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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53買山
“那錢掌櫃又來買樹了啊？葉老二可真夠可以的啊，悶不吭聲的就弄了這麽多！”
“他當這山是他家的吶，照這麽砍下去，以後咱還有柴燒嗎？村長也真是的，咋就不管管！”
“葉老二可是往他家拎了不少東西，村長當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那可不成！這山可是公家的，又不是他葉老二家的！”
“走走走走，咱們去村長家說理去！”
一兩個人說也就罷了，村長當然不會當回事。可來的人多了，村長也開始為難起來。好不容易把人打發走，想了想還是有必要敲打葉老二一番，於是轉身就去了隔壁。
葉江正拿著墨鬥畫線呢，就見村長沈這一張臉走了過來，忙上前去招呼。“村長來啦。”
村長嗯了一聲，徑直走進堂屋坐了。
葉江忙放下手邊的活兒。
村長掃了葉江一眼，沈聲說道：“你說你要蓋房，還差幾根椽子，我這才沒說什麽。你好歹也收斂一些，如今鬧得人盡皆知，都跑來我這裏討說法，你這不是讓我難做嘛！”
葉江是個嘴笨的，根本就說不出什麽漂亮話來。倒是趙氏在屋子裏聽到外頭的動靜，尋聲走了出來。“村長來啦？真是讓您費心了，勞您親自過來一趟！這事兒，的確是當家的做的不妥當。有件事兒，當家的一直想找您商量來著，最近一忙就給忘了。”
村長見趙氏又是賠小心又是賠笑臉的，神情才緩和了一些。“哦，找我商量什麽事？”
趙氏給葉江使了個眼色，葉江這才磕磕巴巴的把葉歡給出的主意說了。“您也知道，我打小跟著師傅學做木工，除了這個啥都不會。給人做工也要碰運氣，不可能每天都有活兒幹。家裏好些人要養活呢，這馬上又要多一張嘴，總得吃飯不是。所以，我打算自個兒在家打家具賣。可後山畢竟是公家的，砍得多了，村裏人難免會生出什麽想法來。我，我想把屋後頭的這片林子買下來......”
“你想買山？”村長聽到這裏，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葉江哎了一聲，神情顯得有些忐忑。
當初，葉歡給他出這個主意的時候，他也是嚇了一跳。
北明的律例中有明文規定，土地山林是可以買賣的。而且，還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本地的村民有優先購買的特權，只需要在村長那裏報備一聲，然後去縣太爺那裏留下文書簽字畫押就行了。而賣地賣林所得的銀錢，則會上交到縣府的銀庫，作為當地的財政收入。
村長沈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哪兒來那麽多銀子？”
這一點，葉江也早就想好了措辭。“這次賣了兩車木料，攢了些銀子。我與那家具行的掌櫃是師兄弟，他答應先借我一些銀子。等日後賣了家具，便還他。”
村長一開始也是懷疑的，後來聽說他跟那位錢掌櫃有交情，也就打消了疑慮。“成，那等哪日有空了，咱去縣衙一趟。”
“哎。”葉江期期艾艾的應了一聲，沒想到這事兒就這麽成了。想著屋後頭那片林子就要變成他葉老二家的了，他還有些不敢置信，感覺跟做夢一樣。
送走了村長，葉江傻乎乎的走到趙氏跟前，碰了碰她的胳膊。“孩兒她娘，你捏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趙氏嗔了他一眼，扶著腰往房間走。“就你這點兒膽子，還不如你閨女呢！”
葉江憨憨的笑著，倒是不介意媳婦兒拿閨女跟他比。
兩口子進了房間，便將所有的積蓄拿出來數了一遍。北明的田地山林買賣都是明碼標價的，所以他們倒是不怕被坑。只不過，想要順利的辦成此事，還得額外的給縣老爺和村長一些好處就是。
“這裏總共是三百四十七兩，買下後面那片林子得花個兩百兩，縣太爺那裏少說也得五十兩，村長那邊兒上回給了五兩，這回怕是還得添一些。”趙氏算來算去，這一番折騰下來就得花去大半。再加上要賠給張氏的五十兩，手裏的銀子就所剩無幾了。
好在後頭的罩房還存了些料子，否則還真是周轉不開了。
商量好了買山的事情，葉江又去了趟葉老大家，把那五十兩銀子送了過去。不過，將銀子放下之後他就回來了。雖說銀錢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可張氏這一鬧，算是徹底的將兩家的情分給折騰沒了。更讓葉江心寒的是，葉海並未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心裏縱然不怎麽痛快，第二天一早葉江還是帶著文書去了縣衙。簽字畫押並蓋上縣衙的印章，葉江的一顆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裏。
“以後這片山頭就是咱家的了！”葉江看著屋後頭的林子，笑得眉眼彎彎。
趙氏也沈浸在喜悅裏，最苦的那段日子都沒見她掉過眼淚，偏在這時候熱淚盈眶了。這事兒放在半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葉歡摟著趙氏的胳膊，心情激蕩。“娘，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趙氏緊緊地抓著葉歡的手，無聲的回應。
葉果不清楚這片山林的價值，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個妝奩盒子什麽時候能給補個琉璃鏡子。所以，葉江剛回到家裏，葉果就去纏他了。
葉江怎麽可能忘了這茬兒，小心翼翼的從包袱裏拿出一方帕子來。帕子一層層的揭開，裏面赫然躺著一面和原先一樣大小的琉璃鏡。
葉果一瞧那鏡子，高興地跟什麽似的，比拿到壓歲錢還要高興。
趙氏見葉果瘋的沒個正行，免不得又是一頓數落。葉果暗暗吐了吐舌頭，這些道理她早就聽疲了，根本就沒往心上去。
“你就縱著她吧，日後管不住了有你愁的！”趙氏念完葉果又把註意力放在了葉江的身上。
葉江仍舊只會傻呵呵的笑著，任由媳婦兒指責，半個不字都沒有。趙氏說得再多，就猶如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也就懶得啰嗦，轉身去餵雞了。
葉歡笑了笑，端著盆子洗衣服去了。
54試探
葉歡去的時候，那裏已經有好些人了。見葉歡端著盆子過來，方才還在嘰嘰喳喳議論個沒完沒了的婦人們便都住了嘴。
“歡丫頭，洗衣裳呢。”賀娘子倒是還跟以往一樣，熱絡的跟葉歡打招呼。
“嬸子也在呢。”葉歡故意裝作沒聽見她們議論一樣，沖著賀娘子笑了笑。“上回多虧了二牛哥幫忙，否則那些個木料怕是都要爛在林子裏。”
“說哪裏話，鄰裏之間不就該互相幫忙？”賀娘子聽葉歡對兒子的稱呼，臉上的笑意更勝。
葉歡回了個笑容，便蹲下身來，將木盆放在了一旁的跳橋上。
那些個三姑六婆的嘴巴可是閑不住的，安靜了沒多大會兒就又開始聊上了。
“歡丫頭，聽張嬸子說，你們家要買屋後頭的那片山頭？”一個長得黑瘦黑瘦的大娘忍不住開口問道。
葉江大方的嗯了一聲。
“買下一整座山頭，少說也要大幾百兩銀子吧？”又有個胖大娘加入了話題。
葉歡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既沒有顯擺也沒有遮遮掩掩，如實的說道：“銀子是村長說了算，已經在縣衙簽了文書了。”
幾個婦人聽了葉歡的話，不由得面面相覷，瞬間就沒了聲兒。
賀娘子如何不知道她們是怎麽想的，無非就是嫉妒而已。都是一個村兒的，偏葉老二運氣好，隔三差五的就在山裏找到寶，而她們卻什麽都沒有撈著罷了。
“歡丫頭，你娘身子可還好，這個歲數了懷胎，很辛苦吧？”賀娘子懶得理會那些人，換了個話題跟葉歡閑聊了起來。
“前些時日還有些害口，最近好多了，能吃能睡。”葉歡笑著應道。
“那感情好。這一胎若是個大胖小子，你娘也算是了了心願了。”
“但願是個弟弟。”
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兒的聊著，那些人根本就插不進去話。私下嘀嘀咕咕了幾句，就各自端著盆子回家了。
“她們說的，你別往心裏去。”賀娘子等那些人走了，才對葉歡敞開心胸說道。
葉歡笑著點點頭。“我沒放心上。”
前世，她就是太在乎別人的看法，所以才落得那樣的下場。這一世，她絕不會再那般傻乎乎的任由流言蜚語侵蝕內心，被別人左右。
賀娘子將洗好的衣裳擰幹水往盆子裏一丟，站起身來。“我還得回去燒火做飯，先走了。”
“嬸子您慢走。”葉歡放下手裏的棒槌，目送她離去。
賀娘子笑盈盈的離開，心裏對葉歡這丫頭越發的喜歡了。或許，她可以再去探探趙氏的口風，早些將這門好親事給定下來。
