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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變小的傾傾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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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傾一怒之下把李平高和影殺部隊全都還給了炎天, 且是直接送進了炎天的皇宮之中,此舉無異於暗中迎戰,甚至是在挑釁, 連王寒生聽了都很咋舌。

可雲傾卻說:“我向來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準則, 但若誰來犯我,我也絕不唯諾。”

王寒生本想把這事告訴宋遠慕,讓宋遠慕聽聽他的二公主都做了什麽好事,但宋遠慕那邊似乎是很忙,完全聯系上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雷戰國, 蒼涼谷。

十二月隆冬, 本是萬物蕭條時,此地卻如春日,漫野青綠。

宋遠慕和蘇映星遇到了荊棘沼澤,被困兩天才好不容易出來。朱雀引著他們來到入谷處, 這裏也是冥靈之間能感應到的最後的地方。玄武就在谷中, 但具體位置只能讓他們慢慢去找。

眼下天色將晚,他們方才短暫休息了片刻, 順便跟王寒生和雲傾取得了聯系。

得知了雲傾把兇靈扔進炎天皇宮, 宋遠慕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他們都敢來刺殺二公主了, 難道還要我們以禮相待嗎?”

蘇映星聽了更是想樂:“炎天離咱都城那麽遠, 兇靈一下子回去,從天而降,豈不是把他們給嚇死?估計想這玩意兒怎麽回來的都得想半年哈哈哈。”

王寒生連連搖頭:“你們這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貨,如今戰事逼近, 炎天若喚醒白虎, 隨時有可能朝我們開戰, 你們還顧著挑釁還擊。”

雲傾說:“可是我們不還擊, 炎天該開戰還是開戰,我們算是受害方,哪有總挑受害方毛病的,到時候我連呼吸都有錯,他們卻拿我的呼吸當做開戰的正當理由,沒聽過這種道理。”

蘇映星附和:“就是就是!該出手時就出手,這才是咱們江湖兒女!瀟灑,隨性,愛恨分明!”

王寒生端著酒杯一臉嫌棄:“得了吧,還江湖兒女,這就是你們幾個江湖兒女為什麽成不了一國之君。你們的眼界和認知只顧得自己,不顧百姓,不顧蒼生。”

雲傾一把奪過王寒生的小酒杯:“那你說!若顧百姓,顧蒼生,這事應該怎麽解決?你會怎麽解決?”

王寒生圓臉紅撲撲的,眼珠子從左邊的酒杯轉到右邊的靈鏡,又灰溜溜得轉回來:“我我,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一國之君。嗝,我也是江湖兒女。”

語罷,換來眾人白眼。

蒼涼谷中天色越來越黑,星海低垂,一片寂靜。

雲傾問他們對尋找玄武可有頭緒,蘇映星猜測著說:“玄武的長生按理說應該最招人惦記,可他卻不曾被任何人找到過。幾千年都沒挪過窩,他說不定已經跟這山谷融為一體了。等會兒我們就把山上石頭全踹一腳,看他起不起來。”

旁人都知道他是開玩笑,只有鈴鐺很認真地揉了揉他的膝蓋說:“疼。別去。”

蘇映星面露尷尬,以手掩嘴小聲解釋:“鈴鐺,我剛才來的時候那只是摔了個跟頭,不是真要去踹石頭。”

鈴鐺點點頭,然後一拳頭落在蘇映星腦袋上,並且賞給他一個字:“笨。”

蘇映星欲哭無淚。

王寒生提議:“要不你們讓朱雀神火直接把這燒了試試。”

宋遠慕說:“根據朱雀和青龍所形容,玄武最為老成穩重,不悲不喜,從容淡然。他的忍耐力絕對比我們想象的要強,不論水淹火燒,怕是都不會驚動他。”

雲傾也犯了難:“那還怎麽找啊?他藏在蛋裏,也不知道是大是小,幾千年過去,滄海桑田,也不知道成了什麽模樣,說不定頭頂都是青苔,說不定已經長蘑菇了呢。”

“哎哎哎!”蘇映星突然舉手,吸引了眾人註意力,“我舉報啊,剛才在路上我表哥說,他想引出心魔來找玄武!”

