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爭風吃醋的男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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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一起圍坐在山洞口的火堆旁。天正晴朗, 透亮的藍色浮著薄而輕透的雲，映在雪白的山脈上，遠遠望去, 恍惚間讓人分不清看的到底是雲還是雪, 總之心情分外舒爽，又分外愜意。
在這種好心情的氛圍中，唯獨方六文頻頻望天嘆氣，嘆這好時機卻不能去趕路。玉蘭峰隔峰相望的奇觀當真是可遇不可求，錯過一次可就難找了。
陸楓作為苦力工一直在忙著烤肉, 烤好兩個雞翅, 殷勤地獻給雲傾：“藤蘿姑娘，陸某來得匆忙，沒有準備什麽禮物，請收下陸某親手制作的小小心意。陸某願送你一雙翅膀, 讓你未來能夠自由翺翔。”
雲傾：……
宋遠慕：……
唐願：……
蘇映星：……
方六文：……
雲傾幹笑兩聲：“不了, 你翺翔吧，你自己翺翔就行。”
“欸, 你在前面飛, 陸某在後面追, 我們這便是——比翼雙飛。”
“……”
雲傾扭頭對宋遠慕說：“其實我只想救湯圓的, 要不把他再扔出去吧。”
宋遠慕答：“可以。反正留著也沒用。”說著就要朝陸楓伸手。
“別別別！”陸楓慌忙往後躲了躲，“我烤肉！我不說話了！不說了不說了……”
蘇映星捧著自己熬的雞湯，一邊吸溜著，一邊看熱鬧, 碗裏熱氣騰騰, 看著就暖和, 湯裏飄著幾片蔥花, 面上浮著一層饞人的油。他好奇地問：“陸公子，你真的能千裏尋寶嗎？”
陸楓剛才簡單介紹過自己作為游俠的能力，目的當然是突顯自己的用處，讓大家別那麽輕易地丟掉他：“千裏嘛，有點點誇張了，只能大概尋方向，很難具體定位置，得到了五裏之內才能找到最終地點。”
“那你說，這大雪山裏有沒有什麽寶貝啊？這地方這麽偏，肯定好藏，再加上有雪，說不定滿地都是死人，死之後的財寶不都留下了嗎！”
“積雪較厚，影響甄別。但若真有寶貝，三裏之內，陸某定能尋到。”
“嘖嘖嘖，”蘇映星被他的自信所打動，“老方你聽見沒，你以後別坑蒙拐騙了，你跟著陸公子去挖寶多好，挖寶啊！游俠，聽著比你這神棍大氣多了。”
方六文哼哼兩聲：“我老方乃是名揚萬裏的風水大師，大師！你懂什麽。”
這三人都是話多的，聊得自然熟絡，雲傾這邊就比較冷清了，唐願不愛說話，宋遠慕更是脾氣古怪，不愛搭理陌生人。雲傾坐在他們倆中間，左看看，右看看，覺得自己怎麽著都不自在，還不如去對面坐著。
過了不多會兒，唐願主動送上半只雞：“給您。”
他在外不太方便喊她公主，稱呼叫得一般都比較亂，唯獨這個“您”字常常使用，足夠彰顯他們二人之間關系的特別。
江湖中，唐門弟子很少為常人所用，違者即是觸犯了唐門的規矩。但唐願早就離開了唐門，倒也就不管那麽多了。他只認雲傾一個主人，如果不是必要，他甚至很少動用唐門的暗器，並不太想跟唐門扯上太多關系。
雲傾自打見過半截的原猛之後，一直對這半只雞比較抵觸，她搖搖頭，宋遠慕先她一步故作驚訝地說：“她不喜歡吃這種東西，你竟然不知道啊？”
唐願一楞。
雲傾順勢承認：“我上次看見阿聿砍了一個人，砍成了兩半，所以……就對這種一半的……”
唐願了然，他跟在雲傾身邊這麽多年，雲傾的喜好他很了解，唯獨這半只雞，事發時他不在她的身邊，所以才不知道。
“是屬下無能，竟讓您獨自受到這種驚嚇。”
這話說的哪裏是他無能，是在怪宋遠慕無能。
宋遠慕一聽馬上就不樂意了，眼神“嗖”地丟過去，打在唐願身上又被彈飛。
唐願壓根不理，把那半只雞丟給陸楓，想起雲傾剛才吃過一條烤魚，想她對烤魚應該不會太抵觸，便主動拿魚來烤。
宋遠慕怎會給他這種出風頭的機會，當即也拿出魚來架在火上。
兩人明明在一片火堆旁邊，烤同一種魚，卻好像有一種無形的競爭，緊張的氣氛在彼此身邊蔓延。
雲傾看他們倆的架勢，想離開這裏的心越來越強烈，專門跑到對面去找蘇映星肯定不可行，這倆人，光是眼神都能把她給盯死。
不如……出去轉轉好了。
糾結了半天，猶豫著起身，雲傾正準備要走，卻被宋遠慕一把給摁住：“你要幹嘛？”
兩條烤魚在二者的內力催使下已經迅速地烤好，一齊送到雲傾跟前，還異口同聲地說：“給。”
雲傾：……
兩條魚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差別，宋遠慕的那條外焦裏嫩，看著火候重，其實味道正好，這種手法做的魚她吃過不止一次。而唐願的那條香酥丨肥丨美個頭大，瞧著也很不錯，她也吃過不止一次。
她不知道該怎麽選。
反正不論選哪個，先被選擇的肯定會很高興，沒被選擇的自然會鬧脾氣。也不說鬧脾氣吧，就是不太好哄。
唐願最近真的有點瀕臨崩潰的意思了，又剛挨了凍，身體還沒恢覆好，按理說不該讓他再動氣。可是宋遠慕也是個小心眼的，不選他，他一定會氣死，而且是偷偷地氣死，偷偷地委屈，她又舍不得。
唉。
要不，兩條一起拿過來？
她試探著舉起雙手，分別向兩邊的烤魚伸過去，可這兩人默契十足，下意識往後躲開了，這意思擺明了是說：只能選一個。
得。
為難她是吧。
她還不樂意了呢，脾氣上來，手一甩：“我不吃了！”
宋遠慕擡眸瞥向唐願，一道傳音：你看看你做了什麽好事。
而唐願淡淡地回以一個眼神：你也沒好到哪去。
宋遠慕瞇起眼睛：你烤的魚根本就沒有展現出一丁點食欲，誰會選你這種爛魚，當垃圾還差不多。
唐願也看了一眼對方的魚：你的魚又是什麽好東西，怎麽配得上讓公主食用，這要是在宮裏，頂多就是劣質的豬食。
宋遠慕嘴角勾起壞心的弧度：是嗎，那看來你是真的一點也不了解我的公主。也難怪，你滿嘴謊言，又沒什麽本事，一向難得信任，就算是心善如她，也不可能相信你的，你又怎麽會有機會了解她呢。
唐願目光一動。
他對雲傾的撒謊欺瞞直接導致了兩人之間的芥蒂，他一直對此很難釋懷。宋遠慕說話專挑痛處戳，半個字都不留情，瞬間便讓他的臉色又白了幾分，甚至無心回擊。
在這個過程之中，蘇映星捧著雞湯碗，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雖然他聽不見兩人之間的傳音，但他跟宋遠慕認識這麽多年，單是看宋遠慕細微的小表情，就能知道這熱鬧是多麽的好看！
吸溜一口雞湯，砸吧砸吧嘴，從來沒覺得雞湯如此美味。
陸楓感受到了氣場的壓力，湊到蘇映星身邊小聲地問：“小蘇公子，他們兩個都是藤蘿姑娘的保鏢嗎？怎麽看起來一個比一個變態，他們不會都在覬覦藤蘿姑娘吧？”
