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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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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順火冒三丈,和他對峙的正是那對雙胞胎, 聽到韓順這麽說, 雙胞胎也毫不客氣的反擊:“某人真是臉大如盆,明明是我們先到。山洞裏面有聚魂花的消息也是我們確認的, 你竟然還想後來居上?”

眼看著兩邊又要掐起來,溫衡兩邊滅火:“哎呀,大家不要生氣嘛, 都是一個船上過來的道友, 共同經歷過生死, 何必打成這樣?我有個不錯的想法,這樣, 大家一個個的進去,然後摘到能摘到的聚魂花出來?出來後平分?”

話音一落,溫衡就被大家鄙視了:“你如何能保證有人不藏私?而且,如果先進去的人把花都摘了, 後面去的人豈不是摘不到了?這時候怎麽平分?”溫衡眨眨眼,真頭疼。這事如果在禦靈界, 現在他是和他的小夥伴們在一起, 他的弟子和小夥伴們一定會選擇聽他的。說不定大家還會猜拳看誰第一個進去,把花都摘出來平分。

看啊,這可恥的劣根性, 大家都怕別人沾了光,結果卡在洞口誰都不肯讓。

溫衡掏出沙漏看了看:“所以你們是想先打一架?誰勝了誰進去?那別啰嗦了,快打吧。”結果話音一落, 眾人的目光又盯住了溫衡:“就知道你這個混蛋一肚子的壞水,我們打的魚死網破,你好坐收漁翁之利是吧?!”

溫衡一口氣梗在喉嚨口,啊,好氣,他說什麽都是錯的。得,他不說話了還不行嗎?

溫衡氣的轉了個圈,然後爬上了他的雪中飛:“我不發表意見,你們隨意。”他的目光看向眾人身後的洞穴,不知為何,他覺得很危險。他將雪中飛拔高一點,卻總覺得洞穴中有東西盯著他。他又將雪中飛拔高一點,那種被盯著的感覺才散開。

升到了這個高度,他才看清了他的來時路。之前就說了,徹骨寒地中間高,四周低,溫衡他們來的地方遠在千裏之外,從這個方向看去自然看不到一開始的平原。可是卻能看到溫衡之前埋屍的山谷,那條山谷彎彎曲曲由遠及近,從遠方一直延伸到他的腳下。他覺得這條山谷像一條巨龍,一開始埋屍的地方是一個山谷,看起來像是龍口。

這一路過來,他一邊走一邊埋,埋到現在,山谷兩邊的新雪都下去了,留下了底層的雪,雪下能看到一點黑色的山脊。正是這樣,溫衡才能發現這條山谷的走向像是龍,兩邊的山脊像是龍的身軀,他飛過來的地方像是龍的腸胃!

他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山,越看越覺得洞口附近的山像是盤曲的龍形。徹骨寒地難道曾經龍族的府邸?他們不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觸發了這裏的陣法吧?

溫衡心中有了疑惑,他對著下方正在爭論的眾人說道:“別打了,你們上來看看,我覺得這裏不對。”聞言倒是有兩三個人上來看了看,溫衡看到的他們早就看到了,他們不屑的哼了一聲:“就這個?我們早就發現了,你這個蠢貨一邊走一邊搞的雪崩,也不怕自己被埋在裏面。”

溫衡被他們劈頭蓋腦的訓了一頓,好麽,果然是他遲鈍嗎?不過那種揮之不去的不祥感始終縈繞在他心頭,他還是提醒道:“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好地方,大家最好速戰速決,我怕遲了生出變故。”

結果他又被訓了:“廢話,誰不知道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這裏可是徹骨寒地,到這裏來的人九死一生!”

正說著,溫衡看到腳下的白雪動了一下,他急忙指著腳下的白雪:“你們看到了嗎?雪動了!”韓順說道:“溫道友,你就別添亂了,你是不是中幻術了?”

