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迪恩曾經處理過的多個惡魔附身不同, 凱茜·蘭斯的狀況太慘了。腐爛的皮膚，稻草一樣的頭發，泛著血光的眼睛。如果她安安靜靜閉上眼睛，說她是一具已經開始腐爛的身體, 迪恩都相信。

“晚上好, 女士, 或者, 先生？”弄死過太多的惡魔，迪恩對惡魔這種生物的畏懼隨著年齡的增長呈直線下降。尤其迪恩在擁有該隱血印後曾經惡魔化，雖然有些不好意思, 但那些惡魔貌似更害怕他。

凱茜·蘭斯, 或者說, 如今搶占了身體主導權的惡魔沒有說話, 只沖迪恩露出一個血肉模糊的笑容來。

迪恩伸手接過薩姆遞過去的電腦, 他看了一眼電腦上凱茜·蘭斯的一張生活近照, 對比了一下現在的狀況, 他忍不住批判道：“你這個惡魔也很沒有禮貌了, 瞧瞧你對人家小姑娘的身體都做了什麽！”

惡魔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僵硬只是一瞬，惡魔很快就露出了一個輕蔑的表情來, 她張開嘴, 發出的卻是粗獷的男音。

“瞧瞧, 瞧瞧, 這是誰？溫徹斯特, 迪恩·溫徹斯特, 我知道你，自不量力想要追蹤亞茲拉爾的獵人。”【凱茜·蘭斯】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來，“亞茲拉爾說過, 這個世界上稱得上美妙的聲音之一，就是瑪麗·溫徹斯特死前的尖叫聲——啊！”

透明的液體被潑在了【凱茜·蘭斯】的臉上，她的皮膚上就像是被人潑了腐蝕性的液體一樣，白煙蒸騰，而她在失聲尖叫。

“不好意思。”尖叫聲中，是迪恩平平淡淡的聲音，“手滑了。”

所以，一個沒抓穩，手中的聖水就潑了這個惡魔滿臉。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折磨我嗎？”【凱茜·蘭斯】昂起頭，眼中滿滿的嘲諷，“來啊，我隨時都可以舍棄這具皮囊，而在那之前，我會先扭斷她的脖子。哢嚓，哢嚓。”

一旁的馬科斯·基恩面色大變，剛想說什麽，一旁的薩姆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沖他搖了搖頭。

“不，你不想。”迪恩目光平靜，完全不受對方的脅迫。他將那只摘下來的麻袋正面對準【凱茜·蘭斯】，讓她看清楚上面繪制的陣法符文，道：“如果你扭斷了她的脖子，我就將你永遠地困在這具皮囊裏，將你永遠地關起來。我保證，未來的那段日子不會比你身在牢籠中的主子差。”

看清了麻袋上的符文，【凱茜·蘭斯】眼瞳猛縮。不過，在她聽到“主子”和“牢籠”的時候，她的眉頭高高地挑起，“哈”了一聲，不屑地道：“主子？溫徹斯特，看來你知道不少的事情，不過，我的主人可不是什麽路西法。”

迪恩虛心請教：“不是路西法，那是地獄三王中的哪一位？亞茲拉爾？大袞？還是阿斯摩太？”

“他們都沒有這個資格！”【凱茜·蘭斯】突然暴怒，“這群黃眼惡魔不過是路西法造出來的狗，根本沒有資格統領地獄！我們的王是從創世之初就來到地獄的王者，他是世間第一個擁抱黑暗的存在，是黑暗的主人，是混亂與欲-望的代名詞。”

迪恩心中微震，地獄中竟然還有一股勢力？

這地獄的水有些深啊。

果然，幹掉亞茲拉爾之後就立刻著手三試煉，管地獄有幾個王，幾方勢力，全留在地獄自己折騰去，別拿人類做筏子。

【凱茜·蘭斯】突然傾過身，那雙泛著血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瞪向迪恩，她咧嘴大笑道：“吾知道你想要知道什麽，迪恩·溫徹斯特。吾名帕祖祖，風暴是吾之羽翼，疫病為吾對人類的唾棄，人類當在吾的力量下沈淪，吾將傳播吾王的威嚴至人間的每一處！”

馬科斯·基恩心中大震。

帕祖祖是亞述傳說中的病魔，跟那些幾百年的小惡魔不同，他是在人類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大惡魔。

還不等迪恩做出反應，一根手指抵在了【凱茜·蘭斯】的額頭上，用力一戳，直接將腦袋戳了回去。而後，一只手遞過來一張紙巾。

“謝了薩米。”迪恩接過紙巾，擦了擦臉。還是薩姆貼心，見到那個惡魔的口水噴到他的臉上，還知道給他遞紙巾。

“好臭。”迪恩抱怨道，“她嘴裏一股生肉血腥氣和硫磺的混合味道。”

熏死他了。

“知道就好。”薩姆一點也不同情他。他們在抓住這個惡魔的時候，她就在啃噬水鳥的血肉。想來這段時間裏她的食物就是那些生肉，刷牙是肯定不能刷牙的，怎麽可能不臭。

溫徹斯特兄弟旁若無人還略帶輕視的對話激怒了大惡魔。她的眼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低吼道：“溫徹斯特！”

她猛地扭頭，直勾勾地看向薩姆，陰森森地道：“薩姆·溫徹斯特，我知道你，亞茲拉爾的……唔！”

