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 惡魔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即使受限於召喚儀式中締結的短暫契約，他們也不會事事順從於召喚者的命令，反而會瞅準機會狠狠地咬召喚者一口。

但這一次不同。

克勞利這個名字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人類就能夠知曉的, 正如溫徹斯特一家追尋那個殺死了瑪麗·溫徹斯特的惡魔二十二年, 但在其他惡魔透露出黃眼惡魔的真名之前, 溫徹斯特一家根本不知道那個黃眼惡魔是亞茲拉爾, 一個在不少宗教傳說中留下名字的惡魔。

出於謹慎，黑裙女人閃身避開了迪恩後，一個電話打到了克勞利那裏。

惡魔歸屬於地獄, 但不喜歡地獄環境的惡魔並不在少數, 克勞利是其中之一。

於是, 那位十字路口惡魔之王打著到人類世界開拓業務的旗號, 在美國設立了一個據點, 一邊享受著人間的紙醉金迷, 一邊大力推行著靈魂交易, 順便給自己積累了難以想象的財富。

接到下屬電話後, 克勞利的眉頭一挑，忽然來了興趣。

他知道溫徹斯特的人是被黃眼惡魔亞茲拉爾“青睞”著的人類, 也知道亞茲拉爾在進行著某種計劃。克勞利能夠隱約感知到暴風雨的即將到來, 卻不知具體是什麽, 應該如何應對。

以著克勞利的身份, 他完全可以不理會迪恩的要求。但興趣來了, 惡魔不介意跑這一趟。

於是, 在迪恩靠在impala上打了兩個哈欠之後，克勞利出現了。

一如記憶裏那個圓臉胖子的模樣。

“我聽說，你想要跟我談一筆交易？”克勞利打量著迪恩, 操著濃重的蘇格蘭口音說道。

迪恩直直地看向克勞利，不由得在心中道：“死胖子。”

不提實力，若論起地獄惡魔中哪個最有心機最有手段，當屬眼前這個圓臉胖子克勞利。

他能夠在變故之前就權衡利弊，精準站隊並在事後得到其他惡魔難以企及的好處。要知道，不是誰都能夠在眼見著路西法崛起的時候卻站在了薩姆和迪恩的隊伍中，在他們成功解決天啟後順勢攫取地獄之王位置的。

這可是一個最會鉆契約空子的惡魔。

迪恩打起精神，他勾了勾唇角，打了個招呼：“呦，晚上好。”

克勞利審視著迪恩，片刻後，他微微點頭，道：“你的確有我親自出馬訂立契約的資格。”

“我的榮幸？”迪恩不怎麽走心地道，他走向克勞利，道：“我在跟惡魔訂立合約的時候，不希望有其他惡魔圍觀。最基本的場所安全，應該有保障吧。”

克勞利：“……當然。”倏然變回暗紅色眼眸的惡魔高擡著下頜，就像是一個遵循著古老法則的紳士，彬彬有禮卻透著不容人質疑的強硬，“在我商討契約細則的時候，不論是誰，都不能窺視介入。”

“哇哦。”迪恩敷衍地感嘆了一下，道：“我想想我都需要什麽，哦，對了，我需要紅眼惡魔們協助我殺死黃眼惡魔亞茲拉爾，我需要你有一天允許並釋放一個陷入地獄之中的人類靈魂，哦，還有，再來一只地獄犬。我從前一直想要養一只狗狗，但獵人的生活讓我無暇照顧寵物，食譜和生活習慣跟普通狗狗不同的地獄犬或許是個好選擇……”

“等等。”按照十字路口惡魔訂立契約的流程，他們站在充滿了欲-望的人類面前時，往往不用他們開口便能夠指出他/她想要的東西。但這一次不同，克勞利隱約能夠猜到迪恩的想法，知道他跟亞茲拉爾有仇，想要謀求助力，但這個迪恩·溫徹斯特也太不客氣了吧。

殺死黃眼惡魔亞茲拉爾？釋放一個身在地獄的靈魂？再養一頭地獄犬？

他怎麽不上天去！

養地獄犬的特權屬於惡魔，屬於他這個十字路口惡魔之王！

克勞利哼笑起來，睨向迪恩的目光充滿了不屑與鄙夷，道：“你的靈魂可不值這些，我最多可以給你一點有關亞茲拉爾的情報。”

“靈魂？”迪恩故作懵懂地眨了眨榛綠色的眼睛，眼神裏充滿了無辜的神采，“我什麽時候說交易物是我的靈魂了？”

克勞利的臉沈了下來。

迪恩聳了聳肩，道：“相信我，克勞利。”迪恩口齒清晰地叫出了這個惡魔名字，“我的交易物，在你看來，可能比我的靈魂還要價值非凡。”

克勞利皺了皺眉，這個溫徹斯特在賣什麽關子。

雖然覺得迪恩在故弄玄虛，但克勞利還是感覺到了久違的不安感。他的嘴唇抿了一下，異常冰冷的目光猶如刀子一般狠狠地紮向迪恩充滿了欠揍氣息的臉，沈聲道：“什麽東西。”

“一副骸骨。”迪恩微笑，道：“來自於費格斯·羅利克·麥克勞德。”

克勞利的臉色倏然一變，這個名字是他生前的名字！

電光火石之間，克勞利頓時意識到了迪恩的意圖，脫口道：“不可能，那就是一個愚蠢的傳說。”

“你真的是這樣覺得的嗎？”迪恩挑了挑眉，眸底的笑意越發深刻，“當然不，克勞利，你知道的，你的內心深處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傳說的可能性。”

