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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上邪古墓【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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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界,雲上溫谷。

郁子幽褪掉衣衫,闔目浸在忘憂潭中。

花界忘憂潭,可滌心靈雜念,多泡幾次,可忘煩憂。

她與天將起沖突,已至成了天宮緝犯,無處可去,只好暗暗返回花界。

花神月傾雖殞身,但好歹乃六界尊神之一,靈身湮滅,餘威猶在。神祇之地,天界不敢輕易入花界拿人。

郁子幽浸至忘憂潭內,做了個夢。

夢裏,碧色荷葉半遮玉身,濯濯月光灑至瑩潤肩頭,點亮身下湖泊。

水流聲微響,一只熾熱大掌自背後圈攏,匝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鼻息間是男人粗重的喘息與蜻蜓點水般的吻,郁子幽幾番沈溺於綺夢之中,意識蒙昧、神魂飄忽……

倏地,與他交纏的男子潛入水下,抓著他雙足往下拽,直將她脫至深淵。

窒息的前一刻,她才察覺,方才同他親熱之人,有著一張她並不熟悉的面孔。

他並非她的心上人。

整顆心,仿似瞬間被冰封。

郁子幽任由對方將她拉至深淵水底,無力救贖。

睜開眼,額上大顆汗珠墜入潭水,周身水流湧動,仿似灼人的沸水。

郁子幽破水而出,捏訣召喚譚邊花瓣,包裹住玉體,她怕是再晚一瞬,潭水會將他肌骨灼傷。

花界流傳一語:惡靈不入忘憂潭,無燈不進簋gui門塹。

倘若人心生惡念,潭水將化作爐中沸水,輕者傷人肌骨,重者屍骨無存。

為何,她連忘憂潭都泡不得了。

曾經,她最喜愛浸在這潭暖水中滌身凈靈。

難道,是因為她暗暗將溫禾命燈所在之地,傳給呂不達。

當時,宿新郡國師府中,她雖已設計讓淺雪念奴知曉了溫禾命燈所在之地,可淺雪竟半途猶豫,終是沒將消息洩露出去,她只好披了夜行衣,親自給縹緲宗宗主送了封密函。

便是這份惡意,讓她連忘憂潭都下不得。

郁子幽失魂落魄沿花路前行,無意聽見貼身侍奉四季花主的一位婢子,與崖角的一株海棠抽泣絮叨。

原是花神隕世,花尊無相,多年前外出未歸,行蹤不明,身為四季花主的芍藥姑姑,便攬起花界大小之事。

芍藥自幼隨著花神,感情篤深。雖說花神常年病弱,早有神衰之相,但終於隕世的那一天,芍藥花主還是接受不了。

再加上常年不辭辛苦操勞,舊日心悸之癥覆發,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花神芳逝之後,芍藥強撐著精神為花界操持,今早又咳了不少血,怕是四季花主之首,不久之後也會歸於天地。

郁子幽去了芍藥谷,見四季花主之首,果然面色寡淡,靈息不濟。

芍藥花主遣了眾花靈,捏著帕子咯血時,被暗中進谷的郁子幽瞧見。

芍藥花主不再隱瞞,拉著郁子幽的手,步入內室。

郁子幽瞧見了花界權利象征的溯水花杖。

溯水花杖本是花神所有,內裝一片靈海,可灌世間花草。如今花界無主,花杖便由四季花主之首的芍藥代為保管。

芍藥道,花神殞身前,曾暗囑她將花杖交予溫禾,可惜溫禾深陷魔域,她竟無能力將水仙接回花界。

郁子幽驚道:“花神怎能將如此尊貴的花杖交由溫禾,她不過是一株還未綻放的水仙。”

芍藥咳嗽一聲,喘聲道:“我當初亦有此感慨,花神怎會讓那個只會闖禍的水仙繼承衣缽。後來,我猜,花神或許自有她的道理。畢竟花神乃上古之神,神的考慮並非我等凡仙能參透的。”

芍藥握上郁子幽的手,虔聲囑托道:“我早日打蒲公英那得了消息,天後已免了爾等之罪,你現如今乃自由身,可自由出入六界,若見到溫禾,轉告她快些回花界。”