“哎呀，這跟你有什麽關系，上一邊兒去。”蘇映星沒空搭理他。
“怎麽沒關系，我喜歡藤蘿姑娘，陸某要娶藤蘿姑娘為妻的！”陸楓這句話說得實在鏗鏘有力，不禁讓雲傾看過來，也打斷了宋遠慕和唐願之間的暗中較量。
再次受到眾人的關註，陸楓有一種將要被眼神給刀死的感覺，慫得立刻低頭，小聲嘀咕：“真愛又沒有錯……”
雲傾實在受夠了這奇怪的環境和氛圍，一把奪過了宋遠慕和唐願手中的烤魚，兩條抓在一起：“天氣好，我出去玩一會兒，不準跟過來！”
說完便離開了山洞。
她知道他們兩個肯定有人會跟過來的，不管是誰過來都行，反正別三個人湊一起就行。
她走後，宋遠慕不緊不慢地活動了一下脖子，輕輕地笑了笑：“她先拿了我的。”
“吸溜吸溜——”蘇映星瞪著大眼在兩個別扭的男人之間來回直轉。精彩，太精彩了。
唐願臉色虛弱，看起來沒有太多攻擊性，話裏的鋒芒卻半點不讓：“正是因為先拿了你的，覺得不好，所以又拿了我的。人總是會做一些錯誤的小決定，無傷大雅。”
宋遠慕眉頭一跳，笑意更加詭譎：“唐公子真是伶牙俐齒啊。此處雖然安靜，但保不齊會有什麽奇怪的東西突然冒出來礙眼，為了傾傾的安危著想，我去陪她。你就繼續自我安慰吧。”
兩個當事人這麽一走，山洞裏的熱鬧頓時少了大半。蘇映星問：“湯圓兄弟，你不去看看？”
唐願沒說話，只是半垂著眸子搖搖頭。
公主不會希望他在這種關頭出去的。
公主會討厭給她惹麻煩讓她為難的人……
宋遠慕追出去的時候，雲傾正站在一座小山頭，烤魚一邊咬了一口。他到了跟前，先問的就是：“哪個好吃？”
雲傾瞪他：“你別這麽幼稚好不好。”
“隨便問問，想從日常瑣事中多多了解你的喜好，這不好嗎？”
“好，好你個頭！”雲傾真想拿魚簽子戳死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針對湯圓。我是不太信任他，我也說過我信任你，可是這不代表我現在就要把他怎麽樣。他騙我是他有錯在先……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機會。”
他們畢竟認識了十九年，十九年不可能全部都是謊言。
等到了映天池，等許多問題都解開之後，她想親自弄清楚，唐願今生的真心和假意。
“我沒有針對他，”宋遠慕不承認，“如果你覺得我在針對他，那可能是因為我在試探他吧。我之前提到過，我懷疑他可能有前世的記憶。”
雲傾差點忘了這茬，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經過，語氣裏有些懷疑：“你那叫試探？”
“當然了，”宋遠慕理直氣壯，“從日常瑣事中多多試探，才能有更準確的結果。”
“那你試探出什麽了？”
“暫時還沒有……”他根本就沒試探，他哪有什麽結果。
“好吧。”雲傾又咬了一口魚，吃在嘴裏，總覺得味兒不對，“你之前烤的魚是什麽品種？口感和這次的不太一樣。”
“我那是自己去捉的，蘇映星估計是隨便買的吧，他又不懂挑好貨。不好吃嗎？”
“一般，”她評價完，朝著宋遠慕笑了笑，“沒有你之前捉的好吃。”
宋遠慕捏捏她的臉，眉眼溫柔：“饞貓。”
雲傾順勢把臉貼在他手心：“你在擔心那個趙鐵姑娘嗎？湯圓一向獨來獨往，從不曾輕易相信過別人，這個趙鐵也不知道是他從哪兒認識的。”
“趙鐵身上有騰淩劍，而唐願又說她是白虎箋上一任主人的徒弟，種種信息表明，她應該是炎天國的貴族。炎天國的貴族跑到我們這來幫你，那她一定知道你的身份，而且知道你身上有冥靈箋。”
“你說過冥靈星動所指的戰爭會與白虎有關，白虎又在炎天國，趙鐵不去支持她自己家，反而來找我們，真是奇怪。難道她是想偷？”
“有這個可能，說不定她是三皇子派來的。你小心些，她若對冥靈有想法，肯定很想殺掉你。”
“想得倒是挺美，跑到這來殺我，那不就送到我們狼窩裏找死麽。”
“別人應該都不知道青龍會保護你，畢竟冥靈幾乎不曾臣服過其他主人，這是你的王牌，”宋遠慕轉而牽起她的右手，上面的旭禾手鏈輕輕晃，“還有這個也是。它叫旭禾，本是一條軟鞭，纏繞在你小拇指上，可以替你抵禦並分擔一些傷害。有了它，以後你再喚出青龍箋的代價就會減小很多。”
“旭禾，真好聽。”雲傾輕念它的名字，它好像有所感應，在太陽照耀下閃過一層光澤。
小拇指一向被認為是能帶來安全感的地方，小拇指上的戒指便猶如護身符，守在雲傾身邊。可是旭禾只是一條鞭子，怎麽會給她擋傷害呢。想起宋遠慕在她小拇指上落下的親吻，心裏猜測，或許是他又用了什麽符咒。
比起護身符，倒是宋遠慕本身更能給她安全感。
她第一次出遠門，跟宋遠慕一起，心裏越來越生出對未來和自由迫切的向往，有時還會有一種錯覺，覺得他們現在好像已經擺脫了所有，正自在地闖蕩江湖。
擡起頭，她眨著明亮的倒映著蔚藍天色的眸子：“我看到那邊有一片湖好漂亮，我們去玩一會兒好不好？”
宋遠慕當然不會拒絕，跟著她一起過去。
她跑得歡快，手裏舉著魚都沒怎麽吃，想起她剛才吃第一條的時候也沒什麽反應，看來蘇映星買的魚確實不怎麽樣。
來到湖邊，這湖不大不小，極其清澈，清得就像鏡子，給人以透心的清涼之感。不知為何這裏並沒有結冰，水流得緩慢而靈動。風從湖面上略過，吹拂來者面龐，激得人頭皮發麻，又冷又爽快。
雲傾鼻尖紅紅的，忽然眼前一亮，指著湖中說：“有魚！”
宋遠慕看過去，也發現了湖面之下游來游去的魚兒。水至清本無魚，但這裏常年都沒有人出沒，有動物路過也不會像人那麽貪婪，自然也就給了這些魚一些生長空間。
宋遠慕仔細瞧了瞧，並不認識，掏出望月靈鏡找方六文詢問：“你看看，那是什麽魚？”
方六文覷著眼睛看了半天：“看不清啊，你抓一條上來唄。”
雲傾還起哄：“好啊好啊，它們一看就很好吃！”
方六文應和道：“藤蘿姑娘你真懂門道！這冰山裏的魚，的確和外頭的不一樣，不禁沒有汙染，而且肉丨質肥丨美，口感更是極佳，外頭鮮少流傳啊。”
宋遠慕又看了那湖面一眼，附近淺水的區域應該不過膝蓋，深處倒是因為太過清澈反而不太好判斷深淺。他把望月靈鏡交給雲傾：“我去捉。”
雲傾以為他會用什麽仙術去捉，卻沒想到他把褲腿子一挽，直接下水了。
“哇，這樣不冷嗎？”雲傾感嘆。
透過鏡子看到情況的方六文說：“嘖嘖，怎會不冷，驅寒之咒只能起到維持溫度的作用，而當人突然進入這種冰池裏，溫度驟降，絕對冷得直沖大腦！得緩好久才能回過溫來呢。”
那邊蘇映星聽見熱鬧：“怎麽了怎麽了？我表哥怎麽了？死了？死哪兒了？”
“去去去，他在捉魚呢。”
“捉魚？”這道好像是陸楓的聲音，“捉魚好啊，陸某擅長捉魚！”
“那走唄，一起看熱鬧去！”蘇映星放下雞湯碗就要跑。