帕祖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迪恩眼疾手快，一手扣住帕祖祖的下頜，直接將麻袋塞進了她的嘴裏，堵住了她剩下的所有話。

薩姆目光微閃，心中陡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迪恩一直排斥他回歸獵魔事業，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地獄對他的算計？可能是父親告訴他的，也可能是克勞利告訴他的？

迪恩那麽急切地想要殺死亞茲拉爾，有幾分是為了母親報仇，有幾分是想要免除他的後顧之憂？

迪恩莫非覺得，只要幹掉了亞茲拉爾，他的計劃就會告吹，而被黃眼惡魔當做棋子算計的薩姆也能夠過普通人的生活？

迪恩哪裏來的自信，在亞茲拉爾無法繼續計劃的時候，其他惡魔不會接手他之前的事情？

這一瞬間，薩姆冒出了很多想法，但最深刻的莫過於，這是一個機會。

於是，在迪恩堵了嘴還覺不夠安全，想要再弄一個惡魔禁錮麻袋罩住帕祖祖腦袋的時候，薩姆出手了。

他一把握住了迪恩的手腕，沈聲道：“亞茲拉爾的什麽？為什麽不讓她繼續說下去？”薩姆微微瞇起眼睛，“還是說，你知道她想要說什麽。”

迪恩：“……沒有的事，惡魔的話，一句都不能相信。”

迪恩嚴肅臉告誡自己的弟弟。

聽到了迪恩的解釋，薩姆嗤笑一聲，道：“一句都不能相信？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真覺得惡魔都靠不住，迪恩為何會相信克勞利的話，連夜開車趕到芝加哥！

“那個不同。”迪恩簡直腦殼痛，“我們之間有契約，在這種事情上，他不會對我說謊。”

“不會說謊，但語言是一門藝術。”薩姆面無表情，他就是想要知道迪恩和克勞利在搞什麽鬼！

克勞利，那可是克勞利！！

一個在天啟之後居然還占到了大便宜，一躍成為地獄之王的紅眼惡魔！！！

一句話，措辭上的細微差別都能夠帶來極大的差別。而十字路口惡魔，最擅長玩弄語言。不是薩姆杞人憂天，而是迪恩真不是什麽玩弄語言的好手。

這樣的質疑就讓迪恩很不高興了，他那個晚上可是挖空心思跟克勞利揪合同細節，而他自認沒有吃到虧。迪恩都快被自己的恒心毅力感動哭了，薩姆這會兒居然想要質疑他的勞動成果，這就很過分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迪恩用力瞪向薩姆，“那些擔心都是無用的。”

“好，你跟他有什麽計劃，我不管。”薩姆主動退了一步，然後一指嘴裏堵著麻袋的凱茜·蘭斯，道：“她明顯知道些什麽，讓她說。”

“不要、聽、惡魔的、謊言！”迪恩忍不住拔高了聲音，“他們是天生的騙子！”

“那你告訴我。”薩姆直直地看向迪恩，手掌直接抵在了迪恩的心口處，一字一句地道：“迪恩，我的哥哥，告訴我，亞茲拉爾對我的計劃是什麽？”

迪恩：“……我怎麽知、不對，哪裏有什麽計劃！”迪恩的語氣越發理直氣壯起來，目光卻有些漂移，“你就是一個離職的獵人，有什麽好被惡魔關註的。哦，你是我弟弟，說不定因為我的戰績太輝煌，所以你被註意到了呢。”

對，沒錯，就是這樣。

迪恩“理直氣壯”地瞪向薩姆，以示自己的話有多正確。

薩姆：“………………”

信了他的邪！

真當他不知道他體內的惡魔之血嗎？

真當他不知道地獄對他的計劃嗎？！

雖然亞茲拉爾每年不間斷地創造出攜帶惡魔之血的嬰兒，但薩姆很清楚，他是亞茲拉爾最完美的作品。

這份完美源自於溫徹斯特的血脈。

聖人的血脈。

正是因為這一份血脈，無論是迪恩還是薩姆，都能夠成為天使最完美的容器。而在地獄註意到了天堂的小動作時，亞茲拉爾利用契約和惡魔之血玷汙了薩姆的血脈，讓他成為了墮天使的最佳容器。

迪恩·溫徹斯特，大天使米迦勒預定的容器。

薩姆·溫徹斯特，地獄之王路西法預定的容器。

迪恩與薩姆是兄弟，米迦勒與路西法同樣是兄弟，兄弟間的宿命之戰，完美的天啟。

見鬼的命運。

薩姆幾乎忍不住想要告訴迪恩，別想蒙他，一切的真相他都知道了，因為他知道之後五年裏的所有細節。

可話到了嘴邊，薩姆卻不想告訴迪恩。

不想告訴迪恩，父親曾用自己的靈魂交換迪恩的存活，從此活著成為迪恩最大的負擔。

不想告訴迪恩，為了救活死去的他，他向十字路口惡魔交易了自己的靈魂，一年後，他被地獄犬拖下地獄，時間流速的不對等讓迪恩在地獄承受了三十年的折磨。他的屈服成了開啟天啟的序幕，從此負罪感如影隨形。

薩姆想要做的是，改變。

趁著那一切事情還沒有發生，改變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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