溫衡揉揉眼睛,他中幻術了嗎?好麽,之前確實有人對他說過,聚魂花附近容易出現幻覺。溫衡疑惑的揉揉眼睛:“我……中幻術了嗎?”韓順肯定的告訴他:“是的,修為低的人就容易中幻術!”這還是溫衡親口對他說的,溫衡說他不擅長解除幻術,但是卻容易中幻術。這不,還沒看到聚魂花,他就中招了,這都是什麽垃圾人啊。

韓順真心誠意的對溫衡說道:“溫道友,麻煩你哪邊涼快哪邊呆著去,別搗亂了。這裏不是混沌海,沒有海獸。”混沌海上大家忍他很久了,別逼著他們新仇舊恨一起上,到時候把他摁在這裏暴打一頓,溫衡哭都沒地方哭去。

溫衡被大家一頓懟時不說話了,他嘆了一口氣,委委屈屈的飛到了旁邊的雪上上,正好能看到這群人打架,也能避開黑洞洞的洞口。溫衡坐在雪中飛上換了個靈石,一邊換一邊嘟囔:“我……中幻術了?難道是之前中的?”他之前摘了一朵聚魂花,是不是那時候中招的呢?他真的太討厭自己的體質了,幹啥啥不行,還專門會中招。

溫衡倒出一杯水:“我需要冷靜一下。”結果他就看到下方的洞口中猛地竄出了一條白色的巨蛇,溫衡剛喝了一口水,結果一口水就噴出去了。他大喊一聲:“有蛇啊!快跑!”話音剛落,溫衡定睛一看,哪裏有蛇,眼前只有白雪。韓順他們實在太煩溫衡了,韓順吼道:“哪裏有蛇!你再胡言亂語打擾我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溫衡眼中金光流轉,他看到這群人被蛇連打帶拍,一下就死傷四五個,只活了韓順和時斌兩個。他又喊道:“別鬧了,真有蛇!快跑啊!”

韓順終於忍無可忍,他從袖子中甩出一塊布,這塊布準確的貼到了溫衡的嘴上,帶著一點渾濁的藥膏味道。溫衡唔了幾聲,摳了幾下都沒摳下來。他又定睛看向下方,只見下方這群人正打的風生水起,溫衡不由得充楞了,難道他真的出現幻覺了?溫衡本來對自己的烏鴉嘴很自信來著,可是這會兒他不確定了,他是不是真中了幻術了?他不擅長解除幻術啊!這要是真中了幻術,就麻煩了。

想通了之後溫衡又將雪中飛升高了一點,就在他升到足夠高的時候。他聽到了下方的慘叫,他低頭一看,只見洞口猛地竄出一抹白光,白光在廣場上閃了幾下,四個人當場血濺一地。韓順和時斌驚呆了,就在這時白光盤曲著身體露出了真容,只見一條頭上長了一只角的白蛇對著剩下的三人露出了一口尖牙。

白蛇對著其中一人哈出一口氣,那人周身燃起了冰藍色的烈火,他身上的衣衫被燒光,人卻從頭頂開始慢慢變成了冰雕。這個死法……和山谷中的那些死去的人一模一樣啊!

“啊啊啊!!”韓順和時斌驚恐的叫了出來,“救命啊!”這時候知道叫救命了,剛剛明明兇悍得很。其實不怪他們兩人惶恐,這條蛇也太大了,它一個腦袋都比時斌整個人大兩倍。明明是這麽龐大的身軀,巨蛇行動速度卻快如閃電。

眼看時斌和韓順要被蛇吞入腹中,只見一道黑色的靈光閃過。時斌睜開雙眼的時候,只看到巨蛇口中兩根大牙碎裂了,蛇口中噴湧出鮮血來。白蛇疼瘋了,它在山洞前上撞了幾下然後猛地躥到了山洞中去了。

“唔。”溫衡收好討飯棍看向韓順,韓順面色刷白,腿抖的都站不住了。時斌連手中的劍都落到了地上:“好可怕……”時斌崩潰了,他趴在地上哭喊著:“爹!娘!我好害怕啊!”

韓順還有點理智,他抖著腿對溫衡行禮:“溫道友……多謝……”溫衡瞅了瞅韓順:“唔。”快把你的布揭開!

‘刺啦——’韓順解開了貼在溫衡嘴上的布,溫衡猛地捂住了嘴:“嗯……”真疼,嘴唇一定紅了。溫衡舔舔嘴角,竟然還有點苦味,他不由得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韓順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是九霄城醫館裏面的狗皮膏藥,方才實在找不到東西堵您的嘴,就摸出了它。”記得買膏藥的時候,韓順問醫館的小夥計,這膏藥管用不,會不會掉下來。小夥計豎起大拇指對他說‘放心吧,就算撕掉一層皮都不會掉。’

溫衡捂著嘴問道:“還有嗎?”韓順連忙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貼膏藥遞給溫衡:“都在這裏了。”溫衡二話不說撕了一塊就貼韓順嘴上了,貼好了之後他還抹了抹力求狗皮膏貼的更完美。韓順一臉懵逼:???

