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亮起那一剎那，靈氣洶湧, 直沖天際。

永州主城城門處, 縮在樹下渾身發臭，臟布裹住雙眼, 滿臉傷痕看不清原樣的乞丐突然大笑起來。

“咯咯咯, 來了。”

“來了, 他們來了。”

“死, 都得死！”

“哈哈哈哈哈哈。”

一邊說著, 那個乞丐跌跌撞撞起身，瘋狂的笑著, 轉眼便消失了蹤跡。周圍擺攤的小販早已見慣不怪，這個眼瞎，面容醜陋的乞丐是兩三年前突然出現的, 神智似是有些問題，時不時大笑，時不時怒罵，時不時又哀鳴哭泣。

有人突然奇想想聽聽這乞丐說些什麽, 奈何這乞丐只會囔著死啊, 該死，等人什麽的。久而久之, 也沒人將他放心上。

城主府。

程家的人只來了三位，兩位元嬰中期，一位元嬰巔峰。三年前程家分家被張家覆滅的事，眾人歷歷在目, 前來迎接中州來人中的幾乎所有勢力為了清筋丹全參與了絞殺程家。

如今中州來人了，借由來外州招收弟子的名頭，可誰都清楚，中州程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整整三年，程家的人從上到下全死了個一幹二凈，最大的始作俑者張家也早在三年前搬走，行蹤不知。只要他們不說，程家主家的人也拿他們無法。

當夜，城主府廂房，程家所居之處有人淩空飛出，徑直前往程家所在處。

元嬰巔峰，只是眨眼便到。

入目之處一片淒涼落敗，清涼月光下，目光所及均是斷壁殘垣，荒草叢生，石柱侵蝕化作朽木。涼風吹過，嗚嗚聲響起，尤似有人哀嚎哭泣。

來人面容驟然陰沈，三年時間，沒曾想程家，分宗程家竟是變成如今這番模樣？！

他強壓下心中震怒，急忙憑著記憶趕往程家家主昔日書房密室，以及主家大力修建的地下牢籠。在兩處均看見燒灼痕跡，以及並未尋到藏在這兩處有任何的火藥痕跡，他才勉強心安。

雖不知分家的人是死是活，但至少這兩處均炸毀。

正當來人欲走之時，袖中有一物變得滾燙起來。他連忙取出，手中之物光芒閃爍之物正是一粒天藍色珠子，此乃當初主家程家特意留下用來方便聯絡之物。

在危難之際捏碎珠子，主家便知分家遭遇不測。

這人順著珠子飛身來到昔日程家後院之處，在月光下，他看見那裏站著一不人不鬼的瞎子。

而正是這瞎子，脖頸中帶著與他手中一模一樣的珠子。

“你們來了。”

聲音粗啞撕裂，猶如貓兒抓板，刺耳得緊。

“咯咯咯，你們終於來了。”

“我等到了，等到你們了！”

“快，去殺了張家，殺了這個永州的人，殺了殷絕那個畜生！”

瞎子瘋狂大笑著，那是種仇恨壓抑到極致，終於釋放出來的快感，他恨不得生啖這裏所有人每一寸血肉。

“你誰？”

“我？哈哈哈哈哈，我是誰？”程立言猛地一把扯下眼上臟布，黑漆漆的兩個眼眶頓時出現，臉上布滿蜈蚣般的傷痕，站在廢墟之中尤似索命的惡鬼，饒是元嬰巔峰修士也不禁心中一駭。

“我是程立言啊！程，立，言！程家的少爺，程立言啊！哈哈哈哈。”

“張家那群賤種，他們用清筋丹懸賞，一個人頭換一瓶清筋丹，我們程家的人，全死了啊！張家那個老畜生，他還帶著一群元嬰修士去截殺我們，我爹啊，自爆了啊！”

“還有殷絕。”

“對，他一定有問題，一只妖獸，怎麽可能短短時間內化作人形？怎麽可能會煉制丹藥？怎麽可能神魂這麽強大？！他還去中州，中州，你知道嗎？中州，對，是的，清筋丹丹方一定是他給出來的，李玖說的話全是真的啊。”

“你帶我去中州，”程立言往前一抓，毫無意外抓了個空，但他並未在意，他連聲道：“帶我去中州，我知道，你們中州有很多靈丹妙藥，一定能治好我。我要親手宰了殷絕！”

那人眉梢一皺，程立言說的話很亂，但他也明白，居然有人敢對程家分家動手，而程家悉數被滅門。只有面前這個程家少爺不知如何茍活下來。

“走，我們立馬回中州，殺了永州的人，不行，不夠，還有殷絕。還有殷絕，哈哈哈哈，我要親手毀掉了他，將他活活弄死！哈哈哈哈，走啊，我們回中州。”

“回中州？”

淒涼月光下，夜風嗚嗚地吹，程立言突得聽見前面的人這樣說。

“對，”他連連點頭，“回中州。”

“其實不必這麽麻煩。”

程立言狂喜的大腦倏然一僵，他不解，“什麽意思？”

那人往前一步，看著渾身臟臭的程立言眼中滿滿皆是嫌惡，掌中靈氣陡現，程立言雙眼失明，對外界敏銳了許多。

他莫名的感受到殺氣，正是來自於眼前這人。

背脊突得一寒，程立言往後退了幾步，“你什麽意思？”

“你說的話顛三倒四，我尋思著，著實沒必要將你這麽個廢物帶回去。既然你知道始末，只要搜了你的魂便可，至於你的仇，我們自會幫你報。”

