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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教研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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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好幾天,周易還沒回來,物理課被各科老師瓜分得一幹二凈。

九班人沒等到班主任,倒先等來了寒潮。

鎮安地處南方,濕氣重,雨水時節又臨近,從星期一晚上開始,接連下了三天的雨。

整個學校都跟仙境似的,霧氣騰騰。

玻璃窗上一片濕漉,早上還不明顯,一入夜,小半節晚自習上完,都能淌下水來。

這雨連著春寒一起,冷得人骨子都疼。

路言好幾個晚上沒睡好,再加上把一中自制教材過了一邊,每天刷到2點,到星期四晚自習的時候,就有點撐不住了。

一中晚自習很少安排老師坐班,也沒有規定哪節課寫什麽科目作業,全由學生自己安排。

在不影響別人的情況下,甚至可以直接上黑板演練、小聲討論。

可基本沒有睡覺的。

路言,是九班第一個。

路言的位置在最後一排,靠著門的外側。

伏在桌子上的瞬間,路言就感受到門縫間傳來的涼風。

這風不是從門沿周圍傳來的,而是木門中間,那密密麻麻的小隙。

今晚的風尤其大,吹得窗玻璃時常震一下。

人一旦覺得疲累,感官機能反應能力也會迅速下降。

不困的時候,路言還能捱得住這風。

一困就捱不住了。

尤其是這風還從周身滲進來,直往腦門吹。

路言嘆了一口氣,最終把頭偏過去,面向顧戚那邊。

路言不知道,在他趴在桌子上的瞬間,顧戚的註意力,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

從顧戚那個角度看過去,路言手指輕蜷,大半都掩在校服下。

寬大的校服襯得他整個人都有點顯小。

顧戚伸手,不經意碰了碰路言身上那件校服的邊沿。

一中的冬大袍以“抗風”著稱,但那要洗軟了之後。

路言身上這件是新校服,質地硬,布料也比較糙,衣領、袖口都進風。

顧戚皺了皺眉,看向木門的方向。

這還是顧戚第一次註意到這門有問題。

以往晚自習的時候,他不在班的時間居多,偶爾在班級裏,身旁也坐了個鄭意,個子夠高,擋風是夠了。

顧戚回神,看著路言。

想都不用想,顧戚都知道要不是真的冷,他這個小同桌不會中途換個挨著他的方向。

正睡著的路言慢慢皺起眉頭,顧戚覺得可能要醒,於是轉過視線去。

果然,下一秒,越想越不自在的路言,睜開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時候,路言總覺得有人一直盯著他。

但周圍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哪怕是離得最近的顧戚,手上也拿著筆。

這個認知讓路言松了一口氣。

被這麽一折騰,路言的意識清醒了一點。

可意識是一回事,身體是另外一回事,路言不想起身。

正走神的時候,忽然聽到顧戚問了一句:“很冷?”

路言一時都沒分清,顧戚是不是在和他說話。

可還沒等他回答,顧戚就已經起身,走了出去。

沒走後門,直接從前門走出去。

班裏好些人擡頭看了顧戚一眼,見他突然出門還有些不解。

可一回頭看見趴在桌上的路言,懂了。

可能是怕吵著他睡覺,也可能是眼不見心不煩。

於是一個傳一個,“路言在睡覺”的消息就這麽傳遍了九班。

很快,班裏討論題目的、對試卷答案的、背書的,全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風穿過走廊的呼嘯聲。

十分鐘後,顧戚回來了,手上還多了一件衣服。

看著那熟悉的外觀,熟悉的款式,以及背後熟悉的“教研組”三個字,九班所有人:“……”

見衣如人,有那麽一瞬間,他們還以為是老周回來了。

一中“自由過了火”的地方很多,校服就是其中之一。

每三年就換一次校服,款式不好變,就在顏色上想法子。

輪到前兩屆的時候,顏色由美術組親自操刀。

當時高二組、高三組為了條紋的顏色是蝶翅藍還是鶠藍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出動了語文組,從文學賞析各個角度切入,辯論了好長一段時間。