葉歡不知道賀娘子心裏所想，仍舊使勁兒的揮舞著手裏的棒槌，專心的漂洗著一家人的衣裳。待將全部的衣裳清洗好，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葉歡蹲的時辰有些久，站起來的時候雙腿有些發麻。她握著拳頭在腿上捏了兩下，這才將棒槌丟進盆子裏，端起盆子起身往回走。
剛爬上池塘邊的小山坡，就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葉歡心裏一悸，低下頭去往旁邊讓了讓，那身影在經過她身旁的時候停住了腳步。“上回有本書落在家裏了。”
他說著，從懷裏摸出一本壓得平平整整的書遞到她面前。
葉歡換了只手端木盆，單手接過那本書，回了句。“麻煩你了。”
宋霖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沒有多做停留便大步離開。
察覺到宋霖走遠，葉歡這才呼出一大口氣來，手心裏全是汗。將書塞到腋下夾著走了幾步之後，葉歡猛地回過神來。她心虛個啥啊？！
他們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
這麽一想，葉歡都要把下唇給咬破了。
走出很遠之後，宋霖的嘴角不只怎麽的，微微向上翹了一下。
葉江買山的事在村裏傳了一陣之後，漸漸地平息下來。葉江這些時日以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除了在家裏打磨他那些木工要用的家什之外，就是研究那些書上的木雕。他人是老實，但腦子卻不笨，那些圖紙他看幾遍就都記下了，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拿了上回剩下的一些料子敲敲打打。
“爹，這雕的是啥？”葉果被樹上的蟬叫聲吵得睡不著，索性趴在窗戶邊看葉江幹活兒。
葉江將刀子刮下來的木屑吹了吹，打量了起來。“菩薩。”
葉果沒去過大的寺廟，但半山腰的土地廟還是常去的。“是土地公嗎？”
“彌勒佛像。”葉江拿著紗布在菩薩的肩膀處仔細的打磨，然後對著圖紙比照了一番，滿意的放下了手裏的鑿子。
“這個能賣錢？”葉果掃了那彌勒佛像一眼，除了覺得那胖和尚憨態可掬格外討人喜歡之外，並沒有覺得它有哪裏特別的。
“這個當然不值什麽錢，但若換成別的料子，可就值大價錢了！”葉江在葉歡一遍遍的念叨下，如今的眼界早已大不同。
葉果對這些木頭沒啥興趣，趴著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就又回床上躺著了。
“葉老二，最近都不見你出門，就窩在家裏搗鼓這些玩意兒？”隔壁的李大娘過來串門子，見到葉江手裏的那尊彌勒佛，眼裏滿是驚訝。
葉江招呼李大娘進屋坐，然後才笑著答道：“鬧著玩兒的，嫂子坐。”
李大娘沒跟他客氣，在椅子裏坐了。“趙家妹子呢？”
“有些苦夏，在屋子裏歇著呢。”葉江朝著身後的門簾子努了努嘴。
“她這是苦盡甘來了啊！”李大娘跟葉江一家子做了十幾年的鄰居，如何不知道趙氏的辛苦。見如今日子好過了，也很是替她高興。
葉江傻笑著，倒了杯水給她。
李大娘喝了兩口，這才想起來說道：“瞧我，差點兒忘了正事。”
“啥事兒？”葉江問道。
“是這樣的，昨兒個我家大郎去鎮上，碰到了趙氏娘家的兄弟，說是他家哥兒要娶媳婦，讓大郎幫著帶個信兒，想讓趙氏回去幫幾天忙。我記性不好，轉身就給忘了，這才想起來。”李大娘提起趙氏的娘家人時，嘴角都撇得沒邊兒了。
55娘家人
明知道趙氏身懷六甲，娘家人沒過來瞧一眼就算了，還讓她挺著大肚子回去幫忙，這叫什麽事兒？按照這邊的習俗，家裏有什麽喜事，都得提前好一陣子親自登門拜訪。普通的鄉鄰口頭提一提也就罷了，趙氏可是嫡親的姑姑，連親自上門來請這點兒規矩都不懂，還指望人家過去幫忙，真不知道那腦子是怎麽長的！
但這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李大娘也不好多加置喙，將消息帶到便走了。
葉江將李大娘送到門口，回頭看了看門簾，嘆了口氣。這事兒，有些難辦啊。趙氏若是知道了娘家兄弟的行事，指不定多傷心呢。
眼看著婚期將近，回避也不是辦法，所以吃午飯的時候，葉江便把這事兒跟趙氏說了。
趙氏聽了葉江的話並沒多大反應，嗯了一聲，倒是叫葉江刮目相看。夜裏，躺在被窩裏，葉江就忍不住問了。“你真不生氣？”
“要生氣的話，我早就氣死了。”趙氏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嫂子什麽樣的性子，我早就看清了。我哥當不了家，又能有什麽辦法。”
李氏那可是比鐵公雞還要摳門，一個銅子兒能當兩個用的人，不把別人身上扒下一層皮來不肯罷休的主兒，一般人可是纏不起。
“那你答應回去幫忙嗎？”
“不回！”趙氏答得幹脆。“我都這麽顯懷了，回去做什麽？她讓人帶口信兒，無非就是想讓我這個做姑姑多出點兒血，好讓面子上好看一些，你以為她真的缺人手啊！她娘家人離得可比我近多了！”
葉江見趙氏毫不避諱的說著娘家的事，心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趙氏嫁給他之後，一直都是全心全意的為這個家著想。縱然娘家那邊的嫂子貪得無厭，但趙氏也沒有為了所謂的面子就讓他難做，是個識大體的。“嗯，不回就不回，大不了托人帶些東西過去。”
趙氏嗔了他一眼。“帶什麽帶！嘉哥兒成親，她都沒上門來接，眼裏可有當我是自己人？我一個出了嫁的女人，憑什麽被她使喚來使喚去的！”
成親以來，葉江還是頭一次見趙氏說出這般硬氣的話出來。
“好，不帶就不帶，你莫要惱，懷著娃呢。”葉江安撫道。
趙氏哼了一聲，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趙家村那頭，李氏左等右等不見趙氏回去，不由得有些急了。她娘家的妹妹知道了這事兒，不由陰陽怪氣兒的說道：“聽說你這姑妹家裏發達了，買下了整整一座山頭呢。這有錢了就是不一樣了啊，連娘家人都不放在眼裏了。大侄子成親，不過來幫忙就算了，連點兒表示都沒有，也不怕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李氏被娘家妹妹這麽一攛掇，臉色更難看了。“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這話果然是沒錯的！虧她還有個教書先生的爹，打小就識文斷字，這女戒女訓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可不是！這還是嫡親的侄子呢，換做是旁人，還指不定是什麽樣兒呢！”李氏的嫂子也跟著摻和了一腳。
趙楊有些聽不下去了，嘟囔了一句。“三娘大著肚子呢，來回的折騰，若是肚子裏的娃兒有個什麽，你能撇得清？”
李氏恨恨的瞪了這個軟耳朵的丈夫一眼，道：“我那會兒懷著倩丫頭的時候還下地幹活兒呢，怎麽不見你心疼？你妹子是金枝玉葉，說幾句都不行？！”
“那能比嘛！她都三十多了，好不容易才懷上......”趙楊被媳婦兒一瞪，頓時沒了底氣，不過卻還是忍不住替妹子說句公道話。
李氏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還有臉說！你都不知道別人在背後是怎麽說她的！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弄大肚子，我都替她害臊！”
趙楊說不過她，一張臉漲得通紅。
在他看來，妹子有孕是件天大的喜事，怎麽到了她的嘴裏就那麽不幹不凈了呢？
還是有些鄉鄰看不過去，幫著勸架道：“趙楊家的，米篩子放哪裏了？”
李氏被叫走，這才解了趙楊的圍。
這時候，趙嘉從地裏幹活兒回來，見趙楊坐在門口長籲短嘆的，忍不住問道：“爹，這是咋了？”
趙楊不喜在人前議論別人的是非，擺了擺手道：“沒什麽，地裏的草都鋤完了？”
“都鋤幹凈了。”趙嘉的皮相雖然隨了李氏，但脾氣倒是像足了趙楊，這也是趙楊唯一值得欣慰的。丫頭趙倩則正好相反，容貌隨了趙楊，但卻被李氏養歪了，性子跟李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趙楊怎麽說都不聽，真是愁死人了。
“飯好了，趕緊去洗把臉。”趙楊磕了磕手裏的旱煙，站起身來。
趙嘉應了一聲，從井裏打了桶水起來，倒了一半在盆子裏，拿著汗巾擦了擦身子。
“趙嘉的個頭已經比他老頭兒高出了半個頭，眉目又生的清秀，難怪那周財主家的姑娘鐵了心的要嫁他！”前來幫忙的三姑六婆看到趙嘉結實的背影，聚在一起小聲的說笑著。
“說的也是！就他這皮相，在咱們村兒的確是頭一份兒的！”
“關鍵是他脾氣好，不像他那個摳門兒的娘！”
“那周家姑娘我瞧著是個好的，不知道嫁過來之後會怎麽樣......”
