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山下有著令人不斷鬼打墻的護山大陣。

如果不是演武場的弟子耍著精妙的劍法。

如果不是議事大殿裏的長老一個個仙風道骨太陽穴高高鼓起。

如果沒有這麽多如果，智先生懷疑自己來到的不是傳說中的炎黃峰，而是某個民間的武術學校。

因為炎黃峰的“掌門”太沒正形了，嘴巴上叼著煙不說，還拿著戒尺不停捅著後脖頸子撓癢癢，一張口就一股子市井俚語。

不過這對智先生來說是一件好事。

首先是他確定楚禦肯定沒少混跡於民間。

其次是楚禦的年紀，很年輕，二十多歲不過三十。

一個經常混跡於民間的年輕人，智先生覺得今天的任務並不困難。

“楚掌門，炎黃峰雖然行俠仗義斬妖除魔，可畢竟沒有官方身份，現在不比以前，任何事都大不過一個法，法理法理，法在前，理在後，炎黃峰弟子就是在占理，它也大不過一個法字，你說對吧。”

楚禦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這麽個理兒！”

智先生沒想到楚禦這麽好說話，雙眼愈發的亮了起來。

“貴派應該清楚，很多隱門的弟子都去了民間，給那些世家豪門做供奉，這是因為什麽，因為。。。”

沒等智先生說完，楚禦揮了揮手打斷道：“大除夕的，大家都挺忙，這樣吧，咱也別繞圈子了，你直接說你想怎麽辦吧，行不。”

如果楚禦是第一次見智先生的話，或許會如履薄冰步步試探，深怕說錯了話惹了對方惱怒，可是他和智先生打了已經不止一次交道了。

別的不敢說，對炎黃峰這一塊，智先生是如何想的，底線在哪裏，容忍程度有多高，會做出什麽樣的讓步等等等等，楚禦基本上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說句難聽的話，智先生出場的方式雖然酷炫，可是這家夥根本沒什麽籌碼。

除此之外，楚禦深知智先生還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既謹慎，又激進。

在看不到足夠的利益時，智先生十分有耐心，一步一步的布局，一步一步的忍讓，默默等待著尋找著機會。

就如同隱忍炎黃峰足足二十六年一樣，扶持著公共事務安全局同時，又不敢觸碰炎黃峰敏感的神經，

可當有足夠的利益擺在眼前時，智先生甚至可以拼上全部家當賭一下。

就如同人工智能似的，智先生一次又一次和楚夙夜接觸，當然，最後也被耍的團團轉。

“可以，楚掌門果然快人快語。”智先生爽朗一笑：“那我就提幾點建議僅供楚掌門和各位長老們參考一下。”

“第一，炎黃峰弟子下山的話，最好和我們報備一下，相互協調，對你對我們都有好處。”

“癡心妄想！”一聲十分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正是一直默不作聲的白潔衣。

“想我炎黃峰弟子守護華夏大地斬妖除魔近千年，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向你報備，那與朝廷鷹犬有何區別！”

一群長老們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認可白潔衣所說的話。

誰都不是傻子，說是報備，那就等於是將所有弟子行蹤透露給了官方，長久以後，那不就等於被官方拿捏住了三寸，要是有一天翻了臉

，他們不是想抓誰就抓誰。

雖是比較認可白潔衣所說的，但是卻未附和，因為不合時宜。

楚禦現在已經是“掌門”了，不管是就當一天還是當一輩子，至少他現在是掌門。

掌門和別人談話，你說插嘴就插嘴，這不是讓外人看笑話嗎。

楚禦笑吟吟的說道：“別搭理他，你繼續說就是。”

智先生回頭深深看了一眼白潔衣，呵呵一笑，繼續對楚禦說道：“這第二，就是關於律法這一塊，降妖除魔我理解，可是如我剛剛所說，事再大，大不過一個法字，降妖也好，除魔也罷，貴門派的弟子，萬萬不能觸碰律法，這是底線，誰也不能碰！”

“笑話！”

這次連百裏浪都忍不住了，冷哼了一聲說道：“妖魔鬼怪暫且不說，可那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隱門之中敗類不少，世俗之中不乏利用那邪術害人之人，難不成我炎黃峰弟子知道後還要去抓住他們送到官家手裏？”

“為什麽不行，據我所知，三年前有人利用東洋邪術謀財害命，不正是你們炎黃峰弟子廢了他的雙手卻也沒取他性命嗎，當然，我說這事就是舉個例子，廢了人家雙手也是觸犯了律法，屬於是重傷害，這一點不可取。”

一群長老們面面相覷，這種小事，大家還真沒聽說過。

不過按理來說這種事不應該發生才對。

炎黃峰弟子要是下山碰到了邪魔味道，那就一個字，幹，往死裏幹，不可能光是廢了雙手留了一命。

楚禦對雲非攻打了個眼色，後者站了起來道：“諸長老稍等片刻。”

