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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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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遠慕的這個說法著實讓雲傾沒想到, 但若仔細想想,竟然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冥靈的事就讓冥靈自己去鬥好了,她這個凡人何其無辜。

只不過, 她並不知道青龍箋是如何跟在自己身邊的, 自然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讓朱雀箋為自己所用。等到實際操作的時候,肯定沒有想的那麽簡單就是了。

她問:“冥靈這麽好的東西,你既能得到,自己不留著,為何要給我?”

宋遠慕挑眉:“誰說要給你?”

“你剛才……”

“我是說讓你拿著她, 又沒說要給你, ”宋遠慕一本正經,“冥靈這麽好的東西,你我非親非故,又不太熟悉, 我憑什麽給你。算我借給你的吧, 要收租。”

“……”

真行。

未婚夫妻也算非親非故?不太熟悉還親來親去?到底誰一直纏著她表白來著。

蘇映星說過,宋遠慕熱衷行善積德, 對誰都是一樣的好。那天的突發情況, 對於一個一心只想修道的人來說, 估計會有些為難, 但為難過了之後呢?道個歉就沒了?

看他這樣子也不像是個會負責的人。

渣男。

雲傾之前在宮裏無聊的時候很喜歡看話本。她看過那麽多愛情故事,幾乎是把都城能出現的所有話本都包圓了,哪怕是再奇葩的設定她也看得下去。

她可以興致高昂地猜測劇情走向,也可以隨意點評男女主的愛恨糾葛, 她覺得自己在感情方面算是個頗有經驗的人, 畢竟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 而她見了那麽多豬。

可是現在, 事情真的發生到她頭上,她腦袋裏根本想不了那麽多。

別說猜測自己跟宋遠慕的劇情走向了,她連宋遠慕今天為什麽把脖子包成那樣都想不通。這大熱的天,他身體若沒問題,怎麽會如此刻意地捂起來?唐願被打得半死照樣好好的,難道他是因為心魔所以情況特殊,反而落了傷?

一時沈默,他們兩個都沒有就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說。

雲傾頻頻朝他瞥過去,莫名其妙地嘟囔了句:“又不是斷了,還捂著。”

宋遠慕楞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處:“沒斷也差不多吧,畢竟被紮了個窟窿,不捂著漏風。”

“少來,方大師都說你沒事。”

“命的確沒事,沒那麽容易死。”宋遠慕這話說一半藏一半,根本沒說明白。他的命的確沒事,但他心裏煩死了。不僅煩,還很亂。他這是心傷!

雲傾被他模棱兩可的話誤導,會錯了意。悶頭糾結了半晌,也吐出兩個字給他:“抱歉。”

道歉誰不會啊。道完歉就一筆勾銷,別想找她負責。

夏日燥熱。

屋裏細碎的寂靜綿延成一陣嗡鳴,宋遠慕晃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窗邊有幾盆文竹盆景,隨著浮動的清風微微晃蕩著照進來的斑駁的光,他的手指不停地摩丨挲著粗糙的衣料,平生幾分局促。

這不同於在宮裏二公主捉弄算計他的時候,那時他們兩個算是針鋒相對,互相找茬。而眼下這事本就是他錯了,怎能讓公主對他道歉。他長這麽大以來,不曾像此刻這般坐立難安,以往就算做再多的壞事,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但現在,他卻冒出了一股愚蠢的沖動。

他想趕緊扒拉開衣領給她看看,向她證明自己好著呢,方才只是脾氣上來,一時胡說,別為他擔心。但這念頭一起,又覺得幼稚,像個傻小子一般毛毛躁躁。

他還是希望自己能表現得理智一些,大氣一些,至少“失控”這個詞,對他們來說,都有些敏丨感。

幹咳幾聲,他起了一副官腔的調子:“事發突然,情況緊急,你的影衛跟你那麽多年,你選擇救他是情理之中。總之不過一場夢,我又會仙術,沒什麽影響。至於我心魔失控時說的話,你不信是對的,信了我反而沒有解釋,平白讓你與他生嫌隙。”

雲傾擡眸看向他:“你當真這麽想?”

