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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一心服侍公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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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祭龍節過後, 雲封最盛大的節日結束,很快迎來新年。

從正月初一,炎天國的使者每日都會向雲封皇帝獻上一份賀禮, 沒人知道裏頭是什麽東西, 只知道皇帝每次瞧了都沈著個臉,神色晦暗不明。

趙公公負責把賀禮逐一收拾好,誰打聽也不透露半點風聲。

直到初十這天,趙公公將盒子裏的東西全拿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紅布上, 竟是十根被洗得白白凈凈的手指。

大公主雲芳懿的手指。

有一根手指上甚至還戴著皇後送給她的戒指。

此前炎天國非常忌憚雲封, 並且惦記著雲封的青龍之力,就算娶錯了公主也不會怠慢,但現在,十根手指猶如戰書。要麽是炎天的白虎已經醒了, 要麽是他們打算破釜沈舟。

雲封多年來風調雨順, 海晏河清,此時若爆發戰事, 對百姓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 雲封的子民早已經習慣了和平。皇帝暗中命威遠大將軍出征, 趁夜悄然出發, 沒有驚動任何人。將威遠大將軍送別後,皇帝獨自來到雲軒宮外的竹林。

這裏曾經是玄幽的宮殿,後來重新改造修葺,送給了雲傾。

挪動機關, 他從暗門走入了地宮。

他平日常來, 但地下這條路卻很少走動。

穿過層層石門, 來到一處空曠漆黑的空間。裏面只有一口冰棺突兀地擺在中央, 周圍有彎折的水流環繞,清脆的聲響沾著絲絲回音。棺材上鑲嵌著幾顆光亮不暗的長明珠,映著幽白陰冷的氣。

他從旁邊抽出放置已久的三炷香,用火折子點燃後隨意地插在香爐裏,看著那煙霧繚繞著散入黑暗中,他輕嘆著開口:“傾兒嫁人了,雖然那小子不怎麽樣,傾兒也不太喜歡,但他是宋林忠的大兒子。宋家代代都是蒼狼猛虎,他再差也不會讓朕失望……雲封要打仗了,你答應過會永遠守護雲封,若是不想守了,你且說一聲,等傾兒懷了身孕,朕便讓她去替你。”

“呼——”

一陣寒風撲面,微微撩動了冰棺上的一張符。

皇帝不緊不慢走上前去,擡手將符咒按下,重新貼好。

風止。

透過棺蓋,能看到裏面躺著的面容安詳的女人,模樣還是那麽的年輕美麗。

灰白色的皮膚下已經沒有血液在流動了,但她的腹部卻有一個鮮血淋漓的窟窿,好似噴泉,永遠湧動著赤紅,可若仔細看,又發現那些紅只是假象,冰棺裏充斥著透明的琥珀,一切都不會再動。

她的死狀像極了那些被兇靈小梅掏空腹部的受害者。

不過跟那些低等的可憐人不一樣,她肚子裏的孩子沒有被吃掉,而是好好地活著,且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成為了青龍箋的新主人。

……

雲傾和宋遠慕成親剛過一月就無數次被皇帝暗示催生。

沒事給她送一座多子多福像,或是借皇後之口送她些小孩兒喜歡玩的東西,說她反正很快就能用上。

某日讓她進宮去,伺候的婢女還嘮叨著介紹:“二公主,這一碗是兒菜,這一碗是紫菜,您一起喝,多喝點!”

雲傾默默地放下勺子。

她至今還沒跟宋遠慕圓過房,上哪兒生兒子去?

何況她與宋遠慕情況特殊,他們是不該在人間留下子嗣的。

自從宋遠慕在陰陽陣中化解了心魔,帶著玄武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虛弱了很多,就像精氣被什麽給吸走了似的。幸好他本來就是都城有名的“病秧子”,一紙幻影又在公主府遇刺受了傷,虛弱點也沒誰會說他什麽。

還多虧那陰陽陣平衡調和,緩沖了魔性帶來的傷害,否則他今生這肉丨體丨凡胎很可能就這麽交代了。

他現在每天都無所事事,早上睡醒了便服侍雲傾洗漱穿衣打扮,等雲傾去忙的時候,他就癱在榻上或是椅子上,一癱就是一整天。

皇帝知道後賞給他不少補腎壯丨陽的名貴藥材,宋夫人一有時間也沒少煲湯送過來,就連王寒生都擔心,時常問他:“徒弟,你是無欲無求,還是有心無力?”

