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迪恩男孩為什麽想要豢養一頭地獄獵犬, 但他派屬下送去的狗崽子，一定不符合他的要求。迪恩不痛快了，克勞利就痛快了。

聽到了克勞利的“讚許”，吉爾·米諾斯精神一振, 連忙道：“尊貴的大人, 只要您願意放棄十年前與我訂立的契約, 我願意每年、不, 每個月向您獻上靈魂。”

這是他費盡心思將當初的契約惡魔克勞利請來的原因。

只要能夠換得更長久的生命，其他人的生命與靈魂又算得了什麽。

克勞利瞥了吉爾·米諾斯一眼，他的小心思, 克勞利一眼就能夠看透。只是, 吉爾·米諾斯大概不知道他的習慣——到了手的契約, 他從來沒有放開的先例。即使有人拿出來讓他心動的交易品, 克勞利也能夠輕易讓他欣喜若狂的時候將對方狠狠打落地獄。

沒有人能夠占到他的便宜, 沒有人。

即使在與迪恩簽訂的合約一時讓對方占到了便宜, 克勞利還是想到了辦法, 在過程中逐漸將優勢拉回到他的陣營中。

克勞利收回目光, 他沒有急著將吉爾·米諾斯打入絕望的深淵，道：“讓我看看你的手段, 吉爾·米諾斯。你應該知道, 死亡並不能將所有靈魂代入地獄, 有些靈魂屬於天堂。”克勞利刻意放緩了聲音, “我怎樣才能夠收割我那些靈魂呢？”

吉爾·米諾斯霍然擡頭, 目光灼灼地看向克勞利, 道：“契約，大人，當然是契約。”

與地獄簽訂的契約, 其實是天堂也不能輕易打破。

克勞利又笑了起來，重覆道：“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吉爾·米諾斯。”

然後再決定，如何讓這個人類的希望徹底粉碎。

***

與此同時，米諾斯游戲大廈中，好不容易逃出了差點變成火爐房間的眾人驚魂不定地癱坐在地上。即使他們想要告訴自己，這只是游戲公司的設計，只是看上去真實而危險但他們的安全是有所保證的，但他們本能地清楚，剛才只要慢上哪怕一步，最後那人就會死在變成了火爐的房間裏。

那是真正的命懸一線。

“不可能，這不可能！”

“剛才的一切一定是投影，看上去危險，但我們真要出事的時候，對方一定會停下來的。”

“房間裏一直有攝像頭，游戲方一定有自己的分寸。”

眾人七嘴八舌，竭力為這個密室逃生的游戲方找借口，想要說服自己，這裏沒有致命危險。可越是找借口，他們的聲音越是發虛，明顯騙不過自己。

斯潘塞·瑞德一臉凝重地站在原地，他的腦海裏正將方才的一幕幕回放，片刻後，他看向薩姆，低聲道：“不是游戲。”

這不是所謂的游戲，而是真正的死亡殺戮。

薩姆看了一眼斯潘塞·瑞德，意有所指地道：“對於我們而言，不是游戲。但對於某些人而言，這就是一場游戲。”

斯潘塞·瑞德不語，他明白薩姆的意思。也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他這一回無意間參與的密室逃生游戲，怕是跟暗網的殺人網站有關。

作為BAU的側寫師，斯潘塞·瑞德曾因為一個兒童買賣案件接觸到暗網。那個存在於最為隱秘網絡深處的網站凝聚著這個世界的罪惡與醜陋，聚集著一群變態連環殺手。即使他們有著最出色的電腦女王，他們直到案件結束也沒能抓到暗網的尾巴。

只可惜，他的手機在進入大廈後就被前臺收走。

不過，以著對方的警惕心，即使手機還在他手上，他們也不會讓信號傳出這棟大廈以外吧。

斯潘塞·瑞德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房間裏諸如電視機這類的家用電器上，只可惜他是一個反電子主義者，沒有研究過手機怎樣組裝。不然，以著房間裏其他電器的零件，組裝出一個臨時手機應該不難吧。

不同於憂心忡忡的眾人，薩姆要顯得冷靜許多。他靠在墻上，眼眸微闔，有著短刃加成的精神力鋪陳開來，瞬間游走整個大廈。

感知一放開，饒是薩姆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讚嘆游戲設計者的好心思。

這棟坐落在碼頭的大廈共有四十層，內裏被設計成一環套一環的密室房間，極盡真實。有的房間冰天雪地，有的房間仿照熱帶雨林，單是仿照環境還算普通，裏面竟然還豢養著各種符合地理環境的生物。最讓薩姆無語的是，其中一個房間仿照出了遠古時代，裏面還真生活著茹毛飲血的野人。

十足盡心，也十足惡意。

若是只有薩姆一人，有雙刃在手，這些機關自然奈何不得他。但要帶著六個普通人，這就有些不容易了。

“滴答，滴答。”