這些人自然不可能當著李氏的面嚼舌根，不過私底下可沒幾個人願意跟李氏交好。
趙嘉不是不知道她們在背後議論什麽，但為人子女的不能說父母的不是，他就算覺得李氏做錯了也不能多說什麽，這才是最憋屈的！
“兒啊，快過來試試這身衣裳。”李氏見兒子踏進門，忙笑著招呼他過去。
趙嘉瞥了那身大紅的衣裳一眼，臉色才柔和了一些。“這料子是姑拿來的吧？聽說這種面料要幾百文一丈呢。”
提到趙氏，李氏臉上的笑意就漸漸地淡了下去。
趙倩見李氏臉色不好，忍不住幫腔道：“不就是一匹料子，也值得你這麽惦記。若真重視你，怎麽不見她回來幫忙？”
趙倩肖母，自然是向著李氏的。平時在李氏的耳濡目染之下，對趙氏這個姑姑有著頗多的誤解，這些搬弄是非的話都是她從李氏那裏學來的。
趙嘉一聽這話，就惱了。
56老娘
李氏是他的母親，他不能說她什麽。但趙倩就不同了，身為兄長，他自然是有資格教訓她的。“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趙倩嚇了一跳，忙往李氏的身後躲。“娘，你看哥他.......”
李氏見兒子幫著外人說話，臉色就黑了下來。“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啊？怎麽老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妹說錯了嗎？你姑若真把你當回事兒，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連娘家都不願意回？！”
趙嘉早就忍無可忍，懟了回去。“你都沒上門去接，姑就算不來也挑不出錯兒來！”
“她以為她是誰，還讓我去接？她若真把咱當親人，心疼你這個大侄子，這些事還用的著咱專門跑一趟？”李氏大字不識一個，盡說些歪理。
趙嘉雖說沒進過學堂，但也知道做人要厚道。像李氏這般蠻不講理，實在是不像話！
趙嘉懶得跟她掰扯，連衣裳都不試了，轉身就去了外頭。
李氏見兒子這般態度，心裏對趙氏這個小姑子越發的不待見了。“我這都是為了誰！”
趙家這邊鬧了一場，葉老大那邊兒也沒個消停。起因是葉老太病了，張氏不肯在一邊伺候，還非說同樣是媳婦，為什麽不是趙氏去伺候。葉老大就事論事，說老娘本就是跟了他們長房，當然得長房管。張氏就不幹了，說葉老二難道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葉老太葉老二也有份兒。為了這事兒，兩人三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葉老太是個性子烈的，當時就氣得撅了過去。
這話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傳到了二房這邊，趙氏也不高興了。“當時分家的時候，她怎麽沒說祖產一人一半？如今娘年紀大了，做不了事了，她就嫌東嫌西，想起咱來了！”
葉江本就與葉老大生了嫌隙，這會兒倒是悶不吭聲，沒指責趙氏的不對。
葉歡和葉果也是這麽個想法。
怎麽什麽好處都讓大房那邊占了？
好在張氏鬧歸鬧，葉老大還沒那個臉做出這種丟份兒的事情來，葉江一家子也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不過，葉老太到底是葉江的老娘，他也不可能什麽都不管。
這天吃完早飯，葉江便拎了兩包補身子的中藥材去了葉老大家。
葉老大這會兒已經去了鋪子裏，張氏也回了娘家，家裏就剩下葉老太和葉琳。本來嘛，張氏也想把葉琳帶回娘家的，葉琳怕葉老太一個人在家沒人伺候，說什麽都不肯去，張氏拗不過她，這才讓她留了下來。
看到葉江登門，葉琳站起身來喚了一聲。“二叔。”
葉江應了一聲。“你奶呢？”
“在床上躺著呢。”葉琳答道。說著，挑起布簾子，將葉江請了進去。
“娘。”葉江踏進門檻，朝著床榻方向探了探頭。
葉老太有氣無力的靠在床頭，聽到葉江的聲音，這才睜開了眼睛。“咳咳咳，你咋來了？”
“聽說您病了，可好些了？”葉江扯了扯衣袖，看著葉老太憔悴的面容，不由得露出擔憂的神色。
葉老太知道這個兒子是個孝順的，不想給他增添負擔，勉強彎了彎嘴角。“老毛病了，沒什麽大礙，咳咳咳......”