而他始終望著窗外:“自然。”

“你不介意我……”

“不介意。”

她都沒問完他便攔下了後面的話,像個急於表現自己懂事的孩子。

她楞神望著他的側臉,不管戴著什麽樣的面具,都掩飾不住他偉岸挺拔的身姿,氣質擺在那裏,即便是在宮裏刻意裝病那會兒,也很難讓人不被他吸引。

以前雲傾覺得奇怪,那樣一個風流浪蕩又消沈厭世的紈絝膏粱,怎麽會有如此氣場。

直到認識陳乾之後她才明白,或許是因為她對他的了解,就像這世上千千萬萬人對她的了解那般,實在有些膚淺。

有風吹來,卷過她耳邊的碎發,又撩過他的衣袖。

“不介意就好!”她突然一拍桌子,語氣釋然,“那我就放心了。雖然我是為了冥靈才接近你,但這事兒動了刀子,還是怪晦氣的。”

她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輕敲在桌面上,打著不安的節拍,聲音不似方才那麽平穩,更像是自言自語:“不介意就算了……”

短短時間內,氣氛微妙地變了幾變。

若繼續再發展下去,總覺得會變得更加奇怪。宋遠慕心裏一陣沒底,竟擔心會與她不歡而散,這背離了他來見她的初衷。可她想要的答案是什麽呢,難道要讓他說介意嗎?

宋遠慕並不是個遲鈍的人,但在與姑娘接觸這方面,他遲鈍得連心魔都嫌棄。

他沈思片刻,想出了一個自認為一定能扭轉局勢的辦法——轉移話題。

“天一黑鬼差就會來行動了。四冥靈一直被認為是神界給人間的詛咒,其他各界向來不願意管,無論如何,朱雀是不能被帶入鬼界的。因此剝離過後,我們便自然能把朱雀留下。”

雲傾果然來了興致:“我聽說冥靈有獸態,但也可以化作人形,到時候我們能跟朱雀交流嗎?”

宋遠慕點頭:“按理說是可以的。而且朱雀與女鬼共處了這麽久,應該處於一種很靈活的狀態,一旦剝離,肯定不會像青龍一樣甘願穩定在符箋之中。”

能溝通,能交流,這是多大的好消息。

雲傾調查冥靈這麽多年,由於走不出都城太遠,本身能力又有限,所以只能打聽到一些邊角消息,遭了不少的罪,卻沒有太過實質的進展。直到她認識宋遠慕,短短時間便得到如此成效,要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眼中掩不住心底的雀躍,她連語調都歡快起來:“你別忘了剛才說,願意把朱雀箋‘借’給我。”

宋遠慕被她感染,心情也跟著開朗,就知道果然還是談冥靈最能討她歡心,於是順勢提出:“不止借給你,今夜鬼差捉女鬼,我還可以帶你一起去看。你意下如何?”

雲傾驚訝:“我能去?”

“當然。我心魔失控後身體受到了一些損傷,法力變弱,正好捉鬼一事也用不著我動手,我閑來無事,反正得去跑腿,可以順便帶著你,保護你不成問題。”宋遠慕說的坦蕩。

雲傾正要搶答一聲“好”,卻聽宋遠慕又補了一句:“不過你得出錢。”

“?”

要她出錢?

一會兒要收租,一會兒問她要錢,他堂堂威遠大將軍家的大公子缺得著這點錢?

“……你要多少?”

宋遠慕還真說了個數:“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就一千兩,本姑娘給你便是了。”這錢根本不多,雲傾合理懷疑是他故意開口來惡心她一把。

“那我們等天一黑就行動,原山村後山老地方見。”

雲傾痛快答應:“行!”

“對了,此次行動只準你自己去,不準帶你的影子。”

“憑什麽?”

