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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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帕西亞號的清晨，所有得救的人都早早的起來，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在船員的帶領下，聚集到大餐廳裏。
三百多個人匯聚在一個餐廳裏，此時卻不是為了享受活下後的第一餐——他們要在船長和牧師的主持下，對遇難者進行悼念。
三百多個人，此時沒有華麗的衣服，甚至也沒能穿上正式的黑色禮服。但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沒有焦躁和不耐煩，大家聽著牧師緩慢平和的悼詞，然後集體默哀一分鐘。
艾麗卡站在人群中，她來的時候脫掉了自己的鬥篷，紫色的禮服看上去不算太出挑，至少保持了一定的莊重。
她的身邊是露絲和布克特夫人。不管他們彼此有過什麽樣的不滿，但在這樣的場合，她們之間有著奇異的平靜。
這次死去的人不多，他們大多都是鍋爐室的工人。
災難發生的那一刻，海水灌入，巨大的壓力幾乎讓這些人沒有什麽掙紮，就失去了生命。然後海水湧入鍋爐室，死去的那些人永遠埋葬在了蔚藍的大海中。
直到這個時候，艾麗卡只要一閉眼，都能想象到那種災難發生的場景，她無意把這些死去的人當做是她的罪，就好像她也沒在心裏，以救世主自詡。
“都過去了。”露絲走到艾麗卡的身邊，低聲安慰道。
她遞給艾麗卡一個面包。這是船員剛剛挨個發放的。幹巴巴的白面包沒有配上任何的配料，但在這個時刻，也顯得彌足珍貴。
“我想確實是這樣。比起那些人來說，我們已經非常幸運了。”她接過面包，“露絲，你之後準備怎麽打算？”
威洛船長已經發布了通知：8點50分左右，掉頭返回紐約。
“我很擔心，艾麗卡···我不知道傑克怎麽樣的。”露絲艱難的扯出了一個笑容來，她回頭看看自己的母親，布克特夫人正一臉苦大仇深的看著自己手上的白面包，“但我確信，之後的生活會好起來的。”
“那麽你呢？”
“我···的家人都為我安排好了。”艾麗卡微笑著回答，她不想露絲擔憂的事情，再加上她一個。
另一艘船上，格林先生不得不終止自己短暫的休息。他所在的船上也組織了一次悼念活動，但先生們在領到面包之後可不是互相安慰。
他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討論到了美國之後，要怎麽繼續自己的生意。
這種商流匯聚的情況，在平時的社交場合是很難見到的。有心的人總是能發現機會，最終反敗為勝。
格林沒有虧損的消息不知道怎麽的，以極快的速度在船上傳播開來。那些在一開始幸災樂禍的人，又重新聚集到了格林的身邊。
樞密顧問不得不應付這些焦急慌亂的人。
“格林先生，船上不知怎麽流傳了一個消息，或許我們可以得到您的證實。”
“您說的是白星股票的事？”消息傳播的速度讓格林有些咋舌，但一些標準的辭令毫無障礙的就從他的口中流淌了出來：“畢竟我們誰都沒有預知的能力，這次的獲利只是僥幸而已。”
“尊敬的先生，我已經在破產的邊緣了！所以，即使萬分冒昧，我還是想向您請教一下，我們到了美國應該怎麽做？”
“是的，是的。格林先生，我覺得我們應該統一起來，否則上岸之後，我們這些大股東，一手促成了泰坦尼克號的加速，恐怕還要面臨一場不小的麻煩。”
這些圍過來的商人，大多是還沒有破產的，又或者是像他們自己說的那樣，處在破產的邊緣。
不管格林是否和他們熟識，之前又是不是有商業上的來往。這個時候擰成一股才是聰明的做法。
“我認為慈善是一個很好的途徑。”等這些人都說完了，格林才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慈善？”休站在格林的身邊，有些不確定的小聲問道：“先生，這對我們有什麽助力呢在？”如果泰坦尼克號幸存者人數極少，那男士們做慈善，是挽回名譽的不錯方式。