宋遠慕眉頭緊鎖,一個眼神丟過去,怪他亂說話。

蘇映星躲在鈴鐺身後大喊:“你們可得管管!表嫂又不在,他萬一心魔失控打我怎麽辦!”

王寒生神色嚴肅幾分:“乖徒弟,你這未免有些冒險。”

“該用就得用,不然留他何用。”宋遠慕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出來這一路,明明是離開了雲傾,可是心魔卻反而越來越頻繁地出現了,只是偶爾的一瞬間他也能感覺到。

就好像用以控制心魔的容器出現了裂痕,魔性時不時地就會蔓延出來。

他倒是不怕會死,他只怕死之前一事無成,空留遺憾。想修道卻無果,想與雲傾在一起卻食言,想幫她成神卻連四冥靈都找不到,那怎麽行。

雲傾不放心:“萬一你真的心魔失控怎麽辦?蘇映星肯定控制不了你的。”

宋遠慕不顧旁人,拿起鏡子,獨自往旁邊走遠了些,四處看了看,不準蘇映星他們跟過來。盯著鏡子裏的王寒生片刻,王寒生自覺端著小酒杯溜達走。

鏡子兩端只剩下他和雲傾,他這才低聲安撫:“沒關系的,你在饕餮匣裏放一些你的東西給我就好。”

“我的東西?”

“嗯,”宋遠慕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有你的香氣的東西。”

雲傾很認真地想了想,抓起自己身上穿著的衣裳:“要不把這衣服給你?”

宋遠慕目光垂落在她衣襟,覺得自己要是抱著姑娘的衣服聞上面的味道,肯定很像個變態。可是他聞什麽不像個變態?事情已經這麽變態了。

“……也行。”他答應著,目光一偏,腦袋裏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一些不可言說的畫面。

他畢竟是剛成親的男人,雖然沒做過什麽,但也算開了一半的葷,自己的夫人近在眼前卻摸不到,他想想又怎麽了。

“不過,這衣服是不是太繁瑣了些?會不會不太方便”雲傾低頭打量自己,“我回屋拿一條短一些的裙子給你。”

宋遠慕連忙制止:“咳,要你穿過的才好。”

“……啊,差點忘了,要香氣。那要不,”雲傾拿出一個小香囊,“要不我把香囊給你?裏面已經沒有東西了。這個是我從小帶在身邊的,應該可以吧?”

宋遠慕淡淡地掃了一眼,語氣古怪地問:“這是誰送你的?”

當時在樹林子裏,他走前明明看到了香囊,但是莫名看著不順眼,於是便沒撿。後來發現這東西又回到了她手裏,不順眼的感覺還更加強烈了。

雲傾老實回答:“這是唐願給我的,給我的時候裏面裝著青龍的符箋。後來不是朱雀神火燒毀了樹林子麽,當時唐願也在,他便撿了回來。”

宋遠慕果斷拒絕:“那我不要。”

雲傾很為難,又在身上摸了摸,也沒什麽別的東西,胳膊撐在桌上,湊到鏡子跟前:“那要不把我直接送給你吧,有沒有辦法把我弄到你身邊去?”

兩人隔著鏡子在遙遠的兩端對視,各自沈默了一會兒,屋頂上忽然傳來王寒生的聲音:“把她裝饕餮匣裏不就行了嘛!”

主意是個好主意,但是……

“我這麽大,能裝進去嗎?”雲傾可不會變大變小的仙術。

“能!”旁邊鈴鐺也突然出聲。

合著剛才他們倆單獨的聊天還是被所有人都聽見了。

宋遠慕耳根微熱,低聲詢問她:“兇靈解決,家裏沒有其他什麽難事吧,你可以過來嗎?”

