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還真與風采鈴 ］

藍月蕭索意闌珊，人影無語訴寂寥。

明月當空，人獨立，卻也無語。

淡黃素色的清香白蓮居士，手微扶著一旁欄桿，靜靜地擡頭仰望那天際一輪圓月，流光皎潔。

“不知，你是否也同我，共賞著這此景……”一聲輕嘆，卻難以抒發心頭愁緒。〝你還好吧？〞傷感流年。

良辰時節，觸景生情。真真辜負這流光怡景，也枉費良人，苦心一番。

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的默默相陪，拍拍肩膀，他慌神轉身的剎那，一道倩影從心頭閃過，一瞬錯身。一個神色的遲疑，全然本心呢喃＿＿＿

“采鈴～”一聲熟悉的呼喚，道出了幾多的惆悵，離思的感懷表露無遺。

想要忘，本已忘，卻不想，原來如此，費思量，終究還是荒蕪了人心，迷離了凡眼，沈淪於輪回，苦求不得，得卻已失，流沙過境盡數皆殤。

片刻失態，素還真還是及時遏制住了自己放縱，輕瞌眼眸，將先前洩露情感盡數按下，再睜開眸眼時，視線恢覆清明，嘴角邊緣有些許笑意，當然，這當中有多少故作灑脫，也許，只有他才知曉。

對面之人，眼中寫滿理解，想必隱含著〝感同身受〞的包容。

“吶，是師尹啊！何時到的呢？”素還真此刻還真是有點害怕見他，言語間始終閃避著，那人淡然清澈的瞳眸。紫衣之人見素還真收斂此前過多的情緒後，才緩緩開口，談笑間面上依舊是帶著淺淺笑意，對於剛才撞見的那一幕，熟視無睹。應該是想幫他解除些許尷尬。

“看你中途離席，怕你不勝酒力，跟出來看看，不想你……”

見狀，素還真連忙解釋，不想再被他多加追問了。“不妨，我只是先前被千葉他們幾個拉著多喝了幾杯，有點暈眩，出來透氣，不想驚見滿月，就多加駐足。”

聽他言語，無衣師尹一副〝了然於心〞，自然也就沒有心思再去深究。

“今天是十五中秋月圓之夜，不想義兄如此雅興，師尹自當作陪呀！”“又是一年中秋！”素還真淡淡一聲，繞道一旁，對著無衣師尹提到“不了，他們才更需要有你作陪的，我不善飲酒，就一人在這待會吧！”“放心，我沒事。”這次換素還真拍打無衣師尹，只是力道多少重了一些。

陰晴圓缺，素還真，不知自己又虛度幾個〝寒來暑往〞。待到那人走後，素還真才可勉強松口氣，也多虧此時出現的人是他，倘若換成葉小釵和梵天，亦或者是苦境那些人，自己又該說什麽？

絲絲清風微弱送拂，倒叫又勾勒出幾縷醉意。循著興致步上樓閣，本著〝賞月詠詩〞自己也趁閑〝附庸風雅〞一番。流光螢火，月華白潔，難能不時亦可嗅到旁處移栽桂花芳郁。轉而放慢步調。

閑庭信步，亭臺水榭，波光靈動地間隙，池塘裏魚兒輕躍出水面。掀起一圈漣漪，水紋濺開瞬間，恰好滴入傾身而過，他的眼眸裏，暈染出淒清意味。

其實，素還真是不喜歡太過於融入人群之中的，更多時候偏好獨自一人獨處，但他又很害怕全世界就只有一人。

他不願過多回憶往事帶出淺藏哀傷，因為輕輕觸碰就是鮮血汩汩。所以，他身邊總是圍繞這一群人，或許是，他們都知道，他的傷，亦出於同情把他保護相當之好，他也就習慣性依賴著。

這一次，他卻選擇躲避，一人遠離了〝江湖〞，他知道，他的存在，就代表了這個〝江湖〞。他想尋求片刻寧靜，只因，他累了。

顯然素還真他並不習慣那種溫馨的場面，盡管他每次出現是都有無數人相襯，而他也早已習慣被〝簇擁〞和〝圍觀〞，現今這一派熱鬧歡樂景象，時刻在提醒他，這個註定寂寞孤獨的人。