宋遠慕答:“……師父你沒事就趕緊回劍沈山吧。”

王寒生卻說:“我倒是想走,你師叔進宮還沒出來呢,這不等他呢麽,萬一他死裏頭,我還得去偷他的屍體啊。”

一月有餘,方六文進宮面聖後再無消息,皇帝也沒提過這事,仿佛方六文這人不曾出現過。王寒生與方六文曾定下約定,若三個月後方六文還沒出來,就可以去收屍了。

旁邊望月靈鏡裏正顯現著蘇映星的臉,蘇映星不知道跟鈴鐺跑去了哪裏玩,眼下人在路邊茶攤嗑瓜子:“我說老王,你這態度可不積極,萬一真出什麽事怎麽辦,你好歹去看看吧?”

王寒生擺手:“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你也知道人各有命,他當初選擇了開天眼,選擇了去幫這位皇帝,那就要承受他自己選擇的命運。”

宋遠慕說:“既然如此,你們好自為之,過幾日我與傾傾啟程去炎天,可就管不了你們了。”

“用得著你們倆瞎擔心麽,”王寒生不以為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走?”

“玄武醒後,蒼涼谷下陷險些引發雷戰國地震,傾傾借青龍,朱雀,玄武,三位冥靈身上的力量制止了那場災難,眼下我們尚不知該如何讓冥靈把靈力完整地還給她,但她的能力已經這麽強大又出色了。我們打算盡快出發。”

王寒生端著茶杯一臉無語:“你前面說那一串和你的答案有什麽關系?”

宋遠慕盤腿坐在他對面,手裏也捧著一杯茶:“沒關系啊,只是想隨意地向你們描述一下傾傾很厲害。”

王寒生:“……”

蘇映星:“……”

沒滋沒味地呷了一口茶,王寒生面色沈重地把茶杯放下:“你跟師父說實話,這二公主是不是移情別戀,打算拋棄你了?不然就你這腦子,能撐到現在不去洞房?”

因為他們這洞房牽扯到“折與不折”,所以一眾人等都很好奇,時刻關註著消息。

宋遠慕無辜:“我腦子怎麽了?”

“你腦子怎麽了?你說你腦子怎麽了,”王寒生一手指頭戳到他腦門上,很是嫌棄,“你腦子現在除了你媳婦兒還有別的嗎?你忘了師父是如何諄諄教導,盼你早日修道有成,早日成仙了嗎?”

“哎!”宋遠慕被他戳得失去平衡,手裏的茶全灑在了衣服上,勉強用胳膊撐住了身子沒倒下,“我沒忘!我是想起了前世的記憶,又不是今生失憶了……”

王寒生站起來背著手,念念叨叨地踱步:“打從你小,師父就教導你,修道的根本是要對世人有大愛,要多行善事!要心懷六界蒼生,要以天下興衰治亂為己任!你是一點兒沒聽進去。”

“哪有,”宋遠慕不服,“師父的教導我銘記於心,這些年在外歷練,也一直都是按規矩辦事。不能因為我最近休息就否認我過去的努力……”

“那你給我說說,你過去是怎麽辦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蘇映星把瓜子皮一扔,舉手搶答,“我經常跟表哥一道出行,他怎麽辦事的我太清楚了。”

“阿星你說說。”

“是這樣的,表哥從剛認識表嫂的時候,就說要把表嫂當成修道工具人,對表嫂百般示好,噓寒問暖,另加男色引誘。每次表嫂說她冷了,他就把外衣脫下來給她。表嫂說她饞了,他就把別人的糖葫蘆搶來給她。表嫂說她失眠,他就把自己的被窩敞開給她。”

王寒生:“?”

宋遠慕:“……”

“旁人怎麽著我不知道啊,就說我表哥,他為了修道真是吃盡了苦頭!做盡了善事!他對別人愛答不理,對表嫂充滿大愛,什麽好東西自己不要,全給我表嫂了。他這種舍己為人的精神誰看了不佩服?誰看了不迷糊?最後為了修道連自己都搭進去了!他這道都修雜了啊,他不得道誰……”

“啪”

宋遠慕面無表情地把望月靈鏡扣上:“話裏有一定誇張成分,他跟我有私仇。”

王寒生嘖嘖搖頭:“行,真行。你有勁兒光往一個人身上使啊,你這大愛到最後就愛了一個人啊。你怎麽做到的,把師父的教導全當耳旁風?”