“憑他不會仙術,廢物一個,我沒那功夫管他。何況我心魔起時,對他印象不好,他上輩子說不定跟我有仇呢,不殺了他就算我仁慈。”

雲傾本身也不太想帶唐願摻和這些事,唐願和青龍箋之間的關系,不如等朱雀現身問個清楚後再另做打算:“那好吧,我答應你。”

“就先這樣,不見不散。”宋遠慕此行目的達成,心滿意足,準備走人。

“哎,等一下!”雲傾喊住他,跟著他站起來。

“還有事?”他駐足回頭。

“我之前聽你師父好像叫你……阿聿。”雲傾已經知曉他的真實身份,於江湖之中再跟他接觸,自然不願再喊哥哥。若執著地稱呼陳乾,不免有些矯情,若直接叫宋遠慕的大名……他那麽小心隱藏自己的身份,肯定也不樂意。

宋遠慕主動承認:“我的確叫阿聿,陳乾那個名字是我胡謅的。”

“那?”

“你若喜歡,也可以叫我阿聿。‘歲聿雲暮’的‘聿’,沒什麽特別的意思。”

“歲聿雲暮……”

一年將盡之時,便是嚴冬。

宋遠慕迎著她的目光往前走了半步,微微低頭靠近她,故意問:“你好像也不叫藤蘿吧?”

透過虛偽的面具,目光相接。

雲傾唇角一揚,大大方方自我介紹:“我叫阿傾!”

“傾?”

“嗯!‘傾家蕩產’的‘傾’。”她理直氣壯。

宋遠慕失笑:“我記住了。”

……

離開飛鴻酒樓,宋遠慕帶走了方六文。

他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直接在半路上撕了面具,騎著馬,大搖大擺地回了大將軍府。他的脖子並沒有落傷,只是因為法力受損,易容術用不順暢,面具怎麽戴怎麽不順眼,怕邊緣暴露痕跡,所以幹脆遮住。

倒是沒想到反而讓雲傾為他憂心了。

應該……是在憂心吧。

他並不擅長猜測姑娘的心思。

大將軍府上有一處獨立的大院子,被青竹綠樹環繞著,幽靜而雅致,那是宋大公子的住處。

院子沒有其他下人,只有一個隨從落竹。主人常常不著家,落竹清閑自在,整天不是打瞌睡就是出去玩,大多時候都見不著人影。其他下人對他羨慕又嫉妒,卻也沒話說,誰讓人家小時候救過宋大公子的命呢。

宋遠慕帶著方六文回去的時候,蘇映星正在池邊柳樹下活動筋骨,他的元神歸位,突然從自如地飄蕩有了身體的重量,總說不太適應。

見到方六文,他直接招呼:“哎哎哎!師父師父,來來給我抻抻筋。”

方六文上去就是一腳:“不用謝!”

蘇映星被踹倒地,直接躺下:“你別說,天天讓你踹習慣了,沒你這一腳還真就不舒坦。”

宋遠慕已經進屋一趟了,又出來:“我師父呢?”

“哦,老王說有事兒要出去,今晚鬼差來讓你自己去迎,不用等他了。”

“我自己去?剝離朱雀那麽大的事,我去有什麽用?”

“那我不知道,反正老王走之前就這麽說的,”蘇映星翻身爬起來,左右扭腰,“哎!你剛才去找藤蘿了?”

宋遠慕含糊地應了一聲。

“她可真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抓我師父,臭女人!回頭別讓我碰見她,不然我必狠狠教訓她!”蘇映星擼起袖子,比劃著自己的拳頭。

方六文撇嘴:“得了吧你,她抓我的時候你跑得比誰都快。”嫌棄完,甩手去旁邊涼亭下撈了把瓜子。

蘇映星整理好衣袖,笑嘻嘻地追著宋遠慕八卦:“哎哎,你今天去,碰見那個男的了嗎?就那天把藤蘿抱走的那個!身手真不錯,是誰啊?我問我師父,他死活不說。”

嗑瓜子的方六文只有一聲:“哼。”

宋遠慕答:“是藤蘿的影衛。”

“影衛?還有那麽厲害的影衛,哪兒收來的?你是沒瞧見,他當時一進屋看見藤蘿在那躺著,以為我們把她怎麽著了,殺氣差點沒給我們淹死!”蘇映星說話向來喜歡誇張。

“好奇就自己去問,我不負責傳話。”宋遠慕沒興趣談論唐願,轉身往院深處走。前頭不遠處有一樓閣,十分清凈,他喜歡在裏面打坐練功。

蘇映星不依不饒,喋喋不休地追上來:“藤蘿有那麽厲害的影衛,肯定不是一般人,你知道她什麽來頭了嗎?”

