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規的羅馬天主教葬禮步驟多而繁瑣, 雖然現在舉行儀式的目標是一個靈魂，這樣舍去了一些下葬的禮儀，但剩下的步驟依舊不容小覷。

薩姆和自稱略懂一點的米迦勒做配合。

米迦勒看著前方裝模作樣的迪恩，只覺得眼睛疼。

跟著事先錄好的聖歌唱還能跑調忘詞, 祈禱的時候還得拿著小紙條……迪恩·溫徹斯特應該慶幸, 慶幸米迦勒不是在別的時間地點看到這樣的迪恩·溫徹斯特, 不然米迦勒一定會將這個人類當做褻瀆上帝榮光的異教徒, 一劍砍了他。

一開始，米迦勒是這樣嫌棄的。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 感覺到教堂內的光明力量真的被迪恩的禱告所引動, 天堂的大門被這樣的力量牽引住一角的時候, 掌管天堂數千年的米迦勒驚訝了。

“這是……”唯有上帝最為忠實的信徒才能夠創造的神跡。

是因為他體內流淌著的聖血嗎？

溫徹斯特是聖人的後裔, 他們的血脈是米迦勒當初屬意迪恩成為他在人間行走容器的原因之一。這樣的血脈得到過上帝的賜福, 無論流傳多少代, 不管過去多少年, 這份血脈始終不會與其他人類相同。

若是一個溫徹斯特從小生活在教廷中, 願意將身心都獻給上帝與光明，只要他體內的血脈足夠醇厚, 他甚至能夠以此開發出不亞於天使榮光的力量。

雖然迪恩·溫徹斯特平素看著不靠譜, 但其實他內心裏對上帝和光明還是很信仰的嗎？

米迦勒忍不住想道。

如果是這樣, 他願意對這個人類好一點。

一連串儀式流程走下來, 迪恩緊盯著飄上了天空的靈魂, 心中緊張。

“成功了嗎？”迪恩向薩姆尋求答案, “我這是成功了吧？”

薩姆凝眸看過去，點了點頭，道：“應該是成功了。”

“非常好。”迪恩愉悅地彎起眼睛, 將身上的袍子一扒，隨手扔在前排的座椅上。

剛對迪恩升起一丟丟好感的米迦勒：“……”

放肆！無禮！！

迪恩不知道米迦勒心中的憤怒，他擺了擺手，對薩姆道：“這邊你收拾著，我去取個東西。”

“好。”薩姆點頭。

走出了薩姆的視線，迪恩直接沖進教堂的一個空房間裏。他深深呼吸，慢慢地念出了第二項試煉所對應的咒語。

當咒語的最後一個詞從迪恩隱隱泛白的嘴唇吐出的時候，他的身體晃了晃，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再一次泛起了流轉的金色光芒。

鎖鏈的摩擦聲又一次在腦海中響起，迪恩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正冷著臉收拾聖器的米迦勒身體一僵，鎖鏈的摩擦聲響起，他的足踝一緊，蘊含著熟悉力量的鎖鏈這一次纏上了他的雙足。

薩姆似有所覺，下意識看向米迦勒，卻見那個身份不明的金發青年保持著彎腰取東西的姿勢片刻，然後晃了晃，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米迦勒也暈了過去。

薩姆：“！！！”

什麽鬼？

薩姆看著倒地昏迷的米迦勒，眼角微抽，卻也沒辦法任由他倒在地上——主要是擔心一會兒回來的迪恩，萬一然迪恩誤會是他揍暈了這個邁克就不好了。

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薩姆伸出手，將米迦勒扶了起來。

然而，在薩姆的手指觸碰到米迦勒手腕的皮膚上時，薩姆的額角忽地一跳，熟悉的力量透過了那層血肉傳遞到了薩姆的手心，刺激得他靈魂深處的兩把短刃一陣嗡鳴。

薩姆的掌心裏，兩把黑色短刃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截，刺破了米迦勒手腕的皮膚。

鮮血淌落。

紅色的鮮血。

薩姆的神情有剎那的恍惚，鮮血，紅色。

為什麽不是銀色？

薩姆猛地搖了一下頭，他是瘋了嗎，鮮血哪裏有銀色的。

薩姆將短刃壓回靈魂深處，將米迦勒拖到一旁的座椅上。想了想，薩姆放出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刺探一下米迦勒的精神世界。

米迦勒的精神世界不像迪恩那樣對他不設防，薩姆的精神力剛探出一角，對方的精神力就具現化成洶湧的火焰，一瞬間吞沒了薩姆的精神力觸角。

幸虧薩姆撤退及時，不然他損失的就不是這一點精神力了。

現實世界中，薩姆額上沁出冷汗。他有些驚疑不定地看向昏迷的米迦勒，對方精神世界的可怕證明了他不是普通的人類，但讓薩姆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纏繞在那個精神力上的力量跟他之前在迪恩靈魂上感知到的力量一模一樣。

