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悅那種自攻自受的微妙感一時沒壓制住，尷尬浮於面上，有點慫，低頭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至少等這一陣的窘迫先過去再說。

然而，林姐聽得一清二楚，看的也是一清二楚的……

“假話吧？”林姐語帶譏誚，看好戲的眼神悠悠掃過她們倆，輕哼一聲，望向遠處，“陸泠，你自己都騙不了你自己，還來騙我？”

這就太尷尬了啊。

符悅因為自己的說謊水平十分慚愧，又有些慶幸：

看來，她懂得尷尬，還是有點羞恥之心的。

但是……

現在的重點不是她要不要臉，而是她和陸泠會不會被拆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啊！

“我……我……”符悅知道，林姐對於套著別的身子的陸泠本尊是毫無信任度，主要得靠她，心一狠，扭捏做嬌羞狀，“我是害羞呢……你……看不出來嗎~”

最後的蕩漾小波浪，符悅自認在九轉十八彎的尾音發揮得淋漓盡致。

只是配上陸泠本身比較清冷的聲線，以及高傲的外表……

十分不和諧。

果然，林姐如遭五雷轟頂，眼含淚花，雙手握緊拳頭，重重嘆了口氣，挽起表面是陸泠實際上為符悅的手，聲音倒是柔和起來，小心翼翼的，“陸泠，你最近是不是有點想不開？”

“……”

另一頭有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自然是陸泠。

符悅尷尬更甚，林姐皺了皺眉，先替她惱怒起來，“你看看，這麽不知廉恥的人，你為了她連事業都不顧了，值得嗎！”

……好像是有點不值得。

符悅好歹是個陸泠的真愛粉，竟然有點被洗腦了——畢竟，不牽涉到報案什麽的，她被罵上幾句，保住陸泠的事業，似乎……挺劃得來？

她立場不堅定，險些點頭同意，幸好屋子裏還有一個保持清醒的人。

“林姐，你當著我的面這麽說，不大好吧？”陸泠輕輕走過來，不知出何目的，啪的一下打開了林姐緊挽她的手，“感情的事情，很難說的。”

堅實的後盾突然出現，符悅大喜，慌忙跟陸泠站在一塊，附和，“對呀對呀。”

林姐橫眉瞪眼，瞅了猶有痛感的胳膊，滿臉的不敢置信。

陸泠便在這時，慢條斯理勾住符悅的胳膊。

楞了楞，符悅正有點小激動，轉頭看清了現在的狀況，那股子興奮勁散了：

嗯，陸泠就是挽著了自己身體的胳膊而已啦。

她們兩人心知肚明，林姐看來，可是一手捧紅的陸泠偏要跟自己對著幹，終於撕破了冷靜的皮子，歇斯底裏一吼，“陸泠，我對你太失望了！”

說完，林姐轉身就走。

她們倆就那麽聽著越發重越發急的腳步聲，於巨大的關門聲響後戛然而止。

室內安靜得可怕。

符悅感覺陸泠松開了手，耳邊響起一句輕嘆，不由有些心疼，想轉過去好好安慰……

最後硬生生地止住了。

符悅估計，她看見自己的臉，那一丟丟同情心與疼惜會隨風而去。

“沒事吧？”她低頭看著自己，哦不，陸泠的手指，纖長幹凈，漂亮的指甲蓋上有一小塊棕色茶水留下的痕跡，長裙褶皺一道一道的，夾了些許汙痕。

怎麽這身體由她使喚，總是狼狽呢？

相比之下，陸泠讓她的身體增添了氣質不說，似乎精神還好了一些，從醉生夢死刷微博聊八卦的沈迷美色的宅女，變成……看喪屍片的撲克臉。

有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氣場，安全而強大。

而符悅盡是讓林姐罵了，現在連幹凈整潔都做不到，心虛，才想擦幹凈，下巴突然被一只手扣住了，楞了楞，就那麽被捏下巴擡起頭來。

擡眼的一瞬，符悅又聽到了陸泠的輕笑。

輕輕地，像羽毛，像風吹落的蒲公英，柔和拂過心尖，一陣陣的輕顫戰栗。

女神……居然挑她的下巴！

這種酥丨麻的感覺實在是太戳少女心了。

符悅不舍得這個感覺，知道看到自個兒臉蛋的時候馬上又得毀了，腦子一抽，閉上眼睛。

然後她發現，閉上眼睛，更帶感了。

陸泠的呼吸近在咫尺，指尖涼涼的，慢慢拂過臉頰，睫毛，眼睛，啞了聲，用只有彼此聽得清的氣音呢喃。

“你起床後沒有擦面霜和眼霜嗎。”

“……”

——

符悅是個懶女人。

化妝，不大會，保養，每天洗澡的時候胡亂用洗面奶擼一把臉，幹了之後擦上爽膚水乳霜，心情好久用眼霜按摩一下，曾經有過面膜放過期的光榮歷史……

交換之後，第一天，她處於懵逼的狀態，自然沒有打理，出門檢查的時候，小圓有職業本能，送去醫院之前麻溜化了個妝，被偷拍也不怕的那種。

第二天，陸泠心神不寧的，隨意給她擦了個bb霜打底，找了個顯氣色的唇彩，她沒費心卸妝保養，換回來了。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