雲傾輕咬下唇,想到能和他見面,心跳砰砰加快:“……應該可以的。”

眼下距離祭龍節還有一段時間,皇帝正忙著跟方六文對談。

雲傾重挫了炎天國之氣焰,就算炎天國再有什麽刺殺計劃,也不會被派兇靈更狠的了,王寒生在此坐鎮絕對夠用。

宋遠慕他們剛好抵達蒼涼谷,省去了路上耽擱的時間,這關頭把雲傾弄去倒是合適。

但問題是,他們倆的饕餮匣本就特殊,是世間罕有的龍鳳匣,所以才能綁在一塊兒。雲傾的匣子只能她來用,她如何把自己放進去,又如何把自己拿出來呢?

“我有一計!”蘇映星也摻和進來,“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讓饕餮匣顯形,這樣表嫂就可以自己跳進去,再被表哥拿出來。”

“饕餮匣入口小,顯形之後體積可是相當大的。公主府上下耳目眾多,怕是不方便。”宋遠慕擔心。

“那就去大將軍府!”王寒生一聲令下,就這麽定了。

捏了一張幻影雲傾留在了公主府的臥房,真正的雲傾和王寒生準備連夜轉移。

正要出發,雲傾又叫住他:“等等,我先回去換身衣服。”

王寒生道:“嗯,外出不便,是應該換身利落點的。”

結果雲傾沖進屋裏去,過了一會兒出來,竟然穿了件裙擺更長更蓬松的,裙身絳紫色,瞧著是挺漂亮。她有些糾結:“這件行嗎?”

王寒生還是略懂小女兒心思的,順著她說:“行,很行!”

“不行不行,”雲傾卻搖頭,“這件有點太素了,你等一下,再等一下。”說完扭頭又沖進屋裏去,翻箱倒櫃,折騰了半天,好不容易換了一身方便行動又賞心悅目的打扮。深橙浸在寶石一般的藍色中,綢緞中繡著銀線,隱隱如星海泛波。

她記得與宋遠慕初見時,她就是穿著橙色的裙子。她很喜歡橙色,想來宋遠慕一定也會喜歡。這裙子裙擺又不過於誇張,若需要打鬥也不會拖後腿。

王寒生看著她這激動的模樣,心頭竟然有一種偷別人家女兒帶去給自己兒子私會的犯罪感。千言萬語,最終什麽也沒說。

等他們偷偷潛入大將軍府,已經是半夜了。

王寒生極其小心,生怕自己的動靜再驚擾了宋夫人,悄悄帶著雲傾找了個隱蔽之處,幫她把饕餮匣顯形。

饕餮匣一經露面,足有三丈寬,龐大的身軀被埋在了地下,看不清到底有多高,總之撐得這片竹林已經變形了。這還是能顯形的情況下最小的尺寸,裏面的空間尚沒有完全顯示。

饕餮匣的匣口只有小小的巴掌大,鈴鐺先施法把雲傾變小,然後由王寒生親手把雲傾放到匣口,並鼓勵她:“跳吧。”

雲傾看著這深不見底的黑洞,腿開始哆嗦,往前探一眼就覺得可怕,微微後退坐倒在一旁,小聲嘀咕:“就,就這麽生跳啊?”

“啊?”王寒生覷著眼,使勁往上送耳朵,“你說什麽?你得大點聲,我聽不見!”

話音落,一抹青色在雲傾身邊浮現,青龍幻化出了和她差不多大小的人形,就站在匣口邊緣。只見青龍俯身將她打橫抱起,話不多說,直接縱深一躍。

“啊啊啊啊——”

雲傾的叫聲消失在漆黑的饕餮匣中。

……

鈴鐺的變小術出了點問題。

問題在於,雲傾一時半會好像變不回去了。

宋遠慕看著氣呼呼地癱倒在自己手掌心的雲傾,目前不足一尺高。整個人都變小了,也看著更加脆弱了,以至於宋遠慕這麽粗糙隨性的人都不敢多做動作,生怕會傷到她。

她因為剛才被青龍抱著從高處跳下而被嚇得淚眼汪汪,現在眼角還濕漉漉的,一眨眼就亮晶晶。她躺在那看著天空,手裏拿著一串糖葫蘆,咬一口就抽一下鼻子,可憐兮兮。

“好了,”宋遠慕用手指戳戳她的腦袋,哄她,“別哭了,青龍不是故意嚇你的。”

