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帶回嬰屍小鬼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分部建立在農業局的地下車庫，孟勇和和農業局的相關領導打了個招呼，將直達大樓頂層天臺的電梯封鎖了起來，白月則是帶著孟勇以及三個精通陣法的大漢來到了天臺上。

道理白月雖然明白了，可是她卻不像楚禦那麽大膽，還是準備用老辦法，也就是結陣來困住嬰屍小鬼。

其實處理嬰屍小鬼最好的時間段應該是在中午，也就是陽氣最足的正午十一點四十左右。

不過既然嬰屍小鬼有著靈智，白月就想嘗試著看看能不能問出一些情報。

楚禦倒是沒有跟著上來，因為他要在樓下觀看著現場記錄儀。

現場記錄儀裏，炎蛇正在和一群大漢們躺在車裏，位置則是王星耀的別墅不遠處。

王星耀這家夥居然在別墅裏開趴，一群年輕男女進進出出，不下三十人。

原本按照計劃，這一組人只是監控王星耀，不過炎蛇去了之後，就想要看看能不能守到蒙龍婆單獨出現，這樣的話就有很大把握直接將人給綁了或者弄死。

等了一夜，除了很多不勝酒力的賓客提前離開外，並沒有發現蒙龍婆的蹤影。

望著屏幕，楚禦無聊的打著哈欠，正想著要不要去天臺看看處理鍍金嬰屍的時候，孫民輝跑了下來。

“小楚，趕緊白局讓你上去一趟。”

“怎麽了，那玩意處理不了？”

“不是，白局想要問出一些情報，可是那個小鬼一直卻閉口不言，白局想要看看你能不能有什麽辦法。”

“哦，這樣啊。”楚禦將桌子上的電棍夾在了胳膊上，隨即跟著孫民輝走進了電梯裏。

這要問什麽辦法嘛，菜刀破氣功，電棍治小鬼，還用問嗎。

等楚禦上了天臺後，啞然失笑。

對付一個鍍金小鬼，白月居然搞出這麽大陣仗。

周圍全都是一些道家內門法器，道家三清鈴、浸泡童子尿的符紙，以及刻有符咒的拷鬼棒等。

除此之外，三個人成品字形站在了一起，應該是在結著什麽陣法。

小鬼嬰屍正躺在紅木館裏，紅木棺上的符表面，似乎有種幽綠色的光芒若隱若現。

楚禦知道，應該是棺內的小鬼試圖破棺而出。

見到楚禦來了， 紅木棺中的小鬼，睜大了雙眼，表情極為驚恐。

楚禦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雖然之前沒接觸過小鬼，但是他卻知道，每個小鬼的生前都是極為可悲的，要不就是不滿三歲就夭折的孩童，要不就是胎死腹中未見天日的嬰兒。

小鬼不可怖，可怖的是人心，前者只是工具，而後者，才是害人的根源。

此時已經快到午時，陽氣充足，被陽光照耀在身上的小鬼，似乎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結局，身體不安的扭動著。

楚禦走了過去，微微道：“早死，早投胎，來生做個華夏人吧，咱華夏可沒那麽多害人的邪術，願你下輩子平平安安的在人間走一遭。”

小鬼望著楚禦，漸漸安靜了下來，嘴唇微微蠕動，緊接著稚子之音縈繞在眾人的腦海裏。

“來生，真的有嗎？”

正在點燃紅檀香的白月楞住了，望著面容不再恐怖的小鬼，半響沒有發出聲音。

孟勇等人也是面面相覷。

原來這小鬼，真的會說話啊，他們還以為大家白折騰了呢。

“來生，真的有嗎？”

稚子之音極為執拗，不斷重覆在眾人的腦海之中。

楚禦蹲下了身，望著嬰屍小鬼，久久不語。

道求今生佛求來世，至少在佛家之中是有輪回之說，可在《新論行神篇》之中，卻表達了人死如燈滅的觀點。

就是說人死了就死了，什麽都沒有了，沒有輪回，更沒有天堂和地獄。

所以楚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小鬼是險惡人心下的產物，將其焚燒成灰燼勢在必行，可是他卻不想讓眼前這個小鬼帶著遺憾和怨恨“死去”。

人有怨，有恨，都有幾率成為厲鬼，何況是小鬼。

當然，這只是其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楚禦心中不忍。

小鬼，也算是一條生命，若不是蒙龍婆將它煉制成了小鬼，面前的嬰屍小鬼，也斷然不會成為害人的工具。

同樣是煉制小鬼，手段不同，結果也不同，有的可保生命安康，有的，則是像眼前這個小鬼似的，害人無數，要看的，還是煉制的人是善是惡。

和小鬼無關，對小鬼來說，害人，非它所願。

露出了一絲笑容，楚禦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棺中小鬼，語氣溫柔的說道：“能量守恒定律，聽說過嗎？”