溫衡嘴巴紅紅的:“太疼了,我只不過以及之道還施彼身罷了。”韓順哭笑不得,只得連連作揖。

時斌還在哭,溫衡嘆了一口氣:“別哭了。”他好朋友邵寧號稱神劍門小哭包,心情不好就要哭,可是邵寧的哭從來都不讓溫衡心煩。溫衡想著主要是時斌他長得不如他家老邵,哭起來一點都不可愛,更別說惹人愛憐了。

時斌在旁邊哽咽著:“我,我不要找聚魂花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嗚嗚嗚……回家被師叔師伯他們打,都比這個好,嗚嗚嗚……”溫衡嘆了一口氣,時斌還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這次出來找聚魂花,在他的身心上留下了重創。

溫衡說道:“路在那邊,要回去的話現在就能回去了,你去吧。”時斌嗚嗚咽咽好大一會兒,哭的一抽一抽的,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停下來。等他止住哭聲之後,他對著溫衡跪下:“溫道友,你救了我兩次,大恩大德無以為謝,這輩子只要您需要我,時斌願赴湯蹈火為您達成所願!”

溫衡不需要時斌的赴湯蹈火,他笑著對時斌揮揮手:“好了,回去吧,到時候小舟那邊見。”時斌也不停留,他太害怕這個地方了,和溫衡告別之後,他二話不說上了飛劍頭也不回的跑了。溫衡覺得有生之年,時斌應該不會離開九霄城來混沌海了,這裏對他而言真不是什麽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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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好了時斌的事情,溫衡一扭頭就看到正在努力把狗皮膏從嘴上往下撕的韓順。韓順可憐兮兮的看向溫衡:“嗚嗚嗚,嗚嗚!”溫衡伸手揭下了韓順嘴上的狗皮膏,只聽一聲慘烈的哀嚎傳來,韓順嘴上被撕下了一層油皮,嘴巴紅的比溫衡還要厲害。

韓順眼淚都出來了:“啊,真疼!”溫衡也在旁邊點頭:“是啊,真疼。”韓順雙手不知道該不該揉他的嘴,生理性的淚在他的眼中打轉:“回去我要砸了他們的醫館,這群小兔崽子,太缺德了,老子皮都被撕下來了。”竟然說臟話了……

溫衡看向洞穴:“裏面有聚魂花,你去不去?”韓順笑道:“都來了,哪裏有空手而歸的說法。”而且他有預感,只要跟著溫衡,他就不需要懼怕洞穴中的大蛇。

溫衡收好討飯棍便向著洞穴走去:“那就一起去吧。”白蛇受了傷,雖然現在還在洞穴中,可是他們只想摘點花罷了,白蛇沒必要以命相搏。洞穴深邃,裏面有一股腥臊之氣傳來,聞一聞都想吐。不過這點味道對溫衡他們不算什麽,兩人沿著洞穴向下走去。

洞口附近的地面滑膩,想必是白蛇常年從這裏去外面,地面都被磨平了。一開始的洞穴不大,走了幾百米之後,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極大的山洞,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才能看清下面,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地下世界。

地下黑黢黢,溫衡他們的神識向下探去卻遇到了阻隔,這裏似乎有結界阻礙了他們。他們此刻正站在地下世界周圍的石壁上,在他們眼前的石壁上有盤旋的,能向下走去的臺階。溫衡他們二話不說就向著下方走去,他們走了好幾炷香的功夫才走到了底部。這時候夜明珠照亮了周圍,周圍一片死寂,別說是聚魂花,這裏鬼都沒有一個。

啊,不,這裏有鬼。直到走到坑底的時候,溫衡他們才發現這坑底是一個巨大的墳冢。這裏有一座座圓形的墳冢,黑色的墳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綿延了數十裏。粗粗的估計,這裏埋葬了足足有數萬人。墳冢上沒有墓碑,同樣大小的墳冢密密麻麻又整整齊齊的排列著,讓人頭皮發麻。

韓順看到這個場面都不敢大聲說話了:“不是說這裏有聚魂花嗎?怎麽……怎麽……”怎麽會變成墳冢了呢?雙胞胎不是說他們親眼看到聚魂花了嗎?