宋遠慕瞥他一眼:“我知道歸我知道,但我不會告訴你,怕你嚇破膽。”

“嘁,瞧你這話說的,小爺我什麽風浪沒見過,我能被一個身份嚇到?”蘇映星的海口誇出去了又補充,“除非你說她是天帝的親閨女,那我確實會被嚇到,還會直接嚇死。”

“不是天帝……也差不多吧。”她的父親是人間的皇帝,雲封的王。

蘇映星瞪眼:“什麽叫差不多?難道她是鬼王娘娘的女兒?或者……魔尊的女兒?你倒是說清楚啊!這可差多了啊!”

宋遠慕不肯說:“知道那麽清楚對你沒好處。總之以後少惹她,她可沒你想象的那麽純良,心狠毒著呢。”

蘇映星不以為意:“再毒能有多毒?我看你只是不舍得讓我欺負她。”

“別怪我沒提醒你就行。”就二公主那睚眥必報小心眼的樣,蘇映星若真讓她不悅,保準吃不了兜著走。

“我說表哥,你這態度不對勁吧,”蘇映星擡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壓著他的步子,“你已有婚約在身,你是雲封國的駙馬,二公主的未來夫婿!你可不能喜歡藤蘿。”

宋遠慕步子亂了一拍:“……你一天不胡亂開玩笑能死嗎,我什麽時候喜歡她了。”

“不喜歡藤蘿,那你就是喜歡上二公主了!”蘇映星說得很肯定,“絕對的!你就這叫愛屋及烏!”

“……神經病。”宋遠慕懶得搭理他,正好也走到地方了,撇下他獨自進門去。

宋遠慕一直都不是個重丨欲之人,喜歡這種感情在他身上很少出現。

他一直沒覺得有什麽能引起他的興趣,除了修道。

他在外的口碑風評雖然不好,但大多都是假的,也就無所謂了,只有厭世這一點,那是真厭。

他的思想跟普通人不一樣,沒什麽耐性,非常消極,反而對很多人和事物充滿厭惡情緒。

就好比唐願抱走了他的未婚妻這件事,他就一直懷恨在心,何況心魔起時,他也明說了唐願在覬覦雲傾,他對唐願印象的確不好,那種感覺,就像在心上紮了一根刺。

於是他就想,要是有機會,還是把唐願弄死的好。

他雖然不濫殺無辜,但若唐願再敢挑釁,他完全可以想個辦法,讓唐願不無辜。

雲傾在宮裏沒什麽交心之人,貼身的影衛無疑占有了這個難得與她親近的機會,她私底下那些不為人知的真實,全都被唐願看在眼裏。這些年來,或許唐願是唯一一個完全了解她的人。

相比較而言,她再多藍顏知己倒不算什麽問題了。

忠犬護主,主人自然也會憐愛這條狗。雲傾與唐願之間的羈絆,與普通的主仆定然不同。雲傾那麽多疑,聽到青龍箋的事卻也只是懷疑,沒有做出更多動作,肯定還在觀察。或許是她孤立無援才不敢隨意決定,若她有機會多結識一些朋友,可能就不會這麽依賴唐願了吧……

一下午打坐的時光過得飛快,宋遠慕在那坐著,腦子裏只顧著想雲傾,正事兒半點也沒想。

傍晚時分,太陽還在天邊高高掛著,他便坐不住了,重新戴上面具,這次還挑了個稍微好看點的,雲傾這個年紀的姑娘,不都是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嗎?

不過這面具再好看,比他原本的五官還是差了些,於是想了想,又把面具給摘掉了。

摘了之後他看著鏡子陷入沈思,他原本的臉,好像從沒給雲傾留下過什麽好印象吧……

算了,還是戴面具。

作者有話說:

小宋長大了,青春期了,知道想姑娘了,男為悅己者容啊(老母親欣慰臉.jpg)

下章鬼差要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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