但這次，絕大多數的人都得救了。他們做的慈善，也不過是去慰問一些窮人家庭，能起到的作用的有限的，說不定還會被稱作偽善。
“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格林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相似的問題，露絲也再和艾麗卡的餐後討論中提到了。
“艾麗卡，你覺得我們上岸之後，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我想是慈善。”艾麗卡不假思索的回答。
“嗯···很好的想法，能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嗎？我是說，很少人會想到做這個。”露絲聽了這個答案，露出了明顯的笑意。她很高興，自己的朋友和她想到了一起。
當然是因為，這樣可以提高知名度，走出打入社交圈的第一步，也算是一個籌碼，讓艾麗卡的父母，再隨意安排她婚事的時候，能把目光方的稍微高一點。不要什麽阿貓阿狗的都介紹給艾麗卡！
艾麗卡不願意承認的，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慈善本身是不需要理由的。”
希望那些失去美好家庭的人，能度過一個不錯的春天。
“其他的事情，我會叫我的秘書全權負責。抱歉，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就先告辭了。”
格林的餘光看到了大廳破舊的紅地毯上，快速跑過的灰色團狀物，他不得不生硬的結束了自己的這段談話。
休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面對這群焦躁且疑惑的紳士們，他不得按下他們的不停申訴，用公式化的微笑說：“我想格林先生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至於諸位願不願意這麽做，完全聽從諸位的主觀判斷！”
休很快就擺脫了那些喋喋不休的紳士們，甚至沒有給那群人一點基本的面子,充分表現出了樞密顧問秘書的傲慢。
他原本以為這些人是格林想要拉攏的對象，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事實是，格林擺脫他，單獨去尋找合作夥伴。
格林快步走出大廳，那只老鼠直接停在了走廊的一個門框邊上——一如既往的躺倒裝死。
格林對自己的這只寵物鼠實在是一點想法都沒有了！
但誰叫他的寵物是一只老鼠呢？這就意味著，他必須忍耐這只‘蠢老鼠’裝死的行為，裝死是老鼠的天性。
他的這只老鼠也不算太蠢，蠢老鼠逃不到船上，也不可能安全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格林無奈的走到門邊，他蹲了下來，然後溫柔的伸出手，拎著了這只老鼠的尾巴，提了起來。
很好，它的毛皮又從淺灰色變成了深灰色，毛都結在一起，上面還沾染了一些可怕的黑色不明物。
這艘船上的衛生工作沒有泰坦尼克上的好，畢竟在泰坦尼克上的時候，這只蠢老鼠不過是深灰色而已。
格林伸手彈了彈這只老鼠的腹部，可憐的蘇克尾巴被捉住了，受制於人，只能在半空中艱難的掙紮。
格林木著臉，當他感覺蘇克的掙紮加大的時候，急忙松開了自己的手，托住了這只老鼠，然後安撫的順著花栗鼠的脊背。
不管樞密顧問面上多麽嚴肅，對於一些毛茸茸的可愛動物，總是會柔軟一些的。
休走到一個沒有人的轉角，他的面色陡然陰沈了下來。這和他平日裏陽光開朗的形象判若兩人。
“你擺出這樣的表情，是終於無法按捺自己心中的魔鬼了嗎？年輕人，想要達成所願，你還需要更多的忍耐！”
拐角的陰影裏還站了個人，休沒有看到他的臉，卻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冷笑了一聲，“那個家夥背著我去找自己的合作夥伴了。或許他並不像你說的，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會真誠相待!”