〝他是個沒有家的人〞，不，應該說〝他有過家〞，只是現在，回不去了，那個家裏已然失去了等待他回去的〝那個人〞，即便，還有家人，恐怕，此時出現，亦是成了打擾了。“難道，漂泊的人沒有想家的權利……”

素還真腦海裏毫不意外的就冒出這麽一句，正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又或者說〝近鄉情卻〞吧。

想來他素還真已經很久沒有過過一個像樣〝中秋佳節〞，換句話說，他在外漂泊，十年不曾回家。每次都想回家見他，但總在臨近家門時猶豫，遲疑當下，要事如約而至，只得又無奈的揚長而去。

涼風習習，寒意乍起。已近深秋，天氣自然也漸漸轉涼了。只是素還真現下絲毫不覺得晝夜溫差大這件事，此時心緒難明，即便寒涼突襲亦是煩躁，猶如郁結在胸似的。

“不知你是否在想我？”素還真緩步行至在無衣師尹家的後花園裏，說是賞月觀花，但實際上他可沒有他那位義弟來得〝好雅興〞和〝會享受〞。素還真應該是來〝醒酒〞和〝感懷悲秋的〞。傷情忘情，這件事素還真一直都是厭倦的，但有一點除外……

〝秋天是個傷懷的季節〞。桂花飄香，落葉紛落，思念撩人。

其實素還真，並不是感傷的人，但他卻很念舊。正如那年〝楓葉初紅，傷心悲秋無人憐，卿如斯。消失江南紅塵，滴滴入心……〞

［青杏黃雨，行人匆匆，煙雨迷離，伊人依舊遠處顧盼含情，江南景色如許，只是，始終少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春亦失色……］

“多久了，想必你早已記不得了……”

初見時，時至陽春三月，別離卻在次年寂寥的悲秋，是巧合吧，終究諷刺吧。

“這些年，你還好吧？”

不敢深思，不去執著，更加不願強求，也無法為難，可就是牽掛，不舍，小心，不斷拉扯著，盼望，有那一日的重逢。

〝癡人說夢〞亦可為之，〝異想天開〞一切隨緣，違心不可欺……

記憶裏的人，離開很久了，久到好似不曾來過一般，明知是虛幻，可還是一次次親自踏入那個〝精心算計〞牢籠，不為別的，只為不想錯失相見期冀，情，太深。回憶，太美，清醒亦難……

人生一棋局，而素還真也只不過是這棋局中〝舉足輕重〞的一人，說盡了，與棋子無疑，身在江湖，萬般不易。而風采鈴，就是牽制素還真最有力最有效的一枚棋子。落子無悔，但真能無悔嗎？悔！與素還真而言是必然。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如若還能悔棋重來，想必依舊〝執迷不悔〞風采鈴就是這樣獨特存在。

［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雙花脈脈嬌相向，只是舊家兒女］

素還真走到一旁便停了下來，轉瞬回身間隙，恍若伊人眉目盈盈，佇立花下，淺笑嬌嗔。素還真連忙上前，卻又再一步之遙情祛、〝疾步因情往，祛步因情念……〞是擔憂，是難以相信，亦或怕……

倏然，忽聞得潺潺流水淌過，似是投石入水，暈染起層層漣漪，映照心頭。弦音如水。如泣如訴，悠悠在耳畔響起，輕柔緩慢，像是撫平一身煩悶，琴聲婉轉，不時隨風吹送一陣，依稀熟悉的香味，散入風中，絲絲入扣，迷醉留連。不覺眼前開始模糊。

素還真一時不防，忽感眩暈，身體微末搖晃，輕閉雙眸，覆在開啟之時，已經落入一個不同先前場景了。

千燈火，風裏幾明滅，傾耳聆動，細細勾起一陣心裏情緒。“這裏是……”夢中情節一一上演，應該是重現 在如今，〝心魔已生，夢魘纏繞〞……

不增不減，不偏不倚。心，不由得飄忽了，情，難再抑制了，眼，驚見到了。“不夜天！”。

一步一景，恍若時光倒流，樓閣流光，以為自己放下了，以為自己將你深藏得如此之好了，卻不想，輕易便打翻了記憶的盒子，當中殘留碎片依舊是將自己紮得〝撕心裂肺〞的。

〝回首來時路，夢碎心已殤〞。

“你是何時離開我的？”