一個靈力低微,只會闖禍的水仙,憑什麽得到雲汲寵愛之後,又深得花神信任,還要將花神之位授予她。

郁子幽心底恨恨道。

一株水仙,德不配位,若登花神之位,豈不貽笑大方。

哪怕日後她這株千年紫蓮,得見水仙,亦要跪地恭敬地喊一聲主子。

她拜誰都不想拜她。

可她有什麽法子,偏生水仙有個好命薄。

郁子幽眸光晦暗無力,喃喃道:“是。”

轉身離開之際,只聽芍藥花主咳嗽一聲又道:“此事不便張揚,整個花界,唯有你我知曉此事。越多人知曉,怕是會多生枝節。一切待溫禾回花界後,再召開百花宴,宣告花神遺囑。”

郁子幽頓住步子,“姑姑確定旁人不知,唯有你我曉得此事。”

芍藥點頭,“是。”

郁子幽唇角勾一弧笑,眸底燃起期冀之光,一步步逼近芍藥花主,“那麽,事情便簡單了。”

白烏的傷有所好轉,思筠決定去一趟古儺遺址,尋一種四翼螟蛾做藥引,徹底醫好白烏的灼傷。

草二用蟠龍玉玨,向溫禾傳了消息,雲汲去了天宮求情,天後已赦免她的罪。

溫禾一高興,組了個飯局,將銀桐樹,橐駝花匠,黑檀,還有無生藥師邀來白烏的院子涮火鍋。

可憐白烏藥紗裹身,暫不能碰辛辣刺激發性食物,只能躺藥床上,眼睜睜瞧著幾人吃吃喝喝。

溫禾往咕咕冒泡的銅鍋裏丟入幾片嫩筍,“白護法未料到吧,我燒你廚房前已將食材搬了出來,聽聞這是你打南蜀仙山挖的靈筍,你這個火參顏色不要太好看,對了,七瓣冰蓮能涮麽,不會入鍋即化吧。”

白烏留下一行涎水,兩行清淚,“太殘忍了,我寧願你一把火燒光了,也不願你們故意饞我。”

思筠拽了下溫禾的袖口,良心提醒道:“差不多得了,無生藥師說了,白護法氣血已通,不用再氣人家了,否則適得其反。”

“哦。”溫禾撈了幾片雪花牛肉,蘸了芝麻醬往嘴裏塞,“白護法,你莫要覺得委屈,我是在替你報恩。”

指了指無生藥師,“這位不辭辛苦幫你熬藥針灸換藥紗。”

指了指黑檀,“這位幫你欺上瞞下,忽悠自春你安好無恙,否則現如今整個魔陰王朝都曉得你受了傷,裹成了肉粽子,自春也一早來看你了。”

指了指思筠,“這位更不必說,他即將前往蠻荒古國給你尋藥引子,這是何等的情誼,這頓算是餞別宴。”

溫禾捏著箸頭,總結,“在座哪一個吃你一點食材都不冤。”

白烏望著胡吃海塞的水仙,且一個勁牛飲他的忘川醉,他心口疼道:“那你呢。”

溫禾怔了下,端著玉盞道:“我不是氣你來嘛,不對,我輔助無生藥師替你舒筋活血,治療傷病,我還給你煮甜湯來著,若非有我的甜湯,你怎麽喝的下那麽苦的藥湯子。”

白烏認命道:“好吧,隨你開心,你愛怎麽說便怎麽說罷。”

火鍋涮罷,忘川醉空了幾壇,溫禾潮著臉吩咐金銀花抄碗筷。

吃飽喝足,圍坐餐案的幾人起身,多多少少面頰都掛了紅,陸續走向西窗角的藥床。

無生藥師附耳對白烏道:“水仙邀我,我不敢不來。”

思筠點頭絮叨:“君上寵他,我不敢得罪。”

黑檀附議:“白護法,你懂得。”

廖橐駝撇著嘴,“可憐我一輩子吃素,生平第一次被逼著來吃葷,食了白護法如此多的珍貴食材,老頭我心裏過意不去,望護法傷好之後,莫要記恨於我,尋我報覆。”

四人回望,已醉趴在案頭的溫禾,一致擡手指向醉酒少女,“要找找她。”