“走什麽走就走啊，你老實在這待著，不管你的小鈴鐺了？陸公子也不準走，你得看著火堆，還有你那財主！”攔下這兩人，方六文話鋒一轉，朝唐願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唐公子沒事，唐公子可以走，走嗎？”
原本一直閉目調息的唐願氣色恢覆了許多，睜開眼睛，直接起身：“走。”
看著方六文帶唐願出去，蘇映星罵罵咧咧道：“好你個老方，把熱鬧都湊到一塊兒去還不讓我去，看我不把你酒葫蘆裏灌滿童子尿。”
陸楓茫然：“誰是童子？”
“老子！”
“……有你這麽大的童子嗎。”
“我還是少年！”
“……”
方六文和唐願頂著冷風趕到湖邊，宋遠慕已經捉上來一條魚了，地上挖了個小坑，倒進湖水去，便把魚困在了裏頭。雲傾正和宋遠慕一起蹲在小坑旁邊看魚。
方六文湊近了一瞧：“果然是冰花魚。這湖水溫涼，尋常低溫下不會結冰，頂多就是在湖面凝一層淺淺如沙的薄冰。此魚耐寒，只出沒於冰山，游過湖水，輕輕松松就能將那湖面薄冰撞散，蕩漾成一片水花，於是得名冰花魚。”
雲傾只關心一個問題：“好吃嗎？”
“好吃！非常好吃！燉了炸了烤了煎了都好吃！”
“阿聿阿聿，他說好吃！”雲傾頓時激動，扯著宋遠慕的袖子就是一通亂晃。
宋遠慕滿眼寵溺地摸摸她的頭 ：“好了好了，我去捉。”
“我也去。”這時，一旁安靜沈默的唐願突然出聲。
宋遠慕不善地睨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怎麽哪兒都有你這晦氣東西。
雲傾拒絕他：“你不準去！裏面可冷了。”
一聽這話，宋遠慕當即擰眉拉住雲傾的手，那意思是：他冷，我就不冷嗎？
雲傾自知失言。旁人都說伴君如伴虎，一句話說不好就可能招惹殺身之禍，她卻覺得伴君沒那麽覆雜，倒是伴這兩位才是真的麻煩。
“那，那要不你也別去了……”
都別去了，誰也別冷。
“您請放心，屬下已運功調息過，身體無大礙。捉魚這種小事是屬下該做的，您不必煩憂。”唐願主動請纓。
“那敢情好啊，”宋遠慕像是接到了挑戰，站起身來，個子比唐願還要高一截，常給人以壓迫感，下巴一擡，眼裏盡是恣意囂張，“正好我們就比一比，誰捉的多。”
雲傾沒反應過來，兩人已經一前一後走向了冰湖：“餵！你們別捉太多呀，給人家留點後代……”
方六文看熱鬧不嫌事大：“放心，這一片湖水起碼能有幾千上萬條冰花魚，他們倆就算是拼了命的捉，也不可能讓人家絕後的。”
“那好吧……”雲傾看著他們倆的背影，又看看地上小坑裏的冰花魚，“你說這魚要是糖醋怎麽樣？”
方六文一拍手：“妙極！”
兩個大男人闖進湖邊淺水區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較勁兒，宋遠慕明明可以用仙術幫忙卻沒有動手，而是從饕餮匣裏找出了魚叉。唐願沒有饕餮匣，但是身上暗器多，一枚丟過去擊破水面擊中魚身，撿起來便是慘兮兮的一條。抓一條往岸上丟一條，沒一會兒就抓了不老少。
一刻鐘後，經過他們倆這一通瘋狂的捕捉，能跑的魚早就跑了，太小的捉了也沒用。唐願往水深處看去，那裏似乎成為了他新的目標。
只不過要想下水，衣服難免會被沾濕，身體會變得沈重，再出來時僅用內力也很難快速弄幹，於是他想了想，當場開始脫丨衣服。
方六文眼睛都瞪大了：“謔，這年輕人果然是年輕人，真狠啊。”
忙著坐在地上數魚的雲傾擡起頭來：“怎麽了？”
“你快看看！”
雲傾回頭一瞧，好家夥，唐願竟然把衣裳丟到一旁，一頭紮進了水裏去。他身上也是有驅寒符咒的，但他本身不會仙術，身體又剛經過凍，就算運功調息過，也不用這麽拼吧。
“湯圓！”雲傾不免有些擔心，“魚夠了，你別往前去了！”
唐願聞聲從水裏“嘩啦”鉆出來，高擡起手一揮，又扔上來兩條活蹦亂跳的，怕雲傾擔心，朝她笑了笑，“嘩啦”又鉆了進去。
一旁舉著叉的宋遠慕看得那叫一個恨。
就這麽喜歡出風頭？
要是直接把唐願身上的符咒撤了，不知道這狗男人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那身材根本也不怎麽樣，有什麽好顯擺的。
不過是平平無奇，是個男人就能有的平均水平罷了。
個子沒他的高，肩膀沒他的寬，也只有腹肌分明了點，但那有什麽用呢？至少股二頭肌離他就差遠了，力量也絕對比不過他。
身上有不少傷痕……難道是想賣慘？
就算不是想賣慘，那賣丨肉也不行啊。誰不知道雲傾這個年紀的姑娘很喜歡好看的男人。
思至此，宋遠慕拿著魚叉上岸，隨手把叉扔在地上。
“阿聿你看，我們已經有好多魚了，你們就不用去……”雲傾話沒說完，只見近在眼前的宋遠慕當著她的面解開了衣帶。
他有仙術，就算下水也不需要顧及衣服的問題，但他還就跟唐願杠上了。
脫丨衣服是吧，誰不能脫似的。
冰天雪地，冷風拂面，男人強壯的上半身就這麽暴露在了陽光之下，細腰窄胯，卻不是女人的那種嫵媚柔弱，腰部線條的棱角沒於褲子邊緣，讓人很想繼續順著往下多看兩眼。
他的皮膚偏白，或許是因為陽光青睞的緣故，色調格外美觀，卻又那麽粗獷，有一種成熟溢滿的性感。他長得高，不刻意裝病扮弱的時候，身材可以稱之為魁梧，但真的看到他的肌肉線條，又覺得壯得正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完美。
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向小臂處延展，失去了袖子的遮擋顯得更為有力，不管他徒手捏碎了什麽也絕不會令人感到意外。
雲傾可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畫面，整個人都傻眼了。
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原來話本裏說的那種身材是真的……不不，話本裏說的還不夠細，不夠好，不夠形容他。
喉丨結之下的鎖丨骨平日裏根本沒有機會欣賞，骨感的弧度精細而光丨滑。緊丨繃的肌丨肉像是被精心雕琢過後一塊一塊地拼了起來，看著比磚塊還結實。但雲傾知道那種觸丨感……在他放松的時候，肌肉本身也是柔軟的，只有用力的時候才會堅丨硬如鐵。
之前她在他懷抱中，被他所困，想要推根本就推不動，指尖不經意地撫過他的胸膛，就像撞上了一堵墻。而今那些陌生的輪廓終於得以親眼見識，雲傾呆呆地眨著眼睛，一臉乖巧無辜地坐在那，耳朵卻通紅。
“嘩啦嘩啦”的聲響過後，宋遠慕也進了冰湖。
方六文說：“嘖嘖，快擦擦口水吧。”
“啊？”雲傾趕緊擦了擦嘴邊，什麽都沒有，“你討厭！”
方六文笑著打趣：“我是說你嘴饞想吃魚，難道不是嗎？”
魚？
魚算什麽東西，不重要。
雲傾突然就理解了那些沈醉酒丨色的人，當然，她酒量不好，沈醉一人便也足夠……