雲傾瞥他一眼:“我才沒哭呢。”

話是這麽說,話裏的哭腔聽著也不知道有多委屈。

宋遠慕用手指蹭蹭她的臉,略微粗糙的指腹如今帶來的感覺有些粗糲,蹭得她很癢。看著她像小貓咪一樣撒嬌,越癢越把臉貼在他手上,他心中一動,當即改為用手指輕撓她的下巴。

“你幹嘛!”她往後縮了一下,忽然覺得好羞恥。本來在他面前就顯得小,現在更是小得可憐,小得簡直能隨他為所欲為,任他搓.扁.捏.圓。

宋遠慕湊上去親了她一下,評價道:“還是很香,很漂亮,很可愛。”

雲傾小臉泛紅,感覺自己像是被親了一臉口水,抓起他的衣袖胡亂擦了擦臉:“討厭。這麽小有什麽好漂亮,有什麽好可愛的。”

她心裏正氣著呢,白換了一身漂亮的裙子,還匆忙補了個妝,結果變不回去了,這麽大點兒,跟個玩具似的,怎麽施展個人魅力?想抱抱他都抱不了,只能抱住他的手指頭。

旁邊蘇映星拉著鈴鐺小聲問:“她真的變不回去了?”

鈴鐺眨眨眼睛。

蘇映星一眼看出她心裏有小秘密,眼睛一瞇,不打招呼直接撲上去把她抱了個滿懷,抱完之後,蘇映星很是震驚:“你竟然!你竟然跟老王搞陰謀!”

鈴鐺慌忙把手指舉在嘴邊:“噓!”

“老王可以啊老王,為了不讓我表哥為美色所折,竟然想這種損招。”蘇映星摸著下巴,看著不遠處的宋遠慕和雲傾,“可是我怎麽覺得這招沒用呢。就我哥那戀愛腦,別說藤蘿變小了,就算藤蘿變成塊石頭也能勾.引到他。”

鈴鐺認真地拉著蘇映星轉過來,捂住他的嘴,搖搖頭,意思是不準他亂說話。

人家都是小別勝新婚,雲傾和宋遠慕可是真的新婚。倆人一見面,一激動,萬一再做點什麽刺激到宋遠慕,直接把宋遠慕“折”沒了可怎麽辦。於是方才王寒生突發奇想,囑咐鈴鐺別把雲傾變回去。

就不信宋遠慕面對著小號的雲傾還能動什麽心思。

他們才剛從荊棘沼澤中脫險不久,今夜沒有其他計劃,決定在此處休息。夜裏宋遠慕也不在意,直接尋了個避風的地方側躺下。旁邊放著引魂燈照明,雲傾就站在他面前。身邊還放著一塊軟乎乎的用手帕疊成的墊子。

小小的地方,雲傾來回踱步,指揮他:“你平躺。”

宋遠慕老老實實平躺著,任由她跑過來湊到他脖子旁邊,撲上來不說,還用小手摸了摸他的喉丨結。

“癢。”他想制止,卻不敢對她輕易動手。

“那我要去你頭上睡!”雲傾說。

“如果我沒註意,一起來,把你甩出去了怎麽辦?”

“……算了,”雲傾恐高,宋遠慕偏偏又那麽高,“沒把我甩出去也會嚇死我。”

宋遠慕拍拍胸脯,還體貼地把衣襟拉開:“在這裏睡不好嗎?”