白烏瞬間放心了,本想待傷愈之後,於魔陰王朝重立威信,誰都敢趁他行動不便,欺負到他頭上,原來大家都有難處。

此種難處,他深表理解,因他也惹不起小作仙。

溫禾只趴在案臺睡了一個時辰,便自動醒來。

這次並不像第一次飲忘川醉那般一醉醉一宿,雖已醒來,腦子卻不怎麽靈光,與白烏招手作別,倏地憶起送給魔頭的衣裳,還未完工。175看書

於是搖搖晃晃趕去魔頭安置她的廂房,做繡工。

她本欲親力親為,但剪裁縫紉技術一時半會學不來,她幹脆親自選了匹赫赤色天蠶料子,畫了副底圖,讓王朝內擅裁縫的蜘蛛娘,依著圖紙,裁了套衣裳,並配了雙相得益彰的赤靴。

雖知魔頭喜玄裳,但溫禾認為玄色襯托不出對方的美。

世上唯有赤色,才配得上魔頭的冶艷之姿,邪魅之韻。

溫禾打算親自往衣裳上繡一圖精美四大神獸繡集,可理想很飽滿,現實很骨感。

裁縫活做不來的水仙,自然於繡工方面亦是一竅不通。

蜈蚣繡娘教了她好半天,方學會拿穩針腳。

溫禾仍舊未放棄,難的繡不成,不如繡簡單的。

醉酒的溫禾咂摸著,最終選定紅豆。

用紅絲線,往赤色腰封上繡了一圈紅豆,蜈蚣繡娘給的紅綢線還餘半卷,於是溫禾往靴尖上又各繡一顆紅豆。

花鈴忍不住驚嘆:“小主,你這紅豆個頭有些大呀,皮也有些糙,針腳不平,你要不說,我以為是大棗,還是歪瓜裂棗的那種棗。”

“個頭大才出活啊,紅豆那麽小,繡滿腰帶,我得繡到猴年馬月。再說魔頭他個糙爺們,唯有配我這糙繡工。”

一大早,溫禾找黑檀尋了個華美水玉托,如捧聖旨般,將衣鞋捧至赫連斷身前。

難得,魔頭沒盤寒冰床,修他的流轉經,而是坐至螣蛇王椅,翻看上次打禁書閣帶出的那本封皮半缺的盜墓書冊。

溫禾清清嗓子:“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抖開衣裳,一身赤蠶緞衣之上,毫無裝飾,只配一條繡著朱線的腰封。

溫禾自誇,“此料乃我親選,莫要嫌棄這衣裳無花飾,所謂大道至簡,大象無形,返璞歸真,方乃藝術之上品。”

眨巴眨巴長睫,做嬌羞狀,“我送君上的衣裳,喜歡麽?”

赫連斷指尖捏起腰封,“至簡?返璞?那這花裏胡哨的腰封,怎麽回事。”

“哦,方才我所念之詩,正是這腰封欲表達之意。紅豆乃相思,寓我相思之意。”

“紅豆?”赫連斷再瞥一眼,“不是人血饅頭。”

“……”

溫禾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咬著牙根解釋:“是心意頗大的相思,便成個頭頗大的紅豆。無論它像大棗還是饅頭,我繡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是紅豆,它就是紅豆。”

“您再仔細看看,這衣裳的料子,我精心挑選,輕軟細滑,君上若覺得素凈,可當貼身睡衣穿。”

見赫連斷挑起衣裳,溫禾忙舉高水玉托盤上的一雙靴子。

溫禾正腦筋腦汁給靴子想文案,只見赫連斷指尖祭出一簇火光,眨眼間衣裳被燒得連灰燼都不剩。

“低俗,花腔。”赫連斷言罷,大手粗暴扯過玉托之上,繡著一對血蛋黃的赤靴,手臂一揚,擲至門外,力道之大,眨眼間變作天邊兩個黑點,最終不知落向何處。

雖然是演戲,但她好歹投入了感情,溫禾不甘又委屈,吼道:“這次,你真的傷到我的心了,我連夜為你繡衣鞋,指頭被針紮了無數次,簡直要紮成篩子底,你竟這般對待人家的心意。”

赫連斷指尖微動,方要捉來蒜苗的手指瞧一瞧,只見蒜苗鼓足腮幫子,憤憤轉身走出殿門,“我若再主動搭理你,我就是狗。”