誰料最後校長那邊弄了個藍精靈的藍。

後來到顧戚他們這屆,美術組也不爭了,直接說紅色。

紅就要他們鎮安一中校徽那種紅,深紅。

校徽紅,總不至於給他們弄出個黑紅來。

上邊可能覺得這屆新意不夠,為了統一面貌,也為了保暖。

更為了方便以教導主任為首的省重領導天團,在晚自習後,更深入自然地潛伏小操場,抓小情侶,特地給老師也配了一套。

還欲蓋彌彰的在底下寫了“教研組”三個字,以示“這是給老師的,跟校服不一樣,絕對沒有想混入其中抓小情侶的意思”。

一中老師最後人手一件。

明面上人手一件,可所有人都認為,高二九班班主任周易,和教導主任曾宏,每人起碼不下三件。

因為無論高一、高二還是高三,經常都能看見兩人穿著這件衣服,在學校亂晃。

前者,覺得衣服好穿,保暖,隨便洗都不心疼。

後者,為了抓小情侶。

所以當九班人看見這件衣服的時候,條件反射的以為“那個男人”來了。

“戚哥,你嚇死我了!”前排一個男生開口道,“就是這件衣服,我上次差點沒上去跟曾哥勾肩搭背,到現在還有心理陰影,你拿遠點。”

顧戚笑了下:“出息。”

說完,徑直向後走去。

顧戚動作不大,可路言還是能察覺。

從顧戚進門,前排開始竊竊說話的時候,其實路言就醒了。

因為真的冷,只要精神一懈下來,涼氣就見縫插針似的透進來,紮得他渾身都疼。

要不是現在回寢室會被宿管大爺記名,記了名又要給班主任打電話確認,實在麻煩,路言一早就回去了。

顧戚走到身邊的時候,路言好半天都沒聽見他坐下的動靜,光線還被擋掉了好些,於是慢慢睜開眼睛。

這一睜眼,就和顧戚對上了視線。

那人沒坐下,逆著光站著。

路言頭疼,不太想說話。

剛要把頭轉過去,又聽到一句:“換上再睡。”

路言撐著桌子起身。

“披著也行,隨你,”顧戚坐下,隨手把衣服一放,剛好半垂在路言的椅背上,“衣服基本新的,我只穿過一兩次。”

“換上再睡”、“披著也行”……幾句話連起來,路言總算懂了顧戚的意思。

這衣服是給他拿的。

路言想不通顧戚特意跑一趟,給他拿一件校服是為什麽,直接道:“不用,謝……”

“謝謝”都沒說完,就被顧戚打斷:“晚自習結束九點半,現在八點,還有一個半小時。”

路言:“……”

還有一個半小時。

也就意味著,如果他繼續趴著,可能還要面對著顧戚趴一個半小時……

顧戚沒再給路言拒絕的時間,擡手拿下衣服,遞了過去。

借著這個動作,路言才看清原來這不是校服。

布料好很多,最重要的是,還多了個帽子。

起碼不會吹得頭疼。

路言皺了皺眉。

顏色和款式基本都一樣,要說不是校服,那也未免太湊巧了,但怎麽都沒見別人穿過?

路言一抿嘴,開了口:“你們學校有兩款校服?”

顧戚聞言,輕笑著糾正道:“是我們,不是你們。”

說完,顧戚把衣服翻了個面,指著“鎮安中學”底下三個字:“教研組。”

教研組?

路言怔了下:“老師的衣服?”