“不要。”鉆進衣服裏倒沒什麽,只是鉆進這個位置,連帶著有可能會往下滑,一滑,可就說不好滑到哪兒去了。她可是正經人,耍流氓什麽的怎麽可以。

“你不會在想什麽奇怪的吧?”宋遠慕一眼看穿。

“才沒有……”

“你都這麽小了,治病救人肯定會累的,我倒是不舍得讓你動手,但是如果你非要動手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嘗試。”

“你閉嘴!”雲傾一腳踹在他肩膀的骨頭上,結果反而把自己給踹得腳疼。

宋遠慕再次側過身來,單臂撐著腦袋,手指一動,便推著她坐在了柔軟的墊子上。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揉了揉她纖細至極的腳丨踝:“你就別折騰了,你想揍我還不如指揮我,讓我自己動手。”

“你動手有什麽用,”雲傾不悅地直哼哼,耳根卻漸漸發紅。她頭一次遇到這種奇怪的壓迫感,竟然覺得有些舒服,雙手撐在身後,高擡起另一條腿,吩咐他,“這邊也揉揉。”

宋遠慕聽話照做,順著腳丨踝一路向上略過小腿肚,輕輕松松擒住了她的膝蓋:“傾傾,你這麽小,只要在這附近地裏挖一個水坑,我就可以幫你洗澡。”

“咳咳……”雲傾差點沒被口水嗆死,臉色“騰”得就像被火燒了似的,“胡說什麽你。”

想抽腿還抽不回來,完全被他給控制住了,如刀俎魚肉,掙紮只會給敵人助興。

“真的,”宋遠慕說得煞有其事,“我還能給你做一個溫泉。”

“我不要溫泉!你敢給我洗澡我就真的揍死你!”雲傾狠話剛放完,立刻就被他摁住腿,在臉上親了一口。

雲傾反手在他臉上打了一下:“討厭!”

這一下不痛不癢,反倒勾得宋遠慕心癢難耐,又親了她一下。連親了幾下過後,在她徹底炸毛之前及時住嘴,乖乖地躺了回去。

他的眼睛映著引魂燈的光亮,而她就在光亮之中。

“你不來我懷裏睡覺的決定是對的,看到你我的心跳有些不受管教,可能會很吵。”

雲傾冷哼一聲,拖著墊子氣沖沖地跑到他跟前,踩著墊子爬上來,洩恨似的在他心口踩了幾腳。

宋遠慕目光溫柔,有些犯困:“傾傾,你到底要在哪裏睡?我要撐不住了。好累。”他奔波這幾日,本來就沒睡什麽好覺,今天有她來,聞著她身上的味道,才讓他難得放松。

“你睡好了,我自己找地方。”

“真的?不會等我睡著了你把我頭發全拔了吧……”

“怎麽可能,你變醜了我可是會嫌棄你的。”

“……那好吧。”在她不算保證的保證之下,宋遠慕漸漸閉上眼睛,沈沈睡去。

雲傾在他懷裏坐著,恨自己不能擁抱他,最後爬下去鉆進了他的袖子裏,抱著他結實又溫暖的手臂,把臉枕在上面,總算是舒坦地安分下來。

第二天一早,陰雲密布。

雲傾醒來的時候全世界都是昏黑的,四處摸了摸,摸到了布料,想起自己肯定在宋遠慕身上。從布料邊緣探出腦袋,發現自己正在他懷裏,而他在打坐,四周一片詭異的安靜在蔓延。

跳到他的腿上,伸手扯住他的衣襟晃了晃:“阿聿。”

他聞聲睜開眼睛,眼中一片霧白。

心魔竟然已經出現了。

“你,你感覺還好嗎?”雲傾問。

他眉眼看起來很柔和,似乎是她的香氣起效,讓他非常冷靜:“我很好。”

雲傾朝他伸手,他便自覺用手掌捧起她,把她送到自己身邊。雲傾的小手摸摸他的臉:“你知道我們成親強搭紅線,‘必有一折’是什麽意思嗎?王大師說是因為你對我身上的味道上癮,會讓心魔頻繁出現,最終身死。我上次忘了問你,這個能不能破解?”