“可能是幻覺吧。”不知道為什麽,溫衡看到這些墳冢,心中很沈重,這種沈重的感覺壓得他無法呼吸。他不得不盤膝坐下,韓順在旁邊擔憂的問道:“溫道友,你沒事吧?”溫衡搖搖頭:“沒事,我休息一會兒。”

韓順不想在這裏休息啊,這裏這麽多墳冢,加上這裏還有神出鬼沒的白蛇,萬一白蛇不止一條呢?他們豈不是要交代這裏?這時候韓順已經認定了,雙胞胎一定是出現了幻覺才會看到這裏有聚魂花!他頭皮發麻,只覺得每個墳冢都變成了一個人在盯著他看。

韓順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呆了,可是他看溫衡,卻發現溫衡看似很痛苦。他面色發白,頭上掛著豆大的汗珠,好像被魘住了一樣。

韓順在溫衡耳邊呼喚他:“溫道友?溫道友?”溫衡毫無反應!韓順本想一走了之,可是他的目光落到溫衡的衣袖中的時候,他想到了一路上溫衡拿出來的那些東西,看起來都不錯啊。韓順這會兒起了歹心,他大著膽子推了推溫衡,溫衡的身子便向著旁邊倒去,討飯棍壓在了溫衡腰間的儲物袋上。

韓順神識一掃,溫衡還有呼吸心跳,他伸手在溫衡的袖口中摸了幾下,結果摸出了兩個儲物袋,他也來不及打開查看,便塞到了自己的衣袖中。溫衡腰間還掛著一個儲物袋,看起來灰撲撲的,不過韓順也不準備放過這個袋子,他伸手去拉了幾下,卻發現壓著儲物袋的棍子太沈了,完全無法挪動。

墳冢給韓順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他發現無法拉動溫衡腰間的儲物袋之後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然後,他頭也不回的向著上方遁去。離開的時候,他連溫衡頭頂上的夜明珠都順走了。

有誰能夠想到,韓順此人三次來到徹骨寒地,他的本意本就不是來尋聚魂花?或許一開始他是想過來收集聚魂花,可是後來他發現,比起收集聚魂花,撿漏更加輕松。總會有死在這裏的修士遺落下來的儲物袋,他運氣好的時候一次就撿了十個儲物袋的寶貝。

韓順奪路而逃,他根本就不會考慮溫衡接下來會怎麽樣。在他看來,溫衡已經是死人了,且不說溫衡什麽時候能醒過來,等他醒過來,他的東西都被他順走了,想要到小舟那邊,太難了。沒有這些東西,溫衡不是凍死在這裏,就是會被這裏的異獸吞沒掉。

韓順禦劍而去,留下了一長串放肆的笑聲。在他走了之後沒多久,徹骨寒地就起了大風,狂風暴雪中覆蓋了之前的打鬥痕跡。在廣場上,白蛇留下的兩只牙沾著血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上。

突然之間,牙前的雪地上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靴子上方的小腿結實有力。靴子的主人舉著一把素白的傘,靜靜的站在洞穴口。洞穴中傳來了嗚咽的聲音,沒一會兒大白蛇沖了出來,一看到這人就拿頭去蹭他的胸口。

“好了,我知道了,你受委屈了。別哭了……他呢?”若是溫衡在這裏,一下就能發現,這人還是熟人!這不是蕭厲用的義骸麽?

蕭厲走向洞穴中,他收起了傘,比起溫衡他們下來的時候小心翼翼,蕭厲算得上輕車熟路。大白蛇在前面帶路,蕭厲在後面走著,沒一會兒就走到了谷底。看到溫衡昏迷在墳冢前,蕭厲大吃一驚:“軒轅衡!餵,你沒事吧!”

溫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夢中,有人在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平民們毫無反抗的餘地,只能求饒哭泣,可是他們的示弱沒有激起敵人的憐惜。那些殺紅了眼的士兵,每個人的甲胄上走結上了厚厚的一層血水。山河被鮮血染紅,平和的家園屍體堆積成山。

溫衡徒勞的悲傷著,他在夢中呼喚著:“住手!住手!”可是他卻什麽都無法改變。這些平民無論男女老幼,都長著同樣的銀色眸子,一看到他們的雙眼,溫衡就想起了蕭厲。

殺戮進行了整整一天,鬼族被屠戮殆盡,面對屍山血海,溫衡無助的落淚了。

“我都沒哭,你哭什麽?”蕭厲的聲音幽幽的傳來,溫衡很想睜開雙眼看一看他,可是他卻睜不開,他只能握住了蕭厲的手。蕭厲嘆了一口氣:“睡吧,這都過去了。”溫衡聞到一股幽香傳來,他這才覺得從夢境中猛地掙脫出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看向旁邊,只見蕭厲正跪在他身邊給他身邊的墳冢點燃一支香。見溫衡醒來,蕭厲連頭沒轉:“醒了?”溫衡應了一聲:“嗯,我睡過去多久?”