“你們是由人類靈魂轉化成的惡魔，就跟滯留在人間的鬼魂一樣，留下來的東西越多，無形中受到的制約越大。怎麽樣，克勞利。”迪恩對克勞利露出了一個比惡魔更加惡魔的笑容來，“要賭一下嗎？”

克勞利咬牙切齒地瞪向迪恩，他在瞬息間出現在迪恩的面前，伸手向迪恩的脖子抓來：“迪恩·溫徹斯特，我能殺了你，現在！”

然而，就在克勞利的手指即將觸及到迪恩的脖子時，一股斥力憑空而生，直接將克勞利擊飛了出去。

迪恩滿臉無辜地看著倒飛出去直接狀進了十字路口一側廢棄木屋裏的克勞利，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我不做任何措施就來見你？”有著榛綠色眼眸的漂亮青年歪了歪頭，“還有，你覺得要是我沒能回去，你的骨頭會落的一個怎樣的下場？”

迪恩的語氣是自信而輕松的，甚至帶著一點調侃的意味。但在沒有惡魔註意到的地方，他卻微微松了口氣，慢慢松開了口袋裏已經斷成了兩截的秘銀護符。

約翰·康斯坦丁是個奸商，但迪恩承認，那個英國佬有著讓他眼饞的收藏，懟起惡魔來簡直是如虎添翼。

比如這個秘銀護符，只可惜是一次性的。

“迪恩·溫徹斯特！”

從木屋廢墟中爬起來的克勞利雙眸猩紅，惡魔猙獰的真容在這一刻顯露出來，異常醜陋，已然超出了人類的想象。但迪恩望過去的目光卻異常平靜，並不為克勞利此時的醜陋猙獰而有絲毫恐懼嫌惡。

如果有人像是他一樣，在地獄裏煎熬了三十年，每天都有不同的惡魔過來找他，用各種方法來折磨他……嘖嘖嘖，那一張張醜臉“爭奇鬥艷”，看久了，迪恩連惡心反胃的本能都摒棄了。

因為惡心不過來了？

“克勞利。”迪恩故意模仿克勞利的蘇格蘭口音，然後清了清嗓子，道：“想好了嗎？我就這麽一點點要求，換你的命啊。”

克勞利深呼吸，再呼吸，他臉上猙獰的真容漸漸收斂，變回了之前那個雖然稱不上英俊但算得上五官端正的圓臉紳士。

“你根本不知道亞茲拉爾的身份和勢力！”克勞利咬牙切齒，“他是地獄三王之一，他的強大與勢力是你所難以想象的。”

迪恩：“？？？”

地獄三王之一？什麽時候地獄有三王了？

“我以為地獄之王是路西法。”

“地獄之王當然是路西法。”克勞利耐著性子道，“但黃眼惡魔，他們是莉莉絲之後的第一代惡魔，是路西法陛下親手轉化的惡魔。他們是地獄的王子，是帶領惡魔大軍的將軍。在路西法陛下被封印之後，三位黃眼惡魔分治地獄，亞茲拉爾便是其中之一。”

讓克勞利跟亞茲拉爾對著幹，在亞茲拉爾那一脈的勢力看來就是造反。即使是最古惡魔莉莉絲，她未必會願意為了克勞利與亞茲拉爾翻臉。

克勞利自認很重要，但絕對沒有重要到那個份上。

迪恩：“……”上一世他們恨極了亞茲拉爾，有機會就用colt槍崩了那個畜生。雖然明白亞茲拉爾手底下有不小的勢力，但迪恩完全沒有想到黃眼惡魔還有著這樣一層身份。

所以，既然地獄有三王存在，雖然其中一個王已經死了。但是，克勞利是怎樣在地獄尚有兩王的情況下當上地獄之王的？

雖然有點疑惑克勞利上一世的上位手段，但面對克勞利此時陳述的情況，迪恩一臉淡定，道：“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

克勞利：“……”

誰來打死這個迪恩·溫徹斯特！

迪恩一根一根豎起手指：“幹掉亞茲拉爾、讓我釋放一個身在地獄的靈魂，送我一只地獄乖狗狗。這三個條件，一個都不能少。”

“你——”

“克勞利。”迪恩加重語氣，截口道：“我知道亞茲拉爾在計劃什麽，他計劃成功的那一天，你絕、對、也不想看到。”

克勞利冷哼一聲。

迪恩傾身過去，明明沒有必要，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去查，克勞利，去看看亞茲拉爾究竟想要幹什麽。相信我，即使沒有這個交易，你也會選擇跟我這樣的人合作的。克勞利，你是一個聰明……惡魔。”

克勞利目光微動，迪恩·溫徹斯特究竟知道了什麽，他為什麽這麽篤定他會站進獵魔人的陣營裏？

調查，他必然是會調查的。

不過眼下，他得拿回自己的骸骨。

正如迪恩·溫徹斯特所說，他已經相信了那個傳說。

該死！

究竟是誰洩露了他人類時的真名，讓迪恩·溫徹斯特搞到了他的骸骨！

雖然氣悶，但除了迪恩·溫徹斯特提出的第一個交換條件讓他有點犯難以外，剩下的兩個條件，只要那個人類靈魂不是某個難纏大惡魔的私藏，每日經手大筆靈魂交易買賣的十字路口惡魔之王完全能夠輕松偷渡一個靈魂。還有地獄犬，那可是十字路口惡魔的標配，克勞利自己就養著不少地獄乖狗狗。

思及此，克勞利手一抖，泛黃的羊皮紙在他的手上滾出了觸目驚心的五十英尺長，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拉丁語。克勞利滿意地看到之前在他面前占據上風的迪恩此刻眼中流露出來的呆滯，哼了一聲，假惺惺地道：“我剛擬好的合同，你想要瀏覽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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