這時,遠遠地傳來雲傾回府的動靜。

王寒生恨鐵不成鋼地指劃他半天,“嗖”地閃沒了影,只剩下大冷天裏滿身茶水的他狼狽地支在那兒。

雲傾在公主府的生活不像在宮裏那麽麻煩,沒有皇帝安排的一通由不得她拒絕的規矩,便都隨她心意了。她身邊帶的婢女很少,而且並不全天跟著伺候她,她在院子裏行走時也不必用步輦,總共這麽大的地方,上上下下折騰還不如她走得快。

她走進這院子裏的時候,宋遠慕正在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裳,明明他用仙術一道口訣的事兒,非要弄得這麽麻煩,擺明了是整理給她看的。

她讓婢女退下,獨自往裏去,好言關心他:“怎麽了這是?”

宋遠慕手握成拳,抵在嘴邊咳嗽兩聲,一副柔弱模樣:“沒事,不過是被人在這雪窖冰天潑了一身冷水,咳咳……沒事。”

雲傾心情不佳,知道他是在演戲便沒多理他:“哦。我先回屋了。”

“等等!”宋遠慕利落地從榻上跳下來,兩步追上她,“我也覺得屋外的確是有些太冷了,我陪你一起回屋吧。”說著話的功夫,自然地將手塞進她的手裏,摸著她指尖有點發涼,又用衣袖把她的手指捂著。

雲傾嘆氣,明顯是有心事:“上次跟你說我父皇接了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進宮,你記得嗎?”

宋遠慕為她推門:“打漁的那個?”

“對,”雲傾又嘆一聲,“她生了個皇子。”

宋遠慕關門動作一頓:“這麽快就生了?”

皇帝突然將那姑娘接進宮,前後才不過四個月,差不多就是大公主剛走之後。

“是啊,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知道這孩子叫什麽嗎?”

“叫什麽?”宋遠慕扶著她去窗邊榻上坐下。

“有贏。”

雲封皇室取名,這一輩男子用字為呈,女子用字為芳,除了雲傾與之不同,他人無一例外,這麽這關頭突然冒出來個格格不入的“有贏”……

她曾經是溫容的那一世,差點要嫁的奸臣便是張有贏。張有贏和他兒子煉化了無數女鬼,惡貫滿盈,後來還帶著已經癡傻的皇帝攻入黑風寨,最終導致了王阿聿的慘死,以及溫容的殉情。

宋遠慕說:“張有贏是李姝涵要報仇的對象,李姝涵正是因為他從地府刑罰期滿將要投胎,所以才著急出手,引起七夜命案。但憑張有贏前世積累的功過是非,他不該投身皇室,要麽張有贏與這孩子無關,只是巧合,要麽他不是當今聖上的親身骨肉,要麽他找過風瑯。”

“風瑯那麽沒原則,這事兒還真說不好呢。”

“你若不放心,我燒信去地府問問。”

“我更擔心的是……我父皇為何會取這個名字?倘若孩子真的是張有贏,如今也不過才剛出生。我父皇……”

宋遠慕安慰道:“先別多想,說不定張有贏也把他這名字刻進靈魂裏了。”

就像他一樣。

雲傾不信:“少來了,我們都查過他的命簿了,他以前不叫這個。”

“可能當張有贏的那一世剛刻的。”

“阿聿,”雲傾不安地抓著他的手,“以前我一直覺得我娘很自私,以為她是為了延續不舍放棄的權力,所以將青龍箋放在我身上,好讓我繼續替她守護雲封。可是我現在知道青龍箋是唐願給我的,也知道唐願的本意是為我好。那今生把我困住的罪魁禍首,會不會……”

此前宋遠慕猜測過,唐願對雲傾撒謊說青龍箋不可離開都城,無非兩種可能,一種是唐願想利用她,另一種是唐願想保護她。

而今既然能排除第一種,那麽唐願的所作所為必然是在防著某種會對雲傾有害的勢力。

對七夜命案和朱雀降世不重視的皇帝,以及如此微妙關頭出生的“有贏”,都讓雲傾不得不過多聯想。皇帝本就是利益至上的,寵愛她當然不是為了所謂的父女情深,要說他為了青龍箋,為了雲封,倒是更可信些。

宋遠慕說:“實在不行,我們抓住唐願問問。當初在蒼涼谷帶走玄武的時候,他就在附近,但沒有現身。他知道三個冥靈都在我們手裏了,下一步應該還是會去炎天國的。”