這個時候,按照以往那些問候方式,溫衡應該問一下:“你怎麽在這裏啊?”可是溫衡問不出來,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如果他的夢是真的,這裏就是蕭厲的故鄉,這裏躺著的,都是蕭厲的族人。

蕭厲雙手合十對著墳冢行了個禮,然後淡定的轉頭:“沒多久,一天一夜罷了。”溫衡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沒走兩步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這……是因為我對不對?”夢中鬼族人被殺戮,出動的還是軍隊。溫衡聽到了年老的鬼族人怒斥這群闖入他們家園的惡棍:“你們這群遭天譴的走狗,害了神威太子做了軒轅律的狗,你們會後悔的!”

“神威太子,是我嗎?”溫衡不記得了,明明是這麽重要的事情,他卻什麽都不記得了。他雙眼泛紅噙著淚:“鬼族是因為支持我,所以被軒轅律清掃了嗎?”蕭厲轉頭定定的看向溫衡:“不,你不是神威太子軒轅衡,你是溫衡。”

就這麽一句話,殘忍的將溫衡放在了痛苦的另一邊。溫衡終於明白了蕭厲初見他為什麽對他的感情這麽覆雜,他若是蕭厲,可能比他還要暴躁。

蕭厲深吸一口氣說道:“萬年前鬼族勢弱,為了能讓家族發展壯大,鬼族將當時的太子蕭厲送給了當時的神威太子做侍讀,期盼著能靠著這層關系讓太子多多提攜鬼族。事實上,鬼族的這個策略是成功的,神威太子軒轅衡待蕭厲親如兄弟,因著軒轅衡的關系,鬼族在當時的各大家族中又重新崛起得到重用。”

蕭厲冷靜的對溫衡說道:“太子軒轅衡,感應天道而生,品性高潔仁厚寬容,他對周圍的人友善熱忱,對親近的人更是滿懷信任。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成為下一任天帝,可是他卻志不在此,他愛蓮,愛所有高潔的東西,他不想要那些世俗之物,無論是天帝之位還是其他的……但他不想要的東西,多的是想要的人。”

“上一任天帝隕落之後,天帝之位本該由神威太子繼承,可是其弟軒轅律取而代之。支持軒轅衡的八族,轉投軒轅律的有兩族,其他六族中,有五族因為力量強大能自保,勢力最弱的鬼族被屠戮一空。”蕭厲冷靜的說著當年經歷的事情,“這是我知道的歷史,不過在正史上,神威太子的死因是這麽說的,神威太子軒轅衡,因未能重用鬼族,被鬼族所刺殺……”

蕭厲冷笑了一下:“多蹩腳的借口啊,你知道嗎?正史上,刺殺軒轅衡的那個鬼族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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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說不出話來了,他的淚順著眼眶滾下:“不,不是這樣的。”鬼族對他忠心耿耿,他被虐殺之後,是蕭厲拼了命給他收的屍,可是世人竟然將這麽大一盆汙水潑在蕭厲和已經不能說話的鬼族身上。冤枉啊!

“當然不是這樣的,可是真相如何,還重要嗎?”蕭厲跪在墳冢前冷靜的問溫衡,“這世上還會有人在意這件事嗎?”

“追隨神威太子,我不悔;鬼族因為支持他被滅族,我的族人們也不悔……我悔的是,看到現在的你。”蕭厲伸出手想要去觸摸溫衡的臉頰,“你和軒轅衡一模一樣,甚至你們的秉性和曾經也如此相似。可是我卻知道你不是他,屬於神威太子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溫衡,你為什麽要上來呢?你應該好好的在下界,孕育新的道木,做你的仁愛仙帝去,為什麽要上來和這個腐朽的世界死磕呢?”

