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閉幕式之後, 為期三天的運動會正式結束。

最後一輛大巴車駛出校門的那一瞬間，整個一中似乎都安靜了不少。

操場上的橫幅被摘得很幹凈，一條一條折好, 被各個學校帶回去。

往年這些一次性橫幅都是交給主辦方統一收置，因為沒別的用途，留著還占地方，所以大概率是按廢棄品處理。

可今年卻不一樣。

也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學生打了個頭，閉幕鼓一敲響, 領導一退席, 各代表團從看臺跑下來的間隙, 便借了裁判臺上的馬克筆，在橫幅上簽了自己的名字，還寫了一句千百年通用的“到此一游”。

緊接著, 一發不可收。

以往也有橫幅, 可那些橫幅大多都懸在體育館看臺外側，離得遠, 有時候他們連橫幅上寫了什麽都不知道。

這次不同，雖然一中和體育館比，在硬件方面沒那麽專業，可總歸是學校，來回走動的也都是穿著校服的學生, 哪怕環境是陌生的, 可熟悉感仍舊在。

所以賽事結束的那一刻, 看著那掛了三天的橫幅, 就想在上頭留點什麽。

為了方便他們，幾個體育組老師一商量，索性把所有橫幅都摘了下來, 在跑道上依次鋪開。

把器材室裏寫得出水的筆都拿出來後，不夠，還找學生去超市買了七八盒。

從教學樓高處一眼望去，紅色的橫幅與跑道幾乎融為一體。

可上頭的印字卻明黃一片，很顯眼。

每條橫幅旁都蹲著一批人，穿著不同款式，不同顏色的校服，動作卻出奇的統一。

各校通訊社的成員，也出奇的默契，心照不宣地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老師看著這些學生們，笑著隨他們鬧。

最後一條一條卷好，各自帶了回去。

一中高三段學生也靠在班級門口的護欄那邊往下看，饒是只參與了一個開幕式的他們，看著那操場，恍惚間，也像是回到了高一、高二的時候。

各個學校的橫幅上，基本都是學生自己的名字，其餘的，便剩下一排排的“高考加油”和“金榜題名”。

可誰知，畫風到了一中這邊，卻忽然來了急轉彎。

當那寫滿什麽“76”、“最佳鏡頭”、“雙狀元”、“給我一中雙男神排面”的橫幅照片，一轉再轉，最後轉到九班班群的時候。

九班所有人：“……”

紅底黑字，各條單拎出來看，也不算多熱鬧。

最出格的，大概也就是一個“76”。

可關鍵是，幾乎一半的橫幅上，都與顧戚和路言有關。

九班人一條一條看過去，絕了。

沒一個人寫明顧戚和路言的名字，可偏偏誰都能看懂，每條都是寫他們。

緊接著，半年前的校公眾號上，九班種的那棵樹，樹上顧戚和路言那兩條纏著的紅綢，又被翻了出來。

顧戚和路言的這把火，甚至燒到了其他各個學校。

這幾天凡是參加了這次運動會的，不論是運動員，還是方陣表演人員，還是跟隊的工作人員，時不時就要被問一句。

“那隨機鏡頭是真的嗎？”

“真拍到了？”

“顧戚和路言關系這麽好？”

“你看到了？”

剛開始他們還會描述一下，後來問的人多了，都麻木了，就變成了無情的回話機器。

總結起來，就只有兩句話。

“在現場。”

“是真的。”

顧戚和路言這把火足足燒了半個月，就在火只剩下一點星子的時候，林季三人才知道，他們調侃著說了這麽多天的“76是真的”，竟然真的……成了真的。

戚哥竟然真的把言哥追到了！

這次不像他們問顧戚是不是喜歡路言的那天晚上，林季他們做好了準備，問出了口，顧戚給了答案。

而是顧戚開了口。

在三人都沒任何心理建設的時候，忽地砸了過來。

那天晚自習下課，林季他們推門看見顧戚，還楞了一下。

“戚哥？”林季語調高揚，不敢置信。

那神情，只差在臉上寫明一句：“戚哥你怎麽過來了，有事嗎？”

被鄭意拍了一下，林季才想起他戚哥也在這邊住了兩年的事實。

因為論壇那事發生後不久，顧戚基本就沒回過寢室。

所以在林季潛意識裏，甚至都覺得這寢室只住了他們仨。

顧戚正靠著書桌，翻架子上的書，也不知道在找什麽。

林季反身坐在椅子上，下巴抵在椅背上頭，含糊不清問了句：“哥，你今晚睡這兒？”

顧戚頭都沒擡：“找個東西就走。”

林季絲毫不意外：“哦。”

默了一會兒，林季連人帶椅朝顧戚那邊挪過去。

等離顧戚只有幾步遠的時候，才重新坐下。

“哥，不是我說你，你是不是得加把勁啊？”

“言哥是難追，我也知道，可這都天天住一起了，怎麽還沒追上啊。”

“一點實質性發展都沒有。”

顧戚不緊不慢翻卷子，淡聲回道：“你想要什麽實質性發展。”