只是，話還未說完，就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可找賀老三來看過了？”葉江見老人家咳得這麽厲害，忙上前幫著順氣。
葉琳也端了溫水過來，眼裏寫滿了焦急。
葉老太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接過葉琳端來的溫水喝了幾口，喘著氣說道：“年輕時落下的毛病，斷不了根兒了。”
葉江點了點頭，他自然清楚她這病怎麽上的身。說起來，葉老太這都是累出來的。加上要在地裏搶收糧食，淋了一場雨，病情就加重了。期初，還只是風寒的癥狀，咳嗽不斷。後來拖得久了，就轉成了肺上的病，險些送了命。後來縱然熬了過來，但也落下了病根兒。天氣一冷，就容易發作。
葉老太這回發病，就是因為幹活兒的時候著了涼沒有及時的添加衣裳。加上張氏整日的鬧，她憋著一肚子氣，沒有及時的得到紓解，這才拖到這一步。
葉江幫著她拍了拍背後，又塞了個枕頭在她背後，這才開口道：“如今天氣暖和了，也別整天躺在床上，出去曬曬太陽也是好的。”
葉老太長嘆一聲，她如何不想早些好起來。只是，家裏鬧成這樣，這日子是真沒法兒過了。
葉琳見葉老太神情哀切，不由得咬緊了下唇。說對家裏的事情不知情那是假的，正因為清楚，所以她才覺得有那麽一絲絲的難堪。
眼看著二叔一家子過得有聲有色紅紅火火，而自個兒家裏卻整日吵吵鬧鬧，搞得烏煙瘴氣，她心裏是又羨慕又嫉妒。
明明他們家要好過多了，如今卻被二叔家給比了過去，自然是難以釋懷。
葉江又勸了葉老太幾句，甚至還提出了去自個兒家住一段時日，讓他盡盡孝心，結果卻被葉老太給拒絕了。她心裏很清楚，若真的去了葉老二家，以張氏的性子，怕是不會再許她回這個家了。
葉江是一片好心，她卻不能給他添麻煩。
“趙氏大著肚子呢，你要多讓著她一些。”臨走時，葉老太倒是反過來勸他了。
葉江憨憨的摸了摸後腦勺，道：“兒子醒得。”
葉江叮囑了葉琳好好兒照顧葉老太，便起身離開了。
回到家，趙氏見葉江的臉色有些不大好，便問起了葉老太的病情。“娘究竟是什麽病，可請過大夫了？”
葉江嘆了口氣，說道：“老毛病，難斷根兒。不過，最關鍵是還是娘心裏還堵得慌，無法開懷。病自然沒法兒好起來！”
過去再苦再難，葉老太都撐過來了，無非是靠著堅強的意志。如今，她的意志都要叫張氏給消磨光了，如何還能養得好身子！
趙氏說起這婆母，也是替她掬一把辛酸淚。“娘也是不容易。”
葉江沒有吭聲，但心裏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57禮金
“那你說了讓娘過來住幾天的事了嗎？”趙氏又問。
“說了，娘說身子懶，不想動。”葉江原封不動的將葉老太的話轉述了一遍。
趙氏何等聰明的一個人，自然是窺得了其中的深意。“既然是這樣，那咱就多過去看看她，有個人陪著說說話也好。”
葉江點點頭，感激的瞥了趙氏一眼。
隨著氣溫的攀升，葉江也開始忙碌了起來。因為有了之前的練手，他的技藝可謂熟練了不少，並且進步神速。所以，在正式拿紫檀雕東西的時候，他還挺順手的。刀斧鑿鋸子刨子齊上陣，用了半個月，總算是一尊彌勒佛像雕好了。
“不愧是紫檀，雕出來的東西就是漂亮！”葉江一邊拿著紗布輕輕地打磨著，一邊兩眼放光愛不釋手一寸一寸的摸著。
還真別說，這紫檀原本的花紋就十分的瑰麗，再雕成了佛像，賦予了新的寓意，就更加的光輝璀璨了。
葉歡正抹桌子準備吃飯，見到葉江手裏的那尊佛像，忍不住被吸引了過來。“爹，這就成了？”
“成了。”葉江滿意的欣賞著，隱隱有種自豪感。
先不說這木頭有多貴重，單從這彌勒佛的品相、神態、雕工，就能看出些大師的手筆了。那嘴角的弧度，渾圓的大肚子，還有衣裳上的紋飾，五一不精致華美，堪稱佳作。再配以紫檀原本的特色，紋理纖細浮動，變化無窮，搭配深沈的色調，更加襯托出佛像的穩重大氣。
“真好看。”葉歡雖說不出個名堂來，但覺得彌勒佛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葉江嘿嘿的笑著，心中也是極為滿意的。愛不釋手的拿著摸了又摸，葉江都有些舍不得賣掉了。
“爹，剩下的這些角料要怎麽辦？”葉歡看著散落一地的邊邊角角，想著就這麽扔掉太可惜了。
葉江也舍不得將這麽名貴的角料當廢品處理掉，想了想，說道：“小是小了些，不過，做一串佛珠應該不成問題。”
葉歡聽得眼睛一亮，朝著葉父比了個大拇指。
木工這方面，果然還是他比較在行。
葉江小心翼翼的拿絨布將手裏的那尊彌勒佛像包好，輕手輕腳的收進了箱子底。看那神情，比拿著幾百兩銀子還要高興。
手藝活兒果然是熟能生巧的，葉江在試著做了好些東西之後，技藝大有精進。除了照著書本上的繪圖做東西之外，還能按照料子加以變化，當真是叫葉歡開了眼界。
又過了半月，葉江趁著去鎮上趕集，便將雕好的幾件玩意兒也帶上了。他一直牢牢地記著葉歡的叮囑，先去各大古玩行打聽了一番。一開始，那些人根本不願意搭理他，後來瞧了他手裏的東西，態度一下子就變了。比對了三家之後，葉江才將手裏的東西出手。
待拿著銀票從鋪子裏出來的時候，葉江的嘴都要笑歪了。
聽葉歡的話果然是對的！
與其將那些名貴的木料賤價賣給木材行家具鋪子，還不如自個兒做了東西買。不過是多費心功夫，這價格卻一下子翻了好幾番啊！難怪錢掌櫃每次給錢都給的爽快，原來這裏頭還有這麽賺頭，想想之前那些料子可真是賣虧了！
葉江這麽一想，更加堅定了要自個兒做東西賣的念頭。
將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進錢袋子裏，葉江將剩下的五百兩銀票全都存進了匯豐錢莊，那麽大一筆錢擱家裏總是不方便的。
從錢莊出來，葉江又去街上買了些魚啊肉啊一類的所需物，這才回了村子裏。只是還沒走到家門口，遠遠地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衫，外頭罩了一件玄色的背褂子，不是錢掌櫃又是誰？
葉江不解的是，他為何會突然上門了。
葉江正要上前打招呼，就見那錢掌櫃冷哼一聲，快速的從他的身邊走過。
“這是咋了？”葉江納悶兒的摸了摸後腦勺，完全是一頭霧水。
按理說，兩人打過數次交道，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啊。除開合作的關系，兩人還是跟著同一個師傅學藝的師兄弟，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冷淡了呢？
葉江還未回過神來，就聽見村長朝著他招了招手。“葉老二，你說你家後山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寶貝啊，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想買下來呢？方才那錢掌櫃也想買你家屋後頭的那片林子呢，聽說你已經買下之後，臉色都變了。怎麽，你沒跟他提過？”
葉江憨憨的笑了笑，道：“最近一直在家做活兒，都沒空去鎮上呢。”
“想來也是。不過，我看他那樣子，似乎是對你存了什麽芥蒂。以後打交道的時候，可得多留個心眼兒。”村長得了葉江孝敬的銀子，自然是向著他說話的。
葉江哎了一聲，跟村長道了聲謝，這才朝著家門口走去。
趙氏正挺著個肚子在院子裏晾衣服呢，見到葉江回來，問道：“吃過飯了沒？”
“吃過了。”葉江拎著包袱進屋，又將錢袋子交回趙氏的手上。“照你的吩咐，留了五十兩，剩下的全都存錢莊裏了。”
趙氏打開錢袋子瞄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趙氏將錢袋子放回箱子裏之後，才開口跟葉江商量。“嘉哥兒成親，咱送多少禮金合適？”
若是以往，能出個兩百銅板就夠了。可如今，都知道他們家日子好過了，兩百個銅板的確有些拿不出手。更何況，這還是她娘家嫡親的侄子。不過，李氏那人她也是知道的，是個貪得無厭的主兒。給的少了，嘴皮子會在背後嚼得翻過來。可若是出手太大方，日後怕是又要黏上來，甩都甩不掉。
故此，趙氏才感到為難。
“五兩銀子吧。”葉江琢磨了一下，說道。
五兩銀子，夠普通的農戶一年的花銷了。
趙氏瞥了他一眼，道：“太多了吧。而且有一就有二，今年成親，明年指不定就要抱上孫子，孫子滿月、周歲，還有逢年過節的節禮，加起來可不是個小數目。”
“那你看著辦吧。”葉江對銀錢沒啥概念，見趙氏這麽說了，便讓她做主了。
趙氏盤算了一番，最終決定上二兩銀子的禮金，再買些東西。做了決定之後，趙氏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58娶媳
五月十八這日一大早，趙氏就起身了。因為要回娘家，趙氏特地選了件比較喜慶的衣裳，套上了平時不怎麽戴的銀手鐲、銀耳環，還在發髻上別了朵水紅色的絹花。這麽一妝扮，整個人似乎年輕了十歲。加上懷著身子，臉蛋比以前圓潤了不少，頗有了幾分富態的樣子，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葉江看著明艷動人的媳婦兒，一個勁兒的傻笑。
這麽漂亮的媳婦兒，是他家的，有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趙氏對著鏡子嗔了他一眼，擡手扶了扶鬢發，說道：“歡丫頭和果丫頭可收拾好了？”
正說著呢，葉歡和葉果就出現在了趙氏的面前。
葉歡上身穿了件草綠色的對襟短衫，下面是桃紅色的百褶如意群。一頭烏黑的頭發分成了兩股，一股稍細的辮了條辮子垂在胸前。另外一股粗的則用月白色的發帶綁了，自然得垂在後腰。不同於平日的妝扮，讓人眼前一亮，活脫脫從書頁裏走出來的仕女。
趙氏見了葉歡這身打扮，不由得嘖嘖兩聲。“咱們歡丫頭果真是村子裏百裏挑一的美人胚子！”
“娘，怎麽就沒聽您誇我啊！”葉果見趙氏只顧著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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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買山
“那錢掌櫃又來買樹了啊？葉老二可真夠可以的啊，悶不吭聲的就弄了這麽多！”
“他當這山是他家的吶，照這麽砍下去，以後咱還有柴燒嗎？村長也真是的，咋就不管管！”
“葉老二可是往他家拎了不少東西，村長當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那可不成！這山可是公家的，又不是他葉老二家的！”
“走走走走，咱們去村長家說理去！”
一兩個人說也就罷了，村長當然不會當回事。可來的人多了，村長也開始為難起來。好不容易把人打發走，想了想還是有必要敲打葉老二一番，於是轉身就去了隔壁。
葉江正拿著墨鬥畫線呢，就見村長沈這一張臉走了過來，忙上前去招呼。“村長來啦。”
村長嗯了一聲，徑直走進堂屋坐了。
葉江忙放下手邊的活兒。
村長掃了葉江一眼，沈聲說道：“你說你要蓋房，還差幾根椽子，我這才沒說什麽。你好歹也收斂一些，如今鬧得人盡皆知，都跑來我這裏討說法，你這不是讓我難做嘛！”
葉江是個嘴笨的，根本就說不出什麽漂亮話來。倒是趙氏在屋子裏聽到外頭的動靜，尋聲走了出來。“村長來啦？真是讓您費心了，勞您親自過來一趟！這事兒，的確是當家的做的不妥當。有件事兒，當家的一直想找您商量來著，最近一忙就給忘了。”
村長見趙氏又是賠小心又是賠笑臉的，神情才緩和了一些。“哦，找我商量什麽事？”
趙氏給葉江使了個眼色，葉江這才磕磕巴巴的把葉歡給出的主意說了。“您也知道，我打小跟著師傅學做木工，除了這個啥都不會。給人做工也要碰運氣，不可能每天都有活兒幹。家裏好些人要養活呢，這馬上又要多一張嘴，總得吃飯不是。所以，我打算自個兒在家打家具賣。可後山畢竟是公家的，砍得多了，村裏人難免會生出什麽想法來。我，我想把屋後頭的這片林子買下來......”