頃俄,跑不見蹤跡。

赫連斷原地沈默片刻,啟唇:“小黃。”

螣蛇出椅,落地少年,“主子。”

“去,將那雙鞋子尋回來,若尋不回,你也不用回來了。”

小黃甚覺任重道遠,一道黃光掠過,飛身而去。

赫連斷坐至禦椅,繼續翻看手中書冊。然,桌角遺留的一抹紅,總不自覺將他視線引去。

他方要拾起繡滿血饅頭的腰封,溫禾氣嗆嗆返歸,二話不說直接抓起桌案上的腰封,氣嗆嗆往外走時,腰封一側倏地被扯住。

溫禾回首,見赫連斷一手執書冊,另一手握住腰封另一側,視線全然不看她,而是關註於手中書冊,端得一副冰山學霸姿態。

“知道你嫌棄的厲害,我這就把人血饅頭腰帶剪個稀巴爛,不礙你的眼。”溫禾用力扯腰封。

赫連斷紋絲不動,但手中力道毫不松懈,溫禾竟硬拽不來。

“松手。”她道。

赫連斷淡淡瞥蒜苗一眼,“方才是誰說,主動說話是狗。”

“汪,我主動說話我是狗,你現下跟狗搶東西,你連狗都不如。”

這時,小黃捧著一雙赤靴,跑打殿外跑來,“主子,你要我尋的靴子尋到……”

赫連斷一道冷眸瞥去,小黃瞬間僵凍原地,渾身上下覆滿冰碴子,尤其嘴巴封得嚴嚴實實。

溫禾朝殿門口小黃手中被一齊冰封的靴子上望幾眼,眸帶促狹,笑道:“真是的,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魔頭。”

於是松開手,紅豆腰封輕軟垂地,任另一頭僵僵握在赫連斷手中。

霧蒙蒙的晨,溫禾定時讓花鈴叫醒她,給思筠辭行。

不料,魔陰王朝界口,站了一隊人。

其中有金鬥將,丈高的綠巨人,硬殼的穿山甲怪,百裏螺,罩盔面具的將士足有百人。

溫禾給思筠送了一小筐水果炊餅,讓人路上當幹糧吃。

“四翼螟蛾很難抓?你要帶如此大陣仗。知道的你是去捉撲棱蛾子,不知道的以為你要去幹仗。”溫禾調笑道。

思筠搖首,面含微笑,“非也。他們是君上派遣探查古儺遺跡的,我們只是同路。”

“君上為何要去探那亡國遺址。”溫禾隱隱不安,畢竟上次與魔頭邂逅禁書閣,他手中翻看的正是關於古儺之墓的書冊。

魔頭是否欲尋,可使血液含香的奇花?

思筠隨手幻出一支桐花枝,拿在手中輕晃著,“聽聞君上打算去古儺國境內的一處古墓,叫什麽來著……哦,上邪古墓。這些乃前鋒探路的。”

溫禾瞬間不好了。

穩住心神道:“山高路遠,銀桐你要保重。”

思筠將手中桐花枝,遞給眼前少女,“還是你這小水仙有良心,怕我餓著,送我一筐幹糧,這桐花枝你且收著,或許有用。”

溫禾心事重重,送一行人出了魔陰界門,看魔頭派出的先鋒陣仗,怕是有點認真。

萬一先鋒隊們真進了上邪古墓,發現裏頭根本沒她說的奇花,赫連斷不知會怎麽蹂躪她。

她低聲嘆氣返回界門時,腕間花鈴出聲道:“小主小主,你出界門,守門魔衛竟未阻你,你不趁機逃了?”

“怕是我前腳逃,魔頭後腳又將我逮回來,我又得費勁吧啦求饒討好,折騰來折騰去,怪累人的。”

“雖然聽上去頗有道理,但小主你的態度貌似習慣了,呀,你居然習慣留在魔頭身邊,你該不會是不想離開魔域了吧。”

溫禾頓步,負手瞇眼,一派正經道:“雖然魔頭的臉看著十分來勁,但小主我還不至於色令智昏到那種地步。放心吧,主子我很清醒,除非魔頭自願放了我,或者他嗝屁了,否則我從此再無自由身。我乖乖留下,省事。”