“你都已經死了啊,我親眼看著你死的,你的神骨被抽出,你的呼吸一點點沒了,身體慢慢的涼了。你為什麽還要上來趟這趟渾水呢?你看你,活了兩世還是這麽傻,你這樣的人,怎麽能走下去呢?你是上來送死的啊。”蕭厲的義骸冰涼,溫衡覺得臉上一片冰涼。

“我悔,我應該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一鞭子把你抽回下界去,免得你到了上界,我還提心吊膽。之前的萬年間,我都不曾有過希望,你現在過來又算什麽呢?溫衡,你現在做的那些事和想要做的那些事,有意義嗎?”

蕭厲銀色的雙眼盯著溫衡,他一字一頓:“我之前就問過你,上界真的有必要拯救嗎?你上來幹什麽呢?你對我說什麽,你還記得嗎?你說,你既然上來了,有些未了的事情總要有個說法。你說,天道是公平的,奪走你那麽多,總會給你一些補償,天道會將最好的人送到你身邊。可是我看到了什麽呢?溫衡,你摸著你的良心說說,你到三十三重天才幾天?你就落到了什麽田地?”

蕭厲眼中有水光閃動:“我曾經……無比信任你,我覺得世上沒有比你更值得追隨的人,你的每個決定,我都不會質疑。我曾經堅信不疑,我的族人也曾經這麽堅定的站在你的身後。然後,然後我們得到了什麽呢?我們信賴的太子死了,鬼族被屠殺了,世上再無一人存活。你向我們證明了,我們的堅持都是笑話。”

溫衡低著頭跪在墳冢前:“對不起……”除了這聲遲來的對不起,他什麽都做不了。

蕭厲說道:“我曾經以為你變了,我覺得你死過一次,最起碼能長點記性。可是你還是這麽容易相信人,這麽容易被人騙。我知道你失去了之前的記憶,過往的那一切對你而言就像是一場夢,我怎麽說,怎麽表達我的痛苦和悲傷,你都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蕭厲帶著淚嘲諷的笑了:“我心裏怨恨啊,過去的那些年只要我睡下去,我就會想到族人被屠殺的這天,那些哀嚎聲在我耳邊回蕩。我在想啊,到底哪裏錯了呢?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被這樣傷害?”

蕭厲嘴角掛著笑:“後來啊,我想明白了,錯在哪裏呢?錯在我的族人太貪心,他們將我送到了你身邊,享受優待的同時就要承受某一天你不在時的打擊。錯在我,明知道軒轅衡是那樣的心性,卻不知道未雨綢繆,還在他身上放上了全部的希望。錯在軒轅衡,錯在他一意孤行不聽人勸,明知道他身邊的人狼子野心,他還一味的縱容。”

蕭厲的淚終於滾了下來,他的聲音凝結成了冰:“溫衡你看,我們都不無辜,我們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你輕信於人結果落得魂飛魄散,即便再度回到這裏,也不是神威太子。我不知變通,落得肉身毀滅神魂受損,人不人鬼不鬼,雖說成了幽冥界的閻君,可是卻只能隱藏在惡鬼面具之下不敢以真實身份示人。我的族人因為貪心,一族全滅。走到這步,該啊……誰都不無辜。”

溫衡終於明白了蕭厲看到他的時候那種又愛又恨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了。如果他是蕭厲,面對害死自己和族人的兇手,他心中應該滿是恨意的,要不是軒轅衡,鬼族不會覆滅,他就算做不成仙尊,現在也能成為鬼族中的中流砥柱,說不定還能奢求有自己的家。他的族人雖然過得不如其他種族,可是最起碼還能活著。

可是他又是蕭厲的朋友,蕭厲在他已經被囚禁起來的時候還在為他四下奔走……

“對不起……”溫衡跪在萬千墳冢前底下了頭顱,“是我的錯。”一個軒轅衡倒下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經支持他的勢力被清掃。他一個人死了沒什麽,可是他死之後,有千萬的靈魂因他而亡。溫衡覺得喉頭梗住了,在他得知自己死狀淒慘的時候,他只是想感嘆一聲。可是在聽到鬼族的遭遇之後,他卻感嘆不出來。

他想,他應該憤怒,他應該拍案而起攻上一重天揪著軒轅律的衣襟將他狠狠的摁在地上,然後對軒轅律後面的支持者展開狂風暴雨一般的報覆,那些背叛他的傷害他的人都要受到懲罰。他想,正常人都應該會有這樣的情緒。

