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聿踏過碎石出現的時候, 鈴鐺還拉著雲傾的手，很親昵地坐在她對面，只不過沒有再抱了。

阿聿的目光落到她們相握的手上, 眉頭一沈, 堅毅的面龐看起來有些冷漠而兇狠。身後是未散的滾滾塵煙，還有被嗆得咳嗽的鬼差。他獨自走上前來，在雲傾身邊板板正正地坐下，先不悅地睨了鈴鐺一眼，爾後轉向雲傾。

“你為何來此？”開口也是兇巴巴的。

雲傾說：“我來找鈴鐺, 她是江小波的心上人。”

聽到江小波的名字, 阿聿眉頭稍展，又看鈴鐺一眼，沒剛才那麽疏離了：“鬼差說你消失好幾天了，到處都找不到你。”

雲傾伸出小手拍向他強壯的肩膀, 輕輕揉了揉：“我在這裏幫鈴鐺凈化邪氣, 沒什麽麻煩事，可以走了。”

“嗯。”阿聿點點頭, 板著臉站起來。

雲傾跟著他走, 走前朝鈴鐺微微點頭示意。鈴鐺有些不放心, 一直眺望他們的身影。那個高高壯壯的男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雲傾會很溫柔地回應兩句，然後那個男人粗魯地拉著雲傾的小細胳膊，真怕他會給她折斷。

雲傾仰著頭看他，笑著輕拍了他一下, 結果他猛地拽住雲傾, 竟然歪頭靠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這樣還不夠, 緊接著他又用兩條胳膊一齊摟著她, 就跟掛在她身上似的。

撒……

嬌？

鈴鐺傻眼。

看來她剛才對雲傾還是抱得保守了。

……

六界之中，唯有鬼界的時間流速有所不同。雲傾在鬼界沒有等太久，而第五世的阿聿卻已經在沙場征戰了十三年。

他為姜國培養了新一任的儲君，然後便死了。生前更多的時候，身邊的人叫他將軍，而非陛下，死後也沒有興師動眾，只是讓新帝將他火化，骨灰愛扔哪兒就扔哪兒，總之不必為他立碑。

他的一生本沒有什麽追求，若非被逼到風口浪尖，或許他到死都是那個整天被江小波推著到處閑逛的二皇子。可是命運之初，在他們投胎之前，當皇帝與宮鬥的安排就已經被決定了。

命運的走向到底該怪天意弄人還是該怪自己的選擇呢。

經歷過一場又一場的輪回，阿聿愈發地想不通，也愈發地執迷不悟。

第一世他一無所有，看著雲傾慘死在面前。

第二世他與她靈魂相伴。

第三世他妄圖與她青梅竹馬長相守，最後卻恨自己優柔寡斷又無能，無數次錯過機會。

第五世他以為自己終於有權有勢，再也沒有什麽能來阻攔他們在一起，可他還是想簡單了人間的覆雜。

他有點不知所措了。

到底怎麽才能擺脫神界的安排，怎麽才能得到最想要的結局。他沒有答案。

第六世，他多少有些渾噩，什麽也沒有選，和最初一樣，一無所有地與雲傾踏入輪回，結果當然還是很快就奔向了悲劇。

第七世，他偏激地想，要麽就去當大惡人，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在乎，什麽也不背負，只喜歡雲傾就好了。結果他這個大惡人所在的勢力殺掉了雲傾所在的皇室，他們成了仇人，而雲傾郁郁而終。

眼看著第八世將要來臨，他不敢再隨意決定。

他認真地思考了很久，又或者說，他怕了。

每一次輪回，他們就像在大海中揚帆，就算再掙紮，也還是被海浪所掌控，隨浪搖擺。哪怕最後他們掙紮著偏離了航線，也逃不出被浪打翻的結局。如果真的想要擁有絕對的主動權，唯一的辦法，可能只有離開這片神界用以束縛他們的海。

那麽，除了向神界低頭認錯被打撈出去，他們究竟該如何離開？

登記時，阿聿問鬼差：“我在人間雖然不能使用自己的靈力，但是我可以修道吧？”

鬼差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啊這這這，這，這個，這個，條律上……倒是沒說可不可以。”

不只是修道，如果他們能得到足夠有用的法器，也可以想法設法借助其靈力為自己所用。這些都是條律沒有涉及到的漏洞。

阿聿點頭：“那下一世我要修道。”

“聿公子，您之前在姜國的那一世積了功德，但是上一世您行兇作惡又損了陰德，現在若您想修道，還是缺那麽一點兒德，恐怕不好辦。”