黑暗中有一個紅點明明滅滅，站在陰影中的那個男人正在吞雲吐霧。他沒有立刻回應休的質問。
直到一根煙抽完，他吐出了最後幾個煙圈，才慢悠悠的說：“格林只是想讓你先積累經驗而已。等你能證明自己做的更好了，他就會給你更多的機會。前提是，你不被他看到你剛才的那種表情。”
“哼！當然。”休冷笑了一聲，徑直離開了那條走廊。
走出了那條沒有光的走廊，‘溫柔耐心’的休又變的像是他的姓氏（懷特）一樣純白無暇了。
☆、第二十七
“快要到美國，艾麗卡小姐。”威洛在經歷了兩天的積攢之後，終於找到了反駁艾麗卡的好方法。
他調查了這個女人之前的所有資料，甚至不惜動用了自己的家族勢力。他得到的結果也是喜人的，通過船上的電報，他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內容。
很奇怪的一個女人，威洛在研究自己得到的資料的時候，對比艾麗卡現在的樣子，覺得非常的微妙。
“我已經計劃好自己要做什麽了，就不用您擔心了。”
“或許你願意和我分享一下？”威洛和艾麗卡並排走在走廊裏。作為船長的威洛比誰都清楚，他的船已經準備進港，之後他們機會不會有更多的聯系了。
“我想還是慈善方面的。我的家人沒有給我準備更多的東西，所以上岸之後，我會努力的聯系自己的家人。”
“可是有一點我很疑惑。”威洛對於艾麗卡籠統的總結並不滿意。這位年輕的船長，終於在船只即將駛入港灣的時候，露出了自己侵略性的一面。
“我非常樂意和您分享一個小發現，作為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威洛把艾麗卡推到了走廊的一面墻上，他伸出一只手，抵在墻上，圈住了艾麗卡。
這個動作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無比接近，就好像後世爆紅的少女愛情故事一樣，如果劇情發展的順利的話，女主會在男主的禁錮下，結結巴巴的回答自己的問題，或者直接臉紅心跳，自此一見傾心。
畢竟他們年紀相仿，也勉強說的上是郎才女貌，所以這樣的事情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可是，艾麗卡自己就是那個意外。
討厭壓抑狹小的空間，也不喜歡有什麽人特別接近她。威洛的每一個動作，都好像是踩在了她反感的點上。
而這其中，她最不喜的，就是浪漫愛情了。
愛情故事！
艾麗卡低著頭，她額前的碎發遮擋了她有些陰郁的眼神，這在威洛看來，就是少女示弱的證明。
而事實是，艾麗卡不願意露出自己的喉嚨，那露出自己的脖子，總是有種示弱的感覺。
“為什麽不說話呢？艾麗卡小姐。”某個瞬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威洛甚至能感覺到艾麗卡呼出的氣息，打在臉上。
該死的身高！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沮喪，因為在這場肢體的沖突中，作為男性的他並沒有得到更多的主動權，而他失敗的原因，除了艾麗卡的不露聲色之外，就是他們旗鼓相當的身高了。
“我沒有更多的要說了。”艾麗卡低著頭，收斂好自己臉上的最後一點陰翳，她擡起頭，給了威洛一個很燦爛的假笑。
女士伸手推了推這個男人，在沒有感受到多大阻力的情況下，就掙脫了這個男人的桎梏。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艾麗卡回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發現威洛也看著她的手。
一雙修長纖細的手。
鑒於艾麗卡整體就是高瘦型的，所以她的手上也沒有多餘的脂肪，她的指甲薄的有些透明，但看上去卻非常漂亮。
“見鬼的，你這是什麽力氣！”年輕的船長只準備了一招，雖然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學到的調·情技巧，但在這招之後，他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先前還霸氣的男主瞬間又變回了一個氣急敗壞的熊孩子。幾分鐘的氣勢魔咒似乎在艾麗卡的一推之間就成為了泡影。
艾麗卡整理了一下自己根本沒有被弄皺的衣服，挺拔的站在那裏，揚了揚額頭，問道：“我想，你現在能夠好好的說說自己的‘小發現’了。當然，你也可以交代一下，快要靠岸的時候，你是怎麽做到讓一條走廊都長久的沒有人經過的？”