可是……他沒有。

他很冷靜,他心情很沈重不假,喉頭像堵著一口劇毒一樣讓他痛不欲生不假,可是他不想報覆。

政治博弈從來都是慘烈的,自古成王敗寇,軒轅衡輸了就是輸了,他的一生是短暫的悲哀的。他的隕落就標志著他的那一派隕落,以後開啟的是另一個朝代。軒轅律做天帝上萬年,他身後追隨他的子民何止千萬,若是一一清掃,上界三十三重天沒有一處不流血。

他不想看到流血事件,他只想給軒轅律一個巴掌,或者將他遭遇的那些事情原封不動的還給軒轅律。可是現在的情況,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了。

蕭厲看到了溫衡的臉上的沈重,他擦了擦淚說道:“你不要覺得有什麽困擾的,你現在不是軒轅衡,你是溫衡。你到上界來的目的不是殺戮而是拯救。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些過去的事情不該有你背負。”

溫衡低聲說道:“他們是因為我而死,可是我竟然連給他們報仇的心都提不起來。你說的對,蕭厲,我是窩囊廢,我爛泥扶不上墻。”他很難過,可是卻不希望以另一場殺戮來解決這件事。

蕭厲平靜的說道:“我知道。”

蕭厲道:“就算你改頭換面,你的骨子裏面還是軒轅衡,你的道義不是仇恨,不是睚眥必報,你的道義是包容和溫和。你若是真的對我拍著胸脯保證什麽,我反而不敢相信了。我認識的軒轅衡,是個仁厚寬容的人,他心中永遠都有大愛。這也是大家義無反顧追隨他的原因,在他的身上,能看到光明。”

溫衡更加愧疚了:“可是我卻讓大家都失望了。”蕭厲說道:“最失望的時候都過去了,現在說這些沒用了。”這些年蕭厲在幽冥界做閻君,見多了生死,看多了報應,他反而看淡了一些事。只不過對於上界三十三重天的厭惡,一點都沒減少。

“我不知道通天仙君是怎麽找到你的,既然他能勸說你回到上界,你就去做自己一開始想做的事情吧。”蕭厲說道,“這一次,你身邊有下界飛升的同伴,我想你一定……”能得償所願……蕭厲本來想這麽說的,可是這句話還沒說出口,蕭厲面色變得古怪起來:“哎……”

這才分開幾天,他就能把自己搞的這麽狼狽,就這樣的傻子去了上界,真的沒問題?

蕭厲很快就想通了:“你放心,現在我執掌幽冥界,現在幽冥界已經和下界聯系起來了。萬一你被他們弄死了,魂魄只要沒散,我都讓你重新投胎。不過萬一散了,就難辦了。”溫衡有點想笑,明明是這麽嚴肅的場合,明明之前說的話那麽沈重,可他一聽蕭厲說話,眉頭就舒展開來了:“我這算不算走後門?”

蕭厲板著臉:“你走的後門還少?”要不是蕭厲手下留情,溫衡在幽冥界都能死上十七八次了。

溫衡和蕭厲兩人站起來,給每一座墳冢添了一抔土。這是個浩大的工程,兩人足足做了三天三夜才做完。

蕭厲說道:“這裏是鬼族曾經所在的土地,我知道九霄界的人稱它為徹骨寒地,以前這裏叫回春洲。”這裏曾經是一個鳥語花香風景宜人的地方,蕭厲在這裏度過了快樂的童年,直到他被送去一重天成了軒轅衡的侍讀。

蕭厲說道:“鬼族被屠戮的那天,我不在,我被妖火焚燒失去了肉體,靈魂也受損。老閻君和我的父親有交情,他將我帶去了幽冥界。等我再回回春洲的時候,我的族人都沒了。這裏的墳冢,是我一座一座的搭建的。回春洲結界破開,漸漸和上界分離開來,流落到了混沌海中,現在外面都是風雪,只有這裏族人才能得到安寧。”

蕭厲說的雲淡風輕,溫衡卻透過黑暗看到一個少年將族人的屍體一具具的收起來,他挖好了一個個的坑,將族人們一一埋下,風雪中,少年背上背著屍骸踉蹌的走著。不知道用上多少年,不知用壞了多少義骸,蕭厲才將他的族人們收斂到這裏。溫衡更加愧疚了:“對不起……”

蕭厲瞅了溫衡一眼:“你是不是只會說這句?”溫衡:“對不起……”

蕭厲說道:“沒有你想的這麽可憐,他們屠殺的時候還留下了小白。這些年我在幽冥界,只留小白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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