阿聿毫不猶豫：“給我斷腿。”

“不可不可！修道這事，區區斷腿換來的德根本不夠，您上次成了皇帝，並非完全是斷腿的功勞，主要是您自己鬥得好，是您自己爭取來的。”

“……那你說怎麽辦？”

“我倒是建議您，不如去結一段緣。”

“緣？”

“您曾在戰場上救下過一個敵國的小兵，名叫王寒生。這王寒生很有仙緣，適合修道。您若有心，不妨去點撥他一番，這樣日後他要報恩，便可再回以您。”

“我如何找到他？”

“這個這個，”鬼差舔了舔手指，覷著眼開始翻文書，“這個王寒生，下一世的小兒子會被一個藏匿人間的吃人妖怪捉走，若您能插手此事，或許會與他再度結緣。您看如何？”

這時，雲傾正好從地獄出來了。阿聿發現了她的身影，果斷拍板決定：“結！”

然後急匆匆地跑了。

雲傾現在會趁著重回地府的功夫去幫鈴鐺凈化邪氣，但她靈力不足，又身有封印，所以出來之後身體會不太舒服。上次她出來，一言不發，竟然拉著阿聿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直接粗魯地把他給吃幹抹凈。搞得阿聿活活嬌羞了兩天，膩在她身邊跟小媳婦似的。

不同於他們在人間沒有記憶的時候，鬼魂狀態的他們是完整的，記得一切。

雲傾當初作為雲天之海的主人，清冷淡漠，好似無欲無求，連喜歡都很難說出口，更別提會給阿聿旁的什麽熱情回應。而如今經歷了轉世輪回，他們都有了很多變化，最讓阿聿覺得驚奇又喜歡的，必然是雲傾變得主動了許多。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容易臉紅，但臉紅之餘，卻又什麽都敢對他做。

這次雲傾出來，阿聿飛快地跑到她跟前，乖乖等著被她拎走。

她問：“登記完了？”

他答：“嗯！”

雲傾朝他伸手。

他眼睛一亮，原來這次是想讓他主動嗎！也行！立馬抓住雲傾的手，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雲傾：“……我只是想讓你扶我一下。”

阿聿一本正經：“你身體虛弱，需要休息。”

雲傾看穿他的小心思：“你確定是讓我休息？”

“當然，再由我順便幫你補充力量。”

“……”

努力補充能量後，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

阿聿扔掉了多餘的廢料。雲傾問他何故多此一舉，反正他們兩個的身份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不可能會有什麽後顧之憂。

阿聿神色一黯，對她解釋說：“前世你中了另一半天驕毒的時候，本來發現還算早，可以清除一部分的，不至於立即身死。但是……你當時已有身孕，你體質又特殊，毒素吸收過快，最後太醫也沒辦法……”

雲傾驚訝：“你不是說你一直在吃藥，不可能讓女子有孕嗎？”

“我當時才剛斷藥不久，太醫說若想跟你有子嗣，須得提前調理身體做準備，我也沒想到……”

雲傾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若要說起來，也沒什麽想不到的吧。前世的阿聿只要一有空來找她，必定會一夜昏頭，若他斷了藥，不懷才有問題。只不過他應該是想要與她婚後再迎接這個好消息的，哪成想被唐願攪亂了一切。

他們幻想過的恩愛幸福的未來，一天也沒有到來。

雲傾摸摸他的腦袋，安撫他：“前世的結局不是你的錯。”

他有點委屈：“可是我在你身上真的會上癮。”

“……”

“而且會越來越上癮，還會傷到你。前世好幾次你都會哭一夜，第二天累到起不來。”

“……夠了，不必說得如此詳細。”

阿聿緊緊抱著她，像個大狗狗一樣靠在她肩窩蹭蹭：“對不起，我保證以後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我並非不心疼你，只是我當人的時候有點控制不了自己。”

雲傾打趣他：“你要怎麽保證不發生？難不成投胎當女人？”

阿聿一楞：“……當女人倒是不必。”

他已經在登記的時候另加了一條，讓他下一世感情別開竅。他想守在雲傾身邊，但是在得到真正的安寧之前，不想對她亂動歪心思。

雲傾親親他的大手，被他用力扣住。人間的種種遭遇讓他萬分不安，每一刻都怕她會消失離去。

雲傾哄著他：“好啦，你別太自責了，要怪就怪神界，怪那個惡仙，我們總不能因噎廢食，畏手畏腳，什麽都不敢做了。”