顧戚:“我的。”

看著路言眼中明顯的懷疑,顧戚解釋道:“去年學校自主招生,我也在,老周給的。”

去年自主招生,周易是調研組組長,拉著顧戚做了幾套“內測”試卷,這衣服就是所謂的“獎品”。

九班其他人羨慕得要死,畢竟背後是“教研組”,學生中的“獨一份”,實在沒事穿著出去還能嚇唬嚇唬小情侶。

可這“獨一份”隨手就被顧戚塞到了衣櫃裏,因為留著沒用。

但今天,顧戚卻覺得這東西挺實用。

有機會的話,今年還可以替老周“內測”一下。

路言最終還是沒跟自己較勁,披上外套,把帽子一蓋,四周陷入黑暗之後,很快就睡了過去。

等他睡醒的時候,已經將近九點半。

借著帽子的縫隙,路言看見了顧戚。

那人腳抵著桌子下面的橫檔,整個人靠在椅子上。

左手上還拿著一本競賽講義,看起來真的挺閑。

這一覺睡得路言有點沈,腦子還發脹,可比之前好了很多。

路言直起身子來,擡手剛把帽子掀下去,可帽子還沒觸到後背,原本在看書的顧戚,已經擡起右手。

下一秒,帽子重新戴上。

路言:“……”

整個過程中,顧戚都沒看他,甚至左手還游刃有餘地給書翻了個頁。

語調聽起來比他還懶: “剛睡醒,先戴著。”

路言手上動作一頓,人也徹底清醒。

他不習慣和別人靠這麽近,而顧戚的動作又太親近了。

路言擡手,把披在身上的衣服連著帽子一起,整件脫下:“衣服謝了。”

畢竟蓋著睡了一覺,也不好直接還,路言又道:“我洗了再還你。”

顧戚本想說不用,可不知怎的,莫名看了路言的手一眼:“你自己洗?”

這雙手,看著不大像會洗衣服的。

從小到大基本就沒幹過家務的路言:“……洗衣機。”

顧戚笑了:“嗯,行。”

路言看不懂顧戚那個笑,又道:“你有什麽要求,可以提,送去幹洗也可以。”

顧戚隨手又翻了兩頁書,語氣閑適:“沒什麽要求,你不洗也可以。”

路言:“……”

還有十分鐘晚自習結束,整個班級明顯都有些坐不住。

不知道哪邊先說了一句“凍死我了”,緊接著就跟按了開關似的,聲音逐漸嘈雜。

尤其是林季和鄭意這邊,兩人緊貼著窗,又靠著門,硬是被吹了一晚上。

饒是鄭意這種每天跑步鍛煉的人,都有些吃不消,更別提林季。

見路言醒了,也不怕吵著他,林季直接朝著孫雨蒙那個方向直接喊了一句:“班長,這門能不能報修啊,真漏風,我都快被吹偏癱了。”

孫雨蒙語氣無奈:“去年期末就報過了。”

孫雨蒙說著就起身,走到班級放書的那個閱覽角,從底下摸了好幾張舊報紙出來,又拿了一個膠帶紙,走到後門那邊:“拿報紙貼一下,應該會好一點。”

鄭意離得最近,見孫雨蒙左手報紙,右手膠帶的,不太方便,就接過報紙和膠帶,起身幫忙。

鄭意剛把報紙壓在門上,膠帶還沒撕出來,下一秒就連著報紙一起被扯走了。

鄭意順著動作看過去:“戚哥?”

“這門怎麽回事?”顧戚用指背貼在門上,壓了幾下,中間明顯有些凹陷,其中好幾條縫都已經裂成了隙,看著不明顯,可漏風已經很嚴重。

團支書陳蹊也走了過來:“上學期就裂了。”

顧戚放下手:“報修了?”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上學期後勤處的負責人換了,新來的那個年紀不大,脾氣很不好,早上報修,都是晚自習結束才來。”

“來了一兩次,都說是小毛病。”

“說這點縫不用補,也沒法補,就拿不知道什麽膠刷了刷,味道重不說,還沒什麽效果。”

“去年期末考那段時間,不下了一個多月的雨嗎,天氣又潮,沒幾天就破了,縫還越來越多。”