捉魚變成了一種比試，情況也漸漸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兩個武功高手，其中一個甚至法力高強無比，有那麽多種辦法捉魚，最後偏回歸了最簡單最原始的手段。
有時候兩人還會很幼稚地往一塊兒游，明明這麽大的一片湖，卻好像非得把對方的目標搶過來才能舒坦。水聲沸騰不絕，他們倆恨不得在水裏打起來，你一招我一擋，我攻擊你閃過，來來往往，誰也不讓。
往岸上丟魚的速度，丟魚的準度，魚的大小，甚至魚的撲棱程度，什麽都能成為他們倆較勁兒的東西。
等他們比夠了，從水裏出來，岸上的魚早就堆成了小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真想讓人家絕後呢，沒見過這麽恨魚的人。
雲傾早就不再管魚的數量，而是守在他們倆衣物的旁邊等著。
唐願似乎有些羞澀，先走近，半跪下，濕漉漉的小狗頭發還滴著水，乖乖地討好地叫了一聲：“公主。”
雲傾拿起他的衣服想先擦擦他的頭發，他似乎也明白雲傾的意思，微微低下頭，乖順地靠得更近。結果雲傾還沒碰到他，就見宋遠慕撈起衣服來粗魯地丟到了他的頭上：“別想讓我的公主做這種粗活。”
打斷了二人接觸的宋遠慕把自己的衣服隨便往肩上一搭，坐在雲傾旁邊，不緊不慢地開始穿衣服。
每一個動作都像蓄意勾引，他好像很清楚自己身為一個男人有什麽能討女人歡心的魅力。
也是，他五官本就出色，沒少招姑娘喜歡，他又不是傻，別人喜歡他什麽他哪能不知道，只不過不愛搭理別人就是了。
皮囊的美麗他向來最為不屑一顧，但認識雲傾後卻漸漸覺得，適當地展現自己皮囊的出眾之處，有利於彼此之間關系的發展，更利於引誘小貓的靠近。
他穿上一件，又穿一件，拿起最後一件的時候，擡頭看向雲傾，果然，這小姑娘一直盯著他呢。
“你……”
“我幫你！”雲傾就像小貓咪“蹭”地撲向了自己的魚，主動為他提起衣袖，“是不是水裏太冷了？胳膊僵硬了？擡不動了？我就說嘛，讓你不要太往裏去的。”
宋遠慕失笑：“那有勞你幫忙。”
雲傾幫他穿好袖子，下一步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她是公主，不讓別人伺候穿衣就是好的，什麽時候給別人穿過衣。不過是一時興起。
宋遠慕目光深沈地望著她，把她的小表情看在眼裏，連睫毛輕顫的弧度都不放過。
微涼的大手抓住她的手，指向扣子，又像在逼著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說：“這裏。”
雲傾白如玉的臉蛋浮著緋紅，細聲答：“……我知道。”
幫他系上扣子，他的手卻一直抓著她的手沒再放開，像是平白無故讓她多了道累贅，但這累贅又讓人心裏癢癢的，很喜歡。
那邊方六文根本不管他們這磨蹭什麽，掏出大網那麽一收，把所有魚都給收住，甭管活蹦亂跳還是垂死掙紮，統統都只能認命地被他拖著走：“走啊走啊，回去燉魚去！”
雲傾和宋遠慕相繼起身，多少有點從方才暧丨昧的氛圍中清醒了。明明也沒做什麽特別的，就是莫名地臉紅耳熱。
兩人一齊跟著方六文後頭，走了兩步，宋遠慕牽住了她的手，主動請求：“凍僵了，幫我暖暖，好不好？”
其實他的手暖和得很。
雲傾沒有拒絕：“勉強幫你暖暖吧。”然後被他攥得更緊。
可憐的唐願落在最後，已經獨自穿好了衣物，也已經把自己弄幹了。相比較宋遠慕的張狂，他永遠不敢明著爭寵，幾次三番的較量已經讓他逾矩。
他倒也不是非要搶奪雲傾的關註，只是想體現自己的價值，比陸楓還要想。
他要讓雲傾看到自己想留下的忠誠與心意，看到之後就夠了，不必回饋他太多。
他對雲傾的感情是很特別的，無法用愛或者其他的什麽簡單來表達，那是一種誰也不能從他身上剝離掉的依賴。就算是宋遠慕也不行。
四人滿載而歸，鈴鐺已經從屋裏跑了出來，正坐在火堆旁，喝著蘇映星親手熬的雞湯。
滿滿一大碗，這蘇映星也真不怕把鈴鐺給撐壞了。
鈴鐺擡頭看向門口四人，目光先落在雲傾身上，眼裏有著純良的清澈，伸出手小幅度地朝她揮了揮，是在主動跟她打招呼。手腕上的小鈴鐺手鏈清脆地響了兩聲，極為悅耳。
雲傾眼睛一亮，也高興地朝她揮揮手：“你好點了？”
鈴鐺沒有做出回答，似乎是不太喜歡說話，只是眨了眨眼睛。蘇映星替鈴鐺說：“好些了，比剛才好，出來吃點東西，沒什麽事兒。”
鈴鐺聽罷點了點頭，好像蘇映星是她的傳話筒，能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似的，反正他說的就是她想說的。
方六文把魚都裝進了饕餮匣，只挑了幾條小的用來烤，又挑了兩條大的用來做糖醋。蔥姜蒜鹽糖，方六文的匣子裏什麽材料都有。他來了興致親自動手，其他人自然給他讓路，只等著吃。
雲傾蹲在他旁邊，親眼看著他在雪裏挖了坑，化了雪水清理魚身，光是看著就覺得犯饞：“方大師，你以前做過廚子嗎？”
“做那玩意兒幹嘛，我這是業餘愛好。”
“你的手法很專業啊。”
“一般一般，只是我這人天生做什麽事都很優秀罷了。”
“……噫，你真敢吹。”
宋遠慕和唐願重新坐在火堆旁，靠著火感覺更暖和了不少，誰也沒說話。
冰天雪地去湖裏捉魚，也就他們兩個瘋子肯去做。剛才那比試乍看沒分勝負，其實還是宋遠慕贏了的。在爭寵和引誘小貓方面，他的手法才叫真專業。
頗有興致地打量了唐願一番，宋遠慕說：“身體不行就別逞強。”
“我好得很。”唐願說，“咳咳……”
“好得很？”宋遠慕像聽見什麽笑話。
蘇映星湊在鈴鐺耳邊：“你看見沒，這兩個大老爺們，一個比一個酸，一個比一個能嘰嘰歪歪。你以前見過我哥這樣嗎？笑死人了，爭風吃醋哈哈哈哈……”
鈴鐺呆呆地，嘴唇翕動，似是想說什麽，又沒有說出口。
察覺到鈴鐺視線的唐願一擡頭，和她對視了。
鈴鐺嘴唇又動了動，唐願卻眉眼一沈，冷漠地別開臉。
遭受冷遇，鈴鐺並未受到打擊，目光一垂，落到唐願的手上，那裏有一道新傷，鮮紅泛著血。
“疼。”她指著唐願的傷口說。
“什麽？”蘇映星一聽見她說話，馬上順著她指的看過去，“喲，湯圓兄弟受傷了啊這是，讓魚給打了？”
雲傾聞言警惕轉身：“誰打誰？湯圓你怎麽了？”
唐願下意識縮了縮手：“沒事。”
宋遠慕不想讓唐願有機會賣慘，果斷拍了唐願一巴掌，“好心”幫他把那傷口給治療痊愈了。
等雲傾跨過宋遠慕來到唐願身邊一看，皮膚好好的，半點傷沒有：“真的沒事？”
唐願：“嗯。”
“他都說沒事了，你別太緊張，放松些，”宋遠慕伸出長臂把雲傾撈到自己這邊坐下，“他畢竟是個影衛，身體素質很強的。”
“咳咳咳……”
宋遠慕的客套話剛說完，唐願馬上就咳嗽了起來，好像在故意跟他作對似的。
雲傾說：“要不你再回屋休息一下吧。”