“你想買山？”村長聽到這裏，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葉江哎了一聲，神情顯得有些忐忑。
當初，葉歡給他出這個主意的時候，他也是嚇了一跳。
北明的律例中有明文規定，土地山林是可以買賣的。而且，還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本地的村民有優先購買的特權，只需要在村長那裏報備一聲，然後去縣太爺那裏留下文書簽字畫押就行了。而賣地賣林所得的銀錢，則會上交到縣府的銀庫，作為當地的財政收入。
村長沈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哪兒來那麽多銀子？”
這一點，葉江也早就想好了措辭。“這次賣了兩車木料，攢了些銀子。我與那家具行的掌櫃是師兄弟，他答應先借我一些銀子。等日後賣了家具，便還他。”
村長一開始也是懷疑的，後來聽說他跟那位錢掌櫃有交情，也就打消了疑慮。“成，那等哪日有空了，咱去縣衙一趟。”
“哎。”葉江期期艾艾的應了一聲，沒想到這事兒就這麽成了。想著屋後頭那片林子就要變成他葉老二家的了，他還有些不敢置信，感覺跟做夢一樣。
送走了村長，葉江傻乎乎的走到趙氏跟前，碰了碰她的胳膊。“孩兒她娘，你捏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趙氏嗔了他一眼，扶著腰往房間走。“就你這點兒膽子，還不如你閨女呢！”
葉江憨憨的笑著，倒是不介意媳婦兒拿閨女跟他比。
兩口子進了房間，便將所有的積蓄拿出來數了一遍。北明的田地山林買賣都是明碼標價的，所以他們倒是不怕被坑。只不過，想要順利的辦成此事，還得額外的給縣老爺和村長一些好處就是。
“這裏總共是三百四十七兩，買下後面那片林子得花個兩百兩，縣太爺那裏少說也得五十兩，村長那邊兒上回給了五兩，這回怕是還得添一些。”趙氏算來算去，這一番折騰下來就得花去大半。再加上要賠給張氏的五十兩，手裏的銀子就所剩無幾了。
好在後頭的罩房還存了些料子，否則還真是周轉不開了。
商量好了買山的事情，葉江又去了趟葉老大家，把那五十兩銀子送了過去。不過，將銀子放下之後他就回來了。雖說銀錢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可張氏這一鬧，算是徹底的將兩家的情分給折騰沒了。更讓葉江心寒的是，葉海並未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心裏縱然不怎麽痛快，第二天一早葉江還是帶著文書去了縣衙。簽字畫押並蓋上縣衙的印章，葉江的一顆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裏。
“以後這片山頭就是咱家的了！”葉江看著屋後頭的林子，笑得眉眼彎彎。
趙氏也沈浸在喜悅裏，最苦的那段日子都沒見她掉過眼淚，偏在這時候熱淚盈眶了。這事兒放在半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葉歡摟著趙氏的胳膊，心情激蕩。“娘，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趙氏緊緊地抓著葉歡的手，無聲的回應。
葉果不清楚這片山林的價值，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個妝奩盒子什麽時候能給補個琉璃鏡子。所以，葉江剛回到家裏，葉果就去纏他了。
葉江怎麽可能忘了這茬兒，小心翼翼的從包袱裏拿出一方帕子來。帕子一層層的揭開，裏面赫然躺著一面和原先一樣大小的琉璃鏡。
葉果一瞧那鏡子，高興地跟什麽似的，比拿到壓歲錢還要高興。
趙氏見葉果瘋的沒個正行，免不得又是一頓數落。葉果暗暗吐了吐舌頭，這些道理她早就聽疲了，根本就沒往心上去。
“你就縱著她吧，日後管不住了有你愁的！”趙氏念完葉果又把註意力放在了葉江的身上。
葉江仍舊只會傻呵呵的笑著，任由媳婦兒指責，半個不字都沒有。趙氏說得再多，就猶如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也就懶得啰嗦，轉身去餵雞了。
葉歡笑了笑，端著盆子洗衣服去了。
54試探
葉歡去的時候，那裏已經有好些人了。見葉歡端著盆子過來，方才還在嘰嘰喳喳議論個沒完沒了的婦人們便都住了嘴。
“歡丫頭，洗衣裳呢。”賀娘子倒是還跟以往一樣，熱絡的跟葉歡打招呼。
“嬸子也在呢。”葉歡故意裝作沒聽見她們議論一樣，沖著賀娘子笑了笑。“上回多虧了二牛哥幫忙，否則那些個木料怕是都要爛在林子裏。”
“說哪裏話，鄰裏之間不就該互相幫忙？”賀娘子聽葉歡對兒子的稱呼，臉上的笑意更勝。
葉歡回了個笑容，便蹲下身來，將木盆放在了一旁的跳橋上。
那些個三姑六婆的嘴巴可是閑不住的，安靜了沒多大會兒就又開始聊上了。
“歡丫頭，聽張嬸子說，你們家要買屋後頭的那片山頭？”一個長得黑瘦黑瘦的大娘忍不住開口問道。
葉江大方的嗯了一聲。
“買下一整座山頭，少說也要大幾百兩銀子吧？”又有個胖大娘加入了話題。
葉歡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既沒有顯擺也沒有遮遮掩掩，如實的說道：“銀子是村長說了算，已經在縣衙簽了文書了。”
幾個婦人聽了葉歡的話，不由得面面相覷，瞬間就沒了聲兒。
賀娘子如何不知道她們是怎麽想的，無非就是嫉妒而已。都是一個村兒的，偏葉老二運氣好，隔三差五的就在山裏找到寶，而她們卻什麽都沒有撈著罷了。
“歡丫頭，你娘身子可還好，這個歲數了懷胎，很辛苦吧？”賀娘子懶得理會那些人，換了個話題跟葉歡閑聊了起來。
“前些時日還有些害口，最近好多了，能吃能睡。”葉歡笑著應道。
“那感情好。這一胎若是個大胖小子，你娘也算是了了心願了。”
“但願是個弟弟。”
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兒的聊著，那些人根本就插不進去話。私下嘀嘀咕咕了幾句，就各自端著盆子回家了。
“她們說的，你別往心裏去。”賀娘子等那些人走了，才對葉歡敞開心胸說道。
葉歡笑著點點頭。“我沒放心上。”
前世，她就是太在乎別人的看法，所以才落得那樣的下場。這一世，她絕不會再那般傻乎乎的任由流言蜚語侵蝕內心，被別人左右。
賀娘子將洗好的衣裳擰幹水往盆子裏一丟，站起身來。“我還得回去燒火做飯，先走了。”
“嬸子您慢走。”葉歡放下手裏的棒槌，目送她離去。
賀娘子笑盈盈的離開，心裏對葉歡這丫頭越發的喜歡了。或許，她可以再去探探趙氏的口風，早些將這門好親事給定下來。
葉歡不知道賀娘子心裏所想，仍舊使勁兒的揮舞著手裏的棒槌，專心的漂洗著一家人的衣裳。待將全部的衣裳清洗好，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葉歡蹲的時辰有些久，站起來的時候雙腿有些發麻。她握著拳頭在腿上捏了兩下，這才將棒槌丟進盆子裏，端起盆子起身往回走。
剛爬上池塘邊的小山坡，就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葉歡心裏一悸，低下頭去往旁邊讓了讓，那身影在經過她身旁的時候停住了腳步。“上回有本書落在家裏了。”
他說著，從懷裏摸出一本壓得平平整整的書遞到她面前。
葉歡換了只手端木盆，單手接過那本書，回了句。“麻煩你了。”
宋霖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沒有多做停留便大步離開。
察覺到宋霖走遠，葉歡這才呼出一大口氣來，手心裏全是汗。將書塞到腋下夾著走了幾步之後，葉歡猛地回過神來。她心虛個啥啊？！