符悅到現在，頂多洗了個臉，搞不懂洗手間和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純用清水撲面，擦幹凈，掐指算來，到如今差不多十個小時了。

“你看。”陸泠推著她到了衛生間，“黑眼圈現出來了些，臉頰有點幹。”

符悅默然側了側臉，湊近瞅瞅，發自內心小聲感嘆，“真漂亮啊。”

“……”

陸泠完全不吃這一套，拎小貓似的把她往後揪，麻溜按在小圓凳上，厲聲道，“坐好！”

甜美的聲音兇起來是什麽感覺？

符悅這才知道，她的聲音也是可以那麽恐怖的，秒慫，才定了定心神，頭頂罩下一塊大浴巾。

“啊。”符悅短促喊一聲，忽而發現浴巾纏上了脖子，發懵，“這是……”

話音未落，她脖頸遭到一壓，無力前傾。

“那肯定是沒洗頭了。”陸泠冷笑一聲。

符悅見到一個粉藍色的小圓盆滑到了身前，預感不祥。

滋拉。

溫熱的水澆了下來，量大，管夠。

“啊啊啊！”

陸泠輕車熟路，一手按後背制住，一手擠洗發水柔出泡泡。

那貨很香，但是辣眼睛。

符悅不敢擡頭不敢睜眼了，唯有身體不甘地扭動，說話也是小心張口，“我自己來……”

“別動，”陸泠動作變輕，語氣更肅然，“衣服濕了要洗澡。”

那得多羞恥啊！

一旦交換，符悅洗澡全是快速解決，穿衣服都不敢亂碰，生怕褻瀆了女神。

如果按照陸泠的說法，她要忍受另一只手幫她洗澡的異樣感，要閉眼睛以免看到自己的臉產生精神失常的幻覺，細細一想，算是她的身體在觸碰陸泠的身體……

浴缸的水都能被她燙沸騰了。

她合作的話，陸泠不費勁，動作麻溜把頭洗好，又將臉擦一把敷上面膜，命令她在床上趴好了，拿個小電吹風慢悠悠一縷縷捏著吹。

符悅瞇眼瞧鏡子裏，一個白臉妖怪趴著，一個長得跟她一樣的人面無表情伺候著。

這是夢還是現實啊，太玄幻了！

“為什麽發抖，風冷了？”陸泠動作稍稍停了。

符悅哭笑不得，“你……你也敷個面膜吧，求你了，我先自己吹。”

陸泠挑挑眉，沒多話，順了她的意思往洗手間走去，出來時變成了另一枚差不離的白臉妖怪。

兩個白臉妖怪一起，符悅倒是心安，在陸泠要接過電吹風的時候心情大好，說，“沒事兒，我自己來，化妝不會，吹頭發還不會啊？”

陸泠沈默兩秒，“你真不會，剛才那樣傷頭發。”

“……”

“噓。”陸泠把蠢蠢欲動的她按回床上，用比較小的溫暖中檔風慢慢吹。

符悅心理上和身體上都抗拒不能，乖乖順從了，默默為自己找了個借口：嗯，都怪女神身體太瘦了，沒力氣，不過，這不該瘦的地方好像一點沒瘦，趴的時候挺礙事……

“符悅。”

她胡想的時候冷不丁聽到這麽正兒八經的叫喚，下意識抖了抖，響亮應，“哎！”

“之前把事情都瞞著你，抱歉。”

符悅有些惶恐了，“沒事啊，這都是你的私事，你不想說沒關系。”

“現在有關系了吧？”陸泠一聲苦笑，“咱們倆算是連在一塊了。”

符悅心思一動，用下巴在柔軟的枕頭上蹭著，半天才壓抑住了興奮，小聲附和，“嗯，下一次換回來之前，好像是這樣哦。”

“今天我們摔倒，沒有換回來。”陸泠的笑愈發苦澀，“意料之中。”

符悅這回接不上話了，琢磨好久，說了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慢慢來，接下來的日子，我會好好配合你，盡量不會讓你的演藝生涯受影響的。”

陸泠沈默了。

符悅忐忑不安，硬著頭皮又說，“真的，相信我。”

“相信。”陸泠似乎把面膜摘了下來，說話沒了含著捂著的小心翼翼，笑聲清脆不少，“但你的生活呢？”

符悅豪爽站起來，“沒事！正常狀態下我也是明年畢業啊，就當是一次特殊的實習。”

“嗯……”陸泠皺了皺眉，從床頭櫃拿了手機，“我有事拜托你。”

“啊？”

陸泠先不答，搗鼓手機，播放了林姐一陣冷冰冰的命令：“明天晚上來xx酒店吃飯，認識一下導演和制片人，不準帶符悅。”

這……也太特殊了吧。

符悅壓力山大，皺著眉不回答。

“低頭吃飯就好，我也會去。”陸泠說。

符悅仍是有點不安，“但是林姐……”

“為什麽要聽她的？”陸泠微笑，“她讓我走，你肯嗎？”

符悅趕緊表明立場，“不！但是……你以我助理的身份去嗎？如果是助理，經紀人好像可以壓你一頭……”

“不是助理。”

“那是什麽？”

“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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