“其實,我也並非懷疑小主你的花癡程度,只是瞧你近日在魔界過得十分舒坦,好吃好吃瀟灑恣意,還交了不少朋友,我擔心你樂不思蜀,忘了少室山還有雲汲師兄。”

乍聽雲汲二字,溫禾面色稍黯,羽睫微微抖了下。

花鈴意識到說到小主痛處,忙致歉兼安慰道:“主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雲汲傷你心。我猜雲汲大師兄也一定十分想你,正想法子救你出去。”

雲汲會念著她麽,可每次通過玉玨與草二連通,都未見到大師兄。

她讓草二捧著玉玨,專去尋大師兄。結果被打守心閣出來的霖泠攔住,道大師兄正休憩,誰也不見。

如是幾次,傻子也能猜出,雲汲是故意不見她。

心酸過後,溫禾面色稍霽,唇角一揚,“其實雲汲師兄想不想我不是特別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別的姑娘就成。”

花鈴:“小主我懂你。你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亦休想得到。”

花鈴發愁道:“小主,我發現你跟魔頭越來越像。”

“我要向魔頭學習……”溫禾鬥志昂揚,“待有一天我修得神功,管大師兄願不願意,定強要了他嘿嘿。”

主仆倆正閑嘮,身後傳來一疊聲呼喊:“溫禾溫禾……”

溫禾回首,一只巨大雪鵠鳥,自澄空呼嘯而降,鳥背上馱著仙裾飛揚的桑桑同淺雪。

雪鵠鳥一身仙氣縈縈,驚動魔陰王朝界門守衛,頃刻間,雪鵠鳥被手持魔器的魔衛層層包圍。

桑桑嚇得縮了脖頸,弱弱道:“溫禾……”

“我朋友。”溫禾趕忙跑至大雪鳥前,擡臂回護。

桑桑淺雪自羽翅滑下,淺雪沒好氣道:“這小丫頭一直嚷嚷找你,我親自給你送來,你是否應該感謝我。”

桑桑抓緊溫禾袖口,點點頭,“整個少室山,除了淺雪誰也不敢送我來這。”

那可不,魔頭的地界,誰活得不耐煩千裏送人頭。

溫禾皮笑肉不笑,對淺雪道:“偷著送來的吧,大師兄長老們不曉得吧。”

被說中的淺雪怔了下,繼而冷哼一聲:“人給你送來,你管旁的作甚,就算被罰,也是罰我。”

溫禾揮揮袖子,示意紮堆界門口的魔衛散了,魔衛竟十分聽話,陸續撤回界門兩側駐守。

淺雪心緒起伏,眸底明明燃起一絲期冀光亮,嘴上卻鄙夷道:“傳聞果然是真的,你勾搭了魔頭,否則魔衛怎會如此聽你的話。”

溫禾揚起下頜,桀驁道:“是又怎樣,我就勾搭上了赫連斷,你想勾搭,人家還不屑呢。”

淺雪握緊鞭頭,抑著怒氣,“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溫禾早就看破,刁蠻丫頭不會特意跑到魔頭的地界尋她晦氣,既非來打架,又親自送來桑桑,定是有事相求,於是她學著魔頭舔舐了下牙尖,“上趕著巴結我,可見是有事求我,但你哪像求人的姿態。”

淺雪方要張口辯駁,溫禾打斷,直言道:“說吧,送桑桑過來,想讓我幫你什麽。”

淺雪略垂首,第一次求死對頭的感覺並不好,唇角嚅囁半響,亦開不了口。

溫禾拉起桑桑的小手,直往界門走,淺雪這才急道:“等下……”

攥緊雷鞭邁步上前,淺雪小聲道:“我想請你幫忙打探右護法墨見愁的身份。我已曉得,是墨見愁披了扮作無雙,先前無雙曾在國師府救過我的命,我不想欠人恩情。”

溫禾難得見桀驁的小師妹這般低聲下氣說話,當即心裏一爽,決定再耍耍她,“咳……這個嘛,並非難事。但你不夠誠意啊,你若現在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會幫你探一探。”

雲紗袖下,指骨微蜷,淺雪輕咬下唇,紅著眼圈,撲通一聲跪地。

溫禾瞬間驚呆,她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憑她對淺雪的了解,定然不會下跪,還會同她罵開,刁蠻丫頭突然這麽實在,她倒心虛了。