他們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
這麽一想，葉歡都要把下唇給咬破了。
走出很遠之後，宋霖的嘴角不只怎麽的，微微向上翹了一下。
葉江買山的事在村裏傳了一陣之後，漸漸地平息下來。葉江這些時日以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除了在家裏打磨他那些木工要用的家什之外，就是研究那些書上的木雕。他人是老實，但腦子卻不笨，那些圖紙他看幾遍就都記下了，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拿了上回剩下的一些料子敲敲打打。
“爹，這雕的是啥？”葉果被樹上的蟬叫聲吵得睡不著，索性趴在窗戶邊看葉江幹活兒。
葉江將刀子刮下來的木屑吹了吹，打量了起來。“菩薩。”
葉果沒去過大的寺廟，但半山腰的土地廟還是常去的。“是土地公嗎？”
“彌勒佛像。”葉江拿著紗布在菩薩的肩膀處仔細的打磨，然後對著圖紙比照了一番，滿意的放下了手裏的鑿子。
“這個能賣錢？”葉果掃了那彌勒佛像一眼，除了覺得那胖和尚憨態可掬格外討人喜歡之外，並沒有覺得它有哪裏特別的。
“這個當然不值什麽錢，但若換成別的料子，可就值大價錢了！”葉江在葉歡一遍遍的念叨下，如今的眼界早已大不同。
葉果對這些木頭沒啥興趣，趴著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就又回床上躺著了。
“葉老二，最近都不見你出門，就窩在家裏搗鼓這些玩意兒？”隔壁的李大娘過來串門子，見到葉江手裏的那尊彌勒佛，眼裏滿是驚訝。
葉江招呼李大娘進屋坐，然後才笑著答道：“鬧著玩兒的，嫂子坐。”
李大娘沒跟他客氣，在椅子裏坐了。“趙家妹子呢？”
“有些苦夏，在屋子裏歇著呢。”葉江朝著身後的門簾子努了努嘴。
“她這是苦盡甘來了啊！”李大娘跟葉江一家子做了十幾年的鄰居，如何不知道趙氏的辛苦。見如今日子好過了，也很是替她高興。
葉江傻笑著，倒了杯水給她。
李大娘喝了兩口，這才想起來說道：“瞧我，差點兒忘了正事。”
“啥事兒？”葉江問道。
“是這樣的，昨兒個我家大郎去鎮上，碰到了趙氏娘家的兄弟，說是他家哥兒要娶媳婦，讓大郎幫著帶個信兒，想讓趙氏回去幫幾天忙。我記性不好，轉身就給忘了，這才想起來。”李大娘提起趙氏的娘家人時，嘴角都撇得沒邊兒了。
55娘家人
明知道趙氏身懷六甲，娘家人沒過來瞧一眼就算了，還讓她挺著大肚子回去幫忙，這叫什麽事兒？按照這邊的習俗，家裏有什麽喜事，都得提前好一陣子親自登門拜訪。普通的鄉鄰口頭提一提也就罷了，趙氏可是嫡親的姑姑，連親自上門來請這點兒規矩都不懂，還指望人家過去幫忙，真不知道那腦子是怎麽長的！
但這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李大娘也不好多加置喙，將消息帶到便走了。
葉江將李大娘送到門口，回頭看了看門簾，嘆了口氣。這事兒，有些難辦啊。趙氏若是知道了娘家兄弟的行事，指不定多傷心呢。
眼看著婚期將近，回避也不是辦法，所以吃午飯的時候，葉江便把這事兒跟趙氏說了。
趙氏聽了葉江的話並沒多大反應，嗯了一聲，倒是叫葉江刮目相看。夜裏，躺在被窩裏，葉江就忍不住問了。“你真不生氣？”
“要生氣的話，我早就氣死了。”趙氏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嫂子什麽樣的性子，我早就看清了。我哥當不了家，又能有什麽辦法。”
李氏那可是比鐵公雞還要摳門，一個銅子兒能當兩個用的人，不把別人身上扒下一層皮來不肯罷休的主兒，一般人可是纏不起。
“那你答應回去幫忙嗎？”
“不回！”趙氏答得幹脆。“我都這麽顯懷了，回去做什麽？她讓人帶口信兒，無非就是想讓我這個做姑姑多出點兒血，好讓面子上好看一些，你以為她真的缺人手啊！她娘家人離得可比我近多了！”
葉江見趙氏毫不避諱的說著娘家的事，心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趙氏嫁給他之後，一直都是全心全意的為這個家著想。縱然娘家那邊的嫂子貪得無厭，但趙氏也沒有為了所謂的面子就讓他難做，是個識大體的。“嗯，不回就不回，大不了托人帶些東西過去。”
趙氏嗔了他一眼。“帶什麽帶！嘉哥兒成親，她都沒上門來接，眼裏可有當我是自己人？我一個出了嫁的女人，憑什麽被她使喚來使喚去的！”
成親以來，葉江還是頭一次見趙氏說出這般硬氣的話出來。
“好，不帶就不帶，你莫要惱，懷著娃呢。”葉江安撫道。
趙氏哼了一聲，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趙家村那頭，李氏左等右等不見趙氏回去，不由得有些急了。她娘家的妹妹知道了這事兒，不由陰陽怪氣兒的說道：“聽說你這姑妹家裏發達了，買下了整整一座山頭呢。這有錢了就是不一樣了啊，連娘家人都不放在眼裏了。大侄子成親，不過來幫忙就算了，連點兒表示都沒有，也不怕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李氏被娘家妹妹這麽一攛掇，臉色更難看了。“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這話果然是沒錯的！虧她還有個教書先生的爹，打小就識文斷字，這女戒女訓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可不是！這還是嫡親的侄子呢，換做是旁人，還指不定是什麽樣兒呢！”李氏的嫂子也跟著摻和了一腳。
趙楊有些聽不下去了，嘟囔了一句。“三娘大著肚子呢，來回的折騰，若是肚子裏的娃兒有個什麽，你能撇得清？”
李氏恨恨的瞪了這個軟耳朵的丈夫一眼，道：“我那會兒懷著倩丫頭的時候還下地幹活兒呢，怎麽不見你心疼？你妹子是金枝玉葉，說幾句都不行？！”
“那能比嘛！她都三十多了，好不容易才懷上......”趙楊被媳婦兒一瞪，頓時沒了底氣，不過卻還是忍不住替妹子說句公道話。
李氏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還有臉說！你都不知道別人在背後是怎麽說她的！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弄大肚子，我都替她害臊！”
趙楊說不過她，一張臉漲得通紅。
在他看來，妹子有孕是件天大的喜事，怎麽到了她的嘴裏就那麽不幹不凈了呢？
還是有些鄉鄰看不過去，幫著勸架道：“趙楊家的，米篩子放哪裏了？”
李氏被叫走，這才解了趙楊的圍。
這時候，趙嘉從地裏幹活兒回來，見趙楊坐在門口長籲短嘆的，忍不住問道：“爹，這是咋了？”
趙楊不喜在人前議論別人的是非，擺了擺手道：“沒什麽，地裏的草都鋤完了？”
“都鋤幹凈了。”趙嘉的皮相雖然隨了李氏，但脾氣倒是像足了趙楊，這也是趙楊唯一值得欣慰的。丫頭趙倩則正好相反，容貌隨了趙楊，但卻被李氏養歪了，性子跟李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趙楊怎麽說都不聽，真是愁死人了。
“飯好了，趕緊去洗把臉。”趙楊磕了磕手裏的旱煙，站起身來。
趙嘉應了一聲，從井裏打了桶水起來，倒了一半在盆子裏，拿著汗巾擦了擦身子。
“趙嘉的個頭已經比他老頭兒高出了半個頭，眉目又生的清秀，難怪那周財主家的姑娘鐵了心的要嫁他！”前來幫忙的三姑六婆看到趙嘉結實的背影，聚在一起小聲的說笑著。
“說的也是！就他這皮相，在咱們村兒的確是頭一份兒的！”
“關鍵是他脾氣好，不像他那個摳門兒的娘！”
“那周家姑娘我瞧著是個好的，不知道嫁過來之後會怎麽樣......”