唐願可憐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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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好心情的氛圍中，唯獨方六文頻頻望天嘆氣，嘆這好時機卻不能去趕路。玉蘭峰隔峰相望的奇觀當真是可遇不可求，錯過一次可就難找了。
陸楓作為苦力工一直在忙著烤肉, 烤好兩個雞翅, 殷勤地獻給雲傾：“藤蘿姑娘，陸某來得匆忙，沒有準備什麽禮物，請收下陸某親手制作的小小心意。陸某願送你一雙翅膀, 讓你未來能夠自由翺翔。”
雲傾：……
宋遠慕：……
唐願：……
蘇映星：……
方六文：……
雲傾幹笑兩聲：“不了, 你翺翔吧，你自己翺翔就行。”
“欸, 你在前面飛, 陸某在後面追, 我們這便是——比翼雙飛。”
“……”
雲傾扭頭對宋遠慕說：“其實我只想救湯圓的, 要不把他再扔出去吧。”
宋遠慕答：“可以。反正留著也沒用。”說著就要朝陸楓伸手。
“別別別！”陸楓慌忙往後躲了躲，“我烤肉！我不說話了！不說了不說了……”
蘇映星捧著自己熬的雞湯，一邊吸溜著，一邊看熱鬧, 碗裏熱氣騰騰, 看著就暖和, 湯裏飄著幾片蔥花, 面上浮著一層饞人的油。他好奇地問：“陸公子，你真的能千裏尋寶嗎？”
陸楓剛才簡單介紹過自己作為游俠的能力，目的當然是突顯自己的用處，讓大家別那麽輕易地丟掉他：“千裏嘛，有點點誇張了，只能大概尋方向，很難具體定位置，得到了五裏之內才能找到最終地點。”
“那你說，這大雪山裏有沒有什麽寶貝啊？這地方這麽偏，肯定好藏，再加上有雪，說不定滿地都是死人，死之後的財寶不都留下了嗎！”
“積雪較厚，影響甄別。但若真有寶貝，三裏之內，陸某定能尋到。”
“嘖嘖嘖，”蘇映星被他的自信所打動，“老方你聽見沒，你以後別坑蒙拐騙了，你跟著陸公子去挖寶多好，挖寶啊！游俠，聽著比你這神棍大氣多了。”
方六文哼哼兩聲：“我老方乃是名揚萬裏的風水大師，大師！你懂什麽。”
這三人都是話多的，聊得自然熟絡，雲傾這邊就比較冷清了，唐願不愛說話，宋遠慕更是脾氣古怪，不愛搭理陌生人。雲傾坐在他們倆中間，左看看，右看看，覺得自己怎麽著都不自在，還不如去對面坐著。
過了不多會兒，唐願主動送上半只雞：“給您。”
他在外不太方便喊她公主，稱呼叫得一般都比較亂，唯獨這個“您”字常常使用，足夠彰顯他們二人之間關系的特別。
江湖中，唐門弟子很少為常人所用，違者即是觸犯了唐門的規矩。但唐願早就離開了唐門，倒也就不管那麽多了。他只認雲傾一個主人，如果不是必要，他甚至很少動用唐門的暗器，並不太想跟唐門扯上太多關系。
雲傾自打見過半截的原猛之後，一直對這半只雞比較抵觸，她搖搖頭，宋遠慕先她一步故作驚訝地說：“她不喜歡吃這種東西，你竟然不知道啊？”
唐願一楞。
雲傾順勢承認：“我上次看見阿聿砍了一個人，砍成了兩半，所以……就對這種一半的……”
唐願了然，他跟在雲傾身邊這麽多年，雲傾的喜好他很了解，唯獨這半只雞，事發時他不在她的身邊，所以才不知道。
“是屬下無能，竟讓您獨自受到這種驚嚇。”
這話說的哪裏是他無能，是在怪宋遠慕無能。
宋遠慕一聽馬上就不樂意了，眼神“嗖”地丟過去，打在唐願身上又被彈飛。
唐願壓根不理，把那半只雞丟給陸楓，想起雲傾剛才吃過一條烤魚，想她對烤魚應該不會太抵觸，便主動拿魚來烤。
宋遠慕怎會給他這種出風頭的機會，當即也拿出魚來架在火上。
兩人明明在一片火堆旁邊，烤同一種魚，卻好像有一種無形的競爭，緊張的氣氛在彼此身邊蔓延。
雲傾看他們倆的架勢，想離開這裏的心越來越強烈，專門跑到對面去找蘇映星肯定不可行，這倆人，光是眼神都能把她給盯死。
不如……出去轉轉好了。
糾結了半天，猶豫著起身，雲傾正準備要走，卻被宋遠慕一把給摁住：“你要幹嘛？”
兩條烤魚在二者的內力催使下已經迅速地烤好，一齊送到雲傾跟前，還異口同聲地說：“給。”
雲傾：……
兩條魚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差別，宋遠慕的那條外焦裏嫩，看著火候重，其實味道正好，這種手法做的魚她吃過不止一次。而唐願的那條香酥丨肥丨美個頭大，瞧著也很不錯，她也吃過不止一次。
她不知道該怎麽選。
反正不論選哪個，先被選擇的肯定會很高興，沒被選擇的自然會鬧脾氣。也不說鬧脾氣吧，就是不太好哄。
唐願最近真的有點瀕臨崩潰的意思了，又剛挨了凍，身體還沒恢覆好，按理說不該讓他再動氣。可是宋遠慕也是個小心眼的，不選他，他一定會氣死，而且是偷偷地氣死，偷偷地委屈，她又舍不得。
唉。
要不，兩條一起拿過來？
她試探著舉起雙手，分別向兩邊的烤魚伸過去，可這兩人默契十足，下意識往後躲開了，這意思擺明了是說：只能選一個。
得。
為難她是吧。
她還不樂意了呢，脾氣上來，手一甩：“我不吃了！”
宋遠慕擡眸瞥向唐願，一道傳音：你看看你做了什麽好事。
而唐願淡淡地回以一個眼神：你也沒好到哪去。
宋遠慕瞇起眼睛：你烤的魚根本就沒有展現出一丁點食欲，誰會選你這種爛魚，當垃圾還差不多。
唐願也看了一眼對方的魚：你的魚又是什麽好東西，怎麽配得上讓公主食用，這要是在宮裏，頂多就是劣質的豬食。
宋遠慕嘴角勾起壞心的弧度：是嗎，那看來你是真的一點也不了解我的公主。也難怪，你滿嘴謊言，又沒什麽本事，一向難得信任，就算是心善如她，也不可能相信你的，你又怎麽會有機會了解她呢。
唐願目光一動。
他對雲傾的撒謊欺瞞直接導致了兩人之間的芥蒂，他一直對此很難釋懷。宋遠慕說話專挑痛處戳，半個字都不留情，瞬間便讓他的臉色又白了幾分，甚至無心回擊。
在這個過程之中，蘇映星捧著雞湯碗，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雖然他聽不見兩人之間的傳音，但他跟宋遠慕認識這麽多年，單是看宋遠慕細微的小表情，就能知道這熱鬧是多麽的好看！
吸溜一口雞湯，砸吧砸吧嘴，從來沒覺得雞湯如此美味。
陸楓感受到了氣場的壓力，湊到蘇映星身邊小聲地問：“小蘇公子，他們兩個都是藤蘿姑娘的保鏢嗎？怎麽看起來一個比一個變態，他們不會都在覬覦藤蘿姑娘吧？”
“哎呀，這跟你有什麽關系，上一邊兒去。”蘇映星沒空搭理他。
“怎麽沒關系，我喜歡藤蘿姑娘，陸某要娶藤蘿姑娘為妻的！”陸楓這句話說得實在鏗鏘有力，不禁讓雲傾看過來，也打斷了宋遠慕和唐願之間的暗中較量。
再次受到眾人的關註，陸楓有一種將要被眼神給刀死的感覺，慫得立刻低頭，小聲嘀咕：“真愛又沒有錯……”