宋遠慕搖頭。

“那我們除了不在一起,豈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我不想讓你死。”

宋遠慕微微蹙眉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與你前世沒在一起,並不是受你的香氣影響。我的心魔是第十世出現,而第十一世我沒有修道,第十二世便是今生。若是心魔有什麽問題,可能是跟我們的第十世有關。”

“第十世的記憶你沒有嗎?”

“有,但唯獨那一世記得比較模糊。”

一陣冷風吹來,陰雲更甚。

雲傾在他手中縮了縮,坐在角落裏,抓緊了他的衣袖。他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立刻為她施以避風咒。如今這種簡單的符咒雲傾自己也可以用,但這是他表達關心的方式,雲傾也很喜歡被他照顧,便任由他來做了。

“你知道該怎麽找到玄武嗎?”她縮在他的袖子邊緣,兩條腿都伸進去躲著。

“此處有太極八卦陣,我已經讓蘇映星用星盤去確定魚眼位置了,只要解陣,就能找到玄武。”

“這幾日王大師在跟我討論成神的事情,他說成神沒有那麽簡單,不知道你有沒有聽他說過。他說除了力量,神最重要的是擁有信仰。否則就算找齊四冥靈,我們也還是不會成功的。”

“我知道,他跟我說過。力量的確不是唯一,但沒有力量萬萬不行。找齊四冥靈先讓他們把你的靈力還給你,然後我們再討論具體如何去做。四冥靈在人間已久,他們本身並非沒有自己的信徒,說不定他們如今已經具備了成神的資格。”

“阿聿……如果,我是說如果,成神之後,我們還可以留在人間嗎?”

宋遠慕不解:“你不想離開這裏嗎?”

“你說我過往輪回總是在受苦,都是悲劇,我當然想離開,可是今生遇到你之後一切都很美好,我曾經期待過我們成親以後的日子,在一起浪跡天涯,自由自在,那樣也沒什麽不好。”

宋遠慕沈沈地望著她,良久過後,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事成之後,如果你不想回雲天之海,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會陪著你。你若願意留在人間,那我們就留在人間。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都是我的雲天之海。”

雲傾聽了果然破愁為喜,高興地爬起來再次朝他伸手,他不解地捧著她湊近,沒想到她撲過來親了他一下。

“表哥!——找到了!——”遠遠的,蘇映星的聲音穿透山谷。

宋遠慕捧著雲傾起身,突然的拔高讓雲傾頓時慌張,嚇得腿又開始哆嗦了。宋遠慕拿出朱雀:“讓湘湘帶著你飛,比較安全些。”

說著,便把她放在了朱雀的身上。

朱雀化作了一只紅色的胖鳥,馱著她倒是正好,而且非常穩當。雲傾緊張地攥著朱雀的羽毛,往前緊貼著:“這,這毛上有火,會不會燒屁丨股呀。”

朱雀:“爹,你太看不起鳥了吧,我的火當然是說燒誰就燒誰,怎麽可能會燒你呢。坐穩咯。”說著,朱雀振翅起飛,速度之快,轉眼飛到了蘇映星他們跟前。

雲傾一時受驚,感覺心臟都要驟停了,慌忙拍了自己幾下,一臉蒼白地倒在朱雀身上。

“爹!爹爹你沒事吧!”朱雀著急,“我錯了,我不該飛這麽快的。”

雲傾擺擺手:“別,讓我獨自冷靜一會兒。嘔……”

“嘖,”蘇映星嫌棄,“讓你昨天別吃那麽多糖葫蘆,你還吃兩串,你不吐誰吐。”

那邊宋遠慕已經隨後趕來,見雲傾在朱雀身上這麽難受,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她捧起來,用袖子細細地為她擦了擦嘴,然後放回自己懷裏,隔著衣物輕輕地拍了拍:“你還是跟著我吧,跟著別人我更不放心了。”

“表哥,你看,”蘇映星端著星盤,“這位置按理說絕對沒錯,但是這兒的確沒有法陣,是不是我們想錯了思路?”