威洛被艾麗卡擠兌的漲紅了臉。他之前怎麽會覺得自己的副手給的建議很不錯，很適合他追求艾麗卡的。
這個女人根本就不能按照常理來度量，其臉皮的厚實程度，簡直可以去擋子彈了。
年輕的船長在心裏嘀咕著，但看到艾麗卡對他投來的疑問目光，他還是選擇回答了她的問題。“泰坦尼克號的救援信號，是從格林先生的私人電報室裏發出的。發信的時間隨著泰坦尼克的沈沒，我們已經無法考證了，但···不久前我收到了格林先生的電報。”
艾麗卡僵硬了一下，威洛的這個話題很危險，但既然他提到了，她就不能躲避，越是躲，就越是惹人懷疑。
“格林先生？”
“是的，一位很厲害的商人，他是最年輕的樞密顧問，他在南美和墨西哥有很大的一塊原料市場，更讓人敬佩的是，這位先生早年還有著非常坎坷而傳奇的經歷···”威洛握了握拳，看上去有把格林作為了自己的偶像。
艾麗卡暗自撇了撇嘴，‘早年’這個詞用的，好像格林和他們格林不是一個時代的人。
“我假設你可以切入正題？”艾麗卡打斷了船長的話，她看上去有些焦躁，威洛註意到她的一個小動作，她的腳尖微微點地，而不是開始的時候，平穩的站著。
“格林先生來電報，他也在找發電報求援的人。”
艾麗卡閉上了眼睛。災難過後，人的回覆速度果然很快。
他們開始追究自己發電報救援的人了。雖然她的心意是好的，但如果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也是一件麻煩事。
她剛想要說些什麽，有船員跑了過來。
威洛看到有人打擾，揮了揮手，示意艾麗卡不要說了。
就聽到他很認真的對艾麗卡說：“我承認，是我叫船員封鎖了這條走廊，所以我們才沒有被任何人打擾。我也承認，我剛才的舉動是從別人那裏學來的，但是我喜歡你，艾麗卡。我希望下一次，我能用我的心意打動你。”
艾麗卡覺得有些頭大起來，船艙潮濕悶熱，尤其是在威洛告白之後，她覺得自己又一次陷入了一團亂麻中。
只是單純的公事會更好處理一些。相比之下，艾麗卡寧願面對威洛的質問，而不是他的告白。
她難得猶豫，與此同時她的大腦飛快的旋轉，在一團亂麻中勉強抽出了一個線頭：“是這樣的。我假設你對我的追求，是建立在你查閱了我的相關信息的基礎上。那你至少應該要知道，我有自己的未婚夫了。”
“他只是一個男爵而已，而且他也不值得你愛。”威洛一句話脫口而出。
威洛比的話讓艾麗卡多看了他幾眼，不確定這是少年輕狂，還是他的背景篤厚。
但不管怎麽樣，艾麗卡還是要表明自己的態度：“我想這樣實在是缺乏教養。他既然是我的未婚夫，我就將對他始終忠誠。”
艾麗卡的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但這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好在她已經不需要在和威洛多說什麽了。他們說話的功夫，船員就算走的再慢，也走到了威洛的身邊。
“船長，船已經進港了，請到駕駛室去。”
艾麗卡對威洛行了個禮。
她未必做錯了什麽，但畢竟她拒絕了。
威洛看著艾麗卡快步走遠的樣子，覺得有些刺眼。他還想呀再說些什麽，但船員就站在他的身邊，他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船終於靠岸了。
人們不分先後的走出艙門，艙外是個溫暖的午後，陽光溫暖。再次踏上堅實的土地，哪怕這不是自己的國土，但那份感情是不會變的。
在場的，有美國人。此時回到自己的故土，回想一下過去幾天的命運變換，都潸然淚下，趴在地上，親吻自己的土地。
碼頭上歡騰了一陣子。有親人的，已經快速的和自己的親人抱在了一起，而親人朋友都不在的，也互相擁抱，慶祝重獲新生。
這樣的場景讓艾麗卡很難不想起，只有她知道的那艘泰坦尼克號。當年的救生船入港，人們都默沈寂，和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
她露出了一個微笑，正好露絲就站在她的身邊，她們也互相擁抱了一下。
艾麗卡看到有警察站在一邊維持秩序，但因為現場非常的混亂，所以他們都站在一旁，沒有立刻上前打擾團聚的人們。
如果可以，艾麗卡並不希望馬上和家人見面。她確實繼承了原本艾麗卡多年的經驗和記憶，但就生活習慣而言，她不可能時時刻刻的模仿原身。
或許她僥幸瞞得過艾麗卡的家人，但卻瞞不過她的貼身女仆。
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還是艾麗卡的那位男爵未婚夫。