雲傾實在受夠了這奇怪的環境和氛圍，一把奪過了宋遠慕和唐願手中的烤魚，兩條抓在一起：“天氣好，我出去玩一會兒，不準跟過來！”
說完便離開了山洞。
她知道他們兩個肯定有人會跟過來的，不管是誰過來都行，反正別三個人湊一起就行。
她走後，宋遠慕不緊不慢地活動了一下脖子，輕輕地笑了笑：“她先拿了我的。”
“吸溜吸溜——”蘇映星瞪著大眼在兩個別扭的男人之間來回直轉。精彩，太精彩了。
唐願臉色虛弱，看起來沒有太多攻擊性，話裏的鋒芒卻半點不讓：“正是因為先拿了你的，覺得不好，所以又拿了我的。人總是會做一些錯誤的小決定，無傷大雅。”
宋遠慕眉頭一跳，笑意更加詭譎：“唐公子真是伶牙俐齒啊。此處雖然安靜，但保不齊會有什麽奇怪的東西突然冒出來礙眼，為了傾傾的安危著想，我去陪她。你就繼續自我安慰吧。”
兩個當事人這麽一走，山洞裏的熱鬧頓時少了大半。蘇映星問：“湯圓兄弟，你不去看看？”
唐願沒說話，只是半垂著眸子搖搖頭。
公主不會希望他在這種關頭出去的。
公主會討厭給她惹麻煩讓她為難的人……
宋遠慕追出去的時候，雲傾正站在一座小山頭，烤魚一邊咬了一口。他到了跟前，先問的就是：“哪個好吃？”
雲傾瞪他：“你別這麽幼稚好不好。”
“隨便問問，想從日常瑣事中多多了解你的喜好，這不好嗎？”
“好，好你個頭！”雲傾真想拿魚簽子戳死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針對湯圓。我是不太信任他，我也說過我信任你，可是這不代表我現在就要把他怎麽樣。他騙我是他有錯在先……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機會。”
他們畢竟認識了十九年，十九年不可能全部都是謊言。
等到了映天池，等許多問題都解開之後，她想親自弄清楚，唐願今生的真心和假意。
“我沒有針對他，”宋遠慕不承認，“如果你覺得我在針對他，那可能是因為我在試探他吧。我之前提到過，我懷疑他可能有前世的記憶。”
雲傾差點忘了這茬，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經過，語氣裏有些懷疑：“你那叫試探？”
“當然了，”宋遠慕理直氣壯，“從日常瑣事中多多試探，才能有更準確的結果。”
“那你試探出什麽了？”
“暫時還沒有……”他根本就沒試探，他哪有什麽結果。
“好吧。”雲傾又咬了一口魚，吃在嘴裏，總覺得味兒不對，“你之前烤的魚是什麽品種？口感和這次的不太一樣。”
“我那是自己去捉的，蘇映星估計是隨便買的吧，他又不懂挑好貨。不好吃嗎？”
“一般，”她評價完，朝著宋遠慕笑了笑，“沒有你之前捉的好吃。”
宋遠慕捏捏她的臉，眉眼溫柔：“饞貓。”
雲傾順勢把臉貼在他手心：“你在擔心那個趙鐵姑娘嗎？湯圓一向獨來獨往，從不曾輕易相信過別人，這個趙鐵也不知道是他從哪兒認識的。”
“趙鐵身上有騰淩劍，而唐願又說她是白虎箋上一任主人的徒弟，種種信息表明，她應該是炎天國的貴族。炎天國的貴族跑到我們這來幫你，那她一定知道你的身份，而且知道你身上有冥靈箋。”
“你說過冥靈星動所指的戰爭會與白虎有關，白虎又在炎天國，趙鐵不去支持她自己家，反而來找我們，真是奇怪。難道她是想偷？”
“有這個可能，說不定她是三皇子派來的。你小心些，她若對冥靈有想法，肯定很想殺掉你。”
“想得倒是挺美，跑到這來殺我，那不就送到我們狼窩裏找死麽。”
“別人應該都不知道青龍會保護你，畢竟冥靈幾乎不曾臣服過其他主人，這是你的王牌，”宋遠慕轉而牽起她的右手，上面的旭禾手鏈輕輕晃，“還有這個也是。它叫旭禾，本是一條軟鞭，纏繞在你小拇指上，可以替你抵禦並分擔一些傷害。有了它，以後你再喚出青龍箋的代價就會減小很多。”
“旭禾，真好聽。”雲傾輕念它的名字，它好像有所感應，在太陽照耀下閃過一層光澤。
小拇指一向被認為是能帶來安全感的地方，小拇指上的戒指便猶如護身符，守在雲傾身邊。可是旭禾只是一條鞭子，怎麽會給她擋傷害呢。想起宋遠慕在她小拇指上落下的親吻，心裏猜測，或許是他又用了什麽符咒。
比起護身符，倒是宋遠慕本身更能給她安全感。
她第一次出遠門，跟宋遠慕一起，心裏越來越生出對未來和自由迫切的向往，有時還會有一種錯覺，覺得他們現在好像已經擺脫了所有，正自在地闖蕩江湖。
擡起頭，她眨著明亮的倒映著蔚藍天色的眸子：“我看到那邊有一片湖好漂亮，我們去玩一會兒好不好？”
宋遠慕當然不會拒絕，跟著她一起過去。
她跑得歡快，手裏舉著魚都沒怎麽吃，想起她剛才吃第一條的時候也沒什麽反應，看來蘇映星買的魚確實不怎麽樣。
來到湖邊，這湖不大不小，極其清澈，清得就像鏡子，給人以透心的清涼之感。不知為何這裏並沒有結冰，水流得緩慢而靈動。風從湖面上略過，吹拂來者面龐，激得人頭皮發麻，又冷又爽快。
雲傾鼻尖紅紅的，忽然眼前一亮，指著湖中說：“有魚！”
宋遠慕看過去，也發現了湖面之下游來游去的魚兒。水至清本無魚，但這裏常年都沒有人出沒，有動物路過也不會像人那麽貪婪，自然也就給了這些魚一些生長空間。
宋遠慕仔細瞧了瞧，並不認識，掏出望月靈鏡找方六文詢問：“你看看，那是什麽魚？”
方六文覷著眼睛看了半天：“看不清啊，你抓一條上來唄。”
雲傾還起哄：“好啊好啊，它們一看就很好吃！”
方六文應和道：“藤蘿姑娘你真懂門道！這冰山裏的魚，的確和外頭的不一樣，不禁沒有汙染，而且肉丨質肥丨美，口感更是極佳，外頭鮮少流傳啊。”
宋遠慕又看了那湖面一眼，附近淺水的區域應該不過膝蓋，深處倒是因為太過清澈反而不太好判斷深淺。他把望月靈鏡交給雲傾：“我去捉。”
雲傾以為他會用什麽仙術去捉，卻沒想到他把褲腿子一挽，直接下水了。
“哇，這樣不冷嗎？”雲傾感嘆。
透過鏡子看到情況的方六文說：“嘖嘖，怎會不冷，驅寒之咒只能起到維持溫度的作用，而當人突然進入這種冰池裏，溫度驟降，絕對冷得直沖大腦！得緩好久才能回過溫來呢。”
那邊蘇映星聽見熱鬧：“怎麽了怎麽了？我表哥怎麽了？死了？死哪兒了？”
“去去去，他在捉魚呢。”
“捉魚？”這道好像是陸楓的聲音，“捉魚好啊，陸某擅長捉魚！”
“那走唄，一起看熱鬧去！”蘇映星放下雞湯碗就要跑。
“走什麽走就走啊，你老實在這待著，不管你的小鈴鐺了？陸公子也不準走，你得看著火堆，還有你那財主！”攔下這兩人，方六文話鋒一轉，朝唐願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唐公子沒事，唐公子可以走，走嗎？”
原本一直閉目調息的唐願氣色恢覆了許多，睜開眼睛，直接起身：“走。”