這個位置只是一塊平平無奇的土堆,而另一個被鈴鐺踩中的點也沒什麽特別之處。整個蒼涼谷不論是俯瞰還是側看,都看不出規整的法陣。

“生因春,長因夏,收因秋,藏因冬。[1]雖然蒼涼谷中綠意盎然,但此時乃是冬天,這一點不會改變。或許萬物只是封藏了起來,我們看到的只是混淆視聽的假象,而非蒼涼谷本來的面貌。”

“那怎麽辦?”

“鈴鐺陰氣太重,我把傾傾送去鈴鐺的位置再試試。”宋遠慕帶著雲傾前往鈴鐺身邊,並把雲傾放在了鈴鐺站著的點上。小小的雲傾站在綠草之中,她有點害怕會有蟲子冒出來。

宋遠慕說:“你別怕,等會你耐心等我施法,然後等我提醒你時,再與我一起把力量灌註於腳下,我們試試能不能把這個法陣推動。”

雲傾低頭看了看腳下,就是一塊剛被她踩了兩個小腳印的泥地罷了:“可是我不會破陣。”

“沒關系的,只需要陰陽兩股力量即可。”

“我的力量不就是青龍之力?”

“是青龍之力,但四冥靈本身無陰陽之分,經過你手,便是你的力量。”

“好。”雲傾答應下。

怕朱雀和鈴鐺的力量影響法陣,宋遠慕直接讓蘇映星帶著她們倆往遠處去,離開這裏。他代替蘇映星站在另一個魚眼之上,手中聚起熾白色的光亮,沈靈劍橫向割裂,光亮化作數十個奔騰的光點四處分散,飛向天空,又狠狠墜落大地,圍繞在他們四周。

山體發出震響,宋遠慕一劍刺向大地,刺目的光芒一閃而過便消失了,法陣果然沒有其他什麽反應。

他看向雲傾,傳音與她:“你來。”

當雲傾把青龍之力灌輸其中,兩股力量相撞,終於激起了漣漪,糾纏相貼卻不相融,猶如兩條陰陽魚,黑中有白,你中有我,緩緩相匯,追逐不休。

接著,只見蒼涼谷中凹陷之處隨著“轟隆”聲緩緩上升,山石滑落,露出了一塊巨大的壯觀的殼。

“我去,烏龜!這麽大。”跑得老遠看熱鬧的蘇映星驚得瞪眼。

他們以為的綠野竟然是在龜背之上!

受到法陣影響,烏龜緩緩起身,方一起來,原本被它給擋住的真正的蒼涼谷得以現身,另一端激流湧入,“嘩啦”沖過來,奔湧向了遠方。

底下的蒼涼谷竟是一條河流,又或者說,這裏本應該叫蒼涼河。

龜殼並不平整,四周都是向下傾斜的。雲傾雙手抓著地上的草,怕自己會因為烏龜的動作而跌倒,卻不成想宋遠慕忽然狀態不對,身子一晃,眼睛一閉,直接倒向了急湍之中。

“阿聿!”雲傾想也不想便施法追了上去。

兩處魚眼因為他們兩人的離去而失去力量的支撐。幾乎是在他們墜入急湍的瞬間,烏龜又重重地趴下了。

世界在轟隆的消失後,歸於寂靜。

蘇映星目瞪口呆:“哥,哥?……我去,我哥別被烏龜給壓死了吧!”

朱雀驚慌之中化出人形,閉目念咒,以靈力感知青龍,得到青龍尚且安全的回應後,松了口氣:“沒事,桃子還在,桃子沒事他們就一定不會出事的。”

……

貝殼燈隨風吵鬧,叮鈴鈴——叮鈴鈴——

很悅耳,但是也很刺耳,吵得雲傾心煩意亂,睜開眼睛。

入目的一片深藍色,頭頂一盞浮空的貝殼燈正在輕輕搖晃。

這裏是……海洋?