一個貴族，一個渣男，就好像是一顆定時炸彈，懸掛在她的頭頂，她坐立不安，卻有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能讓自己的家人改變主意。
“露絲。”艾麗卡有些遲疑的問：“你和卡爾的婚事還作數嗎？”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我會去找傑克，然後我們會在一起。雖然卡爾對我也很不錯，這我必須要承認，但我對他沒有愛情，和他在一起我感覺不到快樂。”
“那你的母親怎麽辦呢？”艾麗卡問出了一個彼此都不想提到的問題，對於露絲來說，布克特夫人是她在世的唯一親人，但這個親人卻總是束縛她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我會定期給她寄錢。事實上，即使我在她身邊，也不能起到更多的作用了。”露絲的笑容有些蒼白。但她看上去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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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多個人匯聚在一個餐廳裏，此時卻不是為了享受活下後的第一餐——他們要在船長和牧師的主持下，對遇難者進行悼念。
三百多個人，此時沒有華麗的衣服，甚至也沒能穿上正式的黑色禮服。但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沒有焦躁和不耐煩，大家聽著牧師緩慢平和的悼詞，然後集體默哀一分鐘。
艾麗卡站在人群中，她來的時候脫掉了自己的鬥篷，紫色的禮服看上去不算太出挑，至少保持了一定的莊重。
她的身邊是露絲和布克特夫人。不管他們彼此有過什麽樣的不滿，但在這樣的場合，她們之間有著奇異的平靜。
這次死去的人不多，他們大多都是鍋爐室的工人。
災難發生的那一刻，海水灌入，巨大的壓力幾乎讓這些人沒有什麽掙紮，就失去了生命。然後海水湧入鍋爐室，死去的那些人永遠埋葬在了蔚藍的大海中。
直到這個時候，艾麗卡只要一閉眼，都能想象到那種災難發生的場景，她無意把這些死去的人當做是她的罪，就好像她也沒在心裏，以救世主自詡。
“都過去了。”露絲走到艾麗卡的身邊，低聲安慰道。
她遞給艾麗卡一個面包。這是船員剛剛挨個發放的。幹巴巴的白面包沒有配上任何的配料，但在這個時刻，也顯得彌足珍貴。
“我想確實是這樣。比起那些人來說，我們已經非常幸運了。”她接過面包，“露絲，你之後準備怎麽打算？”
威洛船長已經發布了通知：8點50分左右，掉頭返回紐約。
“我很擔心，艾麗卡···我不知道傑克怎麽樣的。”露絲艱難的扯出了一個笑容來，她回頭看看自己的母親，布克特夫人正一臉苦大仇深的看著自己手上的白面包，“但我確信，之後的生活會好起來的。”
“那麽你呢？”
“我···的家人都為我安排好了。”艾麗卡微笑著回答，她不想露絲擔憂的事情，再加上她一個。
另一艘船上，格林先生不得不終止自己短暫的休息。他所在的船上也組織了一次悼念活動，但先生們在領到面包之後可不是互相安慰。
他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討論到了美國之後，要怎麽繼續自己的生意。
這種商流匯聚的情況，在平時的社交場合是很難見到的。有心的人總是能發現機會，最終反敗為勝。
格林沒有虧損的消息不知道怎麽的，以極快的速度在船上傳播開來。那些在一開始幸災樂禍的人，又重新聚集到了格林的身邊。
樞密顧問不得不應付這些焦急慌亂的人。
“格林先生，船上不知怎麽流傳了一個消息，或許我們可以得到您的證實。”
“您說的是白星股票的事？”消息傳播的速度讓格林有些咋舌，但一些標準的辭令毫無障礙的就從他的口中流淌了出來：“畢竟我們誰都沒有預知的能力，這次的獲利只是僥幸而已。”
“尊敬的先生，我已經在破產的邊緣了！所以，即使萬分冒昧，我還是想向您請教一下，我們到了美國應該怎麽做？”
“是的，是的。格林先生，我覺得我們應該統一起來，否則上岸之後，我們這些大股東，一手促成了泰坦尼克號的加速，恐怕還要面臨一場不小的麻煩。”
這些圍過來的商人，大多是還沒有破產的，又或者是像他們自己說的那樣，處在破產的邊緣。
不管格林是否和他們熟識，之前又是不是有商業上的來往。這個時候擰成一股才是聰明的做法。
