忽然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鑒於前世的經驗，葉歡也算是對察言觀色很有一套。宋孟氏這神態，分明就是對她有所不滿。縱然這種不滿還不到厭惡的地步，可到底還是生出嫌隙來了。
或許是覺得盯著葉歡看得太久了，宋孟氏這才將目光收了回來。“吃完飯，你替我去針線鋪子幫我拿些絲線回來吧。”
葉歡不知道哪裏讓婆母不高興了，忙不疊的應了。
說完，也顧不上吃沒吃飽，心不在焉的扒了兩口就放了筷子。
收拾好碗筷，宋孟氏便將繡好一對枕套幾個香囊拿了出來。“這些東西拿去餘記喜鋪，價格已經跟掌櫃的說好了，你收了錢就是，其他的不必多問。”
葉歡哎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將東西包好。
宋孟氏的針線活兒是做的真好，不管是樣式還是圖案，都比別人做的精致耐看。那枕套上頭繡的鴛鴦，香囊上的梅蘭竹菊，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仿佛有生命似的，格外的打眼。葉歡只瞥了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想起宋孟氏之前的身份，葉歡頓時了然。
那些高門大戶的閨秀，平日裏為了修身養性，大多都是要學些琴棋書畫針線之類的東西，雖不至於靠這些技藝養家糊口，但說出去也是美名一樁。
她的婆母，怕是打小就練習女紅的，且有技藝高超的繡娘教導的吧。葉歡暗暗地揣摩著。
且說宋霖離了家，並沒有去鋪子裏，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名為吉祥的客棧。
“主子，宋霖來了。”二樓的廂房門口，作侍衛打扮的男子見宋霖上來，忙進屋去稟報。
被喚作主人的男子正坐在臨窗的桌子旁飲著茶，聽到侍衛的稟報，這才將投在外頭的視線收了回來。“哦？讓他進來。”
“是。”侍衛應了一聲，腳下生風的走了出去，卻沒有發出任何吵鬧的聲響。
宋霖來到天字號房間的門口，剛好與那侍衛迎面撞上。
“主人叫你進去。”那侍衛面色依舊冷冷的，但眼底的殺意卻斂去了不少。
宋霖緩緩地點了點頭，擡腳跨進了門檻。
“明日可能動身了？”不等宋霖開口，端坐在椅子裏的玄衣男子便主動開口問道。
宋霖抱拳，恭敬地低下頭去。“是。多謝主上成全。”
玄衣男子嗯了一聲，細長的鳳眸從他的身上掠過。“你好好替本王做事，本王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從今往後，你就跟著袁斌。一年之後，我希望你能夠成為最出色的暗衛。”
“是。屬下定當竭盡全力，定不會辜負主上的栽培。”宋霖低垂著頭，目不斜視，只有他自己知道，應下這一聲需要多大的勇氣。
眼前這位貴人，乃是當今聖上的弟弟，先帝封的靖王，因體弱多病，聖上體恤，一直留在京裏養病，並未去封地。這一次會出現在清平縣，乃是奉了聖上旨意前來辦差的。宋霖之所以會與他搭上線，完全是出於偶然。雖屢次找上他，但宋霖一直未有決斷。直到靖王亮出象征身份的玉牌，又提了宋家之事，這才讓宋霖甘心的投入他的麾下。
“你回去準備準備，明日辰時出發。”靖王理了理衣袖上的雲紋，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盞淺抿了一口。
“屬下告退。”宋霖拱了拱手，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宋霖離開之後，先前那名侍衛再次走了進來。“主子，新任清平縣令求見。”
靖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怎麽什麽人都來拜見，不見！”
“可，這位縣令似乎與宋家頗有淵源......”袁斌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主子一二。
105離別在即
“哦？”靖王將杯盞往矮幾上一擱，果然來了幾分興致。
袁斌知道主子這是示意他接著往下說，於是便將打聽到的消息如實稟報。“新任的縣令姓劉，正德八年進士，原任太仆寺員外郎，因太子墜馬一事受到牽連被免去官職。後因著宋侍郎幫著謀劃，才補了清平縣縣令這個缺兒。”
“姓劉，與宋侍郎的夫人乃是同族？”靖王用的雖是疑問句，但口氣卻頗為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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