陳蹊剛說完,底下很多人開始附和。

“那語氣真的絕了,說,就這點縫,還要給你們換個門不成?等哪天破了洞再找他。”

“哦對,那天我也在,態度真的有夠垃圾,還說我們事兒精,就知道死讀書,以前那些孩子窗戶沒玻璃拿報紙貼貼都能考上大學。”

“我記得蒙蒙都快被氣哭了。”

“我聽五班的人說了,那人是領導親戚,每個月有固定工資拿的,所以跟外面不一樣,修個門、修個窗戶之類的,只有最基本的成本物料費,沒有人工費,所以都懶得換,糊弄一下就過去了。”

“拿拿固定工資,肯定事越少越好,給個成本價,說不定還覺得虧了呢。”

“告老師也沒用,頂多態度好點,就說沒法換,不用換,換了浪費,上次五班換個玻璃,也是老師跑了兩三趟才換的。”

……

路言靠在椅背上,看著那邊的顧戚,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麽。

然後他就聽見顧戚開了口:“鄭意,去講臺桌底下,把老周上次用的磁鐵拿過來。”

離得最近的鄭意沒聽懂顧戚的意思,林季先起了身,一溜煙跑到講臺桌下面去。

周易放器材就那麽幾個位置,林季找了一會兒,就找到了實驗箱,喊了一句:“哥,就一個U型磁鐵,有點重的那個,可以嗎?”

顧戚:“就那個。”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對顧戚莫名的信任,除了靠著椅子的路言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東西,站起身來。

班級再度安靜下來。

顧戚接過林季手上的東西,看著孫雨蒙:“電話有沒有?”

“什麽電話?”孫雨蒙想了想,“後勤那個?”

顧戚:“嗯。”

孫雨蒙:“有,他就住在學校的。”

顧戚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差不多,於是說道:“打給他。”

話音剛落,孫雨蒙那句“打給他幹嘛”的話,還卡在喉嚨,顧戚已經按著磁鐵一端,對著中間那凹陷處,砸了過去。

動作不大,但“轟——”地一聲,那條“不用補也沒法補”的縫,徹底裂成一條不規則的、必須補、不想補也得補的大隙。

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戚已經把磁鐵重新放回林季手上,輕聲道:“既然不好補,那就換門。”

一秒。

兩秒。

死一般的寂靜後,班級突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尖叫聲,幾乎要掀了房頂。

離得最近的八班被嚇得跑出來好幾個,六班、七班也把窗戶全都打開了,一個個往外伸脖子。

九班的尖叫聲,徹底壓過下課鈴。

“戚哥牛逼!!!”

“哥你太帥了!!!”

“我靠!!!爽!!!”

“班長,給那人打電話,快!現在就打!我留下來等他!等他換完門再回去!”

“加我一個!!!”

哪怕是路言,都被顧戚這舉動驚了下。

但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門口喊著“不換門不回宿舍”、“戚哥你先走,我們替你斷後”、“別擔心,這邊是走廊監控死角”的一個兩個,忽然就笑了一下。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笑。

可能是因為漏風的門沒了。

也可能,是因為他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同桌。

顧戚從人群中走出來,恰好看見路言還沒收幹凈的笑意,心情頗好。

這件“教研組”顧戚就沒想拿回去,但他也清楚,今天是意外,這人大概率不會再穿第二次。

可該漏的風還得漏,治標沒用,得治本。

顧戚看著路言,笑了下:“雨小了,剛好回寢室。”

路言擡眸:“不等換門的人?”

顧戚隨手指了指後門那一堆:“人夠多了。”

路言起身:“可要換門的原因是你。”

顧戚應下。

“嗯,所以要快點跑。”

作者有話要說:  路言:換門的原因,是你。

顧戚:其實是你。

現在7神護言言,是因為言言身上藏了很多秘密。

後來,就不是了。

另:多說一句哦,7神行為,寶貝們千萬不要學!特定背景、特定人物、特定時間才有的專業行為,非專業人士切勿模仿!會被抓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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