不對,他們墜河了,那應該是蒼涼河的底部。

她爬起來,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恢覆了正常的大小,因為在她不遠處,她看到了和自己比例相同的宋遠慕還在昏迷。

他們周圍有一個圓形的空間,其中沒有水,水都在圓形之外,像是一個被水幕給圍起來的安全角落。越往遠處水越深,越昏黑,光亮也只在這個安全的範圍之內才照耀。

腳下一片柔軟的細沙,踩著很舒服,很穩當,不至於塌陷。她想上前去找宋遠慕,卻在半途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所阻攔。

“阿聿!”

對面的宋遠慕一動不動。

與此同時,蘇醒的宋遠慕也發現了前方不遠處的雲傾,可他這裏跟雲傾那邊看到的情況一樣,在他眼裏,變成了雲傾在昏迷。

這時,他們二人同時聽見了青龍的聲音——

“此乃陰陽陣,你二人在不同空間。小小圓盤中有無數個空間,你們需各自破陣才能相遇。”

雲傾問:“桃子?你在哪裏?”

“……我在度年身邊。”

度年就是玄武。

宋遠慕蹙眉:“你已經找到他了?”

“是的,他的法陣對我沒用,只困住了你們兩個。他還在沈睡,我會在這裏守著他,等你們過來。”

說完,愜意地坐在椅子上的青龍動手敲了一下身邊半個人高的玄武蛋。

玄武蛋一動不動,靜靜地躺在水底,一如過去的幾千年。

這裏與其說是玄武的法陣,不如說是玄武專門留給雲傾和宋遠慕用來開門的鑰匙。

玄武設下此陣,就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外人所得到。而能開啟這陣的關鍵,便是雲傾和宋遠慕,除了他們,誰都不行。他們對四冥靈來說,哪一個都是無比重要的存在。

曾經雲傾以自身靈力滋養冥靈樹,給了雲天之海生機。後來宋遠慕的出現,回饋給了雲傾最誠摯純粹的愛,並且給她帶來了自然的聲音,教給了她自然的變化。

雲傾的修行境界因此而突破,從而促使冥靈樹生出四冥靈。可以說天上星辰巨變,本身就有他們一份功勞。

在雲天之海的那幾百年裏,能不能成神,度年並沒有太過固執地去想過,雖然他為人沈穩,處事老成,但他依然和其他三人一樣,因為那段簡單的修煉的日子而感到過快樂。

他甚至並不知道成神有什麽意義,成神需要做什麽。

他只知道如果有一天成神,他或許會像雲傾一樣,把自己的靈力無私地奉獻給所愛的一切。

後來神界毀掉了他們的雲天之海,所有人被迫離開。墜落人間的日子裏,他選擇沈寂於此,再不露面。如果雲傾和宋遠慕沒有找來,或許他真的會永遠做一顆不為人知的玄武蛋。

即便當不了神,他也不想作惡。

此陣破解之法關鍵就在於雲傾和宋遠慕,玄武對他們很是思念,如果是曾經的他們前來,絕對能直接喚醒玄武。可如今他們兩個已經投胎轉世多次,早已不是當年的他們了。面對著這種局面,根本無所適從。

雲傾四處走了走,伸手摸向那水幕,只感覺到流水溫和而緩慢地穿過,並無不適之感。

“公主。”

她一楞,驚慌回頭,只見唐願一身黑衣,站在她身邊:“此地危險,您還是跟在屬下身後走吧。”

“湯,唐願……怎麽是你。”

唐願擡眸,似是迷惑:“公主?您不是說要去迎福茶館嗎?”

她搖頭,忽然邁步上前,擡手想要揮散這個幻影。可是手背竟然擊中了唐願的臉,是溫熱的,柔軟的,真實的臉。

她大驚失色:“湯圓?”

唐願白白挨了一下打,茫然道:“公主,您不認得我了?”

“你不是湯圓。”雲傾肯定地說著,收回手來,後退了幾步。

唐願聽了,有些無奈地笑了,這種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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