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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趙夫人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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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炎熱,李果拿著席子到屋頂上睡,頭頂滿天星,涼風吹拂耳際發,再舒坦不過。而最美好的,再比不過,一顆井水浸的冰西瓜。

白日,在海港幫一位瓜販拾取滾落一地的西瓜,瓜販感激,贈給李果一個大西瓜,李果抱回家,浸泡在井水裏。等到夜晚,他切開西瓜,分給娘和果妹,自己捧著剩餘的半個上屋頂。

此地人吃西瓜,會往瓜肉上撒鹽水,是為吃起來味道更甜。至於為何西瓜上撒鹽水就更好吃,也沒人懂,但上至大人,下至小孩兒都曉得這麽個方式。

李果將西瓜切塊,撒好鹽水,端在盤裏,他溜到趙啟謨窗外學喵叫。趙啟謨的書童清風端著水盆進屋,嫌棄說:“哪來的野貓,這幾夜直叫喚。也是怪事,又不是春日。”

清風年長趙啟謨一歲,趙夫人親自挑選的書童,聽話,懂事,懂規矩。

趙啟謨在書案前書寫,若無其事說:“想來是鄰人家養的貓,到桓墻上乘涼,正呼朋引伴。”

清風擰起濕巾,遞給趙啟謨擦手,他服侍在趙啟謨身側,目光不時移往窗外,他總覺得那聲響,像在窗下。

“該不是那個果賊兒來搗亂,白日見他在衙外街和人打架,也難怪沒爹,才會如此撒潑粗野。”

這貓叫聲如此響亮歡脫,總覺得不大對。

清風家人在靜公宅幫傭,他是破落戶的小兒子,讀過兩年私塾,聽聞趙提舉要找個書童,伺候小官人,這才過來。雖然是仆人,但當的是趙提舉公子的書童,清風還是有些得意的。他識字,且是大戶人家書童,自然對於像李果這樣的粗野孩子,有優越感。

白日,趙啟謨放學歸來,清風捧著文房用具跟隨在身邊,路過衙外街時,正見李果和衙外街的孩子打架。清風來靜公宅不過數日,就已知道果賊兒,還知道他有時會上桓墻搗亂,還知道他沒爹,可見仆人間喜歡嚼人舌頭。

趙啟謨擦拭雙手,將濕巾遞給清風,冷冷說:“我最不喜聽人閑言閑語,往後這類事,別在我耳邊說。”清風接過濕巾,低頭說:“是,再不敢犯。”他雖聰明,畢竟年紀輕,沒有城府,哪裏會想到,自家公子和隔壁那果賊兒有交情。

自從有書童,趙啟謨放學路上遇到李果,是全然不搭理的。今夜李果在窗外學貓叫,他本也沒打算回應。

李果在窗外,聽到屋內的對話,知道趙啟謨寢室裏有其他人,可他沒打算離去,因為一般趙啟謨會想法子將人支走。

偏偏今晚,趙啟謨並不想和李果見面,一會趙夫人還要過來問文章,不謹慎也不行。

李果學貓叫簡直惟妙惟肖,他最開始學的是老公貓的聲音,在窗外等上許久,為提示趙啟謨他還在,他又學奶貓的聲音,奶聲奶氣,喵喵數聲。

“清風,你下樓去找樸婆子拿只雞毛撣子,好把那貓趕走,擾我讀書。”

趙啟謨放下書卷,顰眉,他有對好看的劍眉,眉下是雙清明如星的眼睛,年紀不大,已能隱隱看出日後俊美出眾的模樣。清風領命退下,心想著這個時候,樸婆子大概在廚房倒些剩菜剩飯。

清風掩門離去,李果立即起身,趴在窗欞上,一手端著盤子。

“啟謨,吃西瓜。”

李果喜眉笑眼,他很少拿東西給趙啟謨吃,他能拿出手的食物也不多,何況以吃的而言,沒有哪樣趙啟謨會稀罕。

擱下書,趙啟謨輕輕嘆息,朝李果走去。

“你哪來的西瓜?”

“今日幫位賣瓜搬西瓜,他感激我,就贈我一個。”

李果拿起一塊,塞給趙啟謨。

“你吃,好甜的。”

趙啟謨端詳著李果手裏的西瓜,以往腹疼的記憶又被記起,他遲遲沒接。

“這次絕對不會肚子疼,我洗好手才切的西瓜,很幹凈。”

李果強調著,每次害趙啟謨吃壞肚子,他也很自責。

盛情難卻,趙啟謨拿起一塊,三五口啃完。

“我吃完了,你快離開,書童很快回來。”

趙啟謨趕人,他很清楚,一旦被家人發現李果在窗外,後果會很嚴重。

“嗯啊,啟謨,我今晚就睡在屋頂,晚些時候再找你玩。”

李果爽快答應,趕緊離去。

也是驚險,李果剛離去,清風就推開門進來,看到趙啟謨站在窗口,手裏捏著什麽。

“公子,雞毛撣子。”

趙啟謨不動聲色,將瓜皮丟到窗外,說:“不必了,貓我已經趕走。”

清風覺得蹊蹺,但也沒多問。

夜深,待清風回隔壁房間入睡,趙啟謨拿著燭火,攀爬桓墻,去找李果。

李果果然躺在屋頂,大概是等待過程太無聊乏味,他仰面朝天,四肢叉開,竟已睡著。

“果賊兒。”

趙啟謨扯動李果胳膊。李果醒來,揉揉眼睛,見是趙啟謨高興說:“啟謨,你怎麽來啦。”他一高興,聲音不免響亮。“噓,小聲點。”

趙啟謨將羊皮燈擱在席邊,從懷裏拿出一包東西。那是一塊絲綢手帕,手帕打開,裏邊有有十來顆暗紅的小果子。

“這是什麽?”