搜魂？！

“你瘋了嗎？！”欣喜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憤怒、驚恐、害怕、絕望，哪怕三年前被張家屠了滿門，親手毀掉臉，程立言也沒這麽害怕過。

他慌張往後退，“不可以，不行，我爹，我們程家為你們做了這麽多？怎麽可以？”

然而沒等他逃開，那張大掌已經鉗住他，手掌印上他額心。

“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你們怎麽能這樣？！”

“我足足等了你們三年啊！”

“我爹，我叔叔，我弟弟，他們為你們做了多少事？！”

“他們全死了啊！”

“我一直在等你們啊。”

“咯……”

“畜牲，哈哈哈，”

靈氣湧入大腦，神魂寸寸搜刮，痛到撕心裂肺，程立言沒有再反抗，反而癡癡地笑了，空蕩蕩的眼眶中有兩行血流出來，“我，我祝你們，程家，程家，哈哈，”

“不得好死！”

砰！

骨瘦如柴的屍身轟然倒地，那人嫌惡地甩了甩自己的手，因為擔心搜魂沒搜幹凈錯失重要消息，所以他特意一點點碾碎了程立言神魂，找出那些記憶。

將搜來的記憶裝入留影石中，那人看也沒看屍身一眼，飛身離開此處。

殷絕晉升後化神後，因擔憂木青峰眾人，所以並未在秘境過多停留。在木中火指引下，殷絕他們找到秘境薄弱處，直接打破，從秘境中出來。

離了秘境，星玨取出一直小心放在空間裏的四眼幻蛇蛇丹。蜷縮在蛇丹裏的小蛇神魂如今又凝實了些。

木中火說四翼赤蛇的神魂已經蘊養得差不多了。

崖邊，細風和柔，星玨輕靠在殷絕懷裏，他雙手捧著蛇丹，看著木青色火焰小心將那脆弱神魂帶出。

外州，四翼赤蛇保了狂獅一命。

中州，四翼赤蛇又助了他和殷絕。

真正的四翼赤蛇在秘境時，已經死了。如今的四翼赤蛇，沒有記憶，只有神魂，與禦獸宗，與程家再無幹系。

木中火分出一縷火焰，纏繞在脫離四眼幻蛇蛇丹的神魂上，護著神魂，不讓神魂溢散。

神魂飄飄蕩蕩，在和風中徐徐飄走。

木中火說，它只護著赤蛇的神魂，至於赤蛇歸處它並不會幹預。

冥冥自有安排，赤蛇新的人生，本就該由他自己抉擇。

也許這條新的神魂會沒入一條待產的妖獸母蛇蛇腹中，可能會遇上個新主人，有個好聽的名字，也許仍舊會遇人不淑；但也許會進入一條神識未啟的凡蛇蛇腹中，然後懵懵懂懂過了一生，再次轉生……

處理好赤蛇的事，為了方便，殷絕帶上石中火特意打磨的能遮掩妖獸氣息的面具和手鐲。

石中火本來打磨的面具很醜，黑漆漆的，邊裏異常粗糙，後來星玨為了讓自己更像大宗門隱世不出的高人，又特意精心雕琢了般。

他特意存了小心思，面具上的花紋他在自己這邊刻了一半。另一半花紋則刻在殷絕那兒，兩邊拼合起來才是完整的一副。本只是黑漆漆的面具，經星玨之手，更加精致不說。

石中火瞅了半晌，一語道破星玨小心思：“這面具上的花紋怎麽越看越像極同心結，雙生花？”

同心結，道侶結契時才會用的。

雙生花，雙生雙死，一般鐫刻在修士結契的道侶新衣上。

殷絕無聲一笑，看了眼抱著那對手鐲，看似專心雕刻，餘光卻瞥向這邊，耳尖發紅的小妖獸。

“是麽？”

殷絕取下臉上面具。

只見小妖獸眼神頓時一黯。

指腹撫上細紋，“這些圖案確實極好看。”

而後又一次戴上，“我甚是歡喜。”

星玨：“唔。”

整條蛇都紅透了。

一兔一蛇兩火從秘境出來，落在的是偏遠地方，消息閉塞，夜晚殷絕看著天邊星辰，代表他的那顆星辰璀璨如晝，讓人想不註意都難。

石中火後怕道：“也虧星玨不要命搶來了這麽多神魂靈藥，不然你沒死的消息傳出來，神魂又未愈，這才是真正的大禍臨頭。”

石中火隔了一會兒，又道：“如今該怎麽辦？”

殷絕收回目光，鳳眸中光華收斂，靜如古譚：“去俞家。”

“誒？不回你的離火殿嗎？去俞家找俞風逸？找皇符尊者庇護？可不會出事嗎？他會不會猜到你是離火尊者？”

見著石中火一臉問號，木中火拉住石中火：“哥哥，放心吧，不會出事的。我們是去談條件的。”

石中火：“？？？”

談條件？談什麽條件？

它怎麽更聽不明白了。

殷絕眼尾輕揚，揶揄看了眼兩簇火焰：“你這大哥怎麽來的？”

石中火一拍胸脯，自豪道：“我最厲害呀！所以我一說當大哥，它們都叫我大哥！”

木中火：“嗯嗯，哥哥最厲害了。”

石中火：“嘿！”

哦。

殷絕點頭，原來是死皮賴臉要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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