“我們什麽時候去炎天國啊?”雲傾也問了這個問題。

宋遠慕不像對王寒生那般插科打諢,而是沈默應對,只用眼睛望著她。

安靜了不足片刻,雲傾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年前宋遠慕剛化解了心魔,與她想起了前世所有的一切,也自然破解了第十世王阿聿給自己靈魂定下的枷鎖。今生他若與她有了夫妻之實,不會再“必有一折”。

可即便如此,雲傾只是雲傾,宋遠慕也只是宋遠慕。

他們不過是以今生的角度在回憶過去,並非因此而恢覆成了本身完整的他們。

今生雲傾本就性子傲嬌,又很容易害羞,突然回憶起自己用各種身份跟宋遠慕做過那麽多……不可言說的行為,羞得臉紅了好幾天,連話都不肯跟他多說。尤其是剛回公主府那幾天,雲傾恨不得走路都繞著他走。

回想臘月二十三那日,祭龍節結束。正好蘇映星鈴鐺他們也都在,幾人相聚,夜裏起興,喝了幾杯酒。

宋遠慕把雲傾扶回房的時候,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把人摁在床榻上親了很久,結果指尖剛碰到她衣領,她就猛地推開他,面色酡紅,瞪著那雙盈盈含水的眸子:“我還沒……沒準備好……”

宋遠慕用鼻尖蹭她發丨燙的臉:“那你什麽時候準備好?”

雲傾無措地抓著他的肩膀,連聲音都透露著緊張:“……我不知道。”

有時候一閉上眼睛,前世的他和今生的他會交錯著浮現在眼前。永遠能為她帶來依靠與溫暖的臂膀,結實得像磚塊卻很怕她撓癢的腹丨肌,偶爾待她溫柔偶爾又蠻力粗魯的雙手,還有經她目光緊盯便會發紅的耳垂。

她記得他所有的模樣。他們坦誠地面對過彼此。清醒時,瘋狂時,無一例外地沈淪在對方帶來的歡愉中。那樣的他們對雲傾而言親密而陌生。

明明什麽都做過了,她也不是沒主動撩撥過,但今生的她顯然沒有過去那般有勇氣。

她真的沒準備好,且根本不知該做些什麽準備。

宋遠慕再次親吻她,溫柔耐心地哄著她說:“我陪你慢慢準備,不必太緊張。”

話雖如此,男人的話也只是在嘴上說說罷了。不多時雲傾就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鼻間如何努力也喘不上氣,頭腦暈沈發懵,好似那酒勁遲鈍地湧上來,讓她飄飄然。

發絲糾纏,雲傾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很想做些什麽的決心。

前世有一次她曾天真地將他的決心誤認為成匕首,或是其他的什麽,而今生看過無數愛情話本的她,終究無法純潔無辜地去面對。更何況成親那日她都好心幫過他一次了……種種感受都在她的腦海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在想什麽?”

關鍵時刻他發覺了她在走神。

清冽的聲音猶如被濃霧遮擾的月,光亮不再澄澈,而是呈現著一種盛氣淩人卻混沌低沈的沙啞。每一個簡單的音從他的口中說出來,都仿佛變成了撩人的鉤。

雲傾不敢看他的眼睛,怕暴露自己正在淪陷的靈魂,可他的眼睛那麽漂亮,又讓她不舍得移開眼。

“阿聿。”

“嗯?”

“……我,還是沒準備好。”

身體好像準備好了,但是心理還沒有。

宋遠慕默然,抱著她坐起來,一手攬在她後背上,一手捋順她披散的長發,神色嚴肅:“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雲傾楞了楞,第一時間沒有反駁他,而是問:“……我移情誰?”

他耷拉著臉不情不願地說:“還能有誰,不就那誰。”

沒明說,他們倆都清楚指的是唐願。

唐願曾殘忍地害死過她,也曾不忍心面對她的死亡,冒著被六界發現的風險屢次三番動用靈力救她。

後來為了討她歡心伏低做小,甚至不惜為她平地建起一座鹿原城,甘願以裴遠慕的身份陪伴。

直到那場燒死了葉欣禾的大火,燒滅了葉遠慕人生希望的同時,也燒毀了唐願最後的私念。他終於徹底地明白該如何去愛了,他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了。他認了,他不再掙紮,也不再需要所謂的尊嚴與回報。

今生他不僅費盡周折為她送上青龍箋,還跪在她身邊默默守護了十九年,成了一條卑賤的狗。

幾百年的時光,輪回轉世。

一次次趕赴悲劇的雲傾不只是宋遠慕的執念,也成了唐願的遺憾。

當真不會對唐願心動嗎?