“我認為慈善是一個很好的途徑。”等這些人都說完了，格林才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慈善？”休站在格林的身邊，有些不確定的小聲問道：“先生，這對我們有什麽助力呢在？”如果泰坦尼克號幸存者人數極少，那男士們做慈善，是挽回名譽的不錯方式。
但這次，絕大多數的人都得救了。他們做的慈善，也不過是去慰問一些窮人家庭，能起到的作用的有限的，說不定還會被稱作偽善。
“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格林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相似的問題，露絲也再和艾麗卡的餐後討論中提到了。
“艾麗卡，你覺得我們上岸之後，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我想是慈善。”艾麗卡不假思索的回答。
“嗯···很好的想法，能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嗎？我是說，很少人會想到做這個。”露絲聽了這個答案，露出了明顯的笑意。她很高興，自己的朋友和她想到了一起。
當然是因為，這樣可以提高知名度，走出打入社交圈的第一步，也算是一個籌碼，讓艾麗卡的父母，再隨意安排她婚事的時候，能把目光方的稍微高一點。不要什麽阿貓阿狗的都介紹給艾麗卡！
艾麗卡不願意承認的，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慈善本身是不需要理由的。”
希望那些失去美好家庭的人，能度過一個不錯的春天。
“其他的事情，我會叫我的秘書全權負責。抱歉，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就先告辭了。”
格林的餘光看到了大廳破舊的紅地毯上，快速跑過的灰色團狀物，他不得不生硬的結束了自己的這段談話。
休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面對這群焦躁且疑惑的紳士們，他不得按下他們的不停申訴，用公式化的微笑說：“我想格林先生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至於諸位願不願意這麽做，完全聽從諸位的主觀判斷！”
休很快就擺脫了那些喋喋不休的紳士們，甚至沒有給那群人一點基本的面子,充分表現出了樞密顧問秘書的傲慢。
他原本以為這些人是格林想要拉攏的對象，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事實是，格林擺脫他，單獨去尋找合作夥伴。
格林快步走出大廳，那只老鼠直接停在了走廊的一個門框邊上——一如既往的躺倒裝死。
格林對自己的這只寵物鼠實在是一點想法都沒有了！
但誰叫他的寵物是一只老鼠呢？這就意味著，他必須忍耐這只‘蠢老鼠’裝死的行為，裝死是老鼠的天性。
他的這只老鼠也不算太蠢，蠢老鼠逃不到船上，也不可能安全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格林無奈的走到門邊，他蹲了下來，然後溫柔的伸出手，拎著了這只老鼠的尾巴，提了起來。
很好，它的毛皮又從淺灰色變成了深灰色，毛都結在一起，上面還沾染了一些可怕的黑色不明物。
這艘船上的衛生工作沒有泰坦尼克上的好，畢竟在泰坦尼克上的時候，這只蠢老鼠不過是深灰色而已。
格林伸手彈了彈這只老鼠的腹部，可憐的蘇克尾巴被捉住了，受制於人，只能在半空中艱難的掙紮。
格林木著臉，當他感覺蘇克的掙紮加大的時候，急忙松開了自己的手，托住了這只老鼠，然後安撫的順著花栗鼠的脊背。
不管樞密顧問面上多麽嚴肅，對於一些毛茸茸的可愛動物，總是會柔軟一些的。
休走到一個沒有人的轉角，他的面色陡然陰沈了下來。這和他平日裏陽光開朗的形象判若兩人。
“你擺出這樣的表情，是終於無法按捺自己心中的魔鬼了嗎？年輕人，想要達成所願，你還需要更多的忍耐！”
拐角的陰影裏還站了個人，休沒有看到他的臉，卻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冷笑了一聲，“那個家夥背著我去找自己的合作夥伴了。或許他並不像你說的，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會真誠相待!”