看著方六文帶唐願出去，蘇映星罵罵咧咧道：“好你個老方，把熱鬧都湊到一塊兒去還不讓我去，看我不把你酒葫蘆裏灌滿童子尿。”
陸楓茫然：“誰是童子？”
“老子！”
“……有你這麽大的童子嗎。”
“我還是少年！”
“……”
方六文和唐願頂著冷風趕到湖邊，宋遠慕已經捉上來一條魚了，地上挖了個小坑，倒進湖水去，便把魚困在了裏頭。雲傾正和宋遠慕一起蹲在小坑旁邊看魚。
方六文湊近了一瞧：“果然是冰花魚。這湖水溫涼，尋常低溫下不會結冰，頂多就是在湖面凝一層淺淺如沙的薄冰。此魚耐寒，只出沒於冰山，游過湖水，輕輕松松就能將那湖面薄冰撞散，蕩漾成一片水花，於是得名冰花魚。”
雲傾只關心一個問題：“好吃嗎？”
“好吃！非常好吃！燉了炸了烤了煎了都好吃！”
“阿聿阿聿，他說好吃！”雲傾頓時激動，扯著宋遠慕的袖子就是一通亂晃。
宋遠慕滿眼寵溺地摸摸她的頭 ：“好了好了，我去捉。”
“我也去。”這時，一旁安靜沈默的唐願突然出聲。
宋遠慕不善地睨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怎麽哪兒都有你這晦氣東西。
雲傾拒絕他：“你不準去！裏面可冷了。”
一聽這話，宋遠慕當即擰眉拉住雲傾的手，那意思是：他冷，我就不冷嗎？
雲傾自知失言。旁人都說伴君如伴虎，一句話說不好就可能招惹殺身之禍，她卻覺得伴君沒那麽覆雜，倒是伴這兩位才是真的麻煩。
“那，那要不你也別去了……”
都別去了，誰也別冷。
“您請放心，屬下已運功調息過，身體無大礙。捉魚這種小事是屬下該做的，您不必煩憂。”唐願主動請纓。
“那敢情好啊，”宋遠慕像是接到了挑戰，站起身來，個子比唐願還要高一截，常給人以壓迫感，下巴一擡，眼裏盡是恣意囂張，“正好我們就比一比，誰捉的多。”
雲傾沒反應過來，兩人已經一前一後走向了冰湖：“餵！你們別捉太多呀，給人家留點後代……”
方六文看熱鬧不嫌事大：“放心，這一片湖水起碼能有幾千上萬條冰花魚，他們倆就算是拼了命的捉，也不可能讓人家絕後的。”
“那好吧……”雲傾看著他們倆的背影，又看看地上小坑裏的冰花魚，“你說這魚要是糖醋怎麽樣？”
方六文一拍手：“妙極！”
兩個大男人闖進湖邊淺水區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較勁兒，宋遠慕明明可以用仙術幫忙卻沒有動手，而是從饕餮匣裏找出了魚叉。唐願沒有饕餮匣，但是身上暗器多，一枚丟過去擊破水面擊中魚身，撿起來便是慘兮兮的一條。抓一條往岸上丟一條，沒一會兒就抓了不老少。
一刻鐘後，經過他們倆這一通瘋狂的捕捉，能跑的魚早就跑了，太小的捉了也沒用。唐願往水深處看去，那裏似乎成為了他新的目標。
只不過要想下水，衣服難免會被沾濕，身體會變得沈重，再出來時僅用內力也很難快速弄幹，於是他想了想，當場開始脫丨衣服。
方六文眼睛都瞪大了：“謔，這年輕人果然是年輕人，真狠啊。”
忙著坐在地上數魚的雲傾擡起頭來：“怎麽了？”
“你快看看！”
雲傾回頭一瞧，好家夥，唐願竟然把衣裳丟到一旁，一頭紮進了水裏去。他身上也是有驅寒符咒的，但他本身不會仙術，身體又剛經過凍，就算運功調息過，也不用這麽拼吧。
“湯圓！”雲傾不免有些擔心，“魚夠了，你別往前去了！”
唐願聞聲從水裏“嘩啦”鉆出來，高擡起手一揮，又扔上來兩條活蹦亂跳的，怕雲傾擔心，朝她笑了笑，“嘩啦”又鉆了進去。
一旁舉著叉的宋遠慕看得那叫一個恨。
就這麽喜歡出風頭？
要是直接把唐願身上的符咒撤了，不知道這狗男人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那身材根本也不怎麽樣，有什麽好顯擺的。
不過是平平無奇，是個男人就能有的平均水平罷了。
個子沒他的高，肩膀沒他的寬，也只有腹肌分明了點，但那有什麽用呢？至少股二頭肌離他就差遠了，力量也絕對比不過他。
身上有不少傷痕……難道是想賣慘？
就算不是想賣慘，那賣丨肉也不行啊。誰不知道雲傾這個年紀的姑娘很喜歡好看的男人。
思至此，宋遠慕拿著魚叉上岸，隨手把叉扔在地上。
“阿聿你看，我們已經有好多魚了，你們就不用去……”雲傾話沒說完，只見近在眼前的宋遠慕當著她的面解開了衣帶。
他有仙術，就算下水也不需要顧及衣服的問題，但他還就跟唐願杠上了。
脫丨衣服是吧，誰不能脫似的。
冰天雪地，冷風拂面，男人強壯的上半身就這麽暴露在了陽光之下，細腰窄胯，卻不是女人的那種嫵媚柔弱，腰部線條的棱角沒於褲子邊緣，讓人很想繼續順著往下多看兩眼。
他的皮膚偏白，或許是因為陽光青睞的緣故，色調格外美觀，卻又那麽粗獷，有一種成熟溢滿的性感。他長得高，不刻意裝病扮弱的時候，身材可以稱之為魁梧，但真的看到他的肌肉線條，又覺得壯得正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完美。
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向小臂處延展，失去了袖子的遮擋顯得更為有力，不管他徒手捏碎了什麽也絕不會令人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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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原來話本裏說的那種身材是真的……不不，話本裏說的還不夠細，不夠好，不夠形容他。
喉丨結之下的鎖丨骨平日裏根本沒有機會欣賞，骨感的弧度精細而光丨滑。緊丨繃的肌丨肉像是被精心雕琢過後一塊一塊地拼了起來，看著比磚塊還結實。但雲傾知道那種觸丨感……在他放松的時候，肌肉本身也是柔軟的，只有用力的時候才會堅丨硬如鐵。
之前她在他懷抱中，被他所困，想要推根本就推不動，指尖不經意地撫過他的胸膛，就像撞上了一堵墻。而今那些陌生的輪廓終於得以親眼見識，雲傾呆呆地眨著眼睛，一臉乖巧無辜地坐在那，耳朵卻通紅。
“嘩啦嘩啦”的聲響過後，宋遠慕也進了冰湖。
方六文說：“嘖嘖，快擦擦口水吧。”
“啊？”雲傾趕緊擦了擦嘴邊，什麽都沒有，“你討厭！”
方六文笑著打趣：“我是說你嘴饞想吃魚，難道不是嗎？”
魚？
魚算什麽東西，不重要。
雲傾突然就理解了那些沈醉酒丨色的人，當然，她酒量不好，沈醉一人便也足夠……
捉魚變成了一種比試，情況也漸漸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兩個武功高手，其中一個甚至法力高強無比，有那麽多種辦法捉魚，最後偏回歸了最簡單最原始的手段。
