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瑄瞇眼想透過縫隙，瞧瞧屋內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狀況。

“我家比較亂，不方便見客，你有什麽事的話，在門口說就好了。”老婦人斟酌了一下，退讓一步說道。

只是那門縫，又小了一些。

陸懷瑄見老人如此模樣，也不強求了，臉上帶著一絲笑容詢問道：“老人家，你家裏是放了屍體嗎？”

那老人家急忙要將門合上。

陸懷瑄一只腳撐在了門縫之間，笑意盈盈。

看上去就像是從地獄而來的修羅。

楚珺已然聽到陸懷瑄這裏的動靜了，便上前來，站在門前，就能聞到濃濃的屍體腐爛味了。

這裏面，絕對是死了人，還沒下葬。

這麽大的味道，放了至少也有一個月了。

“你……你在胡說什麽，不要再問了，我要關門了。”老婦人眸光中帶著一絲恐懼。

楚珺上前，伸手將門輕輕打開。

其實，她根本就沒用什麽力氣，主要是因為這老婦人，根本就沒有什麽力氣。

門一打開後，漫天的腐臭味便迎面而來了。

楚珺皺了皺眉頭。

身後的小六幹脆捂著鼻子退後了好幾步，“好臭啊。”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吸引了旁邊幾處居民。

他們通過窗戶和門縫小心查看著外面的狀況。

開門便是正堂，正堂裏果然擺放著一具屍體。

屍斑點點，還有綠斑，是個男子。

身子十分消瘦，臉頰兩側都深深地凹陷了進去，應該是餓死的。

幸好天氣漸涼，沒有蛆蟲這類的，不然這正堂真是下不了腳了。

“為何不下葬？”楚珺絕對不會相信這老婦人有戀屍癖的。

老婦人半癱倒在地，目光發涼地看著地上草席裹著的屍體，“沒有棺材，如何下葬，兒子也見不到老爺子最後一面了。”

楚珺垂下眼，她可以有千般萬般的說辭，說老人愚昧為何要棺材這類的。

可是她說不出口。

人永遠都做不到感同身受，感受不到別人的思想與痛楚。

與其多言，不如緘默。

“你的兒子，去哪裏了？”身旁的陸懷瑄拉著楚珺向門外走去。

老婦人見陸懷瑄如此問，眼中突然生出了幾分希望，“我的兒子，他叫陳淮西，他去了收容所，那裏有吃有喝，聽說還能做點事情，可是，他好久都沒回來了。”

又是收容所。

那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去了多久？”問話的是楚珺，她愈發對這收容所產生好奇心了。

這羅星鎮已經差不多淪為人間地獄了，而那收容所，到底又會是如何的光景。

“去了……兩個月了。他可能進來不了了，不回來也好，我們這裏鬧瘟疫呢。”老婦人似乎是想起了以往開心的事情，眼睛裏也露出了幾分柔和之意。

只是她根本笑不出來。

因為肌肉僵硬了。

楚珺瞧著這老婦人愈發覺得心酸。

“你的病，可否讓我瞧瞧，我是大夫。”楚珺蹲下身子，一臉認真地看著老婦人問道。

老婦人微微一楞，顫顫巍巍地伸出了已經生出了綠斑的手腕。

“從半年前開始，我就覺得我這身子僵硬了許多，一直沒查出什麽原因來，現在連動都有些困難了。”

楚珺為老婦人診脈，臉色微微一變。

脈搏比常人的緩慢許多，而且跳動的幅度很小。

將死之人，便是呈現如此的脈象。

“我知道這井水肯定有問題，可是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取水。”老婦人興許是很久沒有與人說話了，此時也克制不住了，將心底所有的話說出來。

“羅星鎮是什麽時候被封鎖的。”楚珺放下了老婦人的手腕，眼底生了幾絲無奈。

將死之人，無力回天。

老婦人興許也察覺到了楚珺的變化，語氣卻依舊平和，“一個月前，隸史突然就將此處封鎖了起來，丟了些陳年的谷物進來，便索性不管了。”

這張隸史，真是好大的本事——

不過沒有人指使的話，他一個小小的隸史，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除了你的兒子之外，羅星村裏其他的男丁也都去了那個收容所？”楚珺突然想來，從她一開始來到這羅星鎮之時。

隸史往鎮子裏扔糧食的時候，出來撿糧食的，除了小孩之外，只有老人罷了。

這個小鎮，如同一處監牢。

問話之間，不少老人帶著孩童，已經從屋中走了出來。

孩童臉上的笑容也十分僵硬，看見小六在那裏玩耍，十分羨慕卻又不敢上前。

因為他們長得不一樣。

“姑娘，我聽說你是大夫，你可以幫我的孫子瞧瞧嗎？”另外一邊的老夫人步履蹣跚很是吃力地向前走著。

她的旁邊跟著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小丫頭，臉色蒼白一片，還長著大塊的綠斑，瘦的只是十幾公斤。

身上穿著的衣服破爛不說，還是臟兮兮的。

楚珺倒是沒有嫌棄這些，伸手幫著小丫頭診脈。

脈象與老婦人的其實是差不多的，但是稍微好了一些。

“怎麽樣……姑娘……”老婦人的嘴唇顫了顫，不知道該如何問了。

楚珺松開了小丫頭的手腕，“明日，我會派人送水過來，你們不要再喝這裏的水了，還有這丫頭，可否讓我帶走。”

這種病，肯定還是要靠自己研究出來解藥的，所以就需要實驗者。

雖然殘忍，但是必須。

小丫頭早已懂事，聽到楚珺要帶她走，眼中露出了一分欣喜，又轉身看到了老人家，便又上去拉住了老人家的手臂。

“奶奶，我不走，我要陪著你。”小丫頭倔強地搖著頭說道。

那老人家倒是個看得清的，也不管那小丫頭的糾纏，一個勁勸她走。

旁的老人家見到如此場面，又轉臉瞧瞧自家的孫子孫女，竟然都想讓楚珺全都帶走了。

與其陪著他們一起在這裏等死，不如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各位前輩，我們還是會回來的。”楚珺放大了聲音說道。

那幾個老人的目光將信將疑，“你們既然能夠進來，那是不是官府的人？”

“我好像瞧見他們與隸史站在一起，都是壞人吧。”一聲嘀咕聲不大不小正巧能夠讓當場的人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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