黑暗中有一個紅點明明滅滅，站在陰影中的那個男人正在吞雲吐霧。他沒有立刻回應休的質問。
直到一根煙抽完，他吐出了最後幾個煙圈，才慢悠悠的說：“格林只是想讓你先積累經驗而已。等你能證明自己做的更好了，他就會給你更多的機會。前提是，你不被他看到你剛才的那種表情。”
“哼！當然。”休冷笑了一聲，徑直離開了那條走廊。
走出了那條沒有光的走廊，‘溫柔耐心’的休又變的像是他的姓氏（懷特）一樣純白無暇了。
☆、第二十七
“快要到美國，艾麗卡小姐。”威洛在經歷了兩天的積攢之後，終於找到了反駁艾麗卡的好方法。
他調查了這個女人之前的所有資料，甚至不惜動用了自己的家族勢力。他得到的結果也是喜人的，通過船上的電報，他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內容。
很奇怪的一個女人，威洛在研究自己得到的資料的時候，對比艾麗卡現在的樣子，覺得非常的微妙。
“我已經計劃好自己要做什麽了，就不用您擔心了。”
“或許你願意和我分享一下？”威洛和艾麗卡並排走在走廊裏。作為船長的威洛比誰都清楚，他的船已經準備進港，之後他們機會不會有更多的聯系了。
“我想還是慈善方面的。我的家人沒有給我準備更多的東西，所以上岸之後，我會努力的聯系自己的家人。”
“可是有一點我很疑惑。”威洛對於艾麗卡籠統的總結並不滿意。這位年輕的船長，終於在船只即將駛入港灣的時候，露出了自己侵略性的一面。
“我非常樂意和您分享一個小發現，作為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威洛把艾麗卡推到了走廊的一面墻上，他伸出一只手，抵在墻上，圈住了艾麗卡。
這個動作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無比接近，就好像後世爆紅的少女愛情故事一樣，如果劇情發展的順利的話，女主會在男主的禁錮下，結結巴巴的回答自己的問題，或者直接臉紅心跳，自此一見傾心。
畢竟他們年紀相仿，也勉強說的上是郎才女貌，所以這樣的事情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可是，艾麗卡自己就是那個意外。
討厭壓抑狹小的空間，也不喜歡有什麽人特別接近她。威洛的每一個動作，都好像是踩在了她反感的點上。
而這其中，她最不喜的，就是浪漫愛情了。
愛情故事！
艾麗卡低著頭，她額前的碎發遮擋了她有些陰郁的眼神，這在威洛看來，就是少女示弱的證明。
而事實是，艾麗卡不願意露出自己的喉嚨，那露出自己的脖子，總是有種示弱的感覺。
“為什麽不說話呢？艾麗卡小姐。”某個瞬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威洛甚至能感覺到艾麗卡呼出的氣息，打在臉上。
該死的身高！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沮喪，因為在這場肢體的沖突中，作為男性的他並沒有得到更多的主動權，而他失敗的原因，除了艾麗卡的不露聲色之外，就是他們旗鼓相當的身高了。
“我沒有更多的要說了。”艾麗卡低著頭，收斂好自己臉上的最後一點陰翳，她擡起頭，給了威洛一個很燦爛的假笑。
女士伸手推了推這個男人，在沒有感受到多大阻力的情況下，就掙脫了這個男人的桎梏。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艾麗卡回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發現威洛也看著她的手。
一雙修長纖細的手。
鑒於艾麗卡整體就是高瘦型的，所以她的手上也沒有多餘的脂肪，她的指甲薄的有些透明，但看上去卻非常漂亮。
“見鬼的，你這是什麽力氣！”年輕的船長只準備了一招，雖然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學到的調·情技巧，但在這招之後，他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先前還霸氣的男主瞬間又變回了一個氣急敗壞的熊孩子。幾分鐘的氣勢魔咒似乎在艾麗卡的一推之間就成為了泡影。
艾麗卡整理了一下自己根本沒有被弄皺的衣服，挺拔的站在那裏，揚了揚額頭，問道：“我想，你現在能夠好好的說說自己的‘小發現’了。當然，你也可以交代一下，快要靠岸的時候，你是怎麽做到讓一條走廊都長久的沒有人經過的？”
威洛被艾麗卡擠兌的漲紅了臉。他之前怎麽會覺得自己的副手給的建議很不錯，很適合他追求艾麗卡的。
這個女人根本就不能按照常理來度量，其臉皮的厚實程度，簡直可以去擋子彈了。
年輕的船長在心裏嘀咕著，但看到艾麗卡對他投來的疑問目光，他還是選擇回答了她的問題。“泰坦尼克號的救援信號，是從格林先生的私人電報室裏發出的。發信的時間隨著泰坦尼克的沈沒，我們已經無法考證了，但···不久前我收到了格林先生的電報。”
艾麗卡僵硬了一下，威洛的這個話題很危險，但既然他提到了，她就不能躲避，越是躲，就越是惹人懷疑。