這些人自然不可能當著李氏的面嚼舌根，不過私底下可沒幾個人願意跟李氏交好。
趙嘉不是不知道她們在背後議論什麽，但為人子女的不能說父母的不是，他就算覺得李氏做錯了也不能多說什麽，這才是最憋屈的！
“兒啊，快過來試試這身衣裳。”李氏見兒子踏進門，忙笑著招呼他過去。
趙嘉瞥了那身大紅的衣裳一眼，臉色才柔和了一些。“這料子是姑拿來的吧？聽說這種面料要幾百文一丈呢。”
提到趙氏，李氏臉上的笑意就漸漸地淡了下去。
趙倩見李氏臉色不好，忍不住幫腔道：“不就是一匹料子，也值得你這麽惦記。若真重視你，怎麽不見她回來幫忙？”
趙倩肖母，自然是向著李氏的。平時在李氏的耳濡目染之下，對趙氏這個姑姑有著頗多的誤解，這些搬弄是非的話都是她從李氏那裏學來的。
趙嘉一聽這話，就惱了。
56老娘
李氏是他的母親，他不能說她什麽。但趙倩就不同了，身為兄長，他自然是有資格教訓她的。“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趙倩嚇了一跳，忙往李氏的身後躲。“娘，你看哥他.......”
李氏見兒子幫著外人說話，臉色就黑了下來。“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啊？怎麽老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妹說錯了嗎？你姑若真把你當回事兒，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連娘家都不願意回？！”
趙嘉早就忍無可忍，懟了回去。“你都沒上門去接，姑就算不來也挑不出錯兒來！”
“她以為她是誰，還讓我去接？她若真把咱當親人，心疼你這個大侄子，這些事還用的著咱專門跑一趟？”李氏大字不識一個，盡說些歪理。
趙嘉雖說沒進過學堂，但也知道做人要厚道。像李氏這般蠻不講理，實在是不像話！
趙嘉懶得跟她掰扯，連衣裳都不試了，轉身就去了外頭。
李氏見兒子這般態度，心裏對趙氏這個小姑子越發的不待見了。“我這都是為了誰！”
趙家這邊鬧了一場，葉老大那邊兒也沒個消停。起因是葉老太病了，張氏不肯在一邊伺候，還非說同樣是媳婦，為什麽不是趙氏去伺候。葉老大就事論事，說老娘本就是跟了他們長房，當然得長房管。張氏就不幹了，說葉老二難道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葉老太葉老二也有份兒。為了這事兒，兩人三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葉老太是個性子烈的，當時就氣得撅了過去。
這話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傳到了二房這邊，趙氏也不高興了。“當時分家的時候，她怎麽沒說祖產一人一半？如今娘年紀大了，做不了事了，她就嫌東嫌西，想起咱來了！”
葉江本就與葉老大生了嫌隙，這會兒倒是悶不吭聲，沒指責趙氏的不對。
葉歡和葉果也是這麽個想法。
怎麽什麽好處都讓大房那邊占了？
好在張氏鬧歸鬧，葉老大還沒那個臉做出這種丟份兒的事情來，葉江一家子也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不過，葉老太到底是葉江的老娘，他也不可能什麽都不管。
這天吃完早飯，葉江便拎了兩包補身子的中藥材去了葉老大家。
葉老大這會兒已經去了鋪子裏，張氏也回了娘家，家裏就剩下葉老太和葉琳。本來嘛，張氏也想把葉琳帶回娘家的，葉琳怕葉老太一個人在家沒人伺候，說什麽都不肯去，張氏拗不過她，這才讓她留了下來。
看到葉江登門，葉琳站起身來喚了一聲。“二叔。”
葉江應了一聲。“你奶呢？”
“在床上躺著呢。”葉琳答道。說著，挑起布簾子，將葉江請了進去。
“娘。”葉江踏進門檻，朝著床榻方向探了探頭。
葉老太有氣無力的靠在床頭，聽到葉江的聲音，這才睜開了眼睛。“咳咳咳，你咋來了？”
“聽說您病了，可好些了？”葉江扯了扯衣袖，看著葉老太憔悴的面容，不由得露出擔憂的神色。
葉老太知道這個兒子是個孝順的，不想給他增添負擔，勉強彎了彎嘴角。“老毛病了，沒什麽大礙，咳咳咳......”