李果沒吃過,看著有點眼熟。

“蜜煎(蜜餞)。”

趙啟謨拿起一顆,塞入李果嘴中。李果含在嘴裏,蜂蜜的甜味淳厚,在口腔蔓延,牙齒輕輕一咬,還有果肉酸酸的味道。

“今早娘給我一捧,還剩幾顆,給你。”

蜜煎集市上就能買到,但本地集市上出售的,肯定不及趙啟謨手裏這些好吃,這些糖煎是趙夫人托人從京城購來,特供品。

只是給李果吃他也不懂,傻傻說著:“又酸又甜,好好吃。”

趙啟謨也沒說什麽,他將蜜煎擱下,然後話別,原路返回。

許是趙夫人原先有叮囑,清風聽到公子寢室有聲響,並不敢入睡。他起身前來,發現寢室空無一人,正在惶恐時,聽到窗外有攀爬的聲音,清風警覺躲匿起來,這便就看到趙啟謨翻進窗來,手腳那叫一個利索,全然沒有平時的穩重。

第二日,清風便去和趙夫人稟報他昨晚所見。他畢竟只是個書童,主人家讓他如何做,就如何做,何況翻窗逾墻這等危險之事,如果趙啟謨有個差錯,他做為書童,難咎其責。

關於寶貝兒子和桓墻外那棟歪歪斜斜的破屋裏邊的孩子交好,趙夫人曾有耳聞。可她是位有身份的女性,不輕易出門,沒見過兒子和那個叫果賊兒的孩子玩在一起,就也沒那麽放心上。

一聽到書童說趙啟謨夜晚翻墻逾墻,差點沒將這位養尊處優的貴婦人嚇暈。

她對趙啟謨最多久是關心他課業,其餘全是寵,不曾有過一次訓斥。急匆匆趕來書房,見兒子在用功讀書,心又軟下。思前想後,便就旁敲側擊的談起夜晚的貓叫影響學業。“常有仆人說桓墻上總有野貓,夜裏吵鬧,我問清風,他說你前夜還讓他去拿雞毛撣子想打貓。”趙夫人走至窗前,掃視窗外,她看到那棟破屋屋頂上有條草席,顯然夜晚有人睡在上頭。

“娘想著,還是讓人將窗戶釘起來,也免去吵鬧。”

趙夫人低頭一看,看到屋檐,桓墻上落滿一堆桃核,還有幾塊瓜皮。

“也免去有些無賴小兒,來此放肆,桃子西瓜都吃到這裏來啦。”

簡直氣憤,怎能讓這等沒家教的野孩子,在此上躥下跳。雖然氣得不輕,可趙夫人仍不失風度,言語平緩。

趙啟謨知道他和李果經由桓墻相見的事,多半是被發現了,低著頭,也不敢吭聲。娘早先就叮囑過他,不要和果賊兒玩到一起,這次被抓現成。

趙夫人離去,趙福趙強兩人過來,將西廂朝向桓墻的窗戶用木板封牢,木栓鎖死。

趙啟謨站在一旁看著,一言不發。

被發現是早晚的事,果賊兒往來太頻繁不說,且毫無顧忌。這下好了,以後說個話遞個東西都不方便。

靜公宅釘西廂窗,李果聽到聲響,爬上屋頂。他探出身子,對上趙夫人那嚴厲的眼神,他雖慌亂,但沒有逃走。一大一小,四目相對。李果仍是破衣破褲,看著寒酸,但今早洗過臉,梳理過頭發,遠遠比去年趙夫人看到的小乞丐模樣強上許多。

趙夫人將李果從腳到頭打量,她留意到這窮人家的孩子白皮膚,五官均稱,長得還挺清秀,心裏胡亂想著,還好是個男娃,要是個女娃兒,這逾墻爬窗可成何體統。

夜裏李果仍是爬到西廂窗外,學貓叫,他想問問趙啟謨是怎麽回事,對窗戶突然被封一事,他很震驚。

幾聲貓叫,沒引出趙啟謨,倒是引來四五位趙家仆人,他們早埋伏在桓墻,一擁而上,將李果逮著。

被仆人押著,登木梯下桓墻,李果站在靜公宅院子中。發現趙夫人也在,趙夫人身邊跟著兩位女婢,看李果的神情仍是嚴厲。

“將趙樸喊來。”

趙夫人發號施令。

趙樸很快被叫來,一見到李果被押著,十分驚訝。

這個果賊兒雖說經常爬桓墻,但今年就沒見過他躥進靜公宅偷東西,怎麽突然被逮著啦。

“夫人有何吩咐?”

“將這孩兒送回去,讓他娘好好管教。不說這翻墻爬屋,有個不慎摔落殘疾,就是被人誤以為盜賊,黑漆漆中打死,豈不是枉送性命。”

趙夫人說得這些話,倒也在理,這爬的是靜公宅的屋檐,要是去爬衙坊其它人家的,說不準早當賊撲打,甚至送官。

李果垂頭喪氣,不敢說什麽,心裏只想著趙啟謨的娘好生厲害,不知道自己翻墻的事,會不會連累啟謨挨訓。心中懊悔,沮喪。

李果像賊一樣,被趙家仆人捆住雙手,押出西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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