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視線之內的，首先是一雙纖手。

黑色的金色回紋長袖，在半空中輕輕搖動。

“看來本王來得很不是時候，還把林世子的秘密聽了去。”溫潤的聲音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

陸懷瑄嘴角輕輕向上勾起，望著屋內的幾人。

林瑯也管不著陸懷瑄是如何身份了，急忙求救道：“攝政王，救救我，這個程家的通緝犯，想殺了我。”

“林瑯——”程香想朝著林瑯撲去，卻被身後的楚珺再次攔住。

林瑯覺得是楚珺有所顧忌陸懷瑄，便朝著陸懷瑄而去。

陸懷瑄厭惡地看了一眼林瑯，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

“程姑娘，與本王回去吧。”陸懷瑄看向程香說道。

林瑯瞪大了眼睛，瞬間明白了陸懷瑄的意圖。

讓程香如果跟攝政王回去，程香會胡說八道些什麽東西來——

“等下，程香，你要相信我，我是喜歡過你的。”林瑯轉身看向程香說道，情深意切。

若是之前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情，興許程香心中會感動無比。

但如今事情都發展成這樣了，也就回不去了。

“林瑯，我真的……喜歡你的。”程香腳步頓下，剛剛的憤怒瞬間轉化成了一種無奈與深情。

她是的的確確喜歡眼前這個男子的。

縱然他欺騙了她，縱然她已經闖下了大禍。

林瑯怔楞地看著程香，“你——”剩下該說的話，不知為何，如何也是說不出口的，只能用手指著程香。

“攝政王，走吧。”程香拂袖離開，不再理會身後茫然看著她的林瑯。

門被合上，那點光點，終究也要被掩埋。

林瑯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抓，卻只是一片黑暗。

身旁的月兒突然醒來，想與林瑯撒嬌一番，也只是被後者猛地推開了。

月兒嚶嚀了一聲，也不敢再去主動靠琳瑯了，這樣恐怖的眼神，讓人心底生懼。

攝政王府的馬車已然停在了春華樓的門前，陸懷瑄一臉冷色，身旁向來膽大熱辣的女子，竟然一時間不敢靠上去。

馬車搖搖晃晃入了攝政王府，程香目光無神看向前方，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一把拉住了楚珺的衣袖道：“我身死之後，你不必殺了他，我即是喜歡了他，錯了，我也認了。”

“林瑯配不上你。”楚珺眸光也是一怔，終究也只是出了這一句話來。

用情至深，方才會如此。

三日後，程香一人將所有罪責攬下，跪倒在龍殿面前，只求一死贖罪。

陸懷瑄幾番言語後，程傑圓雖回不到戶部尚書之位了，但日後的生活也能維持下去。

一家老小風塵仆仆地推開了程府，突然反應了過來，好像少了些什麽。

程二小姐又去了何處。

刑部大牢裏，程香穿著囚服，擡眼看來探獄的楚珺。

楚珺本以為這丫頭會哭得厲害，沒想到卻是安靜得可怕。

又是監獄，越州的監獄，比這裏更加濕冷，她在那處見到了飽受摧殘的小紅。

而如今，她眼前坐著的，又是程香。

“我今日午時，便要死了，陛下念及攝政王的懇求，就不斬我的腦袋了，會送毒酒過來，以保全屍身的完整。”程香說著話，還站了起來，在原地踱步了幾圈。

很是閑適，仿佛她走得地方，根本就不是骯臟的監獄。

“還有，我突然想起來你說的那個程家為我收屍，我做了這樣的事情，父親應該不會原諒我的，又怎麽會幫我收屍呢。”程香笑著說道，苦澀深埋。

楚珺隔著鐵制的牢籠看著程香，“程姑娘，抱歉。”

“你與我道什麽歉，各為自己的利益罷了。”程香嗤笑一聲說道。

楚珺覺得以前的程香，與躺在定國公府裝可憐的程香，眼前的更加鮮活了些。

興許是感知到了死亡將近，所以也不畏懼一切了。

“程姑娘，以後不要再呆在京城了。”楚珺手速極快的將一顆藥丸塞在了程香的手中，她終究還是心軟了，不想看著程香就這樣死去。

所以，給她塞了一顆假死藥。

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京城了。

拋棄一切吧，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去。

程香楞楞地看著楚珺離去的背影，手心緊緊地捏住了那顆褐色的藥丸。

當日，程香便飲了毒酒。

屍身被送回了程家，可程家繼室嫌棄，左右勸著程傑圓，此時登不上臺面。

一口薄棺，就足夠了，不能大辦。

程傑圓鬼使神差地也就答應了。

出葬的那日，楚珺也去了。

令她沒有想到的一個人，也出現在了現場。

林瑯——

“林公子，可曾後悔半分過？”楚珺看著林瑯眼神裏瞬間即逝的悲痛，目光又轉過他們擡著的那個棺材。

林瑯狐疑地看著楚珺，並未認出她的身份來，以為只是出席葬禮的貴家小姐，便說道：“我知道蒙騙她不對，可我別無選擇，我也後悔過，但——”

“但清河郡主家的姑娘更是金貴。”楚珺接過話茬，輕笑一聲道。

林瑯其實明明是不想講這句的，他只是想表達他的無奈罷了。

棺材被土漸漸埋了起來，林瑯已然消失了蹤跡。

等埋棺材的人都走光後，楚珺才讓人將棺材重新刨出來，又將程香弄醒。

“他們……都走了？”好久不見日光，程香下意識地就遮住了眼簾。

楚珺輕輕點頭，“林瑯來送你了。”

“是嗎？”程香神色淡然道。

死了一回後，很多事情也都能看得開了，什麽情啊愛的，終究是活人才能玩的東西，等人死了，就沒有資格玩了。

“待會上了馬車，就去魏國吧，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楚珺指著遠處正在吃草的馬兒說道。

程香感激地看著楚珺，連忙道謝道：“多謝楚姑娘了，若不是你——”

“其中也有攝政王的意思，去吧。”楚珺催促道。

雖然現在這塊墓地沒人，可並不代表她們慢慢吞吞地道別之時，就不會有其他人冒出來了。

程香用力地點了點頭，坐上了馬車後，馬車夫便一路疾馳離去。

楚珺看著眼前被挖掉的墓穴，扶了扶額，“把這個空棺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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