“你,你趕緊起來,若長老師兄們看見了,最輕也得關我禁閉。”

淺雪卻跪地不起,一張臉上滿是倔意,“我已經跪你了,你莫要食言。”

溫禾只好將人硬拽起身,“你這樣,真沒勁。我答應幫你,趁著沒驚動魔頭,你還是趕緊走吧,以後也別來。”

言罷,溫禾旋身握上桑桑的手,致歉道:“先前對不起,無暇顧你,畢竟是我將你帶出冥界。但你真不該求淺雪來魔域找我,魔頭嗜血,腦子也不怎麽正常,魔陰王朝頗為兇險,我自身難保,你還是同淺雪回少室山吧。草二很好的,她會代我照顧你,還有小竹子,也是我的朋友,若你遇到困難,也可求助雲汲師兄,他人最是和善寬宥。”

桑桑搖頭,緊緊抓住溫禾的手,“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我想跟著你。”

溫禾無奈,只得應下,攜著桑桑步入魔陰界門之際,淺雪飛身上了雪鵠鳥,“禍水仙,不管你信不信,洩露你命燈所在地的人,並非我。”

雪色羽翼劃出優美弧度,展翅而去。

溫禾給赫連斷獻上一碟方熬制的蜜藕糖。

正在窗前拭擦自春刀的赫連斷,看也不看一眼。

自春隨白烏入憶川井,取水沈香,被井底發鬼及千目妖傷了元氣,現已蟄回刀身將養數日,覷著刀靈之氣,不日將痊愈。

胳膊都舉酸了,魔頭仍不睬她,溫禾幹脆將雪衣糖球放置案上,“君上有時間嘗嘗,我多添了兩勺上好蜂蜜,這甜度你一定喜歡。”

赫連斷終於將彎刀,置於刀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溫禾:“君上說錯了,我既想奸,又想盜。”

赫連斷冷眸瞥向眼前笑得不懷好意的少女,喉嚨裏悶出一道疑音:“嗯?”

溫禾踮腳湊近對方耳廓,輕而幽魅的聲調解釋道:“想奸你的身,想盜你的心。我就是這般既即奸即盜的小人。”

赫連斷不動聲色,指尖撚起玉碟內一顆晶瑩糖球,“你這株小淫苗越發放肆,說,又要求本君什麽。”

溫禾將殿門口畏首畏尾的桑桑拽進屋,“桑桑你認識的,咱們一同打冥界帶出的姑娘,她特來魔陰王朝尋我,君上就留下她與我做個伴吧。”

赫連斷這才漫不經心,朝直哆嗦的桑桑瞥一眼,“那條肉蟲子?”

魔頭的毒舌,溫禾擔心桑桑受不住,糾正道:“蠶,人家是金蠶。”

桑桑跪地垂首,弱聲道:“我我會乖乖的,我我不會給溫禾惹麻煩的。”

赫連斷默不作聲,吃完一顆糖球又撚起一顆糖球。

溫禾將跪地縮成一團的人扶起,小聲嘀咕:“你連死神都不怕,怕他幹嘛。”

赫連斷倏地冷幽幽開口:“蟲子,你與死神相熟是麽。”

“我,我在冥界多年,多虧東方死神照拂,還算……相熟。”

赫連斷:“那廝貴庚。”

桑桑:“……不知。”

旁側的溫禾納悶,魔頭怎的突然關心起東方死神的壽數,但他用詞十分別扭。

“蒜苗。”赫連斷坐至禦椅,修長指尖又撚起一顆糖球。

溫禾小跑過去,“君上有何吩咐。”

“沒事不要來本君眼前獻殷勤,本君見你就煩。沒事多多放血澆灌夜水仙,說不定能博本君一些好感。”

溫禾拽著桑桑,退至殿門,“是,誰讓你是我心上人,你說什麽我都覺得好聽。”

然後,親自闔了門扇。

門外,桑桑一臉驚呆,“你喜歡他?”