房間裏忽然響起了水滴聲。

屋內眾人一個激靈，下意識循聲看去，卻見天花板一角開始往下面滲水。

“沒事，可能是水管……”

那人話還沒有說完，原本還只是滴滴答答的水滴突然變大，冷水開始淅淅瀝瀝地往下方淌去。不多時，下方就泅開了一片水泊。

眾人還未想到某個可怕的方向，那處滲水的天花板就哢嚓一聲，整個凹陷下來，水流開始嘩嘩地湧進房間裏。而湧入房間的水並沒有順著地板滲出去，雖然才只摸過鞋邊，但房間的水位確確實實正在上漲。

“不好。”斯潘塞·瑞德臉色微變，他掃了一眼房間各處，估算了一下房間的體積，在心中計算了一下，脫口道：“再有十五分鐘，這個房間就會充滿了水！”

顯然，游戲策劃者並不準備讓眾人無限期地停留在這個相對安全的房間裏，如果他們不願意進行下去，那策劃者就要逼著他們前進。

“快找出口！”

眾人手忙腳亂，蹚著水開始在房間各處摸索。薩姆混在其中，神情嚴肅地尋找著房間機關。

而這一幕被監控攝像頭如實地攝錄下來，同步播放到游戲俱樂部會員們的電腦上。

新的賭局正在進行。

除了開局押註最終幸存者外，每一個關卡都設有一個賭局，賭誰會死在那裏。有人因此盆滿缽滿，有人因此血本無歸，只是大多數會員都不會在意那點小錢而已。

米諾斯集團總部，克勞利摸著下頜，認真地比較著七名參賽者。他雖然不覺得薩姆會死在中途，但溫徹斯特家的人都挺……愛管閑事的，要是因為管閑事死在游戲過程中，克勞利竟然不覺得意外。

就是不知道迪恩會是個怎樣的心情吧。

克勞利盯著屏幕，突然笑了起來。

如果薩姆死了，只要迪恩想，薩姆就能夠覆活啊。

好歹是跟迪恩做過一次交易的，迪恩的單子，他可是非常願意接手的。即使以他現在的身份，十字路口靈魂交易已經交給了信任的下屬，但這不代表地獄之王沒有小愛好。

克勞利的愛好就是做靈魂生意，尤其是迪恩的靈魂，到手以後他一定好好收藏，順便染黑一番。

米諾斯集團總部一樓，某個一手拎著水桶，一手提著拖把，臉上戴著眼鏡和口罩的男人突然站住腳步，打了兩個噴嚏，鏡片後的眼睛都不禁氤氳出些許霧氣，瞧著竟有些可憐。

男人手臂高擡，用手臂蹭了一下微紅的鼻尖，快走幾步，將手上清潔物品放進雜物間中。

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男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異常英俊的臉蛋來。如果克勞利在場，一定會認出，這個一身藍色保潔服飾的男人正是被地獄列為頭號麻煩的獵魔人，迪恩·溫徹斯特。

雖然迪恩懷疑吉爾·米諾斯在十年前與十字路口惡魔交易過靈魂，但這只是懷疑與合理推測，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再加上吉爾·米諾斯作為集團總裁，出入有一隊保鏢跟隨，也不是迪恩想要接觸就能夠接觸的。

迪恩總不能跳出去，大喊他懷疑吉爾·米諾斯向惡魔出賣了靈魂，現在惡魔準備收取代價，小心被地獄獵犬咬死吧？

比起保潔員，迪恩其實更想要假扮的是吉爾·米諾斯的保鏢，奈何沒有門路，進不去。

迪恩一籌莫展。

不過，若是吉爾·米諾斯真與十字路口惡魔做了靈魂交易，期限將至之時，他會看到很多死亡異象，精神上將承受難以想象的壓力。真到了那個時候，再混到他身邊應該容易些。

迪恩其實不太愛管十字路口惡魔的買賣，在某種意義上，他們的交易算是你情我願。當然，其中不排除趁火打劫，比如當初迪恩為了挽救薩姆生命而簽訂的契約，或是後期某些紅眼惡魔哄騙受害人簽下合約，轉頭就用各種意外害死對方，取走受害人的靈魂。

捫心自問，迪恩也無法斷定，這樣的惡魔存在究竟是好是壞。畢竟，對於某些人而言，十字路口惡魔就是絕境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即使付出了靈魂也在所不惜。

最起碼，對當初的迪恩而言，是的。

即使他後來在地獄裏經受了三十年的折磨，他也不後悔靠著十字路口惡魔救回了薩姆的生命。

說起來，要是有辦法讓靈魂碎得渣都不剩就好了。

迪恩站在雜物間裏，腦海裏忍不住跳出這樣一條兇殘的想法。

……算了，還是別多想了。只要杜絕了惡魔進入人間的通道，什麽都好說。

就在迪恩嚴肅臉盤算著接下來應該怎麽辦的時候，一聲小小的嗚嗚聲在他身後響起，隨即是衣角被輕輕扯動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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