思念滲入骨髓，下意識想回去，只因那廂人在等……或許，只是自己所盼望。

風鈴聲聲，夢醒無痕。一醉回望，轉瞬煙雲……

一切還是最初的景象，她還是自己所見的模樣……素還真抱著如許的期待，親自揭開了塵封多年的過往，以及撥開了落於心上許久的灰，走向了她，投身於故事裏，腳步堅定，不曾退卻，亦如明知是陷阱，仍舊〝傾其所有〞，亦如當初的她，眉目含笑間，攜帶著致命的毒靠近，〝飛蛾補火〞。

誠如那刻的素還真，明知杯中有毒，但為了風采鈴，他仰頭飲盡，他明白，風采鈴絕不會傷他。而那刻風采鈴，知曉他不善飲酒，但仍然，只為多留住享受一刻，她知道，她深愛上了素還真。那一杯酒，是清香白蓮，從此再難割舍牽絆。

素還真向來不飲酒，但先前那一杯，是惦念，是強逼自己不敢忘卻的隱痛。

是甜蜜，是痛苦，縱使相逢不識，亦不悔無怨，一聲愛，一句愁，半生眷念。風采鈴知道，他放不開，也不舍，醉後依稀如約相見，如同記憶裏那串風鈴，從未缺席。

昨日種種，歷歷在目，今夕何夕，已成陌路……

風采鈴未曾眼見，不夜天中，那一封絕筆留書，縱使歲月更疊，縱使字跡模糊，泛黃情思，至今想來心痛不已，那人矯情，紅了眼眶。前路迢迢。再見無期……

織幻入夢，伊人款款而至，一闕琴曲，柔和清淺，敲打相思，離愁別緒，不與而同。

〝醉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萍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伴隨琴聲飄揚的吟唱。

“是采鈴……”〝是她啊！〞

可如今卻已然……心碎落地，回憶突如其來，倒叫人不知其然，因何在意？為何癡迷？相思唯別而已！

“好好，我不驚動美夢，別醒！別就這麽醒了！”

所思所想，縱然是夢，也好過，必須承受〝已然失去〞夢醒成空……

此時緊握手中濕冷和鼓噪的心跳，是不敢放手的小心翼翼，生怕，放了手，就連夢中相逢機會都沒了……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多少次的期許，多少次的記掛，才換得如今這般的〝遙遙相望〞，全然已是上天恩賜，不敢多加奢望……

細細聆聽，好怕遺漏，雖觸手可及，卻也天涯咫尺……

眼角滑落淚珠瞬間，驀然宛若心碎的痕跡。

〝多情不似無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糾纏難理，柔腸百結，滴滴滑落，不敢奢望，卻又不忍盼望，最後不願絕望，歲月稍帶，時光滯留，一瞬即是永恒。

“你是否真的原諒我……”

開口的瞬間，又即刻否定，是〝妄自菲薄〞還是恐難以〝自圓其說〞呢？

“素還真……”

朱唇輕啟的剎那，才知自己執念已深。真真假假，虛虛幻幻，〝到底是你入我的夢，亦或我入你的幻〞？唯有順心而至，才是真理！

“是我……我在……”

吞吞吐吐的言語，眼神飄忽不定。“因何，不敢見我？”雖隔至簾幕，看得不似真切，但那人音容相貌，一顰一笑都是含情脈脈，縱使，她不是朱雀雲丹，但她一定就是，那個令素還真牽掛愧疚的風采鈴。

［我自知罪孽深重，沒有資格奢求你還記得我，我只想遠遠的看著你，見見你就好……］

風采鈴聽聞，莞爾一笑。素還真心中的緊張，也得以稍緩一些，

“這些年，你還好嗎？他，好嗎？”