阿聿黏黏糊糊地哼哼兩聲：“你說得對，那我再給你補充點能量。”

“……”

等雲傾身上的能量徹底補充完畢，他們也該去投胎了。如此短暫地相逢，誰都不舍得放手。

站在奈何橋上依依惜別，雲傾先喝下孟婆湯，阿聿目送她離去，然後接過孟婆遞過來的碗，正要仰頭喝下，隱隱約約聽見遠處兩個鬼差在說：“壞了壞了，怎麽司命神君送來的命簿上面這麽亂……”

“以往不到快死的時候沒這麽亂過吧？”

“何止啊！這直接亂成了一團，以前從來沒這麽嚴重過……”

“那怎麽辦，要不要告訴司命神君？”

另一個鬼差突然語氣一變，一改方才驚慌：“有什麽好說的，那個司命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是他工作失誤，當然是等這一世過完了再去打小報告……”

“聿公子，”孟婆催促阿聿，“快點喝吧，喝完了快些去投胎，不然晚了，你可就比傾姑娘年齡小了。”

阿聿一聽這話，一口喝完孟婆湯，毫不猶豫地踏入了輪回井。

……

第八世。

整個六界誰也沒有想到，雲傾竟然脫離了人間投胎成了妖族的公主。

她不是人了！

之前她經常去給鈴鐺凈化邪氣，反而受到汙染，導致體質發生了變化，因此當她進入輪回投胎的一瞬間，命簿驟然亂成一團，簡直就像誰的惡作劇。

妖和人的情況那是大不相同的，妖單是壽命就比人長很多，而且死也沒那麽容易。

更重要的是，妖可以光明正大地修煉！

讓雲傾投胎成妖族的公主，可以說是完全脫離了司命寫的命簿，也脫離了神界的安排，甚至不再受神界懲罰的限定。若是妖皇能認出她的身份，必將拉上整個妖界傾盡全力助她修煉，然後讓她成為妖族的得力助手。

到那時，可就真的壞了大事。

用不著鬼差去告狀，雲傾剛出生司命那邊就察覺了不對。打開命簿一看，驚得從凳子上掉了下來，直念叨：“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念叨了足足有幾十遍，司命真是被嚇出了一身的汗，爬起來不管別的，先給小嬰兒雲傾施加法咒，從根源上阻止她修煉的可能，讓妖界以為她天生資質駑鈍，最好別把她太當回事兒。然後收拾了東西，請假條往桌上一扔，飛奔離開神界，決定出去躲他幾百年。

妖族一向比較開放，而且熱衷於繁殖。

妖族的皇室之龐大乃是人間皇室的好幾倍，雲傾作為妖族這一代第二十七位小公主，名字就叫二七，前頭有哥哥姐姐無數，而且都是一個爹娘生的。

有時候娘生，有時候爹生，反正妖皇和皇後會商量著來。

沒了神界使絆子，雲傾小公主的妖族生活那叫一個歡快又自在，整天在妖界的地盤為非作歹，隨便拉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妖出來，必定是她的好朋友。

她身上有和冥靈神樹一樣的香氣，那些年齡大的曾經受到過祝福的老妖都很喜歡她，因此即便她資質駑鈍，不適合修煉，妖皇和皇後依然把她當成命運的恩賜，妖族的子民甚至還歡迎她去家裏作客，覺得她能帶來福氣。

簡單來說，就是把她當成了團寵吉祥物。

只不過妖界的生活也不是那麽的一帆風順，比起人間的平淡，還是有些驚險的。

妖界與魔界一樣，除了和平的主城安全區域，外面的世界危機四伏。

妖總共分為三個等級，初級小妖滿身妖氣，非常脆弱，一般是些普通的子民，需要留在主城區才能獲得安寧，不然很容易被拿去煉丹或者吃掉。

中級小妖可以掩飾妖氣，大多喜歡外出歷練，也是妖族中占比最多的一部分。

高級小妖靈力強大，多是些修煉大成者，或是歷練歸來者，可以保護其他子民。

妖族又分為兩大勢力，一方是以妖皇為首的先天繁殖而成的妖，另一方則是以九尾狐為首的後天修煉而成的妖。先天的小妖能力本就比後天的差，基本那些初級小妖都是先天而成。時間久了，九尾狐勢力愈發雄厚，甚至威脅到了皇室。

於是皇室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有一個傳統，要求皇室成員在成年之時，必須外出歷練，積攢修為，獲得成為中級妖的資格再回來，否則將被革除。