有時候兩人還會很幼稚地往一塊兒游，明明這麽大的一片湖，卻好像非得把對方的目標搶過來才能舒坦。水聲沸騰不絕，他們倆恨不得在水裏打起來，你一招我一擋，我攻擊你閃過，來來往往，誰也不讓。
往岸上丟魚的速度，丟魚的準度，魚的大小，甚至魚的撲棱程度，什麽都能成為他們倆較勁兒的東西。
等他們比夠了，從水裏出來，岸上的魚早就堆成了小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真想讓人家絕後呢，沒見過這麽恨魚的人。
雲傾早就不再管魚的數量，而是守在他們倆衣物的旁邊等著。
唐願似乎有些羞澀，先走近，半跪下，濕漉漉的小狗頭發還滴著水，乖乖地討好地叫了一聲：“公主。”
雲傾拿起他的衣服想先擦擦他的頭發，他似乎也明白雲傾的意思，微微低下頭，乖順地靠得更近。結果雲傾還沒碰到他，就見宋遠慕撈起衣服來粗魯地丟到了他的頭上：“別想讓我的公主做這種粗活。”
打斷了二人接觸的宋遠慕把自己的衣服隨便往肩上一搭，坐在雲傾旁邊，不緊不慢地開始穿衣服。
每一個動作都像蓄意勾引，他好像很清楚自己身為一個男人有什麽能討女人歡心的魅力。
也是，他五官本就出色，沒少招姑娘喜歡，他又不是傻，別人喜歡他什麽他哪能不知道，只不過不愛搭理別人就是了。
皮囊的美麗他向來最為不屑一顧，但認識雲傾後卻漸漸覺得，適當地展現自己皮囊的出眾之處，有利於彼此之間關系的發展，更利於引誘小貓的靠近。
他穿上一件，又穿一件，拿起最後一件的時候，擡頭看向雲傾，果然，這小姑娘一直盯著他呢。
“你……”
“我幫你！”雲傾就像小貓咪“蹭”地撲向了自己的魚，主動為他提起衣袖，“是不是水裏太冷了？胳膊僵硬了？擡不動了？我就說嘛，讓你不要太往裏去的。”
宋遠慕失笑：“那有勞你幫忙。”
雲傾幫他穿好袖子，下一步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她是公主，不讓別人伺候穿衣就是好的，什麽時候給別人穿過衣。不過是一時興起。
宋遠慕目光深沈地望著她，把她的小表情看在眼裏，連睫毛輕顫的弧度都不放過。
微涼的大手抓住她的手，指向扣子，又像在逼著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說：“這裏。”
雲傾白如玉的臉蛋浮著緋紅，細聲答：“……我知道。”
幫他系上扣子，他的手卻一直抓著她的手沒再放開，像是平白無故讓她多了道累贅，但這累贅又讓人心裏癢癢的，很喜歡。
那邊方六文根本不管他們這磨蹭什麽，掏出大網那麽一收，把所有魚都給收住，甭管活蹦亂跳還是垂死掙紮，統統都只能認命地被他拖著走：“走啊走啊，回去燉魚去！”
雲傾和宋遠慕相繼起身，多少有點從方才暧丨昧的氛圍中清醒了。明明也沒做什麽特別的，就是莫名地臉紅耳熱。
兩人一齊跟著方六文後頭，走了兩步，宋遠慕牽住了她的手，主動請求：“凍僵了，幫我暖暖，好不好？”
其實他的手暖和得很。
雲傾沒有拒絕：“勉強幫你暖暖吧。”然後被他攥得更緊。
可憐的唐願落在最後，已經獨自穿好了衣物，也已經把自己弄幹了。相比較宋遠慕的張狂，他永遠不敢明著爭寵，幾次三番的較量已經讓他逾矩。
他倒也不是非要搶奪雲傾的關註，只是想體現自己的價值，比陸楓還要想。
他要讓雲傾看到自己想留下的忠誠與心意，看到之後就夠了，不必回饋他太多。
他對雲傾的感情是很特別的，無法用愛或者其他的什麽簡單來表達，那是一種誰也不能從他身上剝離掉的依賴。就算是宋遠慕也不行。
四人滿載而歸，鈴鐺已經從屋裏跑了出來，正坐在火堆旁，喝著蘇映星親手熬的雞湯。
滿滿一大碗，這蘇映星也真不怕把鈴鐺給撐壞了。
鈴鐺擡頭看向門口四人，目光先落在雲傾身上，眼裏有著純良的清澈，伸出手小幅度地朝她揮了揮，是在主動跟她打招呼。手腕上的小鈴鐺手鏈清脆地響了兩聲，極為悅耳。
雲傾眼睛一亮，也高興地朝她揮揮手：“你好點了？”
鈴鐺沒有做出回答，似乎是不太喜歡說話，只是眨了眨眼睛。蘇映星替鈴鐺說：“好些了，比剛才好，出來吃點東西，沒什麽事兒。”
鈴鐺聽罷點了點頭，好像蘇映星是她的傳話筒，能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似的，反正他說的就是她想說的。
方六文把魚都裝進了饕餮匣，只挑了幾條小的用來烤，又挑了兩條大的用來做糖醋。蔥姜蒜鹽糖，方六文的匣子裏什麽材料都有。他來了興致親自動手，其他人自然給他讓路，只等著吃。
雲傾蹲在他旁邊，親眼看著他在雪裏挖了坑，化了雪水清理魚身，光是看著就覺得犯饞：“方大師，你以前做過廚子嗎？”
“做那玩意兒幹嘛，我這是業餘愛好。”
“你的手法很專業啊。”
“一般一般，只是我這人天生做什麽事都很優秀罷了。”
“……噫，你真敢吹。”
宋遠慕和唐願重新坐在火堆旁，靠著火感覺更暖和了不少，誰也沒說話。
冰天雪地去湖裏捉魚，也就他們兩個瘋子肯去做。剛才那比試乍看沒分勝負，其實還是宋遠慕贏了的。在爭寵和引誘小貓方面，他的手法才叫真專業。
頗有興致地打量了唐願一番，宋遠慕說：“身體不行就別逞強。”
“我好得很。”唐願說，“咳咳……”
“好得很？”宋遠慕像聽見什麽笑話。
蘇映星湊在鈴鐺耳邊：“你看見沒，這兩個大老爺們，一個比一個酸，一個比一個能嘰嘰歪歪。你以前見過我哥這樣嗎？笑死人了，爭風吃醋哈哈哈哈……”
鈴鐺呆呆地，嘴唇翕動，似是想說什麽，又沒有說出口。
察覺到鈴鐺視線的唐願一擡頭，和她對視了。
鈴鐺嘴唇又動了動，唐願卻眉眼一沈，冷漠地別開臉。
遭受冷遇，鈴鐺並未受到打擊，目光一垂，落到唐願的手上，那裏有一道新傷，鮮紅泛著血。
“疼。”她指著唐願的傷口說。
“什麽？”蘇映星一聽見她說話，馬上順著她指的看過去，“喲，湯圓兄弟受傷了啊這是，讓魚給打了？”
雲傾聞言警惕轉身：“誰打誰？湯圓你怎麽了？”
唐願下意識縮了縮手：“沒事。”
宋遠慕不想讓唐願有機會賣慘，果斷拍了唐願一巴掌，“好心”幫他把那傷口給治療痊愈了。
等雲傾跨過宋遠慕來到唐願身邊一看，皮膚好好的，半點傷沒有：“真的沒事？”
唐願：“嗯。”
“他都說沒事了，你別太緊張，放松些，”宋遠慕伸出長臂把雲傾撈到自己這邊坐下，“他畢竟是個影衛，身體素質很強的。”
“咳咳咳……”
宋遠慕的客套話剛說完，唐願馬上就咳嗽了起來，好像在故意跟他作對似的。
雲傾說：“要不你再回屋休息一下吧。”
唐願可憐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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