“格林先生？”
“是的，一位很厲害的商人，他是最年輕的樞密顧問，他在南美和墨西哥有很大的一塊原料市場，更讓人敬佩的是，這位先生早年還有著非常坎坷而傳奇的經歷···”威洛握了握拳，看上去有把格林作為了自己的偶像。
艾麗卡暗自撇了撇嘴，‘早年’這個詞用的，好像格林和他們格林不是一個時代的人。
“我假設你可以切入正題？”艾麗卡打斷了船長的話，她看上去有些焦躁，威洛註意到她的一個小動作，她的腳尖微微點地，而不是開始的時候，平穩的站著。
“格林先生來電報，他也在找發電報求援的人。”
艾麗卡閉上了眼睛。災難過後，人的回覆速度果然很快。
他們開始追究自己發電報救援的人了。雖然她的心意是好的，但如果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也是一件麻煩事。
她剛想要說些什麽，有船員跑了過來。
威洛看到有人打擾，揮了揮手，示意艾麗卡不要說了。
就聽到他很認真的對艾麗卡說：“我承認，是我叫船員封鎖了這條走廊，所以我們才沒有被任何人打擾。我也承認，我剛才的舉動是從別人那裏學來的，但是我喜歡你，艾麗卡。我希望下一次，我能用我的心意打動你。”
艾麗卡覺得有些頭大起來，船艙潮濕悶熱，尤其是在威洛告白之後，她覺得自己又一次陷入了一團亂麻中。
只是單純的公事會更好處理一些。相比之下，艾麗卡寧願面對威洛的質問，而不是他的告白。
她難得猶豫，與此同時她的大腦飛快的旋轉，在一團亂麻中勉強抽出了一個線頭：“是這樣的。我假設你對我的追求，是建立在你查閱了我的相關信息的基礎上。那你至少應該要知道，我有自己的未婚夫了。”
“他只是一個男爵而已，而且他也不值得你愛。”威洛一句話脫口而出。
威洛比的話讓艾麗卡多看了他幾眼，不確定這是少年輕狂，還是他的背景篤厚。
但不管怎麽樣，艾麗卡還是要表明自己的態度：“我想這樣實在是缺乏教養。他既然是我的未婚夫，我就將對他始終忠誠。”
艾麗卡的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但這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好在她已經不需要在和威洛多說什麽了。他們說話的功夫，船員就算走的再慢，也走到了威洛的身邊。
“船長，船已經進港了，請到駕駛室去。”
艾麗卡對威洛行了個禮。
她未必做錯了什麽，但畢竟她拒絕了。
威洛看著艾麗卡快步走遠的樣子，覺得有些刺眼。他還想呀再說些什麽，但船員就站在他的身邊，他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船終於靠岸了。
人們不分先後的走出艙門，艙外是個溫暖的午後，陽光溫暖。再次踏上堅實的土地，哪怕這不是自己的國土，但那份感情是不會變的。
在場的，有美國人。此時回到自己的故土，回想一下過去幾天的命運變換，都潸然淚下，趴在地上，親吻自己的土地。
碼頭上歡騰了一陣子。有親人的，已經快速的和自己的親人抱在了一起，而親人朋友都不在的，也互相擁抱，慶祝重獲新生。
這樣的場景讓艾麗卡很難不想起，只有她知道的那艘泰坦尼克號。當年的救生船入港，人們都默沈寂，和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
她露出了一個微笑，正好露絲就站在她的身邊，她們也互相擁抱了一下。
艾麗卡看到有警察站在一邊維持秩序，但因為現場非常的混亂，所以他們都站在一旁，沒有立刻上前打擾團聚的人們。
如果可以，艾麗卡並不希望馬上和家人見面。她確實繼承了原本艾麗卡多年的經驗和記憶，但就生活習慣而言，她不可能時時刻刻的模仿原身。
或許她僥幸瞞得過艾麗卡的家人，但卻瞞不過她的貼身女仆。
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還是艾麗卡的那位男爵未婚夫。
一個貴族，一個渣男，就好像是一顆定時炸彈，懸掛在她的頭頂，她坐立不安，卻有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能讓自己的家人改變主意。
“露絲。”艾麗卡有些遲疑的問：“你和卡爾的婚事還作數嗎？”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我會去找傑克，然後我們會在一起。雖然卡爾對我也很不錯，這我必須要承認，但我對他沒有愛情，和他在一起我感覺不到快樂。”
“那你的母親怎麽辦呢？”艾麗卡問出了一個彼此都不想提到的問題，對於露絲來說，布克特夫人是她在世的唯一親人，但這個親人卻總是束縛她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我會定期給她寄錢。事實上，即使我在她身邊，也不能起到更多的作用了。”露絲的笑容有些蒼白。但她看上去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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