雲傾很認真地想了想。

短暫的沈默催得宋遠慕心中著急,一把攏住她長發又微微收緊,指腹抵在她後腦:“想到他有這麽為難?”

雲傾倒不覺得疼,只覺頭皮發麻,癢癢的:“是有一點……”

宋遠慕臉色更沈了,後悔自己剛才頭腦混亂,竟然沒事提唐願那晦氣的東西給自己添堵:“那就別想了。”

雲傾用腦袋蹭蹭他的手心:“我只是好奇他為什麽會喜歡我,我跟他從沒發生過什麽美好的故事。”

宋遠慕冷哼:“你這麽漂亮,人又可愛又聰明,靈力那麽強,沒有靈力也很厲害,他那是覬覦你的好。”

雲傾忍著笑意:“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宋遠慕微微瞇起眼睛:“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不能共存。”

雲傾頓時哭笑不得:“我不是問這個!”

宋遠慕未免有些太過敏丨感了。她的魂魄出現時,曾那麽堅定地拒絕過唐願,而且對唐願的百般示好置之不理,一心只有他,竟然還是不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那問什麽?”

“唐願問風瑯要來了青龍箋的下落,又想法設法地給我,那他交換給風瑯的是什麽?青龍箋不是尋常之物能換到的吧?”

宋遠慕想起風瑯展示給他看的那抹金色的光芒,那是魂魄的碎片。

交出魂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憑他們的能力,自身的魂魄倘若出現裂痕或是部分損傷,都是可以自我修覆的,只要不是三魂七魄皆損就無所謂。

宋遠慕坦然道:“用他的魂魄罷了,又不是什麽稀罕東西。”

雲傾用小臂勾著他的脖子,探身往前,抿起嘴角:“那你呢?”

“我?”

“你用魔性找風瑯換了什麽?”

宋遠慕眸光微動,有點不好意思說。

本來他也是去換青龍箋的,可惜被唐願搶了去。後來換了一段婚約,還惹了雲傾不高興了很久。在這關頭說起來,好像他多沒遠見沒抱負,目光多短淺似的,按照王寒生的說法,他腦子裏除了男女之事沒旁的了。這怎麽行。

雲傾追問:“換了什麽呀?”

“沒什麽,反正都換完了,又不能改。”

“我想知道,是跟我有關系的嗎?”

“……嗯。”

“到底是什麽?跟我有關系的,告訴我嘛。快說,不然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在她的糾纏之下,宋遠慕微紅著臉承認道:“沒什麽……就是,婚約。”

“婚約?”

“今生我們的婚約。名正言順的,誰來也無法阻攔。”

雲傾很驚訝,這段被他們共同抗拒過的婚約,竟然是他前世想法設法換來的。

宋遠慕立馬補充說:“不準嫌棄我!我也想換青龍箋的,是被他搶先了一步所以才……”

所以才沒換成。

雲傾沒想到他會因為這件事而郁悶,摸摸他的臉,撫平他的顧慮與不安,嬌聲哄他:“聿公子英俊瀟灑,人又可愛又聰明,靈力那麽強,沒有靈力也很厲害,這世上誰比得過聿公子討我喜歡,我怎會嫌棄呢,也絕不可能移情別戀呀。”

宋遠慕倒是好哄,抱緊了她在她肩窩蹭了又蹭,貪婪地吸著她身上散發的香氣,冷哼一聲。

雲傾的心砰砰跳著,緊張地低下頭,主動親吻在他嘴角。

他立刻迎上,嘬了一口,問她:“我看你是準備好了?”

雲傾臉上的紅雲瞬間彌漫成了一片:“你就不能不提這事嗎!”