在雲傾二十歲成年之際，終於到了她要出去歷練的時候了。

她不光沒修煉過，還長這麽可愛，身上又香香的，怕不是一出主城區就會被立馬吃掉。

哥哥姐姐們都不放心，紛紛表示要陪她一起去歷練。還有妖族戰將表示，願意去做公主的守衛。而妖族的子民更是自發提議：“不如讓公主留在這裏好了，何必非要去歷練，就算她不是皇室，也永遠是我們的小公主。”

面對眾人的關心，雲傾以長發掛在樹枝上，倒吊下來思考了一整天——她說這樣頭腦清醒。

和她同樣是初級小妖的阿昊也和她同樣倒掛在樹上，問了她不知道多少次：“你到底想好了沒，要不要出去？”

雲傾糾結：“我怕死啊，我當然不想出去了。可是他們都說出去很好玩！”

“所以？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你再躲在這，皇室可是會直接將你除名的。”

雲傾“嗖”地從樹上落地：“我決定了！”

旁邊的阿昊也跳下來：“說來聽聽。”

“我要出去歷練！”

阿昊挑眉：“就知道你不可能老老實實聽安排。”

“要是被除名，徹底成為初級的妖怪，我這資質又修煉不了，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出去玩了。還不如趁這機會出去看看，回來之後再被除名也無所謂嘛。”

“可你若出去回不來呢？”

雲傾早有打算，眨巴著大眼睛朝阿昊笑了笑，主動拉住了他的衣袖：“阿昊，我知道你修煉得可厲害了，你帶我一起去歷練好不好？我絕對不搶你的任何資源！只要你能保我一條命就行，我出去玩會兒就回來，真的！”

阿昊垂眸看著她白嫩嫩的手指，若是被妖怪盯上，一口下去絕對肉渣都不剩。

“我們才認識不久你就這麽相信我嗎？若我出去把你賣了怎麽辦？”

“不會吧……”雲傾犯慫地松開手，“我們都已經認識整整十七天了，十七天的情誼還不夠嗎？”

阿昊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她是真的覺得十七天足夠成為好朋友。她在妖界一向如此順風順水，旁人對她的善意比什麽都多，誰見了她都喜歡，誰見了她都寵著，她的朋友到處都是，阿昊不過是其中一個。

阿昊故作為難地妥協：“算了，反正我也是要出去歷練的，順道帶你吧。”

雲傾登時來了精神：“真的？”

“真的，不過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我想去人間歷練，但人比較好騙，也擅長騙人。你不能相信任何人類，只能相信我。若我跟你說要殺誰，你不能猶豫。”

“……還要殺人？”雲傾打起了退堂鼓，“我只想出去玩，可不可以不殺？”

“不殺也可以，但我殺的時候，你不準阻止。”

“……好吧，你隨意，我又管不著。你別殺我就好。”

阿昊的目光垂落到她潔白纖細的脖.頸處，仿佛能想象到鮮紅的血液從破裂的血管中湧落的畫面，擡眸，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當然不殺你。”

……

在阿昊的陪伴下，雲傾踏上了自己的歷練之旅。

臨走前眾妖送了她很多寶物，其中最有用的莫過於用以跑路的隱身符。她有微弱的靈力，雖然不能使用什麽厲害的法術仙術，但是可以借助已有的法器符咒來保護自己。

踏出妖皇庇佑的安全區域，一瞬間恍若妖風四起。

她回頭看向來路，朝大家揮手告別。

“走了。”阿昊催她。

她收回目光，與他一同離去。

想去人間並不簡單，憑他們的能力只能徒步前往人妖兩界的交界處，也就是醴澤和映天池交匯的附近，然後再做打算。

這附近非常混亂，人鬼妖魔齊聚，很是危險。

第二天晚上雲傾就碰到了一個胖嘟嘟的大妖怪，話不多說沖上來就要咬她。

她嚇得趕忙躲到阿昊身後，阿昊見狀擡手那麽一揮，攻勢正中大妖怪的腦門，大妖怪知趣地離開了。

雲傾看著四周黑漆漆陰森森，越來越害怕，哭唧唧地說：“這裏好荒涼，都沒有什麽住的地方嗎？又要露宿荒野，晚上我都不敢睡覺了。”

阿昊說：“才第二天你就怕成這樣，我們還要在這環境下生存兩個月呢。”

“兩個月？你沒說過要這麽久啊，”雲傾撇嘴，“我還以為很快就能到人間，留在這裏一點兒也不好玩，我想回家了。”

阿昊拒絕：“那可不行，都走到這裏了，你要回就自己回去。”