說完後，雲非攻拿著戒尺走了出去。

過了幾分鐘，雲非攻再次回到大殿之中。

“庚午年七月十六日，內門弟子仇蠻與外門弟子路過汝陽境內，偶然發現一名赤身老人曝屍荒野，屍體漆黑全身潰爛，經勘查，發現是被東洋邪法降頭之術所害，三日後，兩名弟子尋到那修煉東洋邪術之人，兩名弟子入夜與其苦戰，外門弟子當場身死，仇蠻亦是深受重傷，只能拼著性命廢了那妖人雙手，本想以命死戰，可卻也驚動了官家，無奈之下只得離開。”

雲非攻頓了頓，看向智先生冷笑了一聲：“仇蠻被發現時，已是將死之人，全身潰爛右手已斷，左腳缺了三根腳趾，隨身攜帶的木劍也斷為兩截，帶回山門之時，已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大家算是聽明白了。

不是仇蠻放了人家一馬，而是根本沒搞過人家。

打鬥的時候，右手被斬斷了，左腳被削掉三根腳趾，木劍斷了不說，還中毒了，可想而知戰況之慘烈，而且當場就死了一名外門弟子，仇蠻也沒活下來。

這還是死戰，要是入智先生所說想要生擒的話，基本上沒有任何可能性。

智先生訕笑一聲。

他光知道公安機關去的時候就發現一個兩條胳膊被折斷的人，後來經過他介入調查，也只是知道炎黃峰弟子沒有當場弄死這人，尋思拿這事表明一下凡事都可以破例，誰知不是炎黃峰弟子沒當場殺人，而是根本沒那能力。

楚禦聳了聳肩說道：“所以說這事沒法弄，幹死他都費勁，更別說生擒了，我們可以留手，問題是你不能保證人家留手啊，

我們留手，人家不留手，弟子掛了算誰的，算你的？”

“楚掌門，這就涉及到了我說的第三件事了，那就是雙方配合。”智先生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道：“若是雙方配合，由我們單獨創立一個部門進行支援協作，降妖也好除魔也罷，事半功倍。”

“不可！”

“萬萬不可！”

“癡心妄想！”

不等楚禦開口，一群長老們都坐不住了，連楚至道都聽不下去了。

誰也不是傻子。

說是雙方合作，那誰為主，誰為副？

炎黃峰弟子為主的話，那為什麽要事事和官家報備？

如果炎黃峰為副的話，一切以官家為馬首是瞻，那和效命於官家有什麽區別？

長久以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炎黃峰培養的弟子還是門內的弟子嗎，和給官家培養輸送人才有什麽區別？

民間是什麽，那是花花世界，那是燈紅酒綠，和這群人相處久了，弟子們能堅守道心嗎？

楚禦絲毫不意外，因為這是智先生半輩子要致力做成的事情。

“各位長老。”智先生從馬紮上站了起來，還是那副不陰不陽的笑容，悠悠說道：“炎黃峰就算說破了天，也是江湖門派，在我們華夏境內，那就是華夏人，除非你們說你們不是華夏人，既然華夏人，那就歸華夏的律法管理和約束，這一點是底線，不報備可以，不通力合作也可以，根據全國各地的執法機關所上報的信息和我了解的情況來看，貴派門內弟子多數都是孤兒，這些孤兒是從哪裏收養的，想來，你們應該比我清楚吧，這法律，不能碰，所以，以後你們炎黃峰不能隨意收養孤兒！”

百裏浪冷笑道：“既是孤兒，我山門撫養成人又如何？欲加其罪，何患無辭，想要讓我們效命官家，何必找那麽多借口。”

“呵呵。”智先生沒有立馬接口，而是看向了楚禦，似笑非笑道：“看楚掌門的言談舉止，應該是很了解外界吧，既然了解，你也應該比他們清楚，像你們這樣收養孤兒的情況，肯定是不合法的，對吧。”

“不合法！”楚禦斬鐵截釘的說道：“作為收養人,應具備的條件是:，一，具有完全的民事行為能力,即可以獨立進行民事活動的且精神正常的成年人，二，年滿三十五周歲，但收養孤兒或者殘疾兒童可不受此限制，繼父母收養繼子女也不受此限制，無配偶。。。”

“作為被收養人,應具備的條件是，不滿十四周歲，但收養三代以內同輩旁系血親的子女不受此限制。。。”

楚禦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一群長老們傻眼了。

這楚禦楚神兵。。。到底哪一夥的？

不只是長老們傻眼了，智先生也有點懵逼。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炎黃峰的掌門。。。居然還能熟背孤兒撫養權的相關律法？

“所以說，我們收養孤兒的方式，並不合法。”楚禦嘿嘿一樂：“問題是，你怎麽證明炎黃峰的弟子是孤兒，你給他親戚帶來，或者你去挨個問，你放心，只要有人承認他是孤兒，或者受到了任何不合法不道德不人性的待遇，你可以立馬將人帶走，然後起訴我們，怎麽樣？”

智先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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