該做什麽做什麽,順其自然便是,何必專拎出來問,擺明了是故意在逗她。

宋遠慕低笑,抱著她,將她再次推倒在榻上。

蠟燭被他隔空熄滅,視線瞬間被洶湧的漆黑占滿。衣物柔軟的面料只有微小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此刻卻恍若被放大百倍,親吻聲清晰又灼.耳,雲傾感覺臉要被燒著了。

半睜著眼,隱約可見屋外燈籠的光亮透過窗欞照進來,比起成親那日的喜紅,這般溫和的暖橘色更讓人心安又動容。

作為人的一生,短暫又脆弱的一生,越過種種坎坷波折帶來的阻礙,終究是與他在一起了。他們之間從來都是堅定不移的雙向選擇,不論神界如何橫插一手,不論命運如何跌宕多舛,不曾動搖過的愛意,一如她不曾動搖過的心。

朦朧光線令人昏聵。

雲傾的腦袋格外清醒,清醒地明白著自己要做什麽,要面對什麽,要如何去做。

她順從且配合著,不必刻意去想,過去的許多畫面便自然回映在眼前。

按照他一向的習慣,最流連難舍的莫過於她的耳朵,當他撩起她耳邊散亂的碎發時,雲傾心裏便預料到了他會怎麽做。

而他的手除了喜歡拆解她緊握的拳頭,強硬地與她十指相扣,還很喜歡幫她洗衣服。單手並不敷衍,雙手更加仔細。總之不管怎麽樣,他是個粗魯隨性之中帶著清晰條理的人,尤其是對她萬分小心。

她閉上眼,完全放心地接受了眼前的黑暗。

想今生的她比起溫容的那一世,似乎是變小了一點。若是往後準許他專門負責照顧,不知道還能不能長大一點。雖然她年齡已經十九了,但是事情這不是才剛開始接觸麽……

萬一呢。

她本身的條件又不差。

混沌而迷離的夜,他短.促支離的呼吸在耳邊回響,像是能將她溺死的一般,卻仍沒有收斂的打算。

就在雲傾以為自己早晚會崩潰於此夜中的時候,宋遠慕剛準備解衣帶的動作頓住了。

他問了她一個問題:“你是不是……”

她只應了一聲:“嗯?”聲音卻糟糕極了。

宋遠慕吞了口唾沫,額上已經被逼出了一層汗:“你是不是,來月事了?”

雲傾楞住。

看來,身體也沒準備好。

那天的夜晚註定充滿了悲傷與離奇。

雲傾身上的血沾到了被褥上,不好意思叫別人,她自己趕忙換了一套,躺著卻怎麽也睡不著。宋遠慕出去泡了個澡回來,都已經半夜了。

雲傾答應他,下次一定不讓他大冷天裏獨自出去泡澡。

宋遠慕不依不饒,厚著臉皮問她月事何時結束。

雲傾哪能跟他明裏討論這種事,只模糊地說:“反正,總之,大概,在我們去炎天國之前,一定!”

而今距離去年的臘月二十三,轉眼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天。

雲傾早就忘了這回事了,忘了個一幹二凈。就算想起為何沒有圓房,也只想到宋遠慕在養身體,並不記得這裏面有她自己的原因。

眼下,當她提出什麽時候去炎天國的問題時,在宋遠慕似哀怨似委屈似生氣的眼神註視中,才終於回想起了自己的“承諾”……

輕咬下唇,她小聲辯解:“最近,過年嘛,太忙了。”

她光是往皇宮裏就跑了十幾趟,確實太忙了。宋遠慕也正是知道她很忙,所以乖乖地沒有主動提過什麽。他很喜歡她,和她在一起是很好,做些什麽更好,但不做也無所謂,他又不是……上腦,非做不可。

經歷過前世種種悲劇,能在安穩的日子裏抱著她一起入睡,便足夠讓他心安又滿足。就算被外人誤會,他也不想過多解釋。他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麽想,只在乎雲傾一人感受。

只不過現在話又說到這了,他成心逗她:“公主今日還忙嗎?”

“我若說忙,你信嗎?”

“信啊,怎麽不信呢,公主說什麽是什麽。”

雲傾看穿他眼底的戲謔,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故意兇他:“你這駙馬怎麽整天只想著爭寵,胸無大志,自甘墮落,可恥!”

宋遠慕無辜:“我何時爭寵了?”

“還敢狡辯呢,你剛才那眼神不就是在勾引本宮嗎?”

“是嗎?那我勾引成了?”