雲傾抱著他的胳膊不松手，用他的袖子蹭臉上的眼淚：“我不要自己回去，太嚇人了。”

阿昊耳朵動了動，知道附近還有很多正在覬覦雲傾的妖怪，忽然心生一計，把她推開：“你去樹下站著別動，我來捉點好吃的。”

雲傾帶了很多零嘴，吃得夠飽了，但阿昊一直沒怎麽吃東西，估計是他自己餓了，雲傾答應：“好吧。”

她來到樹下，如此危險之中，就像一只肥丨美待宰的小白兔，瞬間吸引了眾多妖魔鬼怪的註意。

阿昊提醒：“切記，別動，你現在是魚餌。”然後閃身消失於濃夜。

雲傾抱著胳膊，可憐兮兮地嘟囔：“魚餌不動可是要被吃掉的呀……”四處看了看，最後決定蹲下，縮成一團。

沒多久，夜色中有一股渾濁的霧氣慢吞吞地逼近雲傾。

雲傾尚未察覺，樹上的阿昊卻把這一幕看在眼裏。他並不著急去捉什麽吃的，而是一邊啃著手裏的羊腿一邊看戲，似乎根本不在乎雲傾的死活。

就在霧氣悄然貼近雲傾的後背時，一抹熾白色的光亮乍現！

只見雲傾一躍而起，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鞭子，利落地朝後一擊，竟將那霧氣中隱藏的怪物打得四分五裂。

這是十一公主送給她的寶物，最初只是一棵小小的嫩苗，被她種在花盆裏，精心培育，慢慢長成了如此模樣。她給這寶物取名為旭禾。

旭禾乃是靈力強大的神物，也是為數不多的可以讓普通人借助其中力量化為己用的法器。

見雲傾反應如此機敏地拿出了旭禾，阿昊頗為意外，指尖微動，又引來了更多怪物。

雲傾空有旭禾，功夫卻是三腳貓，若怪物將她包圍住，她一定無法反抗。

屆時，他就可以……

“轟隆隆——”

冷風中響起悶雷，要變天了。在這種地方變天，說明有非常可怕的怪物正在趕來！

阿昊眼裏閃過興奮，嘴角掛著戲謔的笑意，倒要看看雲傾如何應對。

雲傾第一次出來，哪裏經歷過這些，完全沒有經驗，小聲喊了幾次阿昊的名字，得不到回應，她一咬牙，扭頭就跑。

也不是完全的瞎跑，至少方向是跟悶雷相反的。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腳下一崴，迎面撞到了一個人。

“啊！救命！”對方是個小姑娘，聲音清脆又可愛，實實在在地嚇到了雲傾。

雲傾手忙腳亂捂住對方的嘴：“別叫！”

姑娘瞪著大眼睛，一動不敢動。

雲傾試探著收回手來，對她解釋：“有個怪物要過來了，它會循著聲音……”

“救命啊！——”

姑娘不管不顧就是一頓嚎。

雲傾嚇得連忙又捂住她的嘴。

姑娘再掙紮也沒用，雲傾作為一個妖怪力氣還是很大的，輕輕松松就把她捂住，還差點沒把她給捂死。

雲傾對自己的力量一無所知，還在那碎碎念：“你怎麽回事啊，我跟你說話你怎麽不聽呢！好心沒好報，你想死別拉著我一塊兒行不行。都跟你說了有妖怪要過來了！”

“唔唔唔……唔唔……”姑娘直翻白眼，已經快斷氣兒了。

就在這時，劍刃破風而來，雲傾警惕地察覺到危險，把姑娘往地上一扔翻身閃開，躲過了攻擊。接二連三的倒黴事真是煩人！她氣得不行，正要開口發火，可是看到來人模樣，一肚子的臟話卻都憋了回去。

也太好看了吧……

這位公子。

雲傾楞楞地看著他，而他手持長劍擋在姑娘身前，把雲傾當成了敵人。

夜風狂嘯，衣袂翻飛，他一身冰冷之氣，面龐卻真是俊秀極了。

雲傾想起以前聽玫瑰藤妖姐姐說，這六界之中，有些生靈當真是又好看又好吃，特別是某些雄性，做成餐點，美味程度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雲傾默默地擦了擦口水。

她吃過肉，但從來沒吃過已經化成了人形的生靈，因為她覺得有點殘忍。可是此刻，她忽然很想殘忍地嘗一嘗，不管是紅燒還是清蒸都行！

作者有話說：

阿聿：救命哇，妖怪要吃人啦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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