林季眼皮跳了跳。

雖然“實質性發展”這話是他先說的，可不知道為什麽，被他戚哥這麽一重覆，還用的這種不帶一點情緒的語氣，偏生出一點意外的…少兒不宜的意味來。

林季被自己弄得有點臊，嘴巴哆嗦了一下：“什麽叫我想要什麽實質性發展啊，哥我在說你呢。”

“態、態度給我端正點！”

顧戚這才擡頭掃了他一眼。

林季沒兩下就敗下陣來，緊張得跟他自己談戀愛似的，眼皮亂跳。

“就抱一下、親一下什麽的，然後問他能不能搞個對象，是這個流程嗎？”

鄭意放下手頭的東西，用著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暴躁的話。

“是個屁，先確定關系，親一下、抱一下，那叫談戀愛，先抱一下、親一下，然後再問他搞不搞對象，那叫耍流氓。”

林季：“……”

林季給自己強勢挽尊：“我記得上星期六熱搜上有個話題叫‘你是怎麽追到你對象’，討論度還挺高，哥你等著，我給你找找，你去取取經。”

林季說著，就要上床去掏手機。

顧戚今天過來，就是為了找張競賽卷，路言要用。

等翻到了路言要的那張，隨手把書一合，對著林季說：“自己留著用吧。”

林季仍自顧自往床上爬：“看看也不礙事，說不定用上了呢。”

“用不上。”顧戚拿著卷子往門外走。

楊旭之第一個反應過來，卻還有些不確定：“哥，什麽叫…用不上？”

“有對象了，用不上。”

顧戚說完這句話，推開門走出去，還不緊不慢說了一句“走了，早點睡”。

整個寢室瞬間無聲。

十幾秒後，整個五樓的人，都聽到了林季那陡然拔尖，高亢到破了音，跟大半夜見了鬼沒什麽差的一聲“什麽？！”

顧戚把林季他們知道了的事告訴路言後，路言也沒說什麽。

只是最開始那幾天，一轉頭就跟林季對上視線的時候，額角跳動的頻率高了點。

墻上的日歷撕了一頁又一頁，很快就薄下去一片。

某天早自習，孫雨蒙依著慣例，去撕下昨日那張，一眼看到新頁上那“立冬”兩個字，才發覺秋天已經過去。

秋天在鎮安這種地方，一貫就沒什麽存在感，秋風都沒吹幾陣，雨一下，就跟冬天沒什麽兩樣。

衣服從短袖換成外套，偶爾雨天潮了，校園裏還能見到幾個穿冬大袍的。

五校聯考之後，學校又組織了幾次考試，第一不是顧戚，就是路言，兩人永遠只差個一兩分，可卻和第三拉開一段距離。

斷層說不上，可誰都知道，差的那些分，不是光說“下次努力”就可以追上的。

其他幾個班心也都靜了，從力爭第二，變成了沖個第三。

但看著這樣成績的顧戚和路言，還每天刷題到淩晨，服氣的同時，也鉚足了勁往前跟。

高三的分量，就這麽悄無聲息壓下來。

疲憊有，偶爾也喪氣，可那種沈澱感也跟著紮下來。

一中期中考過後，其他幾所省重點也陸續考完試，老師們都省得另外安排作業了，各校試卷一接一發，讓他們自己掐著時間好好做。

所以路言這兩天一回到寢室，洗完澡之後，基本就坐桌邊了。

常常是十點半開始，兩點多才歇下。

倒不是路言給自己硬性規定了什麽時間，只是從小養成的習慣，用系統的時間專心做一件事。

做卷子或者看書都行。

早上各種主課一排下來，時間太零碎，只有晚上和周末能算得上。

顧戚從浴室出來，先看了看臺燈那邊的路言，又看了眼墻上的掛鐘。

12點半。

這幾天卷子多顧戚也知道，可這人已經連續熬了三天，今天再算上，第四天，顧戚怕他吃不消。

他繞過椅子走到路言身後，低頭掃了一眼。

新的一張卷子，只剛做了幾道選擇。

剛開始。

也就是說，也好結束。

顧戚伸手，壓在那張卷子上：“就到這，先睡覺。”

說著，拿過路言手上的筆，合上蓋子，放在桌角。

路言偏頭想去看時間，可顧戚卻微一側身，擋了他的視線：“一點多了。”

路言記得他去洗澡的時候，似乎才只有12點鐘，才出來沒多久，就過了一個小時？

路言只緩了一下，就知道顧戚大概率在騙他。

他剛想開口，可一擡眸，發現顧戚從浴室出來，上身只套了一件薄款長袖，皺了皺眉。

路言起身走到衣櫃前，隨便拿了件外套出來，也沒看是他的還是顧戚的。

“想感冒嗎？”路言把外套遞過去。

顧戚接過，可卻沒穿，而是直接往椅背上一搭，轉而牽過路言的手。

外套有些分量，料子還沒洗軟，輕輕松松就把椅子遮了個全。

顧戚也沒看，把椅子往旁邊一放，燈一熄。

路言都沒怎麽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顧戚帶到了床上。

不是上鋪。

而是顧戚在的下鋪。

路言頭剛碰到枕頭，耳邊就傳來顧戚的聲音。

“外套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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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我，也是愛你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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