薩姆眉頭緊蹙看著昏迷著的米迦勒，難道說，迪恩身上的異常與此人有關。所以迪恩才會勉強將這人帶在身邊？

迪恩究竟瞞著他多少事情！

“迪恩……”薩姆咬了一下嘴唇，轉頭向迪恩剛才離開的方向走去。

迪恩說是去取東西，可誰知道他究竟去幹什麽。

一找到栽倒在地上的迪恩，薩姆額角突突直跳，那一刻，他恨不能抓住迪恩的脖子狠命地搖，逼著他將隱瞞自己的東西全部說出來。

“迪恩·溫徹斯特，你這個混蛋！”薩姆咬牙切齒地扛起迪恩，走回到聖堂裏。

哦，對了，聖堂的座椅上還昏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家夥。

“混蛋。”薩姆又罵了一遍，先將迪恩送回到impala上，然後是米迦勒，強忍怒火的他還得幫這兩個人系安全帶。

做完了這些，薩姆啟動車子，向著最近的汽車旅館駛去。

感謝管理松散的汽車旅館，即使薩姆來回兩趟扛著昏迷的男人往房間裏走，旅館前臺最多只擡擡眼皮，吹聲口哨。

迪恩被薩姆毫不留情地甩在床上，而米迦勒則被薩姆同樣無情地扔在沙發上。

做完了這些，薩姆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兩趟，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他覺得自己上當了，他現在十分懷疑迪恩口中解決鎖鏈的辦法是假的。

迪恩背著他在搞事，絕對的。

薩姆臉色時黑時白，充滿表現出了他不平靜的內心。

忍了又忍，薩姆終究沒能忍住，一把抓住沙發墊，擡手就扔向床鋪，正中迪恩的胸口，然後“啪嘰”掉在地板上。

沙發墊就是太輕了，被砸這一下不痛不癢，迪恩呼吸輕緩，壓根沒醒。

“混蛋混蛋！”來來回回就是這兩句罵人話，薩姆又一拳砸在沙發扶手上，“哢嚓”一聲，沙發扶手斷成了兩截。

這一聲脆響過後，無論是迪恩還是米迦勒都昏得好好的，完全沒有被驚醒的意思，徒留薩姆清醒著坐在沙發上，剛才砸斷沙發扶手的手掌在微微顫抖。

心中又氣又惱，薩姆怒氣沖沖地沖到自己的床位，掀開被子就躺了進去。

迪恩昏著是吧，行，他睡覺，誰也別清醒著犯愁，都一起睡過去吧混蛋。

薩姆用力地閉上了眼睛。

薩姆以為自己含怒睡覺，這一晚上肯定閉著眼睛失眠到天亮，萬萬沒有想到，他閉著眼睛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意識在黑暗中浮沈片刻，薩姆恍惚間發現，他做夢了。

一個並不陌生的夢境，是他來自過去的記憶——

“迪恩·溫徹斯特。”十字路口-交匯之處，以紅色繪制的惡魔陷阱之上，一個披上了人類皮囊的紅眼惡魔沖薩姆聳了聳肩，滿臉無奈地道：“他的靈魂不在地獄。薩姆·溫徹斯特，你的靈魂很有誘惑力，我十分想做你的生意，但我找不到迪恩·溫徹斯特的靈魂。”

所以，這一筆交易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先決條件。

紅眼惡魔面上不禁露出遺憾的表情來。

“是嗎。”薩姆聽到夢境中的自己輕聲開口，嗓音沙啞，平淡中透著對生死的漠然，“那你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等、等等！”紅眼惡魔一楞，旋即大怒，“薩姆·溫徹斯特，你別太過分了！”

回答紅眼惡魔的是夢中獵人握在手中的弒魔刃。

“可惡！”紅眼惡魔低咒一聲，準備舍去這具人類肉身，遁回地獄。然而，他臉上的憤怒很快就被驚慌所取代。即使是身在惡魔陷阱之中，惡魔也能夠通過舍棄肉體來逃離。雖然遁回地獄後再想回到人間十分困難，但怎麽說也保住了一條命。

但現在？

紅眼惡魔驚恐地發現自己沒辦法脫離這具身體了。

他腳下的惡魔陷阱被修改過！

弒魔刃刺入紅眼惡魔的胸口，透過人類的皮囊，真正地殺死了藏匿在人類身體之下的惡魔。

片刻後，【薩姆·溫徹斯特】拔出弒魔刃，平靜轉身。

薩姆沈默地看著這一切。

靜謐的夜色裏回蕩著【薩姆·溫徹斯特】的自語。

“不在天堂，不在地獄，難道是被巫師收藏起來了？”

靈魂是世間最為珍貴的材料之一，能夠作為地獄的流通貨幣，亦能夠成為強大巫師的收藏品。

【薩姆·溫徹斯特】站定腳步。

“先從哪一邊下手呢？”【薩姆·溫徹斯特】摩挲著手中的弒魔刃，喃喃自語，“巫毒術士和黑巫師都有前科，那就先從他們開始吧。”

“別、別殺我！”曾在裏世界中赫赫有名的強大術士狼狽地跪在地上，禁魔法陣之下，再強大的巫師也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天賦力量。他看向【薩姆·溫徹斯特】的目光裏有著說不出的恐懼，聲音顫抖：“我沒有迪恩·溫徹斯特的靈魂，不是我，不是我！”

【薩姆·溫徹斯特】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地噓了一聲。

“我可以，我可以幫你找到他的靈魂！”見【薩姆·溫徹斯特】不為所動，強大的求生欲讓巫毒術士嘶聲大喊，“只要有迪恩·溫徹斯特的鮮血頭發，血緣咒語的變形，只要他還在這個世界上，我就能夠定位到他的位置！”

“你應該知道讓我失望會是一個怎樣的後果。”【薩姆·溫徹斯特】語氣淡淡，卻是擡腳輕輕蹭掉了地上繪制出來的禁魔陣法，放出了這個巫毒術士。

“所以，不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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