“當然沒有了,本宮如此正直磊落,怎會被你的小伎倆得逞。”

宋遠慕眼睛被擋著,只露出高挺的鼻梁。丹唇輕勾,配在棱角分明的下半張臉上,漂亮卻又瀟灑硬朗。

只見他像禍國的妖姬,牽著她另一只手送到嘴邊輕輕落吻,指腹若有似無地摩丨挲著她的指節,頗為正經地說:“公主日理萬機,得空還要忙著看書文,通宵達旦,廢寢忘食,都沒有時間休息了,我怎麽會勾引公主呢,我只會心疼公主。”

雲傾小臉一紅。

她那是看什麽書文,看的是話本……

看到喜歡的話本的確廢寢忘食,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看到興頭上,還叫他過來親兩下,親完就讓他走了,別耽誤她看話本。

與她親密無間且真實存在的男人她愛答不理,話本裏虛幻的角色她倒是看得起勁兒。

難不成她內心深處還是沒準備好,還是想逃避不成?

雲傾抽回手,氣鼓鼓地說:“我不看話本了,今天好好陪你!這總行了吧?”

宋遠慕輕挑眉頭:“你說的。”

雲傾忽然心虛,攏緊了衣裳:“你想幹嘛?現在是白天。”

“我知道是白天,我只是想珍惜機會,讓公主陪我寫字畫畫罷了,公主在想什麽?不會是什麽羞人的事吧,這可是白天呢。”

倒打一耙!雲傾直接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腳:“我算是看透了,王阿聿才是你的本質。”

“怎麽會,我那時候多蠢。”宋遠慕自負起來連前世的自己也不放在眼裏。

“哪裏蠢了,亂說,我覺得王阿聿挺好的,很真誠也很勇敢。”

宋遠慕為難道:“雖然前世的我也是我,但我還是希望你更欣賞今生的我,不然我會吃醋的。萬一我人格分裂,可能會跟自己打起來。”

雲傾懶得理他的胡言亂語,拖著沈重覆雜的衣裙站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頭:“怎麽還楞著呢,還不快過來伺候本宮換衣服。”

宋遠慕乖乖上前去,直接將她抱起來,繼續往裏屋走,嘆息著發牢騷:“養小公主也太麻煩了。”

雲傾一把捏住他的臉:“你不想養了?”

“那倒不是,我當然一心只想服侍公主。可是一想到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為了讓你出門去見別人,心裏又多少不太舒坦。”

“……見的那是我今生的爹好不好。”

“除了皇帝還有別人呢,我還是更喜歡以前我們在雲天之海的時候。清靜。”

雲傾知道他很想念那個地方,四冥靈也同樣很想念,那是他們最開始的家。可惜那裏早已經沒了,冥靈樹也已經枯萎了,連簡單的想念都無處寄托,只剩一片翻騰卻死寂的海。

雲傾不願看他情緒低迷,揉了揉他的臉,有意安慰:“我一定會帶你回家的,就算我們以後不留在雲天之海,我也會把那裏重建。”

宋遠慕心中感動,正想說點什麽,忽見一道青光閃過。

接著是一道湘妃色的紅。

爾後又是一抹玄青。

原本寬敞的屋子裏突然變得擁擠,齊刷刷多出三個人……又或者說是不明物。

玄武的個子沒有青龍高,面容瘦削,身板比較單薄,他用衣袖輕輕地擦了擦眼角,語氣感慨:“有了主上這句話,我以後終於不必再住在蛋裏了。”

朱雀撲進青龍懷裏嗷嗷叫著大哭:“哇——你聽到爹說什麽了嗎,她說要重建雲天之海!哇——我有家了桃子!”

青龍無奈地單手摟著朱雀,敷衍地拍了拍:“……我聽見了,我沒聾。”

這種場面不禁讓雲傾和宋遠慕回想起了在雲天之海的時候,不管他們去哪兒,就算上樹下海,也無法擺脫四冥靈。甚至連洞房那天他們都在偷聽,最後只能用靈力施加屏障,強行將他們趕到了外頭。

他們四個就像是黏人怪,像人間那種好奇心旺盛又離不開爹娘也不肯斷奶的小屁孩。

那段鬥智鬥勇的日子簡直可以稱為雞飛狗跳。

雲傾嘆了口氣,問宋遠慕:“你還覺得在雲天之海很清靜嗎?”

宋遠慕:“不了,我覺得我們不回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

午後,窗邊。

雲傾已經換了身衣裳,正站在書桌旁畫畫。

她畫的好似是山水花草,但總是隨意畫幾筆就沒耐心,換掉紙再畫一幅。宋遠慕在旁邊為她磨墨,看著她扔了好幾張紙後,終於忍不住問:“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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