溫禾呵了一聲,“不,我不喜歡他,我只是熱愛表演而已。”

夜水仙擱在赫連斷的歸息寢殿,溫禾每夜去魔頭寢屋串三趟門,好給水仙灌血、輸靈息。

魔頭始終盤坐寒冰床,巋然不動。

一夜定時定點起床三次,直接影響溫禾的睡眠質量。

這夜,被鬧鐘花鈴叫醒後,溫禾夢游似得步入魔頭寢屋。

馬馬虎虎給含苞待放的夜水仙,灌了幾滴鮮血後,她抱著花盆去請示赫連斷,“君上,夜水仙我能抱走麽,放置我房內養著,免得每夜進你房叨擾你休息。君上放心,即便無你監視,我也不會少它一滴血。”

“不行。”赫連斷眼睫未擡。

溫禾放回夜水仙,嘟著唇往外走。

不是見她就煩麽,幹嘛非要她一天三趟往他屋裏跑。

餘光瞥見魔頭的外衫松松垮垮罩著,溫禾頓住腳步,望向玄榻,“君上,我送你的腰封你既收了,怎不見你用。”

“燒了。”赫連斷道。

溫禾不忘調情道:“那我再給君上做一條,君上你腰身細,束上腰封一定很性感。”

耍流氓的感覺不錯,溫禾清醒大半,邁著輕快的小步跨出殿門之際,一線灰霧倏然裹上腰身,眨眼間,溫禾倒在赫連斷膝上。

赫連斷掀開長睫,俯首湊近少女鼻息,“話這麽多,是想本君封了你的嘴。”

溫禾調情調得越發順手,故意貝齒輕咬了下唇,嬌糯道:“若是君上用嘴封,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赫連斷頸項一彎,熾熱唇畔覆上少女的唇……鎖鎖鎖鎖鎖鎖鎖鎖鎖鎖……

溫禾腦袋一空,只覺自己是在做綺夢。鎖鎖鎖鎖鎖……

鼻息越發沈重,空氣中水仙香氣靜謐醉人,赫連斷倏地停下,毫無溫度的眸子,盯著身下的蒜苗,“你竟躲亦不躲,果真對本君存了想法。”

稍頓,他勾唇一笑,“本君今個心情好,便滿足你。”

言罷,紅唇又欺壓下來,溫禾偏首,赫連斷的吻便落在少女殷紅的腮處。

大掌撥正蒜苗的頭,赫連斷戲謔道:“怎麽,不玩了?玩不起?”

原來魔頭仍舊懷疑她,溫禾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擡手捧住赫連斷的臉,“君上,我躲,是因為……你的吻技太差了。”

眼見著魔頭眼角眉梢的戲謔及笑意一並僵住,果然,男人最怕女人說他差,不行。

魔頭也不能免俗。

溫禾探出一根食指,輕輕點在魔頭紅唇上,學著杜棉棉的腔調:“要不要我教你啊。”

赫連斷惱道:“不用。”

一掌托住溫禾的後腦勺,赫連斷的唇,驀地又落下。

這次的吻十分殘暴,確定的說並非吻,而是撕咬。

柔軟唇畔被撕咬出一道口子,溫禾痛呼聲中,赫連斷自唇畔傷處汲取鮮血,一口一口吞入肚腹。

感覺身下少女不再痛呼掙紮,赫連斷這才略略擡眸,“你以為本君想吻你,本君只想喝你的血而已。”

溫禾又惱又羞,奮力推開魔頭的胸膛,腳跟方沾地,便罵道:“你比赫連短還要變態。”

赫連斷眼梢處的紅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渲染,似要蔓延整個眸底。

殺氣!

糟糕,真惹惱了魔頭,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提那本小黃書。

溫禾迅速想到補救的法子,當即跺了跺腳,纖纖十指掩面道:“可是,我好喜歡你的變態。”

之後,奪門而逃。

赫連斷望著那道纖弱背影徹底消失,空中徒留的水仙香氛,幽淡而勾人。

舌尖舔舐了下唇角的香甜餘血,赫連斷自嘲一笑。

蒜苗何時何地不忘演戲。

唇是熱的,血是香的,話是甜的,可身子卻是僵的。

她根本不喜歡他。

參破後,心口倏地一重,仿似掛了一記重錘,左右搖擺,無力制衡,沈甸甸的難受。

赫連斷擡手,觸及心口,蜷曲的指骨,抓皺了前襟,沈悶壓抑的聲音,自冶艷紅唇間逸出,“小變態,終有一天我要親手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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