風采鈴臉上流露一絲不舍。施施然轉口探詢。

他很好，非常好……”只是多少有些心虛，自己實在是個不稱職的父親，這麽些年都沒有多加照看他。

“這樣啊，那我便放心了。”說完，轉身欲走。徒留素還真一人，潸然失落。

“續緣他……”話到一半卻又止了口。〝終究我，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偏頭眼見素還真那個表情，倒叫風采鈴忍不住笑出聲來。不禁打趣道“身為萬人敬仰的英雄，氣量怎可如此之小，竟和兒子吃起醋來了！”像是抱怨都不關心自己的緣由。

“我可沒有那麽容易就原諒你的，續緣可是不止一次向我告狀……”風采鈴決心逗逗他，結果他果然上鉤。

［是，你們說得都沒錯，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這與你們無關，只是，我想贖罪而已］……

一臉的負疚不已

“這些年，辛苦你了，沒有我們在背後拖累，可你依然如履薄冰，步步艱辛！”一聲久別的關懷安慰，令素還真心暖感動。無論世事變遷，她依舊是那個最理解素還真的風采鈴。

〝只要這個江湖在一天，素還真就必然，不會有事！〞

有些可悲，但是卻期許他平安。

“你們都可以沒有我，江湖不能沒有我，而我卻唯獨不能擁有你們……”

“采鈴，我知續緣，怨我，怪我，我無話可說，但不知你……可也怪我？”

話到情處，竟哽咽難訴，這句話是他最想說，卻也最說不出口的話。畢竟她是因他而……

風采鈴不覺感傷了起來，她的沈默亦如那天，如果……“我們不要遇到彼此……多好？”

天將明，情將盡，緣將散……“夢要醒，我亦該去……”

留得一時，終留不得永久，懂得人不會說別離，又豈知，相見待何時，來日有幾多……

“你……要多珍重……”淚已幹，情已盡，心已枯……

“放心，我不走……”只是回到你心底，痛過之後，才明白失去，亦是擁有，舍得，不舍難得……

他和她的緣，始於一場算計，最後，她贏了，也輸了，失了心，動了情，明知是錯，卻回不了頭。

因，情之一字，最難解！

她問他“你可有七竅玲瓏心？”他無言，博學多識的清香白蓮，不會不知她話中情愫，可他卻未加表示，亦或他默許了，她想無悔，但終究……淚，無聲墜落，情，覆水難收……

“若我們，不要遇到，多好？”

“你真的以為我會害你？”一份最為拙劣的激將法，可素還真，偏偏看不穿……

毫不猶豫，只因，情之一字，最難訴！

她也曾多番思慮考量，不敢多加深究探問，但當下面對君子，雲胡不喜。

所以，風采鈴不苛求永久，只爭朝夕，是，她很傻，可，偏叫執著不悔。註定沒有未來……

可，不試怎知不可，那杯酒，試出了情，得到了愛，蝕骨斷腸，終是絕了後路，如果她是，朱雀雲丹……

一夜雲雨，一聲罪過。償盡相思，擱淺誓言……

決然轉身頃刻，淚水如雨瀉下，背影卻令眼淚蔓延出了弧線。花顏玉貌，一朝盡毀，沒有一刻埋怨，願賭服輸，這是游戲規則……

“采鈴，我後悔了，我不要你走……不，或許，還該叫你一聲“朱姑娘……”

默了口，卻止不住淚，滑落，灼傷眼，痛了心……如果可以，我不願與卿相知。

“我想，真的是想……”但卻，不能，她是朱雀雲丹……

續緣，期許〝再續前緣〞，奈何，前緣難續，無情，斷了牽絆。可憐人意，今生無緣……

續緣，長長久久，可，還是短暫難留……若有來生，寧可絕緣……唯心不悔……

不夜天中，天臺高處，孤墳矗立。那塊墓碑上書〝愛妻風采鈴之墓〞！

原是聰明絕頂，卻也孤單寂寞。天倫夢碎，奔波勞苦，終日無盡，素還真之宿命，永生永世難以跳脫……

清麗蕙質蘭心，悲戚紅顏薄命。身不由已，苦心籌謀，終是徒勞，風采鈴之劫數，此情此意毅然無悔……

問，風波幹戈何時已……恨，杜鵑啼淚不忍聞……

若有來生，不見亦不識……如此便可，不念亦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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