只是，話還未說完，就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可找賀老三來看過了？”葉江見老人家咳得這麽厲害，忙上前幫著順氣。
葉琳也端了溫水過來，眼裏寫滿了焦急。
葉老太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接過葉琳端來的溫水喝了幾口，喘著氣說道：“年輕時落下的毛病，斷不了根兒了。”
葉江點了點頭，他自然清楚她這病怎麽上的身。說起來，葉老太這都是累出來的。加上要在地裏搶收糧食，淋了一場雨，病情就加重了。期初，還只是風寒的癥狀，咳嗽不斷。後來拖得久了，就轉成了肺上的病，險些送了命。後來縱然熬了過來，但也落下了病根兒。天氣一冷，就容易發作。
葉老太這回發病，就是因為幹活兒的時候著了涼沒有及時的添加衣裳。加上張氏整日的鬧，她憋著一肚子氣，沒有及時的得到紓解，這才拖到這一步。
葉江幫著她拍了拍背後，又塞了個枕頭在她背後，這才開口道：“如今天氣暖和了，也別整天躺在床上，出去曬曬太陽也是好的。”
葉老太長嘆一聲，她如何不想早些好起來。只是，家裏鬧成這樣，這日子是真沒法兒過了。
葉琳見葉老太神情哀切，不由得咬緊了下唇。說對家裏的事情不知情那是假的，正因為清楚，所以她才覺得有那麽一絲絲的難堪。
眼看著二叔一家子過得有聲有色紅紅火火，而自個兒家裏卻整日吵吵鬧鬧，搞得烏煙瘴氣，她心裏是又羨慕又嫉妒。
明明他們家要好過多了，如今卻被二叔家給比了過去，自然是難以釋懷。
葉江又勸了葉老太幾句，甚至還提出了去自個兒家住一段時日，讓他盡盡孝心，結果卻被葉老太給拒絕了。她心裏很清楚，若真的去了葉老二家，以張氏的性子，怕是不會再許她回這個家了。
葉江是一片好心，她卻不能給他添麻煩。
“趙氏大著肚子呢，你要多讓著她一些。”臨走時，葉老太倒是反過來勸他了。
葉江憨憨的摸了摸後腦勺，道：“兒子醒得。”
葉江叮囑了葉琳好好兒照顧葉老太，便起身離開了。
回到家，趙氏見葉江的臉色有些不大好，便問起了葉老太的病情。“娘究竟是什麽病，可請過大夫了？”
葉江嘆了口氣，說道：“老毛病，難斷根兒。不過，最關鍵是還是娘心裏還堵得慌，無法開懷。病自然沒法兒好起來！”
過去再苦再難，葉老太都撐過來了，無非是靠著堅強的意志。如今，她的意志都要叫張氏給消磨光了，如何還能養得好身子！
趙氏說起這婆母，也是替她掬一把辛酸淚。“娘也是不容易。”
葉江沒有吭聲，但心裏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57禮金
“那你說了讓娘過來住幾天的事了嗎？”趙氏又問。
“說了，娘說身子懶，不想動。”葉江原封不動的將葉老太的話轉述了一遍。
趙氏何等聰明的一個人，自然是窺得了其中的深意。“既然是這樣，那咱就多過去看看她，有個人陪著說說話也好。”
葉江點點頭，感激的瞥了趙氏一眼。
隨著氣溫的攀升，葉江也開始忙碌了起來。因為有了之前的練手，他的技藝可謂熟練了不少，並且進步神速。所以，在正式拿紫檀雕東西的時候，他還挺順手的。刀斧鑿鋸子刨子齊上陣，用了半個月，總算是一尊彌勒佛像雕好了。
“不愧是紫檀，雕出來的東西就是漂亮！”葉江一邊拿著紗布輕輕地打磨著，一邊兩眼放光愛不釋手一寸一寸的摸著。
還真別說，這紫檀原本的花紋就十分的瑰麗，再雕成了佛像，賦予了新的寓意，就更加的光輝璀璨了。
葉歡正抹桌子準備吃飯，見到葉江手裏的那尊佛像，忍不住被吸引了過來。“爹，這就成了？”
“成了。”葉江滿意的欣賞著，隱隱有種自豪感。
先不說這木頭有多貴重，單從這彌勒佛的品相、神態、雕工，就能看出些大師的手筆了。那嘴角的弧度，渾圓的大肚子，還有衣裳上的紋飾，五一不精致華美，堪稱佳作。再配以紫檀原本的特色，紋理纖細浮動，變化無窮，搭配深沈的色調，更加襯托出佛像的穩重大氣。
“真好看。”葉歡雖說不出個名堂來，但覺得彌勒佛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葉江嘿嘿的笑著，心中也是極為滿意的。愛不釋手的拿著摸了又摸，葉江都有些舍不得賣掉了。
“爹，剩下的這些角料要怎麽辦？”葉歡看著散落一地的邊邊角角，想著就這麽扔掉太可惜了。
葉江也舍不得將這麽名貴的角料當廢品處理掉，想了想，說道：“小是小了些，不過，做一串佛珠應該不成問題。”
葉歡聽得眼睛一亮，朝著葉父比了個大拇指。
木工這方面，果然還是他比較在行。
葉江小心翼翼的拿絨布將手裏的那尊彌勒佛像包好，輕手輕腳的收進了箱子底。看那神情，比拿著幾百兩銀子還要高興。
手藝活兒果然是熟能生巧的，葉江在試著做了好些東西之後，技藝大有精進。除了照著書本上的繪圖做東西之外，還能按照料子加以變化，當真是叫葉歡開了眼界。
又過了半月，葉江趁著去鎮上趕集，便將雕好的幾件玩意兒也帶上了。他一直牢牢地記著葉歡的叮囑，先去各大古玩行打聽了一番。一開始，那些人根本不願意搭理他，後來瞧了他手裏的東西，態度一下子就變了。比對了三家之後，葉江才將手裏的東西出手。
待拿著銀票從鋪子裏出來的時候，葉江的嘴都要笑歪了。
聽葉歡的話果然是對的！
與其將那些名貴的木料賤價賣給木材行家具鋪子，還不如自個兒做了東西買。不過是多費心功夫，這價格卻一下子翻了好幾番啊！難怪錢掌櫃每次給錢都給的爽快，原來這裏頭還有這麽賺頭，想想之前那些料子可真是賣虧了！
葉江這麽一想，更加堅定了要自個兒做東西賣的念頭。
將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進錢袋子裏，葉江將剩下的五百兩銀票全都存進了匯豐錢莊，那麽大一筆錢擱家裏總是不方便的。
從錢莊出來，葉江又去街上買了些魚啊肉啊一類的所需物，這才回了村子裏。只是還沒走到家門口，遠遠地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衫，外頭罩了一件玄色的背褂子，不是錢掌櫃又是誰？
葉江不解的是，他為何會突然上門了。
葉江正要上前打招呼，就見那錢掌櫃冷哼一聲，快速的從他的身邊走過。
“這是咋了？”葉江納悶兒的摸了摸後腦勺，完全是一頭霧水。
按理說，兩人打過數次交道，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啊。除開合作的關系，兩人還是跟著同一個師傅學藝的師兄弟，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冷淡了呢？
葉江還未回過神來，就聽見村長朝著他招了招手。“葉老二，你說你家後山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寶貝啊，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想買下來呢？方才那錢掌櫃也想買你家屋後頭的那片林子呢，聽說你已經買下之後，臉色都變了。怎麽，你沒跟他提過？”
葉江憨憨的笑了笑，道：“最近一直在家做活兒，都沒空去鎮上呢。”
“想來也是。不過，我看他那樣子，似乎是對你存了什麽芥蒂。以後打交道的時候，可得多留個心眼兒。”村長得了葉江孝敬的銀子，自然是向著他說話的。
葉江哎了一聲，跟村長道了聲謝，這才朝著家門口走去。
趙氏正挺著個肚子在院子裏晾衣服呢，見到葉江回來，問道：“吃過飯了沒？”
“吃過了。”葉江拎著包袱進屋，又將錢袋子交回趙氏的手上。“照你的吩咐，留了五十兩，剩下的全都存錢莊裏了。”
趙氏打開錢袋子瞄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趙氏將錢袋子放回箱子裏之後，才開口跟葉江商量。“嘉哥兒成親，咱送多少禮金合適？”
若是以往，能出個兩百銅板就夠了。可如今，都知道他們家日子好過了，兩百個銅板的確有些拿不出手。更何況，這還是她娘家嫡親的侄子。不過，李氏那人她也是知道的，是個貪得無厭的主兒。給的少了，嘴皮子會在背後嚼得翻過來。可若是出手太大方，日後怕是又要黏上來，甩都甩不掉。
故此，趙氏才感到為難。
“五兩銀子吧。”葉江琢磨了一下，說道。
五兩銀子，夠普通的農戶一年的花銷了。
趙氏瞥了他一眼，道：“太多了吧。而且有一就有二，今年成親，明年指不定就要抱上孫子，孫子滿月、周歲，還有逢年過節的節禮，加起來可不是個小數目。”
“那你看著辦吧。”葉江對銀錢沒啥概念，見趙氏這麽說了，便讓她做主了。
趙氏盤算了一番，最終決定上二兩銀子的禮金，再買些東西。做了決定之後，趙氏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58娶媳
五月十八這日一大早，趙氏就起身了。因為要回娘家，趙氏特地選了件比較喜慶的衣裳，套上了平時不怎麽戴的銀手鐲、銀耳環，還在發髻上別了朵水紅色的絹花。這麽一妝扮，整個人似乎年輕了十歲。加上懷著身子，臉蛋比以前圓潤了不少，頗有了幾分富態的樣子，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葉江看著明艷動人的媳婦兒，一個勁兒的傻笑。
這麽漂亮的媳婦兒，是他家的，有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趙氏對著鏡子嗔了他一眼，擡手扶了扶鬢發，說道：“歡丫頭和果丫頭可收拾好了？”
正說著呢，葉歡和葉果就出現在了趙氏的面前。
葉歡上身穿了件草綠色的對襟短衫，下面是桃紅色的百褶如意群。一頭烏黑的頭發分成了兩股，一股稍細的辮了條辮子垂在胸前。另外一股粗的則用月白色的發帶綁了，自然得垂在後腰。不同於平日的妝扮，讓人眼前一亮，活脫脫從書頁裏走出來的仕女。
趙氏見了葉歡這身打扮，不由得嘖嘖兩聲。“咱們歡丫頭果真是村子裏百裏挑一的美人胚子！”
“娘，怎麽就沒聽您誇我啊！”葉果見趙氏只顧著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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