小鬼灰蒙蒙的雙眼，滿是迷茫。

楚禦笑道：“你肯定不知道，你是小鬼嘛，又沒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

“小學和初中有講能量守恒定律嗎啊？傻了吧唧的孟勇撓了撓頭，自然，他收獲了一大堆白眼。

楚禦懶得搭理他，接著對嬰屍小鬼說道：“一杯水，倒在地上，還是那麽多水，凍成冰，也是那麽多，哪怕蒸發了變成了水蒸氣，還是那麽多，形態不同，可是卻永遠存在著，明白嗎。”

最終，楚禦站起了身，重重的點了點頭：“所以，相信我，有來生的，所有生物，總不能無緣無故憑空消失吧。”

嬰屍小鬼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最終，露出了一絲笑容，雖然詭異，可並不是令人感覺到害怕。

嬰屍小鬼漸漸擡起了頭，望著天空上的烈日，稚子聲音之中帶著幾絲釋然與解脫。

“蒙龍婆讓我附身在佛牌裏，尋找機會害那個姐姐。”

楚禦與白月對視一眼。

嬰屍小鬼所說的姐姐，應該就是李雨薇。

“姐姐沒有死，蒙龍婆又讓我藏身於佛牌之中害那個胖胖的叔叔，可是叔叔身上陽氣太足，我沒辦法上他的身，只能最後附身在阿姨和老爺爺老奶奶的身上。”

楚禦微微點了點頭。

馮開山這胖子正當壯年，本身陽氣充足，所以嬰屍小鬼無從下手，正好他岳父岳母和老婆回來，倆女人一個老頭，都是陰氣較重，也就被嬰屍小鬼附了身從而要弄死老馮。

想了想後，楚禦問道：“那你說的阿姨和老爺爺老太太，為什麽突然從國外回來找胖叔叔，這件事與蒙龍婆有關嗎？”

嬰屍小鬼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楚禦看向白月，後者開口問道：“像你這樣的嬰屍，蒙龍婆還煉制了多少？”

“不是蒙龍婆煉制了我，而是養屍地三十六鬼煉制了我。”

楚禦不禁問道：“養屍地三十六鬼，這是什麽？”

嬰屍還是搖了搖頭，不知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說。

楚禦深吸了口氣，再次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嬰屍有些詭異的小腦袋：“好了，我們...我們送你離開吧，可以嗎。”

嬰屍小鬼點了點頭，有些恐怖的雙眼裏，流下了幾滴暗綠色的液體。

楚禦無聲的嘆了口氣，隨即看向白月，微微點了點頭，後者則是用紅檀香點燃了棺木上的符。

而棺中小鬼，則帶著微笑，在楚禦的註視下，在周身充滿湛藍色的火光中，慢慢閉上了眼睛，最終，化為了灰燼。

就如同，它真的明白能量守恒定律一般，或者，它真的相信楚禦所說。

“來生，不害人！”

這是小鬼化為灰燼前，留在世間上的最後一句話，這也是它唯一的心願。

歷來感性的孟勇，熱淚盈眶。

他多麽的希望，如楚禦所說，輪回一說，千真萬確。

願世上所有無辜枉死之人，皆有來生，生在華夏。

白月面無表情的將灰燼包在寫滿經文的紅紙裏，交給了孟勇：“找人馬上動身帶回總部，埋在正午太陽直射的地面下。”

孟勇擦了擦眼淚，接過紅紙走向了電梯。

解決了鍍金嬰屍，眾人卻沒有絲毫喜意，每個人的心情都顯得十分低落。

眾人散去後，楚禦走到了陽臺的角落，點燃一支煙，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白月也沒有離開，悄聲無息的走到了楚禦的旁邊，身手將楚禦嘴邊的香煙奪了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緊接著不由的咳嗽了兩聲。

楚禦微微詫異：“你不是會抽煙嗎？”

“會啊，怎麽了。”

“哦，沒事。”楚禦的心情有些低落，

“你說...”白月望著天空中的驕陽，喃喃道：“真的有...有輪回之說嗎？”

楚禦想要說有，可是最終，只能微微搖了搖頭。

他覺得，這事挺不靠譜的。

楚富貴曾經也說過，掛了就掛了，毛都沒剩下一根，想要繼續活著，可以，以另一種生命形式，要不就是厲鬼，要不就是能量生命體，生不如死！

白月問道：“為什麽沒有？”

楚禦反問道：“那你相信世界末日遲早會有一天到來嗎？”

“當然相信了，戰爭、疾病、資源緊缺，太多太多的原因會導致世界末日，為什麽不相信。”

楚禦楞住了，不過很快又釋然了，笑著問道：“那如果真的到了世界末日那天，會死很多很多人吧。”

“是呀，怎麽了？”

“死了那麽多人，肯定不會原地滿血覆活的，所以，所以應該沒有輪回吧，至於所謂的能量守恒定律，應該也是扯淡的。”

“噢。”白月神色落寞的低下了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沈默了片刻，楚禦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問道：“你說，怎麽才能阻止世界末日？”

白月啞然失笑。

想了想後，白月攤了攤手：“阻止不了，除非科技不再進步，除非人類摒棄了天生就擁有的原始**，除非不再汙染環境，除非...太多太多的可能性導致世界末日了。”

楚禦無奈的聳了聳肩。

人啊，都有個毛病，就是